第116章：物自体
伯爵夫人抹了抹眼角，转身冲他微微一笑。
“乔安，记住我的话，那个男人是靠不住的，他不可能善待朵儿一辈子。万一将来发生什么变故，你可要好好照顾朵儿，别让她受委屈，好吗？”
“我一定尽力。”乔安勉强点了下头。
他发觉伯爵夫人自从见过朵儿，情绪就变得非常低落，言语间流露出浓烈的悲观倾向。
乔安宁可她只是因为爱情遇挫，受到打击，暂时变得意志消沉，而非当真从朵儿身上，预见到了某种不祥之兆。
约瑟芬上了车，又转回身，递给乔安两只精美的包装盒。
一盒巧克力糖，还有一条领结。
“夫人，您总是送我礼物，而我又无法为您做些什么，这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往后请不要再这样了。”
乔安难为情地推辞道。
这半个多月来，伯爵夫人几乎每次见面都要给他一些颇为昂贵的小礼物，比如金表和钢笔。
糖果和领结，看似不起眼，其实绝非寻常货色，也都属于出自名家之手的奢侈品。
乔安觉得自己不能白拿人家的礼物，欠下的人情越来越多，将来可怎么还呢？
“道理早就跟你讲过了，送你礼物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约瑟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拆开包装盒，亲手为他扎上领结，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唇角勾起满意的微笑。
“乔安，临别前，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我和贝蒂弗朗索瓦梵蒂妮那种女人不一样，她对你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玩弄你。”
“我对你的喜爱却不含丝毫杂质，就像对待亲弟弟……不，这还不够准确。”
伯爵夫人轻轻摇头，若有所思。
“以前对你说过的，我年轻时流过产，从那以后……就无法生育了。”
“或许在我心里，是把这份缺憾转移到了你身上，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
她克制住流泪的冲动，勉强笑了笑。
“很抱歉，希望我的一厢情愿，不至于使你觉得受到了冒犯。”
乔安默默摇头，心里有点难过。
……
伯爵夫人的马车渐渐远去，乔安站在路边怔怔许久，才回过神来，盘算接下来是回公寓，还是去图书馆。
这时，面前掀起魔力波动，一团红色光球浮现出来。
乔安握住光球读取信息，过后转身原路折返，回到莫里亚蒂实验室。
“朵儿，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约瑟芬夫人，有没有对你说，关于我的事？”
朵儿忽闪着酒红色明眸，有些难以启齿地向他打听。
乔安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瞒她，就把约瑟芬刚才说的那些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伯爵夫人羡慕我的幸福，其实她是不知道，我只是没有被设计的太复杂，如果我有跟她一样丰富细腻的情感，或许就没这么容易满足了。”
朵儿听了乔安的讲述，一本正经地发表见解。
乔安承认她的看法很有道理，然而想到她只是一具被设计制造出来的魔像，又禁不住产生怀疑，朵儿的无忧无虑，包括她此刻的反思，莫非也都是被莫里亚蒂教授事先设定好的程式？
“维达先生，自从刚才见到约瑟芬夫人，我心里就慌得厉害，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事实上，朵儿并非没有忧虑。
比如此刻，她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在担心什么？”乔安诧异地问。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但是最起码我还有一个独特的身份，可以把我自己从那些不具备自由意志、批量制造的构装体当中区分出来。”
“然而今天见到约瑟芬夫人，我就无法再骗自己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她的复制品，我并不具备什么独特性，我的身份纯属虚构。”
“维达先生，您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我也算是一个人的话，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朵儿饱含焦虑的眼神，乔安叹了口气，以一个冷酷的反问做出答复。
“即便你不是约瑟芬夫人的复制品，难道就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朵儿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深思。
乔安接着说：“我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朵儿，你刚才说自己的身份只是虚构出来的，不具备什么独特性，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一样。”
“你又怎么能知道，我乔安维达不是生活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只不过是某人UU小说的一个故事角色？”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虚构出来的人物，甚至都不曾真正生活过，又谈何人生意义。”
“当初我决定追随莫里亚蒂教授求学，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想搞清楚这些难题，可惜，现在还没有得出令我满意的答案。”
乔安无法解答朵儿的困惑，但是他引申出来的那些问题，已经足够使她释怀。
“我明白了，维达先生，相比追寻生命的意义，长得跟别人像不像，是不是对方的代替品，这类问题根本无足轻重。”
朵儿脸上的愁容褪去，小心翼翼地向乔安打听：
“主人对约瑟芬夫人的评价……似乎不太好，可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维达先生，您觉得她是一个坏女人吗？”
乔安摇了摇头。
“评价一个人是好是坏，主观印象是靠不住的，更公正的衡量标准，是看她如何为人处世。”
“如果约瑟芬夫人是坏女人，就不该主动取消与考夫曼先生的婚约。”
“以她的施法能力，有一万种办法让丈夫看上去像自然死亡，合法继承百万家财，可她偏偏没有那样做。”
“这足以表明，约瑟芬夫人当初接受考夫曼先生求婚，并不全是看重对方的金钱和地位，更主要是动了真情。”
“就凭她主动退婚这件事，我就有理由认为，她不像是一个坏女人。”
乔安望向朵儿，最后又慎重地补充了一句。
“我这么说，只代表我个人的看法，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第117章：两难
朵儿嫣然一笑，眼中饱含温情。
“谢谢您帮我打开心结，维达先生，我情愿把您的看法当成我自己的判断，这也是我的自由和权利，对不对？”
乔安愣了一下，思索过后只能承认朵儿是对的。
思考过后接受别人的观点，就如同反对别人的观点，同样是自由意志的体现。
……
乔安之前投稿的那篇论文，《浅析幽暗地域的蛛形纲生物》，历经波折过后终于如期刊载出来，他本人也收到五份样刊。
论文发表的时候，乔安已经跟随导师前往巴登度假地，样刊直接寄到了他的通信地址，也就是莫里亚蒂实验室，由朵儿代为保管。
乔安就要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朵儿才想起这件事，把五本样刊拿给他，还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维达先生，可不可以送一册样刊给我，留作纪念。”
“当然没问题。”
乔安想了想，除了给朵儿的那份样刊，又取出一本，端端正正的摆在导师办公桌上。
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他也算是给导师长脸了，当然，也不排除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炫耀的成分。
乔安发现，自己的心态就像一个刚刚考了100分的小学生，急于将试卷拿回家给爸妈看，自己都觉得好笑。
剩下三份期刊，乔安带回公寓，每一本都翻开，找到自己的那篇文章，看着自己的心血结晶变成印刷体文字，过往付出的那些汗水，经受的打击，全都值得了。
乔安把三本样刊一一装回封套，郑重的摆在卧室书架上。
本来他想留着期刊做纪念，然而当天晚上，奥黛丽、霍尔顿和海拉尔得知他度假归来，跑来找他聚餐，在他卧室里无意间发现这三册崭新的《奥法评论》，就很不客气的给分了，一人拿走一册做纪念，乔安自己毛都没落下！
三个小强盗，太可恶了！
到了第二天，乔安还是心有不甘，跑到学校附近的小书店，自掏腰包买了一份《奥法评论》，假装是丁尼生主编赠送的样刊……也还行吧，反正内容都是一样的。
第一篇论文的成功发表，不仅为乔安赚得20个学术积分，还大大激发了他的写作兴趣。
在温泉镇的第二个星期，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第二篇论文初稿写了出来，并且在莫里亚蒂教授的指导下进行了修改润色，暂定名为《虫化症的初步研究》。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下午，乔安就把这篇论文手稿投寄出去，投稿的期刊，当然还是《奥法评论》。
有了第一篇论文的写作和投稿经验，乔安已是今非昔比，不会再犯那些令编辑哭笑不得的低级错误，对论文的质量也有了一个客观的评价标准。
他自己觉得，《虫化症的初步研究》相比《浅析幽暗地域的蛛形纲生物》，可以看出长足的进步，论文质量明显更高一个档次，应该不至于被退稿。
唯一使他有些不安的，就是“虫化症”这个课题太冷门。
与米德嘉德大学关系密切的那些基金会，官方和民间的都算上，没有哪个乐意资助这方面的研究，要不是导师慷慨资助，乔安也没那么容易在短短半个月内完成论文。
莫里亚蒂教授安慰他，课题冷门还是热门，只关系到能否获得基金扶持，与论文能否发表，关系不大。
只要投稿的论文内容符合期刊要求，冷门文章其实比热门领域的文章更容易使编辑眼前一亮，过稿的几率也更大。
听导师这么一分析，乔安多少有了些底气，论文已经投寄出去，就不要再牵肠挂肚了，过与不过，随缘吧。
完成论文以后，乔安了结了一桩心愿，接下来必须严肃对待自己的健康问题。
今天是6月2日，距离下次月圆之夜还有不到两周时间，乔安不得不考虑如何应对“虫化症”的下一个发作周期。
在事先有所准备的前提下，撑过病毒发作的那一夜其实并不难，而且还有很多法术可以起到压制病毒的作用。
但是，每逢月圆之夜就要这么折腾一次，实在太揪心了。
况且，虫化病毒并非只在月圆之夜活跃，乔安如果意外受伤流血，同样有可能刺激病毒活跃起来，进而导致自身精神失常。
乔安可不是那种仅仅满足于校园生活的书呆子，学以致用才是他的乐趣所在，几乎每个月都要外出参加探险实习或者军事任务。
在探险与战斗中应用法术，寻求新知识，流血受伤是不可避免的，“虫化症”的发作也将变得难以预测。
反正论文已经完成了，索性根治“虫化症”，永绝后患怎么样？
“移除疾病”之类的治疗神术，很容易就能根治“虫化症”，但是乔安舍不得这样做。
“虫化症”固然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同时也给乔安带来很多好处。
如果治愈这种超自然疾病，乔安就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的“虫化血脉”也将随着病毒被消灭而消失，进而丧失所有基于“虫化血脉”的法术和超自然能力。
这损失实在太大，乔安实在割舍不下。
那么，有没有办法，在保留“虫化血脉”的前提下，还能严格控制“虫化病毒”，无论月圆之夜，抑或受伤流血，都不会有病毒发作之忧？
其实早在温泉镇研究“虫化血脉”的时候，乔安就在寻求这一两全其美的方案，并且已经有了一些靠谱的想法。
论文寄出去以后，乔安接下来就打算对自己进行一番治疗，着手解决“虫化病毒”这个重大健康隐患。
“虫化病毒”，实际上也是一种微小的生命体。
虽然病毒的结构很简单，但是也具备基本的应激性，受到特定刺激就会产生激烈的反应，类似人类的情绪失控。
对于“虫化病毒”而言，最敏感的刺激就来自“月光”和“失血”。
“虫化病毒”对月光过敏，这是学术界普遍承认的定论，至于为何会对月光过敏，目前还没有合理的解释。
第118章：自血附魔
“虫化病毒”对宿主受伤失血这件事很敏感，主要是因为失血往往意味着宿主的生命受到威胁，而“虫化病毒”只能通过血液传播，一旦宿主挂了，体内的“虫化病毒”也就完蛋了。
“虫化病毒”具有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它们不想死，一定要设法保护宿主活下去，哪怕付出失去理智的代价！
当宿主遇到威胁以至于受伤流血的时候，体内的“虫化病毒”就会在危机感的促使下活跃起来，强行使宿主进入“虫化状态”，战斗力激增，进而平安渡过危机。
了解了“虫化病毒”的发作机理，乔安很自然的想到，可不可以像压制人们的七情六欲那样，压制“虫化病毒”的应激反应？
让一个激动的人平静下来，除了强迫和安慰，更简单的办法是利用魔法，比如2环“安定心神”，就是专门用来安抚激动情绪的。
“虫化病毒”既然也是一种生物，那么从理论上来讲，“安定心神”这个法术对它们同样有效，应该可以起到压制“虫化病毒”失控的作用。
由“安定心神”这个法术，乔安不由回想起当初在莱顿港求学的时候，自己曾为瑞贝卡制作一支用于控制头发变异的“安神手镯”现在他才知道，瑞贝卡的变异长发，其实就是“圣母兄弟会”所谓的“十大圣印”之一，“异发圣印”。
瑞贝卡是乔安在莱顿港交情最深的朋友，然而自从离开莱顿港，这一年以来，他们之间没有通过一封信。
乔安无法主动给瑞贝卡写信，是因为内心有愧。
当初瑞贝卡苦苦乞求自己带她同行，然而他却狠起心肠，把她一个人丢在莱顿港，不辞而别，独自北上米德嘉德求学。
如今回想起来，乔安还觉得心头刺痛。
既然是他先对不起瑞贝卡，人家心怀怨恨，不给他写信，也在情理之中，乔安对此不敢有丝毫怨言。
其实除了临别前吵的那一架，还有一件事令乔安心里不得安宁。
当初他为瑞贝卡制作的“安神手镯”，的确起到了压制头发变异的作用，但是也使瑞贝卡失去了正常人都该有的激动情绪。
自从戴上那支附魔手镯，她就失去了表达激情的能力，大哭大笑大悲大喜，从此与她绝缘，如同一个戴着面具的漂亮娃娃。
把瑞贝卡变成这样子，乔安深感自责，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逃避，不敢再见那个白裙飘飘的女孩。
乔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满溢的苦涩与酸楚，强迫自己把精力放在治疗“虫化症”上。
“安神手镯”在瑞贝卡身上发挥的作用，给乔安提供了一个进行自我治疗的参考样本，同时也是前车之鉴。
乔安不想变成瑞贝卡那样，失去表达激情的能力，所以他不想给自己也戴上一支同样的“安神手镯”。
除此之外，“安神手镯”其实也不适用于克制“虫化症”。
“虫化症”和瑞贝卡的“异发圣印”，发作时都会伴随着情绪失控的症状，但是两者的发病根源完全不同。
情绪失控，是造成瑞贝卡头发变异的根源，所以只要保持情绪稳定，就不会有变异的风险。
“虫化症”则恰恰相反，最先对外界刺激做出响应的，不是乔安本人的情绪，而是潜伏在他体内的虫化病毒。
虫化病毒受到月光或者伤痛刺激，先行变得狂躁起来，然后才会促使乔安这个宿主的情绪也变得狂躁暴怒。
由此可知，宿主情绪失控，是虫化病毒发作的外在症状，而一旦出现这种症状，虫化病毒就很难再遏制了。
体外佩戴的“安神手镯”，无法真正压制作用于体内的“虫化病毒”，乔安必须直接对病毒本身加持安定心神。
这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
“虫化病毒”非常微小，只有借助魔导显微镜才能观察到，很难对这么微小的目标进行附魔操作。
此外，乔安体内的“虫化病毒”数量多到数以亿计，总不可能对所有病毒，一一进行附魔操作吧？
好在，乔安已经想到一个绕过上述难题的捷径。
这个办法，其实是受到乔安这段时间研究“唤醒剂”和“血脉强化”的启发。
“虫化病毒”是一种血液病毒，寄生于乔安的血液循环系统当中。
血液既然是一种在体内循环流动的液体，乔安只要从自己体内抽取一些血液作为样本，为血液样本附魔“安定心神”，然后再注射回自己体内，就能使附魔血液与体内的血液充分融合，所有附魔血液细胞都将随着血液循环均匀散布到体内的各个角落，进而等于全身血液都获得附魔特效。
一旦寄生在血液循环系统中的“虫化病毒”变得异常活跃，突破一定阈值，就会受到附魔血液的压制，恢复平静。
这样一来，乔安就不用再担心“虫化症”发作了。
这套“自血附魔”理论，乔安曾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约瑟芬血虫”。
实践结果表明，混血过后的“乔安-约瑟芬血虫”，变得非常乖巧。
乔安当初注射到自己体内的“约瑟芬血虫”，其实就相当于一种外来入侵的病毒，既然“约瑟芬血虫”可以被驯化，那么同理可知，“自血附魔”应该也能驯化“虫化病毒”。
要实现这个目的，光有“安定心神”还不够，乔安还需要一个法术，作为随时随地激活“安定心神”的“开关”。
根据当初制作“安神手镯”的经验，乔安不需要多想就意识到，只有6环“触发术”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
有了“触发术”，就好比获得一个全自动开关，一旦监测到体内的“虫化病毒”活动异常，立刻就会联动“安定心神”，及时压制“虫化病毒”的骚动。
这个思路在逻辑上没有漏洞，但是乔安自己不会施展6环法术。
他想实践脑海中的构思，必须先设法搞到一张“触发术”卷轴才行。
第119章：安神之血
米德嘉德大学的奥法图书馆，兼营出售法术卷轴的商业服务。
乔安在奥法图书馆的待售卷轴目录上看到过6环“触发术”，每一张的售价，高达1800金杜加！
乔安倒不是买不起，只是有点肉疼，毕竟他的学分和金钱都来之不易，将来需要开销的地方还很多，能省则省。
他为这件事纠结了一下午，晚上去实验室拜访导师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花钱买一支“触发术”卷轴。
结果倒好，莫里亚蒂教授再次表现出对他唯一的学生的无限慷慨，根本不问乔安需要“触发术”做啥用，直接打开卷轴匣，取出三支自己抄录的“触发术”卷轴，全都塞到乔安手中。
“谢谢导师，一支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乔安感动地几乎落泪，连忙推辞。
“我猜你是需要‘触发术’做一项研究，万一搞砸了，白费一张卷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教授先生笑着问。
“这……”乔安挠了挠头，一时无言以对。
“这三张卷轴你拿着，失败一次，至少还有两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如果三次都失败，你就自己花钱去买卷轴吧。”
“呃，好的，谢谢导师！”
怀着满腔感动，乔安拿着莫里亚蒂教授赠送的三张“触发术”卷轴回到公寓，在卧室里进行“自血附魔”实验。
附魔胚材，就是乔安自己的血液。
他从自己的手臂上，抽取了大约0.5盎司血浆，导入一支敞口玻璃皿。
血浆是没有生命的物质，按理说无法对其加持“安定心神”和“触发术”，但是这都难不住乔安。
早在当初为瑞贝卡制作“安神手镯”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解决之道，办法就是借助“卢恩符文”作为法术载体。
接下来的工作，除了附魔胚材由“手镯”变成“血浆”，其它工艺流程，包括为两个法术匹配的卢恩符文，与制作“安神手镯”的时候完全一样。
第3号卢恩符文thorn，寓意是“保护与控制”，正适合用来结附“安定心神”。
第8号卢恩符文wyn，寓意是“反馈与分享”，恰好契合“触发术”的法术构型。
乔安以自己的血浆作为墨水，在玻璃皿中描绘出这两个符文，分别结附2环“安定心神”和6环“触发术”。
附魔流程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附魔期间要消耗魔晶作为稳定剂。
魔晶的消耗量，与法术环数成正比，两个合计8环的法术，至少需要消耗8盎司魔晶，才能在血液中形成恒久的法术构型，就像结附在魔导器上的法术那样，当天耗尽魔力，隔天自动复原，从而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
两个月前，乔安前往幽暗地域参加探险实习，收获了不少魔晶，制作附魔手枪和“灵网”消耗了一些，现在手头还有11盎司魔晶，倒是足够支撑“自血附魔”的花费。
然而也就只够附魔一次而已，倘若效果不如预期，他也没有资本重头再来了。
如此想着，乔安不免患得患失，唯恐搞砸了，赔掉8盎司魔晶，这代价实在太过沉重。
好在附魔流程还算顺利，消耗了8盎司魔晶，“安定心神”和“触发术”都稳定结附在血液样本中。
接下来，乔安采用如同数学公式一般缜密的逻辑语句，为“触发术”设定启动条件。
经过反复权衡，乔安提炼出若干个生理数据，包括体温、心跳、血压等等。
当这些生理指标都于短时间内发生剧烈波动，数值超出正常范围，“触发术”就会自行激活，连带激活“安定心神”，对乔安的整个血液循环系统施法，促使“虫化病毒”恢复平静。
对于压制“虫化病毒”而言，乔安设计的这套监控方案，属于充分而非必要条件。
简单来说，如果“虫化病毒”发生躁动，那么血液中结附的“触发术”和“安定心神”一定会及时启动。
但是反过来讲，如果血液中的法术被激活，未必一定是因为“虫化病毒”在作祟，也有可能是其它病毒侵入乔安体内，或者是受到某种负面法术影响，导致多项生理指标同时偏离健康范畴，同样会激发“安定心神”。
这样一来，就存在误判的可能性。
好在乔安把启动条件设定的非常严谨，出现误判的概率很低，而且即便发生误判也没什么害处，为了确保法术及时响应，采取这种“宁错杀勿错过”的原则是很有必要的。
完成全部附魔工艺的血浆样本，散发出淡淡的魔法灵光，除此之外，看不出与正常血浆有什么区别。
乔安盯着玻璃皿默默出神，有点想不通，刚刚投放在血浆中的8盎司魔晶，如今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说魔晶完全融于血浆，那么血浆样本的密度和体积与从前相比，为何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那么多魔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种现象，显然不符合自然界的质量守恒规则，然而把视角放大到“超自然界”，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质量守恒”与“能量守恒”的原则，仅仅适用于自然界，一旦涉及到魔法或者超自然力量，这两条定律就不再适用了，否则根本没法解释，为何会有“不死生物”存在。
完成“自血附魔”，还只是乔安整个治疗方案的第一步，接下来他将附魔血浆样本吸入针管，经由腕部静脉，重新注入到自己体内。
参考术士们的“血脉强化”理论，乔安此刻的做法，就相当于一次“同源强化”。
乔安用一块酒精棉球压住针孔，坐在扶手椅上，静静等待重新注射回自己体内的血液，进入循环系统，与体内那些没有经过附魔处理的血液充分融合。
根据以往的经验，血液融合过程中会出现排异反应，甚至还会引发强烈的性冲动。
乔安坐在椅子上默默感受身体的变化，果不其然，先是一丝丝冷意自心底升起，接着又变成燥热，自小腹向四周扩散，很自然的产生了生理反应。
第120章：斗智斗勇
注射附魔血液之后，乔安自身产生的生理现象，似乎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在“血脉强化”过程中，人体会本能的兴起生殖冲动，试图将获得强化的血统遗传给后代。
如果这一猜想属实，就会导出一个有点尴尬的推论。
乔安曾注射过以约瑟芬夫人的血浆为素材制作的“唤醒剂”，强化自身“虫化血脉”，在此期间也曾出现过强烈的生理冲动，虽然这对约瑟芬夫人有点不敬，好歹符合异性相吸的自然规律。
假如他注射的“唤醒剂”是以男人的血液为素材调制出来的，并且同样会激发生理冲动，这就有点尴尬了……
乔安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反正感觉怪怪的，最好不要细琢磨。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体燥热的感觉已经渐渐消退，生理冲动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
乔安看了下怀表，从注射附魔血浆到排异反应消褪，总共只有不到十分钟，即便以“同源强化”而论，也是短暂的出乎意料。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开启“内视术”查看身体状态，结果显示健康状态良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乔安打消疑虑，继续查看“内视术”呈现出的状态列表，却没有找到与“自血附魔”相关的数据。
所以，自己这顿猛如虎的操作，到底管不管用啊？
乔安心里没谱。
他走到窗前，遥望夜色。
一轮新月悬在夜空当中，宁谧而苍白。
距离满月之夜还有十多天，乔安没有耐心等待那么久，索性拿起一柄手术刀，消毒过后，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两下，狠了狠心，一刀捅了下去！
嘶~~~还真疼！
乔安拔出手术刀，盯着血流不止的胳膊，期待体内“虫化病毒”做出应激反应。
说实在的，他有点担心这种自己捅刀子的做法，是否真的可以骗过“虫化病毒”。
没错，他的胳膊正在哗哗的流血，但是伤口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而非外界施加的创伤，心理上也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迫感和恐惧感，这能行吗？
乔安舍不得浪费自己的血，手臂移至玻璃皿上方，看着容器中的血液渐渐积涨，心情越来越低落。
虫化病毒，连细胞都算不上，不具备复杂的思考能力，按理说不至于聪明到分辨出宿主的伤口源于被动受创抑或主动自残，已经流了这么多血，咋就没反应呢？
就在乔安心里有点发慌的时候，蓦地身躯一颤，脸上的失落立刻变成惊喜。
伤口流出的血液，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银色魔力光辉，这就表明“自血附魔”已经启动，“触发术”联动“安定心神”，正在压制蠢蠢欲动的虫化病毒！
呵呵，小小病毒，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而已！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乔安成功诱使体内的“虫化病毒”上当受骗，一时得意忘形，就在扶手椅上，顺势来了个“战术后仰”。
不成想乐极生悲，胳膊上那道伤口溅出鲜血，染得裤裆一片腥红……
乔安赶紧给伤口上药，包扎止血，手忙脚乱地换下裤子，偷偷地拿到楼下洗衣房，搓洗干净，唯恐被房东安德森太太看见自己的窘态，搞得很狼狈。
虽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好在实验结果表明“自血附魔”如同乔安预期的那样，能够有效压制“虫化病毒”。
乔安把洗干净的裤子晾在庭院里，回到楼上卧室，伏案撰写关于“自血附魔”的实验日志，过后放下钢笔，捧着一杯红茶陷入思索。
“自血附魔”的成功，不仅帮乔安摆脱了“虫化症”这一隐患，还为他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附魔思路。
以往他学习的那些附魔技巧，也包括自己制作的魔导器，都是以外物作为附魔胚材，而且无一例外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乔安早就想过，可不可以对**生物进行附魔？
在巴登温泉疗养期间，他曾践行过这一思路，“活化启蒙血虫”就是这一思路指导下的产物。
虽然血虫存活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已经从理论上表明，对**生物附魔是可行的。
今天乔安通过“自血附魔”，又一次扩大了附魔工艺的适用范畴，从加工外物，转向重塑自身血肉器官。
从无生命物体到活物，从外物到自体，这一附魔思路的转换，使乔安回想起他的老朋友，妖精女士席德-莉雅楠。
乔安回想当初莉雅楠赐予自己祝福，在他体内铭刻魔力印记，进而获得六道“席德法力”，这其实就是对活物进行体内附魔的典范操作，与“自血附魔”有共通之处，本质上都是把活生生的血肉炼成“魔导器”。
只不过莉雅楠的做法更直接，更简单，乔安目前还办不到，只能绕一绕远路，以血液作为生死之间的桥梁，间接达成相似的效果。
想通这一点过后，乔安心情很是舒畅，匆匆提笔将这些全新的思路记录下来，留待将来深入研究。
兴奋劲头过去以后，乔安盘点为“自血附魔”付出的代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自己这一晚上如狼似虎的操作，光是魔晶就用掉了8盎司，市价将近5000金杜加！
虽说消耗这些魔晶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健康免受“虫化病毒”威胁，花的物有所值，可乔安还是心疼地直叹气。
仔细想想，其实“自血附魔”的成本又岂止8盎司魔晶，导师赠送的那支6环“触发术”卷轴，换算下来也值3盎司魔晶呢。
乔安深深感到，自己能够顺利完成“自血附魔”，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莫里亚蒂教授。
回想这次温泉度假之旅，来回旅费加上吃喝玩乐，很是花了导师不少钱，就连实验室都是导师免费提供的，更不必说那三张白送的“触发术”卷轴。
他不想在金钱上亏欠导师太多，然而科研投入太高，尤其是做实验，分分钟烧一堆钱，还不见得出成果。
总是“自带干粮”搞研究，绝非长久之计，就像刚才“自血附魔”那样，总这么搞，多少钱也烧不起啊……
第121章：晋级
乔安深刻意识到，奥法行业的科研成本实在太高，如果自己有志于把科研事业作为终生追求，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先设法经商挣钱，把自己变成考夫曼先生那样的百万富翁，获得财务自由，用自己挣来的钱支撑科研投入。
要么像奥法学术圈的同行那样，想办法申请科研基金，从政府、军方、大学、企业，各种非营利机构乃至个人资助者那里，争取科研经费方面的支持。
乔安不认为自己有经商的才能，况且人的精力有限，很难兼顾赚钱与科研，相比之下，申请基金扶持才是正途。
有了“金主爸爸”，固然会受到一些限制，最起码不必再受经费拮据之苦，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省着花。
沉思默想之际，时间悄然流逝。
等到乔安回过神来，怀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乔安打了个哈欠，赶紧把实验器具和文具收拾好，匆匆洗漱一下就上了床。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他也颇感困倦，然而入睡前还是要坚持惯例进行一个钟头的冥想。
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意志探针，朝着魔网深层不断钻探，终于在乔安即将结束冥想的最后一刻，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抵达第三重魔网的里层！
乔安长舒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
结束冥想过后，他开启“内视术”查看自身状态，不出意料地发现法师等级和法术位的数量都发生了变化。
……
身体状态：基本健康（右眼残疾；感染虫化症）
职业等级：法师6/神话**师2
当前法术位：0环-无限；1环-6（智力属性奖励+3）；2环-5（智力属性奖励+2），3环-4（智力属性奖励+2）
道途能力（神话**师）：神话之力7次/天，狂野奥术，神话施法，能量替代，神话法力+2，神话反制；
超自然能力：形体变化，虫化护甲，虫化诅咒，虫类认同，血液附魔（+触发术，+安定心神）；
属性（腰带+4增强）：力量14，敏捷16，体质16，智力29（神之泪+6，智慧泉水+5），感知18，魅力20
……
法师等级提升到6级，2环法术位和3环法术位各增加了1个，这都在乔安的意料之中，真正使他感到惊喜的是“自血附魔”终于被“内视术”检测出来，而且被列入“超自然能力”一栏，也不枉自己忙活到半夜。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乔安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乔安就去学校图书馆，借了一大堆期刊，检索术士血脉强化期间的生理表征。
果不其然，好几篇论文都有提到，血脉强化期间，有可能会出现异常亢奋的生理冲动。
以小鼠和猿猴进行的相关实验都表明，雄性在注射“血脉强化剂”过后，普遍表现出旺盛的**，乃至明显增强的侵略性。
以雌性小鼠和猿猴进行同类实验，则普遍表现出明显的发情特征。
由此可见，“血脉强化”的确会引起更为强烈的繁殖冲动，雌雄两性实验体都能观察到这一现象。
或许这也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以术士为代表的自发施法者，为何在两性关系方面，普遍表现的比同为奥术施法者的法师群体更开放。
表面看来，这是因为术士比法师更富有魅力，更容易吸引异性的追求，深层原因则是术士的超凡力量主要来自血脉，而优秀的血脉本身就具有开枝散叶、遗传繁衍的强烈动机。
乔安从前一直纳闷，明明法师的修行方式比术士更安稳，上限也更高，按理说经过数万年的优胜劣汰，现如今奥法行业应该是法师独大，术士这门超凡职业，早就应该被淘汰掉了才对。
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术士的绝对数量远超过法师，尤其是在10级以下的层次，术士更是占据压倒性多数，只有到了传奇和准传奇这个层次，法师才真正盖过术士的风头。
看了这些研究文献，乔安才恍然醒悟。
法师是学出来的，术士却是生出来的。
仅就代际继承而言，拥有优秀血统的人最占便宜，其次是金钱与权势的拥有者，拥有知识的人则最吃亏。
法师的超凡力量主要来自学识，很多法师先天智力并不特别出色，完全是通过后天刻苦学习以勤补拙，而学识相比血脉存在一个严重短板，就是很难进行代际传承。
术士们的优秀血统，可以遗传给自己的儿女，使后代一出生就占据更优越的位置，先天禀赋就比别人强。
法师们的满腹学识，却无法通过先天遗传的方式使儿女受惠。
对大多数人而言，学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性行为却是愉快的享受。
夫妇俩都是**师，也不见得能生出个天才，儿女还是得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学起，起点并不比普通人家的儿女高多少。
很多术士，当然也包括诗人，尤其是男性，俨然“人形自走炮”，走到哪里就把种子散播到哪里，只管生不管养，不比整天督促熊孩子读书学习轻松得多？
长此以往，具有术士天赋的人，当然远多于智力出众并且甘愿埋头苦读的人。
但是换个角度想，即便数万年来，术士们致力于像老鼠似的狂生孩子，子代在数量与先天禀赋上都占据绝对优势，不也没能淘汰掉法师职业？
时至今日，法师职业还能在奥法行业占据半壁江山，并且在高端领域的建树完全碾压术士，足以证明法师这一超凡职业是何等强大！
如此一想，乔安也就释然了，深感自己入对了行。
设想一下，如果当初选择了术士职业，即便不考虑“异眼圣印”隐含的风险，单凭他这孤僻别扭的个性，绝不可能适应眠花宿柳的放荡生活，对生儿育女没多大兴趣，自己的血脉天赋再好，无法传承下去也是浪费。
相比终日忙于跟女人谈恋爱，写情书，乔安觉得，还是搞科研和写论文更有趣。
第122章：隐形仆役
翻完书桌上的最后一本期刊，乔安把一堆文献送还管理员，本来想去食堂吃午饭，然而不知为何，两条腿不听使唤，自作主张的走向楼上法术卷轴借阅室。
到了二楼以后，乔安决定只看看，不乱花钱。
然而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胡来的右手就自作主张的在借阅界面上点选起来。
等到乔安猛然警觉，胡来的右手已经擅自选好三支法术卷轴。
事已至此，倘若退出借阅界面，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自己的小家子气，就太不体面了。
反正选都选了，不如把这三张卷轴借来抄录一遍，毕竟都是“胡来的右手”精挑细选出来的法术，兼具趣味性与实用性，值得投资。
乔安本想节俭持家，少学几个法术也不会死，奈何右手胡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把手剁了去。
这次就算了，从明天开始省钱，一定要说到做到！
如此想着，乔安念叨着“下不为例”，转身走向柜台，刷了7张学分卡，从管理员手中拿到一支1环法术卷轴，外加两支3环法术卷轴。
乔安拿着法术卷轴，去吃午饭的念头早已抛出九霄云外，迈着跳舞般轻快的步伐回到阅览室。
他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以一种近乎宗教仪式的庄重方式挽起衬衫衣袖。袖口自下而上折叠三次，每条折痕之间的距离都恰好是一寸。
接下来，他在书桌上摆开文具和法术书，各安其位，分毫不差，就像用游标卡尺测量过似的。
乔安并非有意给自己立规矩，找麻烦，纯粹是发乎本能的强迫行为。
乔安在野外冒险期间，有时候不便放置桌椅，就席地而坐，把法术书放在膝盖上，埋头抄录新获得的法术，时间一久，难免腰酸背痛。
相比之下，能够坐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里，不受干扰地抄录法术卷轴，对他而言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体验，郑重一点并不过分。
乔安今天借阅的第一张卷轴，记载的是一个名为“隐形仆役”的法术。
这个1环法术，他去年还在莱顿学院求学的时候，就在奥法图书馆见过。
施法过后，可以创造出一个对外人而言处于隐形状态的仆役，但是在施法者本人眼中，这个魔力凝聚而成的仆役其实具有模糊的轮廓和近乎透明的躯体，看上去就像水中的倒影。
法术持续期限内，这个“隐形仆役”可以为施法者提供一些简单的服务，比如端茶倒水，擦桌扫地之类的粗活。
“隐形仆役”没有自我意识，只能被动接受主人的命令，而且无法完成较为复杂的工作，所以乔安当初觉得这个法术没啥大用，不值当花钱抄录。
然而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
在巴登温泉疗养期间，乔安没怎么泡温泉，大部分时间泡在实验室里。
由于是独自工作，他不得不事无巨细地包揽实验室中的所有杂务，其中就包括打扫卫生和清洗试管之类琐事，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乔安需要一个实验室助手，帮自己处理这些琐事。
像他这样性格孤僻的人，很难与人融洽相处，况且他在工作期间频繁用到“神话之力”和“卢恩符文”，不得不严格保密，倘使外人在场，难免会有诸多不便。
乔安觉得，与其冒着泄密的风险，花钱聘请实验室助手，还不如施法创造一个真正能让自己放心的仆人。
显而易见，“隐形仆役”就是最符合他心意的法术。
乔安接下来抄录的两个3环法术，一个是“轨迹之舞”，一个是“次级真知术”。
“轨迹之舞”是一个预言学派法术，作用是占卜一个指定生物的所在方位和生存状态。
施展这个法术之前，先要取一张白纸，裁剪成纸人，然后在纸人胸前写出需要占卜的生物的确切名字，最后在地上画一个半径五尺左右的圆圈。
完成上述准备过后，将纸人放在圆圈中央，开始吟咏施法咒文。
当法术顺利完成，纸人就会在魔力的驱动下活跃起来，仿佛获得生命似的，围着圆圈翩翩起舞，持续整整1分钟。
在此之后，纸人将倒在圆圈边缘，如同表盘上的一根指针，头部指向施法者所要寻找的生物此刻所在的方位。
除此之外，纸人背部还将浮现一些施法者能够读懂的文字，揭示寻找对象此刻的身体状态，是健康、受伤、垂危、死亡或者处于某种魔法效果的控制下，比如被石化，或者被变成一只小鸡等等。
如果此时寻找的对象已经死亡，那么纸人指出的方向，就是该生物的尸骨所在之地。
如果寻找的对象不仅死亡，还被烧成灰烬，随意抛洒开来，或者已经不在这个位面，法术无法给出明确的方位，那么纸人就会头朝圈内倒下，而非指向圈外。
不久前在温泉镇，乔安曾协助名侦探泰德平克顿调查发生在湿地边缘的连环凶案。
在此期间，他发现有些魔法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能起到关键作用，进而对“如何利用法术改良刑侦技术”这一课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刚才查阅法术目录的时候，看到“轨迹之舞”的简介，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类似“血之讯息”的刑侦法术。
特别是在追寻失踪者或者在逃嫌犯的时候，“轨迹之舞”配合“血之讯息”，能够获得很多有价值的线索，为后续追踪调查提供极大便利。
最后挑选的3环“次级真知术”，乔安也是受到之前在温泉镇亲身经历的案件触动，觉得很有必要学习这个法术。
“次级真知术”如同其名，就是6环“真知术”的缩水版，施法者为自身加持这个法术，可以看穿一切低阶魔法与超自然力量造成的幻觉和伪装，从而避免遭受蒙蔽。
温泉镇连环凶案的幕后主谋，哈利考夫曼，之所以能够频频诱惑好色之徒自寻死路，倚仗的就是“半变形怪”的超自然能力“变化形体”，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象，冒充他人的身份。
当案情行将侦破之际，侦探、警长以及乔安本人都对哈利考夫曼产生怀疑的时候，最终用来揭穿哈利考夫曼真面目的手段，正是莫里亚蒂教授提供的“真知术”。
第123章：主编来信
3环“次级真知术”的威能，当然远不及正版的6环“真知术”。
这个法术，只能识破不超过3环的变形系和幻术系魔法，或者不高于10个魔力能级的超自然伪装。
尽管如此，凭借“次级真知术”就足够揭穿“半变形怪”的真面目了。
乔安曾经研究过哈利考夫曼的血液样本，发现“半变形怪”的伪装能力也就只有5个能级而已，相当于2环“变身术”，逃不过“次级真知术”的侦测。
以乔安当前的法师等级，远远够不到学习6环“真知术”的门槛，先抄一个“次级真知术”凑合着用，也还不错。
……
乔安回到学校以后，生活重归正轨，每天专注于学习法术，或者去导师的实验室打下手，不知不觉间一周过去。
在此期间，乔安满脑子想的是各种新鲜有趣的研究课题，几乎忘了自己不久前投出的那篇“虫化症”论文。
然而好消息总是不期而至，6月9号这天上午，乔安收到编辑部的回信，拿手一捏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两页信纸，乔安的心情就稳当了。
回信没有夹带手稿，表明这不是一封退稿信，那么按照常理，就应该是一封通知，内容无非告诉乔安，稿件已经通过编辑的初审，已经邀请论文相关领域的三位专家进行审稿，请耐心等待审稿结果云云。
审稿人的意见，将决定乔安的论文能否获得发表。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提出修改意见是很正常的，但是乔安觉得，审稿人应该不至于直接毙掉自己这篇论文。
这倒不是说他的文章多么逆天，主要是因为“虫化症”这个领域很冷门，从事相关研究的知名学者，恐怕不超过十指之数。
乔安在自己的论文中，不管有没有必要，把这些前辈关于“虫化症”的论文全都引用了一遍，顺带吹捧一番，搞得好像这个领域能人辈出，红红火火似的。
审稿人看到他这篇文章，首先会发现原来世上还有同道中人，而且还这么年轻，这么懂事，记得引用我的文章，公正评价了本人在这一领域做出的开拓性贡献。
小伙子不错，很有前途嘛！
现如今搞“虫化症”课题的年轻人，基本上就只有乔安这么一根独苗了，如果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不提携他一把，反而过多苛责，使他受到打击改变研究方向，这个后继无人的倒霉领域，就真的要死掉了。
没有新人来搞“虫化症”，老前辈们的文章就更没人理睬了……
反之，提携新人一把，说不定能把这潭死水搅和出一些波澜，吸引更多学者对这一领域产生兴趣，参与研究，引用前辈学者的文章。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老前辈，在学术圈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乔安的论文质量经得起检验，否则烂泥扶不上墙，反而会连累提携他的前辈学者落下污点。
这一点乔安倒是不太担心，对于自己的论文，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当乔安拆开信封，还是被回信内容吓了一跳。
只看字迹，乔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奥法评论》主编丁尼生先生的亲笔信。
丁尼生先生在信中流露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横霸道，直言不讳的告知乔安，他这篇文章，不适合发表在《奥法评论》。
看到此处，乔安心里不由凉了半截，难道自己的论文真的太冷门，以至于丁尼生老头都不给他审稿的机会，直接拒收了？
可是手稿怎么没有随信退回来？
乔安纳闷地挠了挠头，翻开回信的下一页，满脸郁闷立刻变成震惊。
丁尼生先生话锋一转，告诉乔安，《奥法评论》不收他的论文，是因为这篇论文的水平太高，已经超出了《奥法评论》这份期刊的定位。
如果勉强发表在《奥法评论》上，以大学生为主体的多数读者未必看得懂他这篇论文，而且会错失引起更高层次的学者们关注和讨论的机会真正高水平的学者，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看什么《奥法评论》。
所以，丁尼生先生自作主张，决定把乔安这篇论文转投给《奥法学报》编辑部，目前已经通过编辑审核，进入审稿流程，请乔安静候审稿人的意见。
乔安看完丁尼生先生的回信，好半天处于懵逼状态。
《奥法学报》？
开啥玩笑，那是比《奥法评论》更高一个档次的核心期刊，随便一篇文章的学术积分都不低于40！
学校阅览室收藏的《奥法学报》，至少过往五年的旧刊，总共六十多本，乔安一期不落的都看过，水平的确很高。
根据他的观察，《奥法学报》的供稿人，主要是这么两类。
其一是各大名校的博士生，毕业论文通常会发表在《奥法学报》上，除了极少数学术新星或者业界大牛得意门生的文章，这类毕业论文的得分普遍不超过50。
其二是各大名校的青年教师，在教学之余做出的成果，主要也是发表在《奥法学报》上，平均水平比博士论文更高一些，毕竟资历和资源都不是前者能比的。
换言之，如果乔安有资格在《奥法学报》上发表一篇文章，那么下限就是他已经达到了博士毕业的水平，上限则意味着他能拿这篇论文作为敲门砖，去申请大学教职。
在米德嘉德大学这样的名校，只靠一篇《奥法学报》的一作文章，很难争取到讲师资格，助教倒是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乔安没有什么“名校情结”，回到自己的故乡亚尔夫海姆，凭这篇论文在自己的母校莱顿学院申请一个讲师席位，十拿九稳。
乔安又想到，自己的老同学爱德华和托马斯，这会儿还没有从莱顿学院毕业，如果自己真回去当教师，见面以后可是够滑稽的。
算了，先别想美事，关键是自己的文章真能顺利发表在《奥法学报》上吗？
这实在是一个令乔安越琢磨就越发心里没底的问题。
第124章：富兰克林奖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乔安心心念念的还是在《奥法评论》发表第二篇论文，这样一来就攒够了40个学术积分，达到奥法专业硕士生的毕业标准。
等将来自己有了更为深厚的学术积累，更开阔的眼界，写出更优秀的文章，再试着投稿给《奥法学报》也不迟。
然而世事难料，自己的第一篇文章，《浅析幽暗地域的蛛形纲生物》，经历诸多挫折才勉强达到《奥法评论》的刊载资格，获得的学术积分也就是刚刚压过及格线的20分。
这才时隔一个多月，第二篇文章就能达到《奥法学报》的刊载标准了？
乔安觉得这事儿太假了，简直不科学！
他并非缺乏自信，只是觉得做人应该实事求是。
《虫化症的初步研究》是写的还不错，然而那只是相对于《奥法评论》的稿件质量而言，发表在《奥法学报》上就有点底气不足了，这真不是丁尼生先生在开玩笑，逗自己玩？
乔安越想越心慌，赶紧拿着丁尼生先生的信，跑去找导师商量该怎么办。
“你放心，丁尼生老头精得很，眼光毒辣，从来不干自砸招牌的傻事。”
“他把你的论文转投给《奥法学报》，就表明你这篇文章已经达到了《奥法学报》的刊载水平，过稿应该不成问题，唯一有悬念的只是评价分数而已，我猜不会低于50分。”
导师过分乐观的心态，使乔安简直哭笑不得。
“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听您这么一说，万一被退稿，对我的打击就更大了。”
“退稿是不可能退稿的了，我们不如提前庆祝一下吧！”
“这就免了吧……”
乔安果断谢绝导师的好意。
教授先生那些不正经的庆祝方式，他可真有点吃不消。
莫里亚蒂教授知道自己的学生对“风俗业”没兴趣，也不勉强，笑着说：“乔安，我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当然，您请指教。”
“如果你相信我的眼光，只管放心，关于‘虫化症’的这篇论文，将为你的学术生涯打下坚实的根基，为你带来应得的荣誉，乃至天才的光环。”
“如果你不反对，我就把你这篇论文推荐给本年度‘富兰克林奖’的评委会，作为候选作品，等到论文在《奥法学报》刊载出来，不客气的说，其它竞争对手都没戏，跟你不在一个档次，这个奖你拿定了。”
乔安怔忡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富兰克林奖”，是以米德嘉德大学奥法学院现任院长富兰克林教授的姓氏命名的一个校级奖项，相当于“奖学金”的升级版，专门颁发给那些创作出优秀论文的奥法专业在校学生，迄今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了。
富兰克林奖的参选范围很宽泛，理论上从本科生到博士生都可以参加评选，但是乔安看过往届获奖者的名单，几乎清一色是高年级的博士生。
自己刚刚就读奥法学院还不满一年，学历和资历都不值一提，年龄甚至比绝大多数本科生更小，真有资格跟那些博士学长竞争“富兰克林奖”？
他觉得这事儿很不靠谱。
然而转念一想，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扯淡事儿又何止这一桩？
如果自己的论文真能被《奥法学报》刊载，那么荣获“富兰克林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富兰克林奖’的奖金不算高，只有3000金杜加，但是关键不在那点奖金，而在于荣获这个奖项之后，你将自动获得本年度‘学术新星奖’候选资格，那才是含金量十足，真正能够为获奖者戴上一顶‘天才’光环的重要奖项，乔安，你懂我的意思吧？”
莫里亚蒂教授冲他的学生眨眨眼睛，含笑做出暗示。
或许是因为今天已经受到太多的惊吓，当乔安听出导师不把“富兰克林奖”当回事，竟然怂恿自己去竞争年度“学术新星奖”，已是神情麻木了。
“富兰克林奖”的评选委员会成员，就是米德嘉德大学奥法学院的全体教授，候选人也都是本校的学生，乔安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得奖的希望。
“新星奖”则是另一回事，影响力和含金量都不是“富兰克林奖”这种校内奖项所能望其项背的。
“学术新星奖”的主办方，就是瓦雷斯奥法学会，众所周知，这个机构掌握着全世界奥法学术圈的最高话语权。
奥法学会的五位创始法人，对应着瓦雷斯世界五大强国神圣亚珊帝国、斐真王国、海蓝王国、保士华王国和迦南王国各自最顶尖的名校，其中代表帝国的就是米德嘉德大学。
奥法学会创立了两个重要奖项，其中之一就是“学术新星奖”，目的在于发掘奥法学术界的青年才俊，特别是那些天赋出众的在校学生，每年颁发一次，奖金10000金杜加，获奖名单通常会在暑假前公布。
该奖项由五大名校轮流承办，评委会成员也都是来自五大名校奥法专业的权威教授。
比如米德嘉德大学选派的评委，通常就是富兰克林院长，而像莫里亚蒂教授这样名气、资历和人脉都不算出众的学者，不太可能受邀担任评委。
导师都没资格当评委，学生就想去竞争“新星奖”？
这未免太不切实际。
导师刚才说到“富兰克林奖”的获得者，将代表米德嘉德大学，自动进入五大名校联合评选年度“学术新星奖”的候选名单，这是事实。
然而获得候选资格是一回事，能否获奖则是另一回事。
学术新星奖，顾名思义，就是要奖励那些在奥法学术领域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因此评选对象仅限于五大名校奥法专业的在读生，参选者的年龄不得超过30岁。
年轻诚然是一项竞争优势，然而凡事总是过犹不及，太过年轻反而会成为劣势。
事实上，学术新星奖创立迄今为止，获奖者的年龄就没有低于20岁的。
乔安今年还不满十五岁，即便能够幸运的进入候选者名单也几乎不可能获奖，否则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荒唐。
第125章：苏打水与石榴裙（Ⅰ）
尽管乔安觉得莫里亚蒂教授纯属瞎折腾，却也不好拒绝导师的一片热心，只得接受他的安排，先拿自己这篇论文参选“富兰克林奖”试试水。
如果连“富兰克林奖”都争不到，“学术新星奖”就更没指望了，还是别想美事了，趁早洗洗睡吧。
其实除了“富兰克林奖”和“学术新星奖”，奥法学术界还有几个含金量更高的奖项，参选人群更为宽泛，没有资历、职称或者年龄方面的限制。
这其中最重要的三大奖项，按照含金量递增排序，分别是“艾伯顿奖”、“圣冠奖”和“金杖奖”。
“艾伯顿奖”由神圣亚珊帝国最著名的传奇**师兼“国际魔能公司”的创始人、亿万富翁艾伯顿韦恩斯坦先生冠名，“艾伯顿韦恩斯坦基金会”承办并提供奖金，每年评选一次，获奖者可以拿到10万金杜加奖金。
“圣冠奖”的历史更为悠久，系有斐真国立奥法研究院承办，每三年评选一次，阿斯贝尔王室基金会提供奖金。
按照惯例，斐真王室由现任王储出席“圣冠奖”的颁奖典礼，亲自授予获奖者50万镑奖金以及勋爵绶带。获奖者名利双收，从此跃升为贵族阶层，还将获得参加王室晚宴的荣幸。
最后也是分量最重的奖项，就是由奥法学会创办的“金杖奖”，五年颁发一次，堪称瓦雷斯世界奥法学术界的最高荣誉，获奖者清一色是准传奇乃至传奇施法者，实际上是一项“终身成就奖”。
高达100万金杜加的奖金，诚然是一大笔巨款，但是对于那些有资格竞争“金杖奖”的世界级大学者而言，奖金并不是最重要的，反正他们早就不差钱了，更看重的是这项至高荣誉对自己一生学术生涯的肯定，是获奖过后自己的大名就能稳稳当当地载入史册，成为人类文明史上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
师生二人正在闲聊的时候，乔安面前掀起魔力波动，一团红色光球浮现出来。
乔安握住光球读取信息，过后起身向导师告辞。
“有急事？”莫里亚蒂教授随口打听。
“没什么大事……今天有社团活动，海拉尔喊我去打台球。”乔安不好意思地回答，感觉自己有点不务正业。
“哈哈！去吧去吧，这就是大事！”
莫里亚蒂教授笑着挥了挥手，催他快走。像乔安这样孤僻内向的学生，能够融入集体，偶尔参加社团活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值得表扬鼓励。
在新大陆南方和北方，在风俗传统和流行时尚等很多方面都不一样，作为一个在北方求学的南方佬，乔安对这种文化上的南北差异感受最深。
南方社会的主流文化，就是庄园文化，以庄园主为代表的南方社会精英，趣味较为保守，与他们在北方的同胞没什么共同语言，倒是更接近旧世界的封建地主和贵族阶层，最流行的休闲娱乐方式莫过于赛马和打猎，当然还有贵妇们主持的沙龙。
在工商业繁荣的北方，人们的活动空间主要集中在繁华且拥挤的城市里，而非乡下庄园，生活节奏比南方明显更快。
受限于忙碌的生活节奏，赛马和狩猎这类户外运动在北方不太流行，充斥着啤酒、烟草与黄色笑话的俱乐部社交圈，远比阔太太们的文艺沙龙更能吸引工薪阶层，而在俱乐部里，最流行的消遣莫过于纸牌与台球。
大学校园中的各种社团，其实也是俱乐部，活动室里总少不了围桌打牌和挥杆击球的身影。
乔安并不是那种爱玩、会玩的年轻人，但是很凑巧，打牌和台球这两项休闲娱乐活动，他都比较擅长。
乔安的牌技不必多说，打台球则是最近刚开发出来的新技能。
他的导师莫里亚蒂教授是一位顶尖台球高手，在巴登温泉度假的这半个月，每天下午都要去“温泉宫”大酒店的俱乐部，消磨两个钟头时光。
在此期间，乔安的任务就是陪玩。
出于某些原因，师生俩上了当地牌友们的黑名单，两个人打牌怪没意思的，台球就成了唯一的消遣选择。
乔安最初对台球没什么兴趣，只是硬着头皮陪导师打，每天下午都要被虐上十来局。
玩得多了，多少会有一些心得，球技也有明显的提升，与此同时，乔安对台球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现在他发现，想练出一手好球技，光打得准还不够，还要懂得什么时候适合进攻，什么时候应该做一杆防守，还要大体了解击球力道、角度、台面摩擦力对撞击过后各个球体移动轨迹的影响。
多数人是从经验中总结技巧，乔安接触台球时日尚浅，完全是靠逻辑思维与精密的计算能力来弥补经验上的不足。
他身边的同学好友，比如海拉尔、锡安姐弟、安格尔和莱恩，都是台球爱好者，所在的社团“骷髅社”，也经常组织台球比赛。
乔安赶到“骷髅社”专属的活动室，刚才给他发信的海拉尔，已经持杆上场，正在跟另一个同社团的男生在球桌上对决，挥杆时红裙飘飘，很是潇洒靓丽。
乔安进屋后就脱下外套，递给一位主动上前效劳的社团干事，道谢过后请这位殷勤热情的小学妹帮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事实上，人家比他还要年长两岁，只不过乔安是研究生，别人是本科生，靠着排资论辈，混了个学长的地位。
乔安解开白衬衫领口第一颗纽扣，挽起衣袖，接过学妹双手奉上的球杆，先去抽签。
运气还不错，前两轮遇到的对手都是菜鸡，其中第二个对手就是莱恩。
乔安花了十来分钟，直落两局干掉第一个对手。
接下来对上莱恩，乔安赢球没什么悬念，不过就没必要像刚才那种采用赶时间的打法了，一来是给莱恩留点面子，二来他们两个人比较聊得来，有时候光顾着聊天，打球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拖慢下来。
ps金镑：斐真货币单位，金镑与金杜加的汇率约为1：1。
第126章：苏打水与石榴裙（Ⅱ）
莱恩提杆走到桌前，一边观察击球角度，随口向他道了句恭喜。
乔安正在喝着冰镇苏打水，听他恭喜自己的论文获得发表，不由微微一愣。
“发表？没影的事儿，刚刚进入审稿流程。”
莱恩回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刊登你那篇文章的《奥法评论》，半个多月前就出版了，现在还保密，太不够意思了吧！”
“噢！原来你说的是那一篇啊！”
乔安恍然醒悟，安格尔所谓的恭喜，是指他的第一篇论文，而非上周才投稿的那一篇。
莱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诧异地问：“不是那篇，还能是哪一篇？乔安，你最近是不是又写了新论文？”
“的确是有一篇，关于‘虫化症’的。”
论文通过审稿之前，乔安心里没底，本不想透露，然而莱恩已经开口打听，他总不好欺瞒朋友，就把第二篇论文的提要讲了一下，至于转投《奥法学报》，申请评奖之类细节，他可没好意思说。
“乔安，你真厉害，第一学期还没结束，就已经有两篇论文了！”
莱恩赞叹之余，也是难掩羡慕。
“其实写论文没什么难的，你也可以找个感兴趣的课题，试着写一篇，说不定也能发在核心期刊。”乔安鼓励道。
莱恩红着脸摇了摇头，显得底气不足。
“我连导师布置的大作业都写不好，哪还敢想什么核心期刊。”
“作业未必是你擅长和感兴趣的课题，不能代表你的真实水平。”
“谢谢你的鼓励，也许我真的应该试试看……”莱恩眼中浮现憧憬的光彩，“回头我找安格尔商量一下，说不定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乔安，如果我们遇到困难，你可要帮忙啊！”
“一定尽力。”
乔安现在也算是有那么一点论文写作和投稿的经验了，再加上导师传授的技巧，指点莱恩和安格尔这两个小菜鸟，应该不成问题。
或许是因为满脑子想着论文的事，莱恩球技本来就不如乔安，再加上分神，很快就败下阵来。
乔安一杆收掉黑球，回到场边休息，等待下一个对手出线。
莱恩递给他一杯冰镇苏打水，还笑着朝他身后指了指。
乔安回头一瞧，这才发现活动室的黑板上描绘出彩色粉笔画，还有一行以花体字母写就的标题。
“第一届‘苏打水与石榴裙杯’台球锦标赛……这是什么鬼？！”
乔安忍不住吐槽。
“这里吧嗦的名字，是谁取的？”
“当然是霍尔顿。”莱恩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们的诗人先生，非要给这场比赛取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还说要切合时令，充分展现出夏日的热情与色彩，结果就这样了……”
“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乔安问。
“我觉得不怎么样，然而安格尔他们都说很有诗意，女生们尤其喜欢，还都很应景地穿上了红裙子。”
莱恩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头。
“这大概可以说明，咱们缺乏艺术细胞吧？”
乔安点头，深表同感。
连胜两轮过后，乔安已经成功晋级本届“苏打水与石榴裙杯”台球锦标赛的16强，下一个对手是奥黛丽。
“怎么样？”
公主殿下优雅的握着球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长裙随之飘起，宛如一朵盛放的石榴花。
换做从前，乔安肯定会耿直的反问一句：“什么怎么样？”
然而他毕竟与奥黛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长时间朝夕相处，彼此已经形成默契。
再加上这段时间在温泉度假地的历练，经受伯爵夫人指导，多少学到一些社交常识，面对奥黛丽这突兀的询问，倒也从容不迫，应对得体。
“红裙子很漂亮。”
“谢谢夸奖。”公主殿下甜甜一笑，“难得你这么会说话，就不必猜硬币了，你先开球怎么样？”
“那我不客气咯。”
乔安走到球台跟前，习惯性的摸了摸台面，以指尖感受天鹅绒的摩擦力，接下来心算球体运动轨迹的时候，需要这个关键数据参与运算。
乔安计算的很周密，然而一上手就捉急，实际击球力道和角度存在误差，台球撞击后的行进路线，并不能完全与理论计算相拟合。
超一流的计算能力，配合三流的球技，乔安综合实力达到二流水平，虐菜还行，对上真正的一流高手……就白给了。
开球不太顺利，好在奥黛丽同样发挥欠佳，给了他事后补救的机会。
经过一番苦战，乔安在先输一局过后，连翻两盘，击败奥黛丽杀进八强。
奥黛丽的球技，其实比她还要强一筹，属于二流偏上的水平，
输给乔安过后，公主殿下归结为运气不好，发挥欠佳，其实也不排除有故意放水的成分。
尽管奥黛丽不肯承认有让球，乔安却感觉得出来，而且怀疑她之所以让着自己，多半是因为自己夸她裙子漂亮，哄她开心了。
乔安八进四的对手，是海拉尔。
他想验证一下，女生在被夸奖的情况下，是不是都会手下留情，就不等海拉尔暗示，主动夸她的新裙子很漂亮。
“当然漂亮啦，你不说我也知道！”海拉尔傲然挺胸，顿了顿球杆，催促道：“少废话，快开球！实在搞不懂你这个小菜鸡怎么混进八强的，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好吧，看来夸奖没什么暖用，最起码海拉尔不吃这一套。
海拉尔的球技，怎么说呢，好比一流选手的“守门员”，不如她的，都算不得一流。
乔安的球技算不上一流，连败两局，惨遭海拉尔淘汰。
“财迷姐，你今天的球风特别凶悍，该不会是因为乔安得罪你了吧？”
霍尔顿刚刚击败阿诺德，成功晋级四强，过来观察半决赛有可能遭遇的对手。
“乔安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得罪我呢？”海拉尔赢球过后心情不错，笑着吮吸冰镇苏打水，“恰恰相反，他刚刚还夸我裙子漂亮呢，让我开心了一下！”
第127章：决赛
“我让你开心一下，你连一杆都不让我？”乔安悻悻地在心里吐槽海拉尔，“你可真够意思啊！”
“既然是这样，你还气势汹汹地穷追猛打，简直不把乔安当朋友了。”霍尔顿也有相同的困惑。
“因为赢球有奖金拿啊！哪怕对上朋友，也要全力以赴！”海拉尔理直气壮地回答。
乔安与霍尔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不愧是“财迷姐”！
海拉尔在赛场上六亲不认、全力以赴的坚定架势，看上去颇有高手风范，奈何球技配不上她那过度膨胀的野心，淘汰乔安进入四强过后，遭遇了被誉为“校内台球霸主”的洛瑞格兰特同学，几乎毫无抵抗机会就惨遭淘汰。
另一边，霍尔顿击败阿诺德进入四强，半决赛中遭遇劲敌安格尔。三局球打了整整一个钟头，最后还是霍尔顿技高一筹，战胜安格尔杀进决赛。
经过一番激烈搏杀，本届“苏打水与石榴裙杯”台球锦标赛终于来到最后阶段，冠军将在洛瑞与霍尔顿之间产生。
包括乔安在内，围观这场决赛的人们，几乎一面倒的预测，洛瑞将在五局三胜制的决赛中击败霍尔顿，捍卫自己的霸主地位，而这场比赛的悬念仅仅在于，霍尔顿能否赢下一局甚至两局。
人们有理由做出这样的预测。
从战绩上来说，洛瑞已经在校内台球比赛中接连取得了“十连冠”的恐怖记录，以至于只要有他参加的比赛，观众干脆把冠军排除在外，更热衷于讨论哪位选手更有实力争第二。
出色的战绩，体现出洛瑞顶尖的球技，而他的球技之所以如此出类拔萃，还无法用乔安之前归纳的两条因素来概括。
对一般人来说，球技主要取决于包括计算能力和逻辑思维在内的大局观，以及刻苦练球总结出来的丰富经验。
洛瑞格兰特在这两方面都算得上优秀，但是与其它一流高手相比，并不具备突出的优势。真正使他的球技发生质变，进而一骑绝尘的关键因素，不在于大局观和经验，而是得益于他的信仰。
没错，洛瑞是“因果女王”帝茉丝的虔诚牧师。
他所崇拜的那位命运女神，授予自己的圣职者一项特殊能力，叫做“信仰射术”。
简单来说，当帝茉丝牧师使用枪炮、弓弩、标枪之类需要考虑命中率的远程武器时，可以用自己的“感知”属性来强化远程攻击的精准度。
说白了，就是凭“第六感”狙击敌人。
像洛瑞这样的帝茉丝牧师，闭眼开枪都能保持令人惊叹的命中率。
你问他为何打得那么准，他会告诉你靠的是“信仰”，凭的是“感觉”，总之“心诚则灵”。
这当然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答案，特别是乔安这样凡是都想追根寻底，恨不得把所有影响射击精度的因素都找出来，列方程求解弹道轨迹的理性主义者，尤其无法理解洛瑞所说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如此，乔安不得不承认，洛瑞是一个诚实的人，他无法准确描述的东西，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靠感觉”。
从广义上来讲，“打台球”也算是一种考验精准度的“射击游戏”，所以洛瑞创造性的将自己的“信仰射术”应用到了球台上，每次击球都有很大成分是凭感觉，然而就是那么神准，你说气不气？
米德嘉德大学的神学院，当然不止洛瑞一个帝茉丝牧师。
但是其它帝茉丝牧师与他相比，都显得不那么均衡。
球技比他强的，感知属性不如他，感知属性比他强的，球技不如他，结果就是洛瑞的“球技”与“信仰射术”综合水平最高，而这正是他豪取十连冠的最大资本。
回头再看洛瑞的挑战者，来自文艺学院的霍尔顿。
诗人先生的球技称得上一流，但是与安格尔相比也就是五五开的样子，比洛瑞还是存在明显的差距。
五局三胜制的长盘比赛，运气对胜负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那么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应该承认，洛瑞获胜的几率要比霍尔顿大得多。
海拉尔同学冲击冠军奖金惨遭失败，但是并不灰心，趁着决赛尚未开始，在场边开起了赌盘，自己吆喝着招揽生意，催促同学们赶紧下注，小赌怡情，还把乔安拉过来，让他帮忙计算出一个合理的赔率。
乔安对这件差事倒是很感兴趣。
最初他是想利用数学方法计算出一个公平的赔率，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蠢，而且违背了雇主也就是海拉尔这个庄家的利益。
事实上，当前他所能掌握的最可靠的数据，就是赌徒们分别在两位决赛选手身上投注的金额。这样一来，他就用不着凭空计算什么合理赔率了，根据封盘过后的押注数据逆推出来一个赔率不就得了？
当然，这其中还要算入庄家的抽水，确保稳赚不赔。
显而易见，最终算出来的赔率差距悬殊，毕竟在洛瑞身上押注的人数和金额都远远高于看好霍尔顿的。
奥黛丽在她弟弟身上押注100金杜加，是所有参赌者当中在霍尔顿身上压下的最大赌注，如果她能压中，将会获得超过10倍的回报。
乔安很想知道她的真实心态，就低声打听：“奥黛丽，你押这一注，是真的看好霍尔顿能赢，还是存心投机，期待发生奇迹？”
“两种心态都有一点。”奥黛丽拢了拢垂在耳畔的金发，笑着回答，“反正只是一笔小赌注，而且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输掉也不至于心疼，万一要是赢了……哇噢～多开心呀！”
“花点小钱，买个希望，倒也说得通。”乔安点了点头。
奥黛丽的做法看似不理智，然而考虑到她的风险偏好，以及对风险的承受能力，仔细分析一下，其实还是合乎理性原则的。
球场上，霍尔顿同学没有辜负姐姐投下的重注，接下来五局的发挥，一局比一局出色，简直如有神助！
第128章：神意与随机率
第一局，洛瑞轻松拿下。
第二局，洛瑞有些大意了，错不该给霍尔顿留下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结果后者也不客气，直接一杆清台，逆转获胜！
第三局，洛瑞明显变得认真起来，没有给霍尔顿任何机会，一杆全收，147分拿下关键性的一盘。
第四局，霍尔顿开球过后，就没再离开球台，回应了洛瑞一个满杆，漂亮的扳回一分。
第五局，双方的赛点局，洛瑞和霍尔顿在最初的一杆都明显过于紧张，互赠一个失误大礼包。
球到中盘，双方得分不相伯仲，球台上陷入僵局，双方都找不到得分的突破点，只能你一杆我一杆的在防守上下功夫。
前四局比赛，总共花了一个钟头，而这最后的赛点局，耗时一个钟头，才刚刚出现一丝拨云见日的征兆。
最后的关键时刻，霍尔顿，这个赛前普遍不被观众看好的挑战者，竟然抢在洛瑞之前抓住机会，打出了更具有冠军风采的气势。
特别是霍尔顿破解洛瑞防守的那几杆，场边观众普遍的反应是这样：
“这也能打进？！”
“那样也能行？！”
“活见鬼！这是蒙进去的吧？”
“诸神在上！我敢打赌这绝对是碰运气！”
就连乔安这样相信科学的人，看到霍尔顿最后关头的表现，信念都禁不住为之动摇，实在无法想象，正常人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出这种成功概率近乎为零的神仙球！
霍尔顿在球台上的精彩发挥犹如神灵附体，他的对手洛瑞同学，在场边的表情变化也很精彩。
当霍尔顿解开他精心构造的防守陷阱时，洛瑞同学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微笑与从容。
接下来，他的脸上相继浮现错愕、困惑和茫然，最终又重现笑容，只不过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与苦涩。
目睹霍尔顿最后一杆潇洒而有力的收掉黑球，洛瑞率先起身，为对手的神奇发挥鼓掌喝彩。
阿诺德挤出欢呼的人群，来到洛瑞身旁，默默搂了搂老友的肩膀。
洛瑞冲他苦笑一声，感慨道：“人力难敌神意，今天该我输球。”
乔安将一大包金币递给全场仅次于霍尔顿的大赢家，神采飞扬的公主殿下，不经意间听见洛瑞被终结十连冠过后发出的那句叹息，暗自摇了下头。
乔安接触过的所有人里，男女老少都算上，没有谁的性格比洛瑞更讨人喜欢。
牧师先生是那种善良温润而又不缺乏幽默感的人，无论在女生还是男生那里都有完美的人缘。
像这样的人，固然讨人喜欢，但是难免会给人一种缺乏个性的“老好人”印象。
一个人的真性情，往往会在遭遇挫折的时候凸显出来。比如此刻，洛瑞对好友阿诺德发出的感慨，隐约流露出一丝心有不甘的意味。
他仿佛觉得自己输给霍尔顿，完全是神意使然，是命运的安排，而非实力不济，自己应该好好忏悔，反省一下是不是最近信仰不够坚定，否则他所崇拜的命运女神，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对他作出惩戒和警告呢？
乔安也承认霍尔顿这场球是超水平发挥，但是洛瑞将之归结为“神意”使然，并且将之视为一个反省忏悔的契机对此，他不能完全同意。
乔安并不否认“神意”的存在，但是洛瑞特有的“信仰射术”就已经体现出他所信仰的那位女神的护佑，如果在台球比赛的胜负盘将“神意”视为一种内生变量，就不应该对这个数据进行重复计算。
在乔安看来，霍尔顿以弱胜强，更像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霍尔顿击球刹那的好运，更应该感谢伟大的“随机律”。
在这个神系庞杂的世界里，并不存在全知全能且唯一的“上帝”，凡人崇拜的众神，依据各自神力的强弱归属于不同的神格，其实都无法完全摆脱随机率的影响。
尽管乔安不太喜欢无法掌控的随机性，但是相比神意，他还是觉得“一切皆有可能”的随机律才是凡人得以创造奇迹的基本前提。
比赛结束后，霍尔顿还沉浸在这场梦幻般的胜利当中，倡议找个地方聚餐，庆祝一下。
海拉尔和奥黛丽都举双手支持，乔安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就跟着朋友们出了校门，找地方吃晚饭。
海拉尔和奥黛丽都很会精打细算，把行程安排地妥妥当当，先去校门附近的冷饮店，买上两大桶奶油冰淇淋外加一打冰镇桃子味苏打水，然后再去街对面的烤肉店。
乔安和霍尔顿，负责帮两位热爱甜食的姑娘搬运冷饮。
海拉尔和奥黛丽，平时饭量都不大，今晚也没怎么吃烤肉，但是她们的胃似乎带有魔法，可以无限容纳奶油冰淇淋。
聚餐的时候，霍尔顿趁着酒兴透露了一个小秘密，说他最近收到一位老朋友的来信，邀请他本人以及在座的诸位，闲暇时去这位热心朋友的新家去做客。
奥黛丽似乎对弟弟收到的这封信早有所知，朱唇咬着汽水吸管，笑而不语。
海拉尔则敏锐地觉察到，霍尔顿提到那位写信给他的友人时，表情和语调都有些微妙，立刻追着他打听。
“小流氓，把话说清楚，到底是哪位朋友邀请咱们去做客？”
霍尔顿干咳两声，难得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态。
“就是咱们两个月前在幽暗地域探险的时候，结识的那位伊芙琳女士。”
“喔～～是她呀，难怪你小子吞吞吐吐的，原来是收到老相好的情信，犯了相思病对不对？”
“你别污人清白，伊芙琳写给我的信，我姐也看过，就是朋友之间正常的问候，没有什么甜言蜜语。”
“嗯？所以你还挺失望，对不对？”
“那倒不至于……”霍尔顿连忙拿起啤酒杯灌了一大口，掩饰尴尬。
海拉尔转向奥黛丽，低声问：“伊芙琳主动给你弟弟写信，看来是旧情难忘，你不会反对他们交往吧？”
“瞧你这话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奥黛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种事……我反对有用吗？”
叹了口气，接着说：“伊芙琳和霍尔顿，真的只是正常的朋友通信，你们不要胡乱联想。”
海拉尔没再说什么，只是向乔安投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129章：来自地底的邀请
其实乔安早就发觉了，奥黛丽什么都好，唯独对弟弟霍尔顿，有点过度保护的感觉，甚至有粗暴干涉之嫌。
为此他和海拉尔都私下里劝过奥黛丽。霍尔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个当姐姐的，管教弟弟也要适可而止，不该她干涉的事，最好别插手，否则本来是一片好心，结果反而有可能伤害霍尔顿。
奥黛丽倒是虚心听取了乔安和海拉尔的规劝，不再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的监督弟弟，尽可能收敛自己的控制欲。
比如对待伊芙琳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来，她对伊芙琳与霍尔顿的交往，打心里是不满意的。
她对伊芙琳印象不佳，首先是因为对方曾经欺骗过她，此外，她对伊芙琳的“变形蛛”血统，多少有点抗拒。
身为一位皇室公主，奥黛丽其实竭力想避免表现出高高在上的贵族心态，对待乔安和海拉尔这样平民出身的朋友，可以说没有丝毫偏见。
但是，她的宽容毕竟是有限度的。
私下里，她也曾向乔安倾诉委屈：
“如果伊芙琳是人类，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穷姑娘，我也不会干涉她与霍尔顿的交往。”
“可惜她是个怪物，这我真有点接受不了。”
乔安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听了她的倾诉，难免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如果伊芙琳是怪物，他自己又算是什么？
如果奥黛丽有理由歧视伊芙琳，那么她也有同样的理由歧视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乔安压下后衣领，转身以颈后那颗异怪眼球与奥黛丽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安还记得，当时奥黛丽的脸庞立刻涨红，先是说了声对不起，又试图解释，他与伊芙琳不一样。
乔安打断她的话，实事求是地做出论述。
“我研究过伊芙琳的血液样本，发现她也有1/4的人类血统，可能来自她的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
“如果说我与伊芙琳的区别，只是因为我有更多的人类血统，那么这一血统要占到多大比例，一个生物才能称其为‘人’，而非怪物？”
“1/4不够，1/2够不够？”
“如果我没猜错，霍尔顿应该也有一半龙族血统，只能算半个人类，然而你从不曾把自己的弟弟看作怪物。”
“从本质上来讲，1/2人类血统和1/4人类血统，究竟能有多少区别呢？”
“再比如我，父母全是血统纯正的人类，孩子却发生变异，生下来就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只看血统，我这样的生物，到底应该归为人类，还是归入怪物的行列？”
乔安提出的这些问题，奥黛丽全都无法回答，美丽的眼眸充盈泪光。
乔安其实没有生气，只是想跟她认真的讨论这个话题。
然而看到公主殿下内疚的快要哭出来，他也就不忍再继续说下去了。
在这之后，发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
奥黛丽先是向他告辞，转身离开他的卧室。然而她的脚步刚刚跨出房门，却又突然转回身来，径直走到他身后，在他颈后轻轻吻了一下。
乔安至今还记得那种触电般的感觉。
一刹那间，他甚至怀疑自己颈后那颗被公主殿下亲吻的眼球，将会就此失明，否则怎么解释，那颗眼球颤栗不已，久久无法睁开。
等他平静下来，确认颈后眼球仍然可以正常视物，奥黛丽早已悄然离开。
这件事，令乔安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奥黛丽那毫无征兆的一吻，是想向自己传达什么用意呢？
表明她真的不把自己这个朋友当成怪物看待，还是另有深意？
乔安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奥黛丽，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帮他解答这个疑惑，只能放弃思考这个对他而言太过艰难的问题。
从那以后，奥黛丽对她弟弟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不再像从前那么专横霸道，或许是真正把弟弟当成一位成年人，尝试平等相待。
霍尔顿当然也能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约束明显放松，私下里没少感谢乔安，似乎把姐姐的态度转变，归功于他的规劝。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霍尔顿才敢当着姐姐的面，公布自己与伊芙琳的通信，还积极邀请朋友们同去赴约。
“你们也都知道，之前伊芙琳住在蜘蛛谷附近，后来因为矮人矿工队在她家附近作业，搞得地下河改道，淹了她的巢穴，气得她恨死矮人了。”
“多亏咱们居中调节，伊芙琳与矮人的恩怨算是化解了，后来她搬到一个叫做‘血苔原’的地方，在那里建立新家，据说邻居们也都很友善。”
“我查了一下地图，根据伊芙琳的描述，血苔原所在的区域，大概对应地图上的‘第二区’，所在位置比较偏僻，目前还没有进行过详细的勘探测绘。”
“下一期的地底探险实习，已经开始报名了，反正咱们都需要攒学分，对幽暗地域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何不报名参加实习，探望伊芙琳的同时，还能顺路测绘地图，赚点学分，大家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好主意，我赞成！”海拉尔第一个表示支持。
奥黛丽也笑着点头，赞同弟弟发起的倡议。
乔安考虑了一下，过后对霍尔顿说：“我倒是想去，不过这件事得先跟我的导师商量一下，如果导师不反对，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由伊芙琳，乔安想起自己曾经解析过这位“变形蛛术士”的血液。
可惜当时他还没有研发出更为强大的“神话血液解读”，只从伊芙琳的血液中解析出一些现成的法术，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巨大的浪费。
趁着访友的机会，再次见到伊芙琳，像她讨一些血液样本，进行深入研究，想来她不会拒绝。
乔安接着想到，以“神话血液解读”为核心技术，自己已经总结出一整套帮术士强化血脉力量的方案。
在巴登温泉度假的时候，他已经在约瑟芬夫人身上实验过这套方案，收获了很好的效果。
然而对于科研实验而言，只有一个样本是远远不够的。
乔安迫切需要与更多的自发施法者建立合作关系，进一步验证自己发明的血脉强化技术，伊芙琳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研究样本。
第130章：血脉强化（Ⅰ）
转念之间，乔安的思路继续延伸，视线在霍尔顿与海拉尔的脸上，来回游弋，目光渐渐变得灼热起来。
霍尔顿这会儿正在跟姐姐商量参加探险实习的报名事宜，没有注意到乔安的眼神变化。
海拉尔却敏感地有所觉察，放下捧在怀里的冰激凌桶，凑到他跟前，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带着些许嗔怪。
“你的眼神好奇怪哦！盯得人家心头发毛……简直就像一头饿狼！”
乔安刚刚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兴奋得难以自持，下意识紧握住少女的纤手，迫切地问：“海拉尔，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海拉尔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然而自己的右手被他握在双掌之间，完全包裹起来，透过指尖传导过来的体温使她不由心跳加剧，脑子里一阵迷糊，就这么懵懵懂懂的点了头。
奥黛丽注意到乔安和海拉尔的异常举动，蓝宝石般的明眸眯成细缝，像是在暗中观察猎物，唇角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对弟弟说：“敢不敢跟我打赌，乔安现在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海拉尔都不会拒绝。”
“那你呢？”霍尔顿笑着反问，“换做你是海拉尔，你能拒绝吗？”
奥黛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姐弟俩的调侃，使海拉尔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抽回被乔安紧抓着的手，红着脸问他：“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表情这么严肃，怪吓人的……”
海拉尔的责怪，使乔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向她道歉，顺带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最近在研究术士的血脉力量，发现一个特殊方法，能够强化血脉力量，甚至可以预测出一位术士未来有可能觉醒哪些法术。”
“刚才我又想到，并非只有术士职业依赖血脉施法，绝大多数自发奥术施法者，也都需要不断发掘和强化自身的血脉力量，这其中就包括‘魔战士’和‘吟游诗人’。”
“我明白了！”海拉尔难耐兴奋，不等乔安说完就抢着问：“你想在我和霍尔顿身上检验这种方法，对不对？”
“没错，的确想请你们帮忙。”
“乔安，你的方法安不安全？”奥黛丽替弟弟问。
“我不敢说绝对安全，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观察到任何负面后果。”
乔安自信地回答。
“乔安，你发明的这种方法，归属于‘同源强化’，还是‘近源强化’？”
霍尔顿提出的问题，明显比他姐姐的更专业。
“强化素材就是你们自己的血液，施法附魔过后重新注射回体内，属于一种标准意义上的‘同源强化’。”乔安解释道。
“那就没问题了！”霍尔顿露出释然的笑容，“‘同源强化’，最差也就是没什么强化效果，谈不上有多大风险。”
“乔安，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们强化血脉力量？”海拉尔迫不及待地问。
“我随时都可以，只要你们能抽的出两三个钟头的空闲时间。”
“那还等什么，反正我们都吃饱了，赶紧回学校，租个实验室试试看！”
海拉尔和霍尔顿，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巴不得乔安立刻着手帮他们强化血脉力量。
四人匆匆离开饭馆，回到学校，直奔奥法学院地下试验场。
乔安轻车熟路的租了一间实验室，海拉尔和锡安姐弟都以助手的名义跟着他进入实验室。
“乔安，我不是奥术施法者，跟着来纯属凑热闹，如果有我能做的杂务，尽管吩咐，可别跟我见外。”奥黛丽说。
乔安本打算召唤一个“隐形仆役”出来打下手，既然奥黛丽主动提出帮忙，他也就不客气了。
打开装有常用实验仪器的手提箱，取出一支消过毒的针管递给她。
“你带海拉尔去隔壁房间，抽一管血，我有用。”
“好的。”奥黛丽带着海拉尔去抽血。
乔安让霍尔顿就留在办公间，先给他抽了一管血，分别注入若干支试管，留待备用。
乔安先取出一些血浆进行化验，过后对比血脉色谱带，发现霍尔顿果然如同他之前怀疑的那样，是一位半龙族裔。
化验结果还表明，霍尔顿有一半“赤铜龙”血统。
赤铜龙，是五种主流金属龙族之一。
不同于更常见的红、蓝、绿、黑、白五色恶龙，金、银、青铜、赤铜和黄铜五大金属龙族，全都属于标准的善良生物。
上古时代的“龙之纪元”终结以后，瓦雷斯世界就很少见到金属龙了。据说整个金属龙族，集体迁徙到了一个遥远的晶壁系，叫做“北风天宇”的地方，从此远离了人类世界。
乔安向霍尔顿打听金属龙族和“北风天宇”的传说，霍尔顿却耸肩摊手，坦言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他更多。
“从记事开始，我就生活在人类世界里，对龙族几乎一无所知。”
“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一的真龙，就是我那不靠谱的老妈。”
“老妈偶尔想起我来，就会回来找我，探望过后，又不知飞到哪里玩去了。”
似乎觉察到乔安眼中的同情，诗人先生哈哈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老实说，我跟老妈一样，是个没心没肺，不知愁为何物的乐天派，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每天都过的挺开心，不需要同情。”
乔安相信霍尔顿不是强颜欢笑。
半人半龙的怪物，再加上饱受歧视的“私生子”身份，如果施加在别人身上，难免变得愤世嫉俗。
然而霍尔顿不一样。
他是赤铜龙的孩子，继承了母亲乐观开朗的天性，再多的苦难，也无法夺走他脸上的笑容。
赤铜龙，有点像是金属龙族中的“侏儒”或者“半身人”，天性活泼幽默，酷爱恶作剧，有事儿没事儿总想找点乐子，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忧愁”，唯一害怕的就只有“无聊”而已。
霍尔顿的善良、幽默和正义感，充分体现出赤铜龙的个性。
或许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在一个对自己并不友好的社会与家庭当中，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无论受到多少歧视与白眼，依旧是那个喜欢广交朋友，真心诚意与朋友分享快乐的阳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