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剩下的真相（Ⅱ）
“马丁和我都出生在亚尔夫海姆西部一个名叫‘雄鹿镇’的乡下地方，我父亲在镇上开了一家酒馆，生意做的还可以，算是镇上比较富裕的人家。”
“马丁的母亲是我父亲的表妹，论起来我和马丁也算是表兄弟。”
“马丁的父亲是镇上的铁匠，人品和手艺都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嗜酒如命，尤其是在结婚生子过后，酗酒的恶习越来越严重，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狂饮中度过，不仅荒废了工作，喝醉以后还疯了似的殴打老婆和年幼的马丁。”
“您可以想象，维达先生，可怜的马丁在这样的家庭里出生成长，从小吃的苦挨的打简直数不过来，这样的童年远远谈不上幸福。”
乔安轻轻点头，对马丁的童年遭遇深感同情。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是个孤儿，至少还有外公照料，童年光阴要比马丁幸福的多。
“这种悲惨的生活持续到马丁十岁那年，他的醉鬼父亲一次酗酒过后淹死在池塘里，这对马丁和他的母亲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在那之后，孤儿寡母就来到我家的酒馆做工，他母亲在后厨帮佣，马丁当跑堂伙计。”
“马丁这孩子勤奋聪明，还很有志气，每天从早忙到晚，下工以后别的伙计都跑去喝酒赌博，只有他来找我，央求我教他读书写字，说是想成为一个体面的读书人，而非当一辈子跑堂伙计。”
“我比马丁年长三岁，勉强算是同龄人，巴不得有个伙伴陪我一起学习和玩耍，所以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请求。”
“我很快就发现马丁这个人很聪明，学习新知识比我快得多，不出两年我就没有能力再教他什么了，索性把自家书房的钥匙给了他，他想看什么书就自己去挑。”
“有一天马丁兴奋地跑来找我，说是在旧书堆里找到一张羊皮卷轴，上面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是精灵文字，描述的很可能是一个魔法。”
“我家的旧书有些是从祖父那辈积攒下来的，大多则是从杂物店论斤买回来的过期报纸和菜谱、历书之类无聊的小册子，实在难以想象这些陈年废纸堆里居然还夹杂着一支法术卷轴，对马丁的话也没当回事，只是丢给他一本《昆雅语字典》，心想或许对他破译那支陈旧的卷轴有帮助。”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年，有一天，马丁兴奋地跑来找我，声称他已经学会卷轴上记载的戏法，还信心满满的要演示给我看。”
“我半信半疑的让他表演，他先拿出一只半死不活的萤火虫，捧在手心，随即吟咏了一长串我听不太懂的精灵语咒文，接下来奇迹真的发生了马丁手中居然升起一团明亮的光球，就像一盏油灯！”
“0环光亮术。”乔安轻声呢喃。
菲兹杰拉德先生赞许的点了下头，接着说：“当时我惊讶极了！立刻拖着马丁去找他母亲和我爸妈，宣称我的表弟已经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法师。”
“消息传出去，整个小镇都轰动了！在马丁之前，这个乡下小镇还没有出过土生土长的法师。”
“从那以后，马丁就成了乡亲们眼中的少年天才，所有人都期待他成为一位伟大的法师，运用他的法力帮助乡亲邻里解决困难。”
“我猜马丁那时候也有同样的雄心壮志，并且为实现理想制定了完善的规划，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考取莱顿学院奥法专业。”
乔安听得心情复杂。
马丁当时的心态，其实与他一年前决定报考莱顿学院时几乎如出一辙。
“为了筹集学费，马丁的妈妈卖掉了铁匠铺，还向我父亲借了一些钱，就在那年春天，马丁在全镇乡亲的欢送下离开了故乡，前往莱顿港追求梦想。”
“当时我与马丁结伴同行，只是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跟班，这是很自然的，毕竟我不如马丁聪明，无论如何也学不会那张羊皮卷轴上记载的法术，只能打消成为法师的奢望，决定报考莱顿学院的商科专业。”
“您可想而知，维达先生，在乡亲邻里乃至我父母眼中，像我这样的庸材，毕业之后不过是去殖民公司或者某家商行当个小职员，混口饭吃罢了，能有多大出息呢？马丁可就不一样了，年轻的天才法师，前途不可限量！”
菲兹杰拉德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长长叹了口气，继续他的回忆。
“后来我们到了莱顿学院，各自参加入学考试，我对自己的期望不高，考试通过以后觉得心满意足，马丁却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经我再三追问他才坦言自己的考试成绩不如预期。”
“他顶着天才的光环来到城里，原本以为自己依旧可以出类拔萃，考试成绩却给他当头泼了一桶冷水，震惊的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与那些城里出身的同学相比，他无论智力水平还是施法能力都显得平庸无奇。”
“尽管在入学第一天就受到打击，可马丁仍然对未来抱有美好的幻想，在被迫承认自己并非天才之后，他没有丧失信心，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可以靠努力来弥补与那些更聪明的同学之间的差距。”
“‘笨鸟先飞’这句谚语，我们从小就深信不疑，然而命运对马丁太过残酷，在那之后的八年里，马丁一直在努力求学，取得的成就也不能算差，可惜他遇见了一位魔鬼般的导师。”
“沃尔特李，这心理扭曲近乎变态的‘老猫头鹰’，八年来一直从**到精神上不断的摧残马丁，种种虐待行径，我简直难以对您启齿。”
菲兹杰拉德切齿痛恨的神态，令乔安禁不住想起学校里关于沃尔特李那些特殊性癖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恶心得汗毛倒竖。
“马丁这八年来遭受的非人折磨我不忍多说，您想必也有所耳闻，至于我本人，虽然才能并不出众，好歹顺顺利利的毕业了，先在殖民公司当了两年助理出纳，后来负责管理发放学贷，事业谈不上多成功，倒也不算差。”
“回想八年前我和马丁一起离开故乡进城求学的那段时光，不得不感慨命运无常，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是啊，命运难料。”乔安心有同感。
“马丁这八年来从未回过故乡，维达先生，您能理解他的心态吗？”
“我能理解，菲兹杰拉德先生，我的出身经历与马丁学长相似，外公卖了家里最值钱的黑橡树才勉强凑够我的学费，就如同马丁的母亲卖掉铁匠铺。”
“当初我离开故乡的时候，也是肩负着无数亲朋好友的期盼，他们全都指望我替乡亲们争口气，就像马丁故乡的亲友们那样。”
“如果我的学业很糟糕，迟迟无法毕业，我也是没脸回家再见亲友一面，无法面对辜负亲友期望的残酷现实，宁可默默无闻的死在外面。”
乔安深有感触地说。
第320章：剩下的真相（Ⅲ）
“是的，马丁没看错人，维达先生，莱顿学院只有您能理解他的苦衷。”
菲兹杰拉德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气也很糟糕，看起来随时可能下雨，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乔安点头表示认同。
“维达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沃尔特李之死与罗尔斯大师的凶案无关，杀他的人就是马丁史密斯。”
乔安其实早有预感，然而听菲兹杰拉德当面揭开凶案真相，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凛。
“马丁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导师？理由不必我说您也心里有数，其实他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他这个人天性懦弱胆小，受了那么多委屈也不敢反抗，总想着自己再忍一忍，沃尔特李终究会心软，放他一条生路。”
“马丁还是太天真了，三年来他的期望一再落空，可他还不死心，今年开学后再次向沃尔特李提出毕业请求，然而得到的还是搪塞与敷衍，一如过去三年那样。”
“马丁学长忍无可忍，终于动了杀机？”乔安问。
菲兹杰拉德摇头苦笑。
“不，这个软弱的男人再次屈服了，这才是最可悲的，‘老猫头鹰’恰恰是看透他骨子里的懦弱才肆无忌惮的欺压他。”
“可马丁学长最终还是……”乔安欲言又止。
“那是一个意外，维达先生，而非预谋。”菲兹杰拉德压低嗓音，“事情发生在开学第二天的夜里，马丁如同往常那样在李实验室忙碌，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惨叫声，他出于好奇走到窗前眺望，隐约看见对面罗尔斯实验室窗口透出晃动的人影，似乎正在激烈搏斗。”
“马丁为自己所见的情景感到不安，匆匆去找沃尔特李说明情况，沃尔特李也对罗尔斯实验室的异常动静感到好奇，就跟随马丁来到窗前向对面窥视。”
“就在此时，罗尔斯实验室的窗户突然炸裂，三条黑影相继跳了出来，转眼间就没了踪影，透过破碎的窗口隐约可见罗尔斯大师倒在一摊血泊中。”
“马丁被自己看到的情景吓呆了，回过神来就打算报警，却被沃尔特李阻止，还说搞清楚状况再报警也不迟。”
“接下来沃尔特李就施展法术，先后为自身和马丁加持‘隐形术’与‘飞行术’，推开实验室的窗户悄然飞出去，透过罗尔斯实验室的窗户破洞进入室内，确认罗尔斯大师果真遭遇刺杀，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经停止呼吸。”
“当时马丁满脑子想的是报警，沃尔特李却显得非常兴奋，凶狠地阻止他报警，还施展‘法师之手’搜索罗尔斯大师的尸体，拿走尸体怀中的缚魂瓶，随即激活这件神秘的魔导器，将罗尔斯大师的魂灵吸入瓶中封印起来！”
“这样一来，即便请高阶牧师施展复活神术，也无法使魂灵失去自由的罗尔斯大师起死回生，沃尔特李在学院里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做完这一切过后，沃尔特李带着马丁神不知鬼不觉返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马丁为沃尔特李这一系列卑鄙行为深感震惊和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沃尔特李则要求他发誓保守今晚的秘密。”
“马丁不得不发誓保密，然而沃尔特李对他仍然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调一杯毒酒杀死马丁灭口或许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区区小事，反正没人关心马丁这种废物的死活。”
“马丁听见烧杯碰撞的声音，透过门缝窥见沃尔特李正在摆弄酒瓶和毒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乘李调酒的时候，为了自救不得不狠起心肠，悄悄走到专注调制毒酒的沃尔特李身后，以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终于杀死这个折磨自己长达八年之久的魔鬼。”
“就这样，短短一刹那的恐惧和冲动，促使马丁做出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做却又不敢做的那件事亲手杀了他的导师沃尔特李。”
菲兹杰拉德转身望向乔安，脸色分外复杂。
“维达先生，我不知道您怎么想，当我听马丁亲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相信！”
“我不怀疑马丁会在冲动之下拿刀杀人，但沃尔特李毕竟是一位9级法师，实力比马丁强出太多，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马丁背后一刀捅死？”
“然而再想想看，沃尔特李又何曾料想得到马丁这个被他肆意折磨整整八年、从未做出过哪怕最轻微的反抗的窝囊学生，这一次竟然对他动了杀机。”
“的确如您所说，菲兹杰拉德先生，沃尔特李太轻视马丁学长了，长期以来的作威作福使他认定马丁不敢反抗，根本没有防备对方的意识，恐怕到死那一刻都不敢相信马丁真的对他下了杀手。”乔安感慨道。
“无论如何，沃尔特李已经死了，马丁必须冷静下来面对现实。”菲兹杰拉德先生叹了口气，“最初他想是自首，然而又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么凄惨地了结在绞刑架下，最终决定设法掩盖自己的罪行，逃避法律的制裁。”
“所以他就对沃尔特李的死亡现场进行了精心的伪装，还在墙上画出‘自由之子’协会的标记，使现场看起来与罗尔斯导师的遇害现场非常相似，试图诱导警方往连环谋杀案的方向联想？”乔安冷冷地问菲兹杰拉德。
他同情并且理解马丁谋杀沃尔特李的动机，但是并不认同他伪造案发现场的行径，这一行为不仅欺骗了警方，也对他和小喵等人后来展开的调查造成了严重的误导。
“正如您猜测的那样，维达先生，马丁亲口向我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包括谋杀沃尔特李以及伪造现场，在他而言这都是迫不得已的举措。”
“那么缚魂瓶呢？”菲兹杰拉德试图替马丁开脱，却被乔安打断话茬，冷冰冰地问他：“菲兹杰拉德先生，您能否告诉我，马丁学长当时为什么要拿走那件不属于他的东西？”
第321章：剩下的真相（Ⅳ）
“维达先生，请不要动怒，关于缚魂瓶的事，我不打算替马丁辩护，您听我慢慢讲述。”
查尔斯菲兹杰拉德双手下压，示意乔安冷静一下。
“沃尔特李从罗尔斯实验室窃取的缚魂瓶，的确是被马丁拿走了，不仅于此，他还记下了沃尔特李不久前启动缚魂瓶抽取罗尔斯大师魂灵的那句咒语，并且用同样的方式将沃尔特李的魂灵从尸体当中抽取出来。”
“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恐惧，是为了遮掩自己犯下的罪行，担心警方或者校方请牧师施展‘通灵术’，唤醒沃尔特李的魂灵追问真相，导致自己的谋杀罪行暴露，只有将沃尔特李的魂灵囚禁起来，他才有可能逃脱法网。”
菲兹杰拉德以尽可能不带感**彩的口吻，向乔安转述马丁当时的心理活动。
“维达先生，这都是马丁亲口对我承认的犯罪事实，我也没必要对您隐瞒。”
“马丁学长囚禁沃尔特李的魂灵，这我可以理解，可他为何不释放同样被囚禁在瓶中的罗尔斯导师的魂灵？”乔安沉声质问查尔斯菲兹杰拉德。
“我也问过马丁同样的问题，他告诉我当时太害怕，没想到这件事，而且他只知道如何启动缚魂瓶抽取魂灵，却不懂得要怎样才能把被囚禁的魂灵释放出来，更担心胡乱尝试会把沃尔特李的魂灵一并释放出来，所以在那晚过后一直没敢开启缚魂瓶。”
菲兹杰拉德边说边观察乔安的脸色，发觉他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态，便苦笑一声，接着说：“马丁这些话究竟是借口还是发自真心，我无从得知，但是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熟练掌握了缚魂瓶的用法，恐怕也不敢解放罗尔斯大师的魂灵。”
“这又是为什么？”乔安满脸不解的望向菲兹杰拉德。
“因为马丁是一个胆小怕事疑神疑鬼的人，他亲口告诉我，当沃尔特李带着他潜入罗尔斯实验室的时候，他甚至都无法确定罗尔斯大师当时是不是真的已经断气了，是不是还来得及抢救……在这种情形下，沃尔特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救人，而是窃取罗尔斯大师的缚魂瓶。”
“假如当时罗尔斯大师还没有死，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看到沃尔特李和马丁鬼鬼祟祟潜入自己的实验室，对他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还乘机偷窃他的魔导器，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马丁释放罗尔斯大师的魂灵，这魂灵再被某位牧师以‘通灵术’唤醒，他在指明杀害自己的凶手过后，会不会顺带谴责沃尔特李和马丁师徒二人当夜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再考虑到沃尔特李已经死亡，罗尔斯大师魂灵的谴责无疑会将马丁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使他的罪行暴露出来，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绝对不敢释放罗尔斯大师的魂灵。”
“马丁伪造杀人现场过后，就带着缚魂瓶溜回自己的宿舍，担惊受怕无法入睡，第二天两起凶案曝光，警方前来侦查，如他所愿认定凶手与‘自由之子’协会关系密切。”
“马丁得知案情进展，暗地里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安全了，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一夜的真相，然而就在这时，你从前线归来，还召集爱德华、托马斯、瑞贝卡和报社的人一起调查凶案真相，马丁也被迫卷了进去。”
“马丁最初不想加入你们的调查团队，可是又怕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对他不利的线索，为了随时了解案情进展，他决定加入你们的团队。”
“后来随着调查的深入，谋杀罗尔斯大师的三名凶手浮出水面，马丁更加积极地投身于捉拿凶手的行动当中，主动帮你们出谋划策，目的是将那三名凶手全部击杀，这样一来就可以顺势将谋杀沃尔特李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反正死人不会出声辩解。”
“马丁设想的很好，可惜事与愿违，三名凶手只死了两个，还剩一个小杰克活了下来，并且坚决否认曾经参与谋杀沃尔特李。”
“这下马丁慌了手脚，小杰克不肯认罪，沃尔特李的案子就无法了结，继续调查下去他这个真凶难保不会露出马脚，为了永绝后患，他不得不尽快杀掉小杰克灭口……维达先生，至于之后发生的事，不用我说您也都知道了。”
乔安听菲兹杰拉德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五味杂陈，对马丁史密斯的所作所为既有同情，也有不满，一时不知该对这个人作何评价。
“马丁暗杀小杰克失了手，不得不连夜逃离查普农场，回到学校还是觉得不安全，又连夜跑来我家，请求借宿一晚。”
“就在那天晚上，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哭着求我救救他。”
“我于心不忍，只好答应送他出城，第二天一早，我租了一辆马车，陪马丁出了城门，过后马丁独自下车离开，也不知后来去了哪里。”
林边吹来一阵凉风，空中盘旋多时的阴云终于孕育出一道电光，隆隆雷鸣随之响起，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洒落下来。
“维达先生，马丁让我转告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这些事情全出自马丁一个人的讲述，没有其他凭据，我也无法保证真伪，只是随口一说，说过就忘。”
“您呢，就当成故事随便一听，最好别当真，更不要传扬出去，今天过后，如果警方或者其它好事之徒来找我打听这些故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菲兹杰拉德做出露骨的暗示，过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苦笑着对乔安说：
“这糟糕的天气……雨越下越大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再见，菲兹杰拉德先生，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向外人提起，如果您收到马丁学长的后续消息，请写信告诉我，拜托您了。”
乔安向菲兹杰拉德挥手道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小径尽头，心绪纷乱如麻。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随手抹了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宿舍那边。
第322章：邀请
查尔斯菲兹杰拉德的意外来访给乔安的心境造成强烈的冲击，回到宿舍独坐在书桌前，回想菲兹杰拉德透露的那些关于马丁谋杀沃尔特李的细节，陷入长久的沉思。
乔安尊重法律，却不具备无条件捍卫法律的信念。
马丁史密斯本可以继续隐瞒谋杀真相，这将对他的潜逃大有帮助。然而马丁不仅向菲兹杰拉德吐露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且嘱托菲兹杰拉德将这些细节转告于他，乔安猜不透马丁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做出这一对自己有弊而无利的决定，但是不难感受到马丁此举对自己流露出的信赖。
既然菲兹杰拉德已经做出暗示，不希望他对外透露马丁的犯罪细节，乔安也只能保持沉默，但是并不等于这件事就此画上句号。
乔安可以遵守承诺，不向警方或者其他人透露真相，却不会放弃亲自追寻马丁史密斯的下落，直到从他手中拿回缚魂瓶，释放罗尔斯导师被囚禁的魂灵。
仅仅是灵魂的解脱并不能使一个死去的人复活，如果有可能的话，乔安还想寻访一位精通9环神术的准传奇牧师，设法请求对方施展复活神术使罗尔斯导师起死回生。
当然，目前来看这些设想还很遥远，显得不切实际，但是乔安绝不会因为希望渺茫就放弃希望。
长时间的思索过后，乔安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便暂且放下这桩心事，翻开桌上的书本，重新投入到法术研究当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月底，乔安的法术研究已经初步完成，“义眼”的升级改造课题也大获成功，就在他打算正式告别莱顿学院的时候，这天早上同时收到两封来信。
乔安今天收到的第一封信是瓦萨家的仆人送来的，说是瓦萨中校返回莱顿港述职，昨天刚刚到家，而今天恰好是周末，便写信邀请乔安去弗农山庄做客。
第二封信是稍晚些时候收到的。
送信“人”是一只乌鸦，小喵派来的“动物信使”，信中透露之前受到莱顿学院两位教授遇刺一案牵连入狱的报社总编米兰达费雪女士，已经被警方宣布无罪释放。
这一结果离不开小喵等人的多方奔走，而乔安在调查凶案过程中更是发挥了无可取代的关键作用。
米兰达女士获释后对参与营救自己的众人非常感激，本打算举办一场宴会款待大家，后来听班尼老师说起乔安性格内向孤僻，不喜欢参加宴会这类社交活动，就决定在举办宴会之前单独邀请乔安见一面，当面向他致谢。
乔安参与调查凶案的主要目的是捉拿真凶，替自己的导师复仇，至于帮米兰达女士洗清嫌疑只不过是顺带的事，觉得对方没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当面道谢。
但是小喵在信里一再叮嘱他要准时赴约，还说对他大有好处，乔安无法推脱，只好搭乘早班公共马车先去报社，打算随便应酬一下就告辞，转而前往弗农山庄拜访瓦萨中校。
公共马车在报社大楼附近的街角停下，乔安跳下马车，远远看见小喵正在街边转悠，东张西望的样子分明是在等人。
“喵姐早安。”乔安走向猫女，顺带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乔安，我正担心你不肯来赴约呢！”
小喵兴冲冲的迎上来，挽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就往报社大楼跑。
“快跟我走，米兰达大姐在办公室等你呢！这个老女人脾气很坏，还没什么耐心，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等人，你可别把她惹火了！”
乔安听得一阵头疼，无奈地说：“喵姐，米兰达女士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没必要当面道谢。”
“你确定？”小喵回头瞅着他，绿宝石般美丽的眼眸中闪动着贼兮兮的光芒，“米兰达大姐一向很讲义气，对你的感谢可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你确定对她的谢礼不感兴趣？”
“呃，还有谢礼？这怎么好意思……”
“得了吧！我早就看透你这个‘小财迷’的心思，跟姐姐我装什么清高呀！”
小喵拖着乔安冲进“风动梯”，梯舱缓缓上升的同时还向他打听：“最近有马丁史密斯的消息吗？”
乔安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
小喵没有过多追问，换了个更轻松的话题。
“我和阿吱、班尼老师联合撰写的凶案调查报告，已经开始在报上连载了，很受读者欢迎，报纸订数大增！报社同仁都很高兴，还说这是‘因祸得福’。”
乔安点头附和，其实没心思听小喵唠叨，随着楼层的上升，心情也变得愈发紧张。
“风动梯”在大楼顶层静止下来，梯门缓缓敞开。
小喵牵着乔安的手穿过梯门正对面的走廊，在一间办公室门外止步，抬手咚咚敲门。
“请进。”
门对面传来的声音清冷而威严，使乔安立刻回想起那位戴着银色面具的“狼女士”。
“大姐头，我把乔安给你请来啦！”
“辛苦你了，小喵，这里没你的事了。”
“什么意思嘛大姐头！使唤完了就把人家打发走，难道本小姐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人’？”
办公室里响起猫女的娇嗔，随即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当然不是什么‘工具人’，我亲爱的小喵，你是一只‘工具猫’。”
“可恶的老女人！”小喵气鼓鼓地冲出办公室，对乔安说：“快进去吧，老女人只想单独跟你聊。”
乔安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房门，转身望向办公桌对面，不由微微一怔。
他听小喵口口声声吐槽自己的老板是“老女人”，原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位不苟言笑威严冷漠的中年妇女，这也符合报社总编的身份。
然而现实与他的想象背道而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鼻梁上架着水晶眼镜，质感近乎透明的金色齐耳短发烘托出知性美。
当米兰达费雪含笑起身相迎的时候，乔安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红黑花格子呢短夹克，下身搭配长裤和高跟皮靴，立刻在他脑海中形成潇洒干练的印象。
第323章：引荐信
“您好，费雪女士，我还以为……”乔安迟疑了一下，改口道：“您看起来比我想象中年轻很多。”
米兰达费雪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只是轻轻撩起自己耳畔的秀发，露出尖尖的耳朵。
乔安愣了一下，恍然道：“原来您是一位精灵女士……”这就难怪小喵背地里叫她“老女人”了，精灵女性就算活到三百岁，容颜也不会有丝毫的衰老迹象，看起来依旧宛如妙龄少女。
“纯血精灵在人类的城市里太少见了，我的血统也不够纯粹外祖父是人类，这使我在成长过程中多少也受到了一些来自精灵社群与人类社会的双重歧视。”米兰达摇摇头，秀发随之摇曳出白金光泽，“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维达先生，您请坐，喜欢红茶还是咖啡？”
“都可以，谢谢。”
米兰达递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接着拿起一只精美的金属扁盒：“要不要来点烟草，提提神？”
“谢谢，我不吸烟。”
“那您介意女人抽烟吗？”
“这……我当然不介意，您请自便。”
米兰达释然的笑了笑，打开烟盒抽出一支手工卷烟，插在一支修长的象牙烟嘴前端，随手使了个“魔法伎俩”点燃纸烟，不疾不徐吸了一口，朱唇轻启，缓缓呼出一缕淡紫色的氤氲。
乔安其实不太喜欢烟草燃烧时散发出的呛人气味，还在罗尔斯导师的炼金学课堂上分析化验过烟草的成分，其中麻醉性和成瘾性的成分令他印象深刻。
他也知道很多法师嗜好烟草，据说有助于缓解高强度脑力活动造成的精神疲劳，但是乔安不想尝试这种减压方式。
他对一切具有成瘾性的摄入品都怀有深深的戒备，能不接触尽量不要接触，免得损害身体。
尽管乔安不太喜欢烟草的气味，但是他必须承认米兰达费雪抽烟时的神态优雅得就像一副古典油画，就连指尖轻轻拨弄烟嘴时的小动作都那么迷人，使他不由看得出神。
米兰达抬头看了他一眼，含笑的唇角微微上扬。
乔安连忙移开视线，脸颊一阵发烫。
“维达先生，这次我请您来做客，是要当面感谢您查出莱顿学院两起谋杀案的真凶，帮我洗脱了嫌疑，恢复了名誉。”
“您太客气了，费雪女士，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乔安连忙申明。
“这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您的作用无可替代。”米兰达费雪笑着打断乔安的话，同时递来一张支票，“这是一点小小的谢礼，不成敬意，请不要推辞。”
乔安接过支票，2000金杜加的数额随之映入眼中，不由得心头一跳，刚酝酿好的客套辞令全都咽回肚里，尴尬地连声向这位出手阔绰的女士道谢。
米兰达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接着便有意无意地打听乔安的出身来历，以及将来的打算。得知他就要离开莱顿学院，不免有些意外。
“维达先生，您还这么年轻，又有天赋，为何要放弃求学呢？是不是经济方面有困难？”
乔安听出她话语中流露出发自真心的关切，对这位外表冷艳内心热诚的女士增添了几分好感，低声回答：“倒不是负担不起学费，只是想换一个新环境，寻求层次更高的学识。”
“在咱们新大陆，比莱顿学院层次更高的学府就只有米德嘉德大学了，您是不是打算前往米德嘉德大学深造？”米兰达望向乔安的眼眸中带着探询的意味。
“如您所说，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乔安如实相告。
米兰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问他：“您对米德嘉德地区熟悉吗？在那里有没有亲戚朋友，或者监护人？”
“我从没去过米德嘉德，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熟人可以投奔。”乔安局促地回答。
“您还太年轻，维达先生，一个人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方城市独自生活可不大妥当，米德嘉德无论气候、环境还是风俗习惯都与咱们南方不同，您恐怕会觉得不习惯。”
米兰达以含蓄的方式向乔安提出劝告。
“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终归慢慢会习惯的。”乔安低着头回答。
米兰达叹了口气，听出这个倔强的少年已经拿定主意，便不再试图劝阻，回到办公桌前，提起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唰唰写下几行字，最后还施法加上印记，将这张纸条递给乔安。
乔安接过来看了看，首先注意到米兰达以“秘法印记”加盖的徽记，分裂成八段的金蛇，正是“自由之子”协会的标记。
至于这封短信的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米兰达费雪在信中申明乔安是她的好友，请看到这封介绍信的协会同仁尽可能为他提供方便和帮助云云。
“费雪女士，谢谢您的关照。”乔安拿着这封介绍信，感激地向她鞠了一躬。
“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这么见外。”
米兰达放下鹅毛笔，走到乔安跟前，修长的身段比面前这位清秀俊俏的少年法师高出大半头，含笑凝望的神态使乔安感到很温暖，心想假如自己有一位亲姐姐，米兰达费雪无疑就是最完美的典范。
“乔安，我们‘自由之子’协会在米德嘉德也有办事处，你到了那里以后，抽空去当地一家名叫‘海湾商行’的店铺一趟，出示我的介绍信，如果商行的人问你找谁，你就说我介绍你来找约瑟夫亚当斯先生，还记得他吗？”
“当然记得。”
乔安脑海中立刻浮现那个戴着狐狸头面具的男人。
此人是米兰达费雪在“自由之子”协会的上司，而且似乎与卡斯蒂斯勋爵关系密切。
“如果亚当斯不在商行，你找商行的经理也一样，总之有了这封介绍信，协会的同仁都不会拿你当外人。”
“往后你遇到麻烦就可以去海湾商行求助，如果想购买特殊的施法素材，或者出售自己制作的魔导器，也可以去海湾商行交易，保证给你一个最实惠的价码。”
说到这里，米兰达费雪狡黠的眨眨眼睛。
“可惜协会无法为你提供发票和报税单，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乔安也忍不住笑了。
然而想到自己去了米德嘉德，还是免不了跟走私贩子打交道，心情颇有些复杂。
第324章：遗产继承人
说完了正事，乔安便向米兰达费雪告辞。米兰达没有多做挽留，摇铃呼唤小喵进来，吩咐她送乔安下楼。
到了楼下，乔安告辞小喵，在附近的公共车站租了一匹驿马，出了城门，沿着依芬河岸向西骑行。
秋收刚结束，收割过后的庄稼秸秆还没来得及清理，河岸两侧的农田遍地金黄，风景宜人。
乔安骑马飞驰在横穿原野的大道上，凉爽的秋风迎面吹来，精神格外振奋。
这一路上，他先经过查普家的农场，接着路过卡斯蒂斯家的种植园，又骑行了半个钟头才远远看到瓦萨家的庄园。
乔安回想自己在莱顿城这大半年的经历，除了校园，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卡斯蒂斯和瓦萨两家。
瓦萨先生和卡斯蒂斯姐妹，对待他如同至亲的家人，想到就要向他们道别，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逢，乔安的心情不免低落下来。
乔安在弗农山庄大门外下了马，牵着马走向瓦萨家的大屋。
沿途所见的仆人对他的来访早已习以为常，主动向他打招呼，恭敬地称他为“维达少爷”。
乔安将马儿交给一名仆人，问他瓦萨先生是否在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匆匆进了大屋。
“乔安，我已经等了你一上午，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乔治瓦萨沿着楼梯下来，说话时的口气虽然略带埋怨，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他把乔安当做自家人而非访客的心态。
“本来早该到了，临时收到报社总编米兰达费雪女士的邀请，去她的编辑部小坐了片刻。”乔安解释道。
“费雪女士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你是怎么结识她的？”瓦萨好奇地打听。
“这就说来话长了……”乔安挠挠头，思索该从何说起。
“咱们先去马厩，边走边说。”瓦萨走向门外。
乔安这时才注意到瓦萨换上了一身只有出席宴会时才会穿的正装，诧异地问：“您要去赴宴？”
“也不算正式宴会，就是去玛莎家吃午饭。”瓦萨笑着回答。
“我跟着去合适吗？”
“这个问题真奇怪，你不去才不合适吧！”瓦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瑞贝卡说，你打算退学？”
“倒不是退学，只是想提前结束在莱顿学院的学业，然后去米德嘉德游历，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三月我将去米德嘉德大学参加奥法研究院的新生考试。”
“这是好事啊，乔安，我早就觉得莱顿学院的池塘太浅，容不下你这条大鱼，更何况罗尔斯导师都已经……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瓦萨歉意的望向乔安。
乔安摇摇头，低声说：“没关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难过也只能接受现实。”
“是啊，我们只能面对现实，就像当初尼塞西堡垒即将陷落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甚至都写好了遗书，打算把弗农山庄和周边的牧场都留给我的遗产继承人，没想到绝望关头突然迎来转机……感谢吾主蒂茉丝护佑。”
瓦萨低声祈祷，过后冲乔安古怪的笑笑：“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呢，知不知道我的遗产继承人是谁？”
“反正不是我。”乔安随口回答。
“笨蛋！还真就是你。”瓦萨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可是您事先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呀！”乔安既吃惊又困惑。
“当时我在战俘营里写遗书，哪还顾得上征求你的意见，我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在世的直系亲属，想把遗产留给谁完全是我的自由，没必要管别人怎么看。”瓦萨满不在乎地说。
“您这样做，未免太独断专行了……”
“这不重要，乔安，你应该惋惜自己没能成为这座庄园的新主人才对。”瓦萨大笑着说。
“考虑到继承这笔遗产的前提条件，我现在只觉得庆幸。”乔安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瓦萨先生，恕我直言，您这样做很不得体，最起码应该先征求一下玛莎小姐的意见。”
“为什么要征求她的意见？”瓦萨问。
“您这次回来，是不是打算向玛莎小姐求婚？”
“事实上我们昨天刚订婚。”瓦萨中校有些难为情地揉搓脸颊。
“那么您要处置自己的财产，当然应该先征求未婚妻的意见。”
“道理是没错，不过乔安，你觉得拥有两万亩种植园的玛莎，会在乎我这区区两千亩家产吗？”瓦萨自嘲地苦笑。
“算了，不谈这个，瓦萨先生，听说您这次是回来述职的，有没有被上司刁难？”乔安关切地问。
“坦率地讲，我这次打了败仗，还做了海蓝人的俘虏，着实不大光彩，在盖茨将军那里听了不少冷言冷语，好在总督阁下宽宏大量，非但没有怪罪我打了败仗，还称赞我在危急时刻表现出来的从容和镇定，及时通知安德森中校的部队停止行军，避免遭受更大的伤亡。”
瓦萨接过仆人递来的缰绳，翻身骑上自己的爱马“尼尔森”。
乔安也骑上自己租来的那匹驿马，跟了上去。
“我很感激总督阁下的宽容态度，同时也有些不安……”
“您在担心什么？”乔安催马与瓦萨并肩骑行。
“这件事你也知道的，当初我为了带领全体被俘官兵重获自由，被迫签署了海蓝军官迭戈安东尼奥尼起草的那份投降书。”
“其实我看不太懂海蓝文字，当时急着重获自由，迭戈安东尼奥尼为我翻译投降书条款的时候，我也没有仔细听，很草率地就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名。”
瓦萨脸色沉重。
“那份投降书里，是不是埋藏了文字陷阱？”乔安猜测道。
瓦萨点了下头，低声说：“直到昨天，我拿着文件副本返回司令部述职，才得知投降书上有一条写着‘是我下令杀了海蓝外交特使约瑟夫**维尔爵士’，而我的签名无异于承认这桩罪行，为此遭到盖茨将军好一通奚落，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很惭愧。”
“您在投降书上签了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吗？”乔安担心地问。
第325章：心碎的声音
“在投降书上签了名，当然有损我本人的声誉，况且身为一名军人，下令杀害手无寸铁的外交官，可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行为。”
瓦萨中校眉头紧锁。
“我个人的荣辱还只是小事，更大的麻烦在于，这份投降书将有可能为亚珊帝国与海蓝王国的外交关系，埋下一个隐患。”
乔安发觉他心情不佳，便试图换一个更轻松的话题。
“瓦萨先生，有件事我得向您汇报。”
“汇报？听你的口气这么郑重，到底是什么事？”瓦萨好奇地望过来。
“当初修建尼塞西堡垒时，你借给我的那支‘塑石魔杖’，我还没有归还。”
其实乔安很庆幸自己忘记归还魔杖，否则“牧马人山谷”一战，被岩石活活夹死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而非“牧虫人”伊达尔。
“塑石魔杖啊，那是骑士团的军用物资，你应该去找我们的军需官格林少校归还。
“其实我已经找过格林先生了，可是他说部队在尼塞西堡垒投降以后，随军物资都被海蓝人劫走，后来虽然战俘重获自由，但是当初被抢走的物资并没有归还。”
“在格林少校向司令部提交的报告中，这支魔杖也被列入遗失名单，已经在军需部门存档备案，如果现在上缴已经被认定为遗失的魔杖，反而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建议我自己留下这支魔杖，反正也没人追究。”
听了乔安的讲述，瓦萨沉吟许久才开口。
“如果当初你是找我归还塑石魔杖，出于一名圣武士的原则，我会收回魔杖，设法交还军需部门，然而这不见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军需后勤方面，纳撒尼尔比我更有经验，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跟你说了，你就不要再纠结了，自己收着那支魔杖，算是留个纪念吧。”
乔安默默点了下头，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两人并肩骑行，边走边聊，不出半个钟头就来到卡斯蒂斯家的白屋庄园，远远看见玛莎小姐站在二楼阳台上向这边眺望。
她似乎发觉了乔安和瓦萨的身影，扭头奔回屋里，不多时就推开一楼大门迎了出来。
“乔安，你已经很久没来我家了。”
“午安，玛莎小姐，您的气色看起来比从前好多了，听说您和瓦萨先生定了婚约，恭喜你们。”
玛莎小姐脸颊微微泛红，回头冲大屋喊道：“瑞贝卡，乔安来啦！”
“让他稍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屋里飘来少女活泼爽朗的笑声，接着传来一连串鞋跟敲打地板时发出的急促而清脆的声响。
瑞贝卡穿着一件雪白的连衣裙出现在门口，先向瓦萨中校点头一笑，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过后不由分说抓住乔安的手，转身就往屋里跑。
“来我房间，有件事要单独跟你谈！”
乔安被这冒失的女孩拽得直踉跄，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听见身后传来瓦萨和玛莎的窃笑，不由耳根发烫。
瑞贝卡对姐姐带有调侃意味的笑声置若罔闻，俏脸紧绷，显得心事重重。拖着乔安回到二楼闺房，关上房门，一脸严肃地问他：“真的已经决定了？”
乔安愣了一下，随即领悟她的用意，避开少女写满无言挽留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
“为什么急着走，莱顿港有什么令你生厌，以至于迫使你非走不可的人或事物吗？”
“那倒没有。”乔安心虚地回答。
“那么请诚实地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令你割舍不下，难以忘怀的人？”
少女异常灼热的目光使乔安感到莫名地心慌，连忙点头。
“是什么呢？”
“很多很多，比如瓦萨先生，玛莎小姐，喵姐他们，还有学校的朋友。”
“还有别的吗？”瑞贝卡追问地同时向他靠近一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面庞。
乔安想了想，隐约猜出她期待中的答案，可是从一般的语言逻辑来讲，“学校里的朋友”，就包括瑞贝卡本人，自己还有必要把她单独拿出来加以特别强调吗？
看看瑞贝卡严肃的神态，乔安觉得这事虽然不太合乎逻辑，但还是应该做出正面的回答。
“当然还有你，瑞贝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瑞贝卡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挽着他的手，兴冲冲的走到梳妆台跟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钱包式的储物袋。
“我已经把随身物品都收拾好了，这些年来积攒的零用钱也都带在身上，省着点用，算上学费，足够咱们一年的开销了，什么时候出发？”
乔安吃惊地望着她：“你……这是什么用意？”
这幅铁了心要私奔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用意？”瑞贝卡兴奋的跳起来，“当然是去米德嘉德！难道你不打算带我一起去！”
像是被当面打了一拳，乔安踉跄着后退两步，过了许久才开口：“你有没有问过玛莎小姐？”
“我自己的事，何必问她！况且问了也是白问，她现在有了瓦萨先生，即将迎来美满的婚姻，可她依旧还是那么顽固，不肯放我去追寻自由！”
瑞贝卡激动地抓住乔安的胳膊，尖尖的指甲陷入他的肌肤。
“乔安，我不在乎玛莎怎么想，反正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永远不会抛下我对不对？”
“对不起，瑞贝卡……我不能带你一起走，除非得到玛莎小姐的允许。”
乔安别过头去，不敢正视瑞贝卡极度失望的表情。
在这一刹那，他仿佛听见少女剧烈起伏的胸膛深处，传来心碎的声音。
昏暗的卧室里突然闪现银光，是瑞贝卡的长发因情绪失控而变成银白色。
好在“安神手镯”及时激活，使刚刚开始躁动的异怪之血重归平静。
乔安注意到瑞贝卡激动地脸色在魔法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先是松了口气，继之以深深地自责。
瑞贝卡手腕上那支附魔镯子是他亲手创造，能够在瑞贝卡情绪失控的刹那自行触发2环法术“安定心神”，促使她冷静下来，避免异怪血统苏醒，满头长发变成失控的凶器。
一直以来，乔安对“安神手镯”这件作品都很满意，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帮瑞贝卡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然而此时此刻，亲眼目睹瑞贝卡脸上的心碎表情，眼中闪动的泪光，满腔的失望和沮丧，全都在附魔手镯的压迫下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迅速消退，代之以玩具娃娃般平静而呆板的神态，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给瑞贝卡戴上“安神手镯”，其实是在无意间做了一件很残酷的事。
第326章：永远幸福
瑞贝卡的确需要“安神手镯”，控制不安定的异怪血脉和暴力本能。
但“安神手镯”就像一柄双刃剑，在抑制异怪血脉觉醒的同时，也无情地剥夺了瑞贝卡充分表达喜怒哀乐的自由，剥夺了自由宣泄情感的权力。
哪怕是一个傻子，疯子，高兴的时候也会放声大笑，悲伤的时候也会嚎啕大哭。
瑞贝卡不疯也不傻，她有健全的智力和情感，可她就这样被剥夺了大哭大笑大悲大喜的自由，甚至还把剥夺她上述自由的那个人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试图追随他同去千里之外一座陌生的城市，试图把自己的花样年华和对未来的憧憬全都寄托在对方身上，这是多么的可悲。
如此想着，乔安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刚刚因为拒绝瑞贝卡而产生的负疚感也消失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太冷酷，而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瑞贝卡的一片真情，离开她，反而是在拯救她，使她的人生避免滑向一条注定通往悲剧结局的轨道。
“乔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瑞贝卡恢复了冷静，看起来是那么温柔贤惠知书达理。
可乔安却觉得她变得很陌生，变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而非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姑娘。
然而这一切能怪谁呢？
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乔安无法开口回答她的柔声细语，唯恐一开口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瑞贝卡觉察到他用力咬着嘴唇，唇间渗出血色，明明心疼地不得了却又不得不克制情绪以免唤醒异怪血脉，心平气和地说：
“乔安，米德嘉德大学的奥法研究院三月初才开始招生，现在时间还早，你没必要马上动身，不如先缓一缓，等过了年，咱们先设法说服瓦萨先生，然后再请这位准姐夫说服玛莎同意咱们结伴旅行，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是不是更好一点？”
瑞贝卡的确提出了一个最合理且最具可行性的策略。
但是她不明白，乔安越是看到她乖巧懂事条理分明的样子，就越发心痛的厉害。
如果瑞贝卡大发脾气，劈头盖脸地骂他甚至打他，他心里反而会好受一点，却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仿佛被魔法催眠洗脑似的委曲求全。
“对不起，瑞贝卡，我不能再等了，非走不可。”乔安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转身走向门口。
“可是，非走不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瑞贝卡追在他身后，带着压抑的哭腔问。
“因为……”乔安拉开卧室房门，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我不想害你。”
“害我？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瑞贝卡嗤笑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可能刺伤乔安的自尊，连忙收起笑容，代之以温情脉脉、谆谆教诲的神态，像是换了一副面具。
“乔安，我知道接连丧失亲人与师长对你造成了很严重的精神创伤，但是人总是要死的，你外公也罢，罗尔斯大师也罢，每个人生老病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你没有理由认为自己的存在会伤害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更不必为此感到自责甚至自卑……”
乔安低头不语，烦躁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瑞贝卡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拉着他的手继续柔声安慰。
“做人呢，应该乐观一点，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爱护你。”
“我也曾经历过很多打击，以至于怀疑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悲剧，可是你看，现在的我不也变得积极乐观了吗？”
“这还要多亏你，为我制作的‘安神手镯’……”
“够了，瑞贝卡！我不想再听你的说教，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乔安终于忍不住打断瑞贝卡的话，她自以为是的劝慰，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对他的误解。
从外公病逝到罗尔斯导师遇刺，再到马丁史密斯的被迫犯罪与畏罪潜逃，许久以来堆积在乔安心头的负面情绪如同火山爆发喷涌而出，每一句撕心裂肺的自白都如同灼热的岩浆。
“瑞贝卡，你以为你与我有相似的异怪血统，有相似的不幸童年，所以你以为自己能够理解我的所思所想？”
“然而你错了！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刚才提到了不幸，而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不幸！”
“瑞贝卡，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不幸！”
“如果周围的人都歧视你，厌恶你，排斥你，这还算不上不幸。”
“因为你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无辜的受害者，你可以把欺负你的人想象成反派丑角，当做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
“真正的悲剧，是周围的人都很关心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竭尽所能的帮助你，然而你的心中一片冰冷死寂，如同荒凉的坟场，永远无法激发出同样火热的爱意来回报那些对你好的人！”
“你甚至会恨他们，恨那些关爱你的人，他们越是关心爱护你，就越是反衬出你的冷血无情，你就越想远离他们，离得越远越好，就好比冰雪不得不逃避热情的火焰！”
“你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也无法迁怒于任何人，难道关心你的人们有错吗？”
“尽管他们对你的关心，总会给你带来比敌视更大的精神压力，可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无可指责，错的只能是你自己，你只能认为自己有病你是一个缺乏正常人类情感的怪物！”
“我告诉你，瑞贝卡，这才是一出真正的悲剧，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这种不幸源自于你的灵魂而非外部世界，在这出悲剧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真正的反派，就是你自己！”
……
乔安走出瑞贝卡的卧室，默默关上房门，下了楼梯。
瓦萨和玛莎挽着手站在大厅中央，两双眼睛都不安地望着乔安，很想打听他是不是跟瑞贝卡吵架了，却又不好开口。
“瓦萨先生，玛莎小姐，很抱歉不能留下陪你们吃饭，我先告辞了。”
“乔安，瑞贝卡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玛莎小姐满脸歉意地追上来。
“不，是我惹她生气了。”
乔安想了想，转身望向玛莎和瓦萨，强忍着流泪的冲动，以尽可能诚挚地语气对他们说：
“玛莎小姐，瓦萨先生，这一年来谢谢你们把我当成自己的家人，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照，在告别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瑞贝卡的心愿，放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再见，请原谅我无法留下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祝愿你们婚后生活，幸福美满，直到永远。”
（第二卷完）
第1章：弯刀海岸
莱顿港所在的皮克海湾，向北方延伸的海岸线呈弧形，凌空俯瞰宛如一口修长的“弯刀”，在丛林与大海之间劈开一条由金色沙滩铺就的走廊，向北直抵“绞首森林”，故而这段海岸线被当地土著人称为“弯刀海岸”。
沿着“弯刀海岸”旅行的人们可以欣赏到威尔诺亚海滨的美丽风光，沿途沙滩上随处可见肥硕的牡蛎和螃蟹，但是偶尔也会有遭遇活跃在浅海一带的野兽、恐龙乃至沙华鱼人海盗的风险。
相比欣赏旅途中的风光，绝大多数商旅更在意的是安全和便利，从这个角度来讲，徒步或者骑马沿岸旅行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在莱顿港搭船北上才是最佳选择。
然而旅途中的风险不仅仅停留在海岸上，沿岸密布的岬角和成群的暗礁都对往来航船构成巨大威胁。
为了排除触礁的风险，亚尔夫海姆殖民政府在“弯刀海岸”上修建了许多灯塔。
有经验的水手只要远远的看一眼塔顶昼夜放光的“不灭明焰”就心里有数。
灯塔发出黄色光芒，表明灯塔附近有风平浪静的锚地可供临时靠港；如果看到红色光辉，最好远远地绕开灯塔附近必有暗礁密布！
时至今日，这些海岸灯塔大多还在履行着守望航道的职责，但是也有个别灯塔遭到破坏，灯光已然熄灭，甚至沦为魔物的巢穴。
殖民地政府既无财力也无兵力驱逐魔物重建灯塔，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结果就苦了那些不熟悉当地情况的海员，在失去灯塔导航的情况下冒险航行，触礁沉没的悲剧时有发生。
位于“弯刀海岸”的某处岬角上，就有这样一座已经废弃长达四年之久的预警灯塔，四年来总共有不下20艘大小船舶在这片危险海域触礁沉没，据说当地还有大群沙华鱼人盘踞，以杀戮劫掠落难的水手和商旅为业。
暗礁加上海盗，使这片海域蒙上一层阴森恐怖的气氛，以至于博得了“水手墓园”这一令人胆寒的恶名。
十月底的亚尔夫海姆正值深秋，天气忽冷忽热，近海沿岸受到洋流影响气候变化尤其激烈，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中午便有层层叠叠的乌云被海风吹到岸边，天色立刻阴沉下来。
阴云密布的天幕中，一条黑影正在展翅翱翔，与途中擦肩而过的雁群恰好相反，这个半人半鹰的怪物独自向北飞行。
鹰人头顶的云团越来越厚，时而闪过一道电光，雷鸣随之滚滚而来。
眼看一场雷暴雨即将到来，鹰人担心自己这身蓬松的羽毛被雨水打湿，只得收敛宽大的双翼压低高度，在海岸上空盘旋，打算找个地方暂避风雨。
他很快就注意到附近岬角上耸立着一座灯塔，虽然灯塔看起来年久失修，塔顶灯光也熄灭了，但是对于一位急于躲避风雨的旅人而言，可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赶紧降落下去。
呼啸的气流吹散灯塔门前的尘沙，鹰人平稳落地，抬手掀起斗篷兜帽，露出一双炯炯生辉的锐利眼眸。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生物，便施法变回人形转瞬间由高大威武的约顿海姆鹰人变成一位少年法师，白皙俊俏的脸庞带着些许书卷气，右眼色泽比漆黑的左眸略浅一些，呈金棕色，瞳孔深处泛起魔力波动。
空中传来一阵雷鸣，雨滴淅淅沥沥洒落下来。少年法师连忙加快脚步走向灯塔，推开破旧的大门，高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回声在灯塔一楼大厅回荡，久久无人应答。
少年法师站在门口，看到大厅地面积满一层厚厚的沙尘，确认灯塔已经废弃多时，望员也早就离开了。
门外雨势转疾，天色也迅速阴下来，灯塔中变得愈发昏暗，一眼望去，到处灰蒙蒙的，死气沉沉。
“tercen！”
少年法师抬手轻触右眼，同时咏出一个代表“洞察”的精灵语咒文，激活右眼事实上是一颗“义眼”附魔的2环预言系奥术“黑暗视觉”，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就如同在充足的光照下观察事物。
少年法师反手关上那扇锈迹斑驳的灯塔大门，在黑暗中从容踱步，视线如同两道电光扫视四周。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大摊积水，对面墙角堆积着数只两尺多高的大陶罐，其中半数已经破碎。
少年法师绕过水洼走到墙角，施放“法师之手”隔空拂去罐上积尘，拧开罐盖，朝里面看了看，发觉只有浅浅一层浑浊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似乎是一罐快要蒸发殆尽的陈酒。
少年法师对酒没兴趣，重新拧上罐盖，转身走向旋转楼梯，打算登上塔顶看看灯台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刚迈出一步，他就停了下来，扭头望向身后那滩泛动微光的水洼，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这位年轻的法师，表面看来与寻常人类少年无甚区别，其实具有稀薄的“异怪血统”，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生长在他颈后的畸形眼球，便是异怪血统的外在特征。
这颗长在颈后的畸形眼球，具有正常人类眼眸的一切视觉功能，故而少年法师能够借助这颗眼球看到自己背后的景象。
正是得益于这一特长，他在刚刚背对水洼的刹那，透过颈部眼球无意间看见那滩平静的水洼突然抖动了一下，还有两条银灰色的纤细水柱自水面缓缓升起，仿佛探出两根触手似的。
这一意外发现引起了少年法师的警觉，止步回头，仔细观察那滩银灰色的浑浊水洼，越看越觉得诡异。
水洼依旧静静的停留在那里，乍看起来与寻常污水毫无区别，但是当少年法师抽取两道“席德法力”加持2环“高等内视术”，眼前的伪装便被彻底揭穿。
……
侦查目标：疑似泥形生物
健康状态：虚弱（体液蒸发过多，急需补水）
特殊能力：未知
危险等级：未知
属性：力量16，敏捷1，体质26，智力-（＜1），感知1，魅力1
第2章：灰泥怪
“原来是一只泥怪。”
少年法师暗自庆幸自己足够警惕。
假如刚才不小心踩到那滩伪装成水洼的泥怪，必定会被这怪物捕获，像一大团胶水似的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像他这样一个身体素质普通的小法师，倘若遭到这只力量属性高达16点的泥怪偷袭，恐怕很难挣脱对方的束缚，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泥怪就是人们俗称的“史莱姆”，种类繁多，仅在《瓦雷斯怪物图鉴》当中有记录的就不下十种。
所有种类的泥怪其实都长得差不多，看起来就像一大坨半透明的果冻，要是平铺在地上，看上去就如同一滩胶水，只不过体型和色彩略有不同。
绝大多数种类的泥怪没有“大脑”之类专门用于思考的器官，心智水平停留在非常低级的层次，智商近乎为零，只凭借与生俱来的本能狩猎维生。
比如这只潜伏在废弃灯塔中的泥怪，伪装成一滩惟妙惟肖的水洼，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错把它当成可供饮用的水源，随后乘机发动袭击。
这种狩猎方式谈不上聪明，但是很有效。特别是配合泥怪粘稠的果冻状躯体，一旦黏住猎物就很难被甩脱，而且泥怪的体液大多是具有腐蚀性的强酸，将猎物包裹起来，渗入皮肤，不出片刻就能将猎物的血肉骨骼溶蚀殆尽，转化为自身赖以维生的养分。
泥怪既没有发达的大脑，也没有灵活的肢体，战斗技巧更谈不上高明，但是这种怪物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刀剑箭矢之类尖锐武器很难对它那富有弹性的果冻状身躯造成致命伤害，反而会被其酸性体液腐蚀生锈，再加上泥怪普遍具有高到变态的体质属性，真的很难把它彻底杀死。况且就算把它弄死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所以冒险者在旅途中遭遇泥怪，往往选择绕路躲避，犯不着跟它死磕。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偶尔也会有那种为了满足好奇心和求知欲而不畏艰险与麻烦的怪人。
比如此刻走进灯塔避雨的这位少年法师，就对眼前这滩伪装成水洼的泥怪发生了浓厚兴趣，反正在外游历就是为了增长见识，雨停之前也无法继续赶路，便决定花点时间研究一下这只罕见且有趣的怪物。
从其呈现出的银灰色泽来看，少年法师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只“灰泥怪”。
他曾在《瓦雷斯怪物图鉴》中看到过灰泥怪的相关记载，有学者认为这种怪物是失败的炼金实验的产物，但是也有学者持不同见解，确信灰泥怪是魔法药剂与污水融合之后诞生的意外产物，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进行分裂生殖。
书本上的说法只能作为参考，想深入了解这种奇特的生物，还是得亲自观察并且进行实验分析。少年法师打开储物袋，兴冲冲取出一支手提箱。
箱子里分割成许多小格，整齐放置着各种炼金实验器材、试剂瓶以及稀奇古怪的药物。
少年法师将便携实验箱放在脚下，而后施放0环奥术“法师之手”，遥控这只无形的魔力手掌从手提箱中取出一支拇指粗、半尺长的玻璃注射器，装上针头，送到二十尺外，“噗嗤”一声扎进那滩伪装成污水的灰泥怪体内，抽出满满一管体液，而后拉回“法师之手”。
低头观察注射器，少年法师发觉钢制针头已经被腐蚀的锈迹斑驳，玻璃注射器却没有被腐蚀的迹象。
由此可见，灰泥怪的体液的确如同书上记载的那样能够腐蚀金属，但是对玻璃制品不起作用。
少年法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仍未得到满足，接下来又从手提箱中取出酸碱试纸测定灰泥怪体液的酸性并记录在实验手册上。
然后将酸液滴在不同材质的物体上，进一步测试其腐蚀性，结果发现石灰岩以及骨头、发丝这类有机物也能被灰泥怪的酸液溶蚀，陶瓷片则完全不受腐蚀。
少年法师沉迷于自己的研究工作，对面那只灰泥怪却有些慌了！
以它那点可怜的智力，完全搞不懂那个人类少年究竟在干什么。
先是用一支粗管子扎它，抽它的血，还把它的血涂抹在各种材料上观察，却始终不肯靠近它，一切接触都通过遥控法术来完成，使它根本没有机会发起反扑，陷入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灰泥怪终于忍无可忍，索性放弃伪装，收拢身躯，由平摊在地上的水洼变成一颗硕大的半球形灰色果冻，像蜗牛那样贴地蠕动，并且自身体两侧伸展出数条细长的伪足，试图主动捕捉对面那个可恶的家伙。
少年法师听见灰泥怪蠕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机警地抬头望过来，出神观察它的原初形态，沉静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慌张，看似随意的从手提箱里抓起一颗玻璃珠，握在掌心。
灰泥怪的移动速度很缓慢，少年法师在它迫近之前从容吟咏施法，同时捏碎手中那颗玻璃珠。
“ruma！”
玻璃粉尘被魔力转化为一只半透明的魔力巨掌，如同一面大盾挡在少年法师前方，阻止灰泥怪继续靠近。
灰泥怪探出两根伪足触碰魔力巨掌，试图腐蚀这道屏障，然而力场构筑而成的大手不受强酸影响，在少年法师的遥控下张开五指，将灰泥怪一把抓了起来。
灰泥怪本能地意识到处境危险，慌忙扭动身躯，像是一滩被拉长的胶泥，试图钻出巨掌指缝，逃离险境。
少年法师扯了扯嘴角，遥控魔力大手将那滩即将溢出指缝的胶质高高抛起。
灰泥怪不由自主飞上半空，身体发乎本能地收缩成球状，进入防范撞击的状态。
少年法师趁机腾出手来，遥控“法师强袭掌”抓起堆放在墙角的一只大陶罐，迎向从天而降的灰泥怪。
噗！
灰泥怪掉进陶罐，罐口溅出一蓬酒浆。
少年法师走到陶罐跟前，俯身向罐中窥探。
灰泥怪半边身子浸泡在酒中，竭力伸展黏湿的伪足攀附罐壁，试图爬出罐口。
第3章：塔中魅影
“uré！”
少年法师吐出一句咒文，右眼骤然变得赤红如火，瞳孔深处射出一束灼热射线，正中罐中灰泥怪。
灰泥怪被这道温度之高足以熔穿铁板的魔法射线击中，只是颤抖了一下，依旧努力向罐口攀爬，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家伙，不怕火烧吗？”
少年法师挠了挠头，抬手屈指轻弹，向罐中的灰泥怪射出一道0环“冰冻射线”。
冰蓝色光束击中灰泥怪，迸发出的寒气使陶罐内壁结了一层霜花，灰泥怪自身却毫无妨碍。
“免疫火焰和寒冷攻击，再加上自身具有酸蚀体质，这家伙还真够难缠的。”
少年法师自言自语着，拔出腰间佩戴的那柄匕首，吟咏咒文激发匕首蕴含的魔力，刀锋随之喷射出一道长达五尺的闪亮电弧。
噼啪！
电弧击打在刚刚爬出陶罐的灰泥怪身上，电得这怪物猛烈哆嗦，慌忙缩回罐子里不敢露头。
“看来四大元素能量当中，唯有电能可以对灰泥怪造成有效的杀伤。”
少年法师露出释然的笑容，抓起一只炭笔匆匆在日志本上记录下关于灰泥怪能量抗性的检测结果。
收起纸笔和实验器材，少年法师抬头望向那只收纳灰泥怪的陶罐，略作犹豫过后打消了立刻杀死这只怪物的念头，拧紧陶罐盖子，先把这家伙暂且囚禁起来。
说不定还能拿它作为素材，开展一些更有趣的研究。
少年法师遥控魔力巨掌，将囚禁灰泥怪的陶罐放回墙角，转身登上通往灯塔顶层的楼梯。
陈旧的楼梯满是积尘，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少年法师不得不放轻脚步，唯恐踩断脚下木板。
灯塔阁楼空间狭小，没有窗户，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霉味，靠墙的地方安置着一具酷似船舵的轮盘，金属握柄已经锈迹斑驳。
少年法师走到舵轮跟前观察了一下，掏出手帕擦去握柄上的灰尘和锈渍，尝试转动轮盘。
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锁链绞动声，轮盘带动生锈的铜链将安置在塔顶的圆形小平台放下来，海风裹挟雨滴透过洞开的天窗吹进阁楼，驱散房间里积郁多年的霉味，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
少年法师满意的点点头，灯台升降装置还能正常工作，这倒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走到灯台跟前，发现加持在灯台中央的“不灭明焰”已然熄灭，灯台上呈现数道纵横交错的划痕，破坏了用于恒定“不灭明焰”的法阵。
显而易见，灯台的故障源自某人的蓄意破坏。
可是，谁会好端端的破坏一座用于警示沿岸航船的灯塔呢？
做这种缺德事，对破坏者本人能有什么好处？
灯塔通常会有一到两名受政府雇佣的望员担当守卫，当初灯台遭受破坏的时候，负责驻守这座灯塔的望员有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这些问题在少年法师的脑海中飞快闪过，然而灯塔多年前就被破坏，时过境迁，这些疑问恐怕注定无法获得解答，多想无益，索性抛开杂念，专注观察灯台上的法阵。
还好，灯台核心装置，红宝石粉尘镶嵌的法阵只是被划断了几根线条，还有修复的可能。
少年法师摸了摸施法素材包，取出数片磁石和一小瓶红宝石粉。先将磁石一一摆放在灯台破损的地方，连续施展0环戏法“修复术”，从物理层面修复灯台上的法阵。
磁石在魔力的作用下融化成金色的流质，就像融化的松脂，将灯台上的划痕填补起来，修复平整。
完成了这一步骤，少年法师拧开玻璃瓶，将一小撮红宝石粉倒在灯台上，而后吟咏施法咒文，娴熟的打出一串手势。
“anar！”
当他咏出最后一个启动咒符，“不灭明焰”被重新施加在灯台上，一团魔法光辉由镶嵌在灯台中央的黄铜灯柱顶端升起，散发出明亮的红光。
少年法师收起施法器材，转身回到轮盘跟前，使劲转动握柄，绷紧的铰链发出吱嘎声响，吊起重现光明的灯台缓缓上升，最终砰的一声嵌入天花板卡槽，严丝合缝的镶嵌起来。
风雨和阳光都被挡在重新关闭的天窗外，灯塔阁楼恢复昏暗。
少年法师拂去手上的灰尘，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修复工作很满意。
虽然为此花费了价值10个金币的红宝石粉，但是重新燃起“不灭明焰”的灯塔为往来船舶提供的帮助却大到无法用金钱来估量。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高尚善良的人，但是除非会对自身利益造成严重损害，他还是很乐意顺手做些善事的。
待在阁楼里实在憋闷，少年法师转身走向楼梯口，然而一股阴冷的气流迎面吹来，使他不由停下脚步，警惕地注视前方。
阁楼中的气温似乎在迅速下降，阴风在楼梯口跟前盘旋，由无形的气流渐渐凝聚成一条半透明的黑色魅影。
少年法师认出那是一条正在显形的鬼魂，皱了皱眉，迅速自施法素材包里取出一把银粉，环绕自己站立的地方撒了一圈，同时吟咏出一句代表“祝福与辟邪”的精灵语咒文。
“aman！”
银粉绘制的环形法阵骤然发光，如同一圈银色屏障将少年法师笼罩起来。
这个名为“防护邪恶”的1环法术具有抵抗各种惑控法术的功效，同时还能阻止鬼魂附体。
做好防范准备，少年法师还不敢大意，继续吟咏施法咒文，两团紫色魔力光辉在他掌中凝聚成型。
寻常武器乃至大多数魔法都很难杀伤鬼魂这类“虚体亡灵”，倒是力场系法术对付鬼魂有奇效，比如少年法师此刻准备施放的“魔法飞弹”。
这时，对面那条鬼魂已经完全显形，半透明的脸庞满是急切，以心灵感应向少年法师发出呼唤。
“请不要伤害我！尊敬的法师先生，我可不是什么恶灵！”
少年法师暂停施法，两团紫色飞弹悬浮在他掌心嗡嗡震颤，随时可以呼啸着脱手飞出去，轰击对面那条鬼魂。
第4章：灯塔瞭望员的亡魂
少年法师警惕地注视着面前那条鬼魂，不动声色地问：“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来历，鬼魂先生，我会根据你的诚意来决定接下来对你采取怎样的态度。”
鬼魂是“负能量”与死者魂灵结合生成的一种虚体不死生物，通常会保留生前的一部分记忆以及包括穿着打扮在内的生活习惯。
这条突然出现在灯塔中的鬼魂，尽管已经变成虚体，仍然可以辨别出他生前的容貌和衣着看起来像是一位年轻的海员。
“尊敬的法师先生，我名叫托马斯库瑞，是受雇于殖民地政府管理这座灯塔的望员。”鬼魂耸了耸肩，有些沮丧地补充一句，“好吧，至少我生前曾是这座灯塔的望员，法师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乔安，只是一个路过此地的旅行者。”少年法师刻意省略了自己的姓氏，以免鬼魂得知他的全名过后施加诅咒，“库瑞先生，听您说话的口气，显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而您的灵魂却无法安息，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
人死之后，魂灵通常会前往生前崇拜的神所在的神国，或者其信仰的哲学理念对应的外层位面，无信者的魂灵则前往“灵界（以太位面）”，只有那些心怀强烈怨念而不甘心离开尘世的魂灵才有可能转化为鬼魂，依旧徘徊在自己念念不忘的场所。
乔安眼前这位自称托马斯库瑞的鬼魂，不知已经死去多久，魂灵还在灯塔中徘徊，可见他对这里感情很深，与“灯塔望员”这一生前职业正相称。
“法师先生，是仇恨、愤怒与内疚使我的魂灵无法安息！整整四年来，我一直受到这三种负面情绪的折磨，几乎发疯变成一只恶灵，是您的到来拯救了我，使我得以摆脱内疚的折磨！”鬼魂激动地说。
“内疚？”乔安挑起眉梢，好奇地望向鬼魂，“库瑞先生，我有做过什么帮你摆脱内疚折磨的事吗？”
“就在刚才，您修复了灯台，使这座灯塔在时隔四年之后重新燃起预警的光芒！”
“法师先生，这本该是我的工作，可我在变成鬼魂后已经无法履行自己生前的职责，每天看着熄灭的灯台，看着那些因为失去灯塔导航而触礁沉没的船舶，我总会为自己的失职深感自责……”
“直到您的到来，使灯塔重现光明，这耀眼的光辉令我难以遏抑激动的心情，忍不住显形出来向您道谢。”
鬼魂向乔安深深鞠躬，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感激。
“您的敬业精神令我深受感动，库瑞先生，你刚才说有三种负面情绪使你的魂灵不得安宁，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为何而内疚，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何你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与愤怒？”
“法师先生，这还要从四年前说起，一群海妖女乘着暴风云团由大洋深处来到‘弯刀海岸’，在灯塔附近的环礁地带筑起巢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吟唱美妙的歌谣，勾引附近的生灵向她们靠拢，在神魂颠倒的状态下沦为那群邪恶女妖的猎物，先是被她们当成奴仆肆意玩弄，玩腻了就残忍的杀害，甚至分吃受害者的尸体。”
回想起当初的遭遇，托马斯库瑞的鬼魂禁不住颤抖，死亡也无法使他忘记生前蒙受的恐惧与折磨。
“库瑞先生，如果我没猜错，您也是海妖女的受害者之一，直到如今还念念不忘向妖女们复仇？”乔安问。
“是的，法师先生，我脆弱的意志抵抗不住海妖女们美妙的歌喉，沦为她们的俘虏，还听信她们的花言巧语，自己动手破坏了灯台，熄灭了灯光……唉，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惭愧，那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鬼魂掩面叹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着说：“我自认为那就是爱情，为了博得海妖女的垂青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犯下渎职的罪行，可这都是卑鄙的骗局！当我亲手破坏了灯塔，海妖女们认为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就立刻变了一张恶毒冷酷的面孔，残忍地杀死我，分吃了我的尸体，而我的魂灵则因仇恨与愤怒无法安息！”
“在那之后的四年里，海妖女们盘踞在环礁带，建立起属于她们自己的邪恶王国，日复一日的利用**歌声引诱行经此地的航船触礁，掠夺船上的金银珠宝，魅惑并且最终吃掉船上那些可怜的乘客与水手，犯下的罪孽简直无法尽数，以至于这片海域被往来船舶视为极度危险的禁区，称之为‘水手墓场’！”
灯塔望员的鬼魂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苍白而炽烈的光辉，激动地飘向乔安，直到被“防护邪恶”结界阻挡。
“可敬的法师先生，这么多年来，已经有不下十位施法者路过此地，然而只有您肯主动出手修复灯塔，可见您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我恳求您设法消灭那些邪恶的海妖女，使这片海域恢复安宁，摆脱‘水手墓场’这一恶名！”
“冷静一下，库瑞先生，告诉我总共有多少只海妖女，平时藏身何处，她们身边还有多少帮凶。”乔安坦率地告诉鬼魂，“在决定是否要接受你的委托之前，我必须充分了解敌人的力量，如果毫无胜利的希望，我可不想白搭上自己这条命。”
“您说的对，法师先生，我们的确得慎重对待这件事，现在我来回答您的问题。”灯塔望员的鬼魂停下来回忆了一下，接着说，“距离灯塔大约两里远的环礁带附近，有一艘四年前触礁搁浅的大船，半截船身倾斜着沉没在海面以下，深深陷入泥沙中，但是船艏部分还暴露在海面上方，邪恶的海妖三姐妹就盘踞在这艘沉船里，每逢月色晴朗的夜晚就会坐在船艏二楼的天台上歌唱。”
“总共有三只海妖女吗？这可不大好对付啊……”
乔安微微皱眉，陷入思索。
第5章：塞壬海妖
“海妖女”也被称为“塞壬女妖”，是一种水栖妖精，大多生活在远离人类社会的深海孤岛上，偶尔也会出现在近海地区，与当地的人类居民发生接触，其生态和习性在《瓦雷斯怪物图鉴》的“妖精分卷”有着详细的描述。
从书中的插图来看，海妖女无论体型还是容貌看起来都像年轻漂亮的人类姑娘，只不过耳根和四肢外侧覆盖着浅浅一层细腻的银色鳞片，卷曲茂密的长发宛如深绿色海草。
如果只看外表，海妖女称得上美丽迷人，还拥有一副动人的歌喉，歌声当中融入了妖精一族与生俱来的魅惑魔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听到这美妙的歌声就会被深深吸引，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海妖女，心甘情愿为这美人儿做任何事。
除了迷惑人心的歌喉，海妖女与其它妖精近亲一样也会施放法术。
不过在如今的乔安看来，只会那么区区两三个低阶法术的海妖女，在施法方面实在不值一提，相比之下，倒是海妖女“三位一体”的独特变身能力需要多加小心。
海妖女通常以美艳妇人的形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但这只是她们的三种形态之一，在必要的时候，海妖女还可以变成人面鸟身的形态飞上天空，或者变成人身鱼尾的形态潜入深海。
三种形态对应海陆空三种环境，可想而知，即便能够击败海妖女，也很难阻止她们飞天、潜海逃之夭夭。
就在乔安思索如何对付海妖女三姐妹的时候，鬼魂库瑞干咳两声，有些心虚地说：“法师先生，其实海妖女身边……还有一群帮凶。”
“海妖女的帮凶，都是些什么人？”乔安追问道。
“是一群邪恶残忍的沙华鱼人。”灯塔望员的鬼魂苦着脸回答，“这些家伙原本是在附近海域活动的海盗，后来受到海妖女三姐妹的歌声魅惑，迁居到环礁地带，甘当妖女们的保镖兼打手，帮妖女三姐妹劫掠过往的船舶。”
“沙华鱼人啊……”乔安眉头锁得更紧了。
“鱼人”是一大类水栖人形怪物的统称，可以细分成许多不同的族类，比如梭螺鱼人、寇涛鱼人、沙华鱼人等等，其中生活在近海地区的“沙华鱼人”无疑是所有鱼人当中人口最多，同时也是与人类社会冲突最激烈的一类。
沙华鱼人的体型与人类相仿，生有一颗酷似鲨鱼的头颅，体表覆盖着浓密的绿色鳞片，沿着脊柱生有一条竖起的鱼鳍，臀部则长有一条修长的鱼尾。带蹼的手脚和耳根两侧酷似鱼鳃的呼吸器官方便沙华鱼人在深海中潜泳，但是不能长时间在干燥的陆地上生活，否则就会因窒息而死。
沙华鱼人是一个秉性邪恶的种族，绝大多数个体沙华鱼人具有贪婪残忍的暴力倾向，特别是那些生活在海岸线附近的沙华鱼人，对人类社会的危害尤其大。这群海盗热衷于劫掠船舶，一旦得手就把船上的乘客和水手全部屠杀，抢走所有他们搬得动的货物。
由于沙华鱼人劫掠杀戮成性的作风与陆地上的兽人强盗如出一辙，再加上它们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墨绿鳞片与兽人的绿色皮肤颇为相似，故而也被渔民和水手们憎恶的称之为“海上的兽人”。
乔安没有跟沙华鱼人打过交道，但是他对兽人可不陌生，既然两者被人们相题并论，想来实力也差不多。
出于慎重起见，他向灯塔望员的亡魂打听：“海妖女们身边，总共有多少沙华鱼人保镖？”
“差不多有一打，法师先生。”库瑞回答。
“至少十二名凶残的沙华海盗，再加上三只海妖女，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乔安低声嘀咕。
以他当前的实力，单枪匹马挑战这群匪徒可没有必胜的把握，风险实在太大。
库瑞似乎看出他有退缩的打算，连忙说：“法师先生，如果您能消灭海妖女和沙华海盗，就可以获得他们这些年掠夺航船积攒下来的不义之财，作为您的侠义之举的酬劳。”
“库瑞先生，老实说，我的确很想发这笔横财，可我不想因为财迷心窍而丢了性命……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妥善的作战计划。”乔安思索着回答。
“法师先生，如果您能把恶党吸引到这座灯塔内部，我就可以帮你对付他们。”库瑞热切的说。
乔安看了他一眼，诧异地问：“你不能离开这座灯塔？”
“在夜晚，我可以短时间离开灯塔，但是不能走的太远，否则我的魂灵就会消散瓦解。”库瑞郁闷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的魂灵被某种力量束缚在了灯塔中？”乔安好奇地打听。
“的确是这样，法师先生，毕竟我在临死前满脑子只想着回到灯塔，坚守自己的岗位。”库瑞忧伤地说。
乔安点了点头。心想库瑞大概就是所谓的“地缚灵”，死后因对灯塔的眷恋而无法安眠，转化成的鬼魂也被束缚在灯塔中，无法离开太远。
“库瑞先生，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但是要把远在两海里之外的妖女和海盗引诱到灯塔中来并不容易，雨已经停了，我先去侦查一下恶党的巢穴，过后再做决定。”
“请多加小心，法师先生，我在这里等您的好消息。”库瑞闪身飘开，让出楼梯。
乔安沿着旋转梯下了楼，心情分外纠结。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塞壬海妖三姐妹外加一大群沙华鱼人海盗，哪怕有这群恶党四年来劫掠的财宝作为酬劳，似乎也不值当为此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反正现在雨已经停了，如果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按照原定计划飞往米德嘉德，库瑞这个无法离开灯塔太远的缚灵也拿自己没办法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是这样干了，乔安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有些不安，感觉自己背叛了库瑞的信赖和期待，给了对方希望又无情地加以摧毁，实在有点对不住这位善良正直的灯塔望员。
第6章：海上歌剧院
乔安怀着复杂的心绪推开灯塔大门，仰望门外月朗星稀的夜色沉思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先去海妖女盘踞的地方侦查一下，过后再考虑要不要插手管这件闲事。
乔安变身为约顿海姆鹰人，正要展翅飞起，无意间看见那些堆放在墙角的陶制大酒坛，想起那只被他囚禁在陶罐中的灰泥怪，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转身走到墙角，探出鹰爪抓起那只收纳灰泥怪的大陶罐，奋力提了起来，感觉颇为沉重，便激发今天剩余的最后一道“席德法力”，给自己加持变巨术。
体型膨胀一倍的同时，乔安的力量与负重能力也大幅提升，再次提起陶罐，感觉轻松多了。
乔安提着陶罐走出灯塔，扇动宽大的双翼腾空飞上晴朗的月空，按照灯塔望员托马斯库瑞的指点，朝海岸对面的环礁地带飞去。
一口气飞出约有两海里，乔安借着月光照亮看到一艘灰色的大船搁浅在礁石丛生的浅海中，船体呈30°角向下倾斜，主桅杆早已折断，大半截没入水下，只有船艏桥楼还暴露在海面上方。
沉船湿漉漉的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朦胧的身影，似乎刚刚吃饱喝足，正在悠闲地欣赏月色。
凭借一双锐利的鹰眸，乔安凌空俯瞰沉船甲板，辨识出躺在甲板上的那些家伙全都是些人身鱼头的怪物，**的身躯高大健硕，覆盖着深绿色鳞片的肌肤光滑湿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正是托马斯库瑞说起过的沙华鱼人。
乔安还注意到，海面风平浪静，月光皎洁明媚，海上的能见度很高，自己在平整如镜的海面上方飞过时，狭长漆黑的投影伴随飞行轨迹贴着海面移动，倘若就这么直愣愣的飞向沉船，必定会引起沙华海盗们的警觉，便腾出左手自施法素材包里取出一小团包裹在凝胶中的睫毛，轻声吟咏咒文，为自身加持“隐形术”。
施法过后，庞大的鹰人连同右手提着的陶罐一并缓缓消失，完全融入夜色。
乔安心里有了底，展翅朝沉船所在的方向滑翔过去，靠近到半里距离，隐约听见船艏二楼舱室中飘来悠扬的歌声，像是歌剧院的女演员们正在后台排练合唱。
这蕴含魔力的动人歌声立刻引起乔安警觉，幸而提前加持在身上的“防护邪恶”结界还在发挥作用，阻止海妖女们的**歌声侵入他的脑海，神智依旧保持清醒。
沉船甲板上那些沙华鱼人可没有魔法结界护体，意志力更是远不及乔安坚定，被塞壬三姐妹的歌声迷得神魂颠倒，而当歌曲唱到悲凄婉转的**处，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居然被感动的抽泣起来，不停擦拭湿润的眼角。
看到眼前的情景，乔安不免兴起一丝淡淡地惋惜。
如果塞壬姐妹不是滥用她们的天赋为非作歹，而是在歌剧院中展现美妙的歌喉，给听众带来如痴如醉的艺术享受，想必会成为广受赞誉的大明星，而非人们眼中的妖女。
可惜塞壬海妖就如同大多数妖精那样，没有什么道德观念，是非善恶全凭自己的喜好。这个族群里固然有很多与人为善的好妖精，但是也不乏塞壬三姐妹这种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的任性女妖，她们歹毒的心肠，实在配不上这催人泪下的美好歌喉。
就凭塞壬姐妹伙同沙华海盗破坏灯塔，劫掠航船，蛊惑并且残忍杀害了包括托马斯库瑞在内的众多无辜同胞，哪怕她们把歌儿唱得再动听，乔安也绝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
如此想着，乔安压低飞行高度，盘旋着靠近沉船上空。
这时塞壬三姐妹恰好完成歌剧的第一幕演出，手挽着手登上二楼阳台，向甲板上的听众们鞠躬谢幕。
这三个女海妖看起来都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身段妖娆，轻纱遮体，相貌就像孪生姊妹那样几乎毫无差别，只不过发色略有区别。
居中的女郎发色最深，深绿色卷发当中夹杂着几缕紫色发丝，颈间戴着一条镶嵌蓝宝石吊坠的珍珠项链，神态举止显得最成熟稳重。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女妖卷发浓绿，没有一丝杂色，天真烂漫的笑容使她们看起来显得更年轻一些，脖子上也都戴着珍珠项链，但是没有蓝宝石挂坠。
直到塞壬姐妹走出船舱，甲板上的沙华鱼人才如梦方醒，相继跳起来，围拢到阳台跟前鼓掌喝彩，仰望台上女妖姐妹的目光里充满痴迷与崇拜。
人群中还有一名特别高大的沙华鱼人，似乎是这群海盗的首领，双手捧着一尊灿烂如火的珊瑚树，像是献花那样高高举向阳台。
站在姐妹们中央的塞壬女妖俯身接过珊瑚树，媚笑着向献花的沙华鱼人首领抛出一个飞吻。
沙华鱼人首领得到美人垂青，双拳捶胸嗷嗷怪叫，兴奋得快要昏倒。聚拢在他四周的沙华鱼人，也都投来嫉妒的视线。
就在气氛正热烈的时候，塞壬姐妹与沙华海盗们都没有发觉空中吹来一阵异常的气流，一团黑乎乎的球状物体凌空坠落下来。
咚！
陶罐摔在甲板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终于引起塞壬姐妹与沙华海盗的警觉，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那摔得粉碎的陶罐，隐约看见有一大团灰乎乎软绵绵的物体，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自陶罐碎片中蠕动着爬出来。
站在阳台上的塞壬大姐脸色凝重，含住尾指吹响尖锐的口哨，提醒众人防备敌袭。
沙华鱼人们匆忙抄起雪亮的钢叉，警惕地围拢过去。
灰泥怪在酒坛子里浸泡了大半天，脱水的身躯吸足陈酒，与被乔安关进陶罐时相比体型膨胀了一圈。
或许是受到酒精影响，再加上长时间的幽闭，灰泥怪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躁，“唰”的一下纵身弹起，落入人群当中，挥舞伪足，打了一套“醉拳”，刹那间就将两名离它最近的沙华海盗击倒。
第7章：燃油炼狱
看到灰泥怪主动发起攻击，甲板上的沙华鱼人立时鼓噪起来。
沙华鱼人性情暴烈，平时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儿，岂能容忍面前这团很不起眼的“大果冻”挑衅？
虽然看不出对方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为何会从一只天上掉下来的酒坛子里钻出来，但是不妨碍他们抄起钢叉展开围殴。
灰泥怪富有弹性的躯体就像一大坨胶皮，体质又出奇的坚韧，锋利的鱼叉刺在身上便被弹开，很难对它造成有效的杀伤。
沙华海盗首领体格最为强壮，双手握叉奋力突刺，噗的一声成功捅穿灰泥怪的果冻状身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有大量酸液顺着钢叉刺破的创口激射出来，猝不及防喷了他一脸，本来就很丑的脸孔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鱼鳞大片脱落，双目也溅入酸液，火烧火燎的灼痛，泪流不止，无法睁眼。
沙华鱼人首领痛得大叫一声，丢下钢叉，双手掩面踉跄后退。其余沙华海盗目睹他的遭遇，也都吓得不敢再攻击灰泥怪。
站在阳台上观战的塞壬三姐妹，见此情景很是焦急，在大姐的带领下齐声歌唱，试图以歌声魅惑灰泥怪。
任何艺术形式都只能引发“知音”的共鸣，否则就是“对牛弹琴”，塞壬女妖们吟唱的“**曲”也不例外。
灰泥怪的智力水平根本就欣赏不了这种高雅的艺术，甚至都没有耳朵那样的听觉器官，只是凭借敏感的体表皮肤感知空气振动。
沙华鱼人的咒骂与塞壬女妖的歌声，对它而言没啥区别，无非都是一种声波振动，又岂会受到女妖歌喉的魅惑？
她们唱她们的，灰泥怪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挥舞伪足追着沙华鱼人痛打。
塞壬三姐妹扯着喉咙唱了半天，发觉根本没用，既愤怒又沮丧，只得放弃施展“**曲”，匆匆跳下阳台，亲自来到甲板上督促沙华海盗围攻灰泥怪。
乔安隐形悬浮在沉船上空百尺高处，看到塞壬三姐妹亲自下场，立刻意识到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不假思索捏碎手中那片云母，凌空挥出一大片“闪光尘”，将塞壬三姐妹连同她们周围的沙华鱼人全都笼罩起来。
骤然爆发的强光将甲板上空照得亮如白昼，塞壬姐妹与沙华鱼人毫无防备，瞬间全都被闪花了眼睛。
沙华鱼人被称为“海上兽人”，除了相似的性情与肤色，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它们也像兽人那样具有畏惧强光的弱点。
“闪光尘”对沙华鱼人造成的伤害特别大，运气不好地直接被强光刺伤眼睛，造成永久性的失明，在甲板上惨叫着抱头狂奔。
“ungwé！”
继成功施放“闪光尘”过后，乔安又毫不迟疑地使出“蛛网术”，将陷入暂时失明的塞壬姐妹连同周围的沙华鱼人一并笼罩在粘稠的蛛网中。
在蛛丝密布的甲板上，唯有“灰泥怪”不受妨碍，蠕动着滑溜溜的身躯在蛛网上弹跳自如，扑倒一只沙华鱼人，便释放强酸体液。
被灰泥怪俘获的鱼人，手脚全被蛛丝死死缠住，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徒劳地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出几秒钟就被包裹浑身的强酸腐蚀成一具白骨。
灰泥怪抛开猎物残骸，体型似乎又膨胀了一圈，变成一坨直径超过六尺的“大号果冻”，依旧不知餍足，弹跳着扑向被束缚在蛛网上另一只倒霉的沙华鱼人。
乔安很想告诉“灰泥怪”，别管那些皮糙肉厚的沙华海盗，应该先去猎杀细皮嫩肉的塞壬女妖。
可惜灰泥怪只会捕捉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也没有足够的智商听取他的建议。
乔安看到塞壬三姐妹已经睁开红肿的眼睛，正在竭力撕扯缠绕她们的蛛丝，如果自己不加干涉，她们很快就会重获自由。
“索性拿她们试验一下新的法术组合。”
乔安拿定主意，从施法素材包里取出一小片火腿皮，握在手中吟咏咒文。
“puréa！”
法术完成的刹那，乔安指向甲板，一大片漆黑滑腻的油脂被魔力创造出来，顺着倾斜的甲板流淌，转眼间便把塞壬姐妹连同甲板上的沙华海盗全都淹没。
油脂滴落甲板，漂浮在海面上，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五色斑斓的油膜。
乔安满意的点了下头，右眼涌现红光，瞳孔深处迸发出一束灼热射线，先击中一只塞壬女妖，将其身上附着的黑色油脂引燃。
乔安刚才施展的2环“燃油术”乍看起来与1环“油腻术”差不多，但是存在一个关键差别“油腻术”创造出的油脂不可燃，而“燃油术”如同其名，创造出的油脂触火即燃！
甲板上遍布燃油，火势由那只被“灼热射线”点燃的海妖女向四周急剧蔓延，顷刻间就把露出水面的船体整个点燃，如同一柄庞大的火炬！
塞壬海妖与沙华鱼人全都陷入熊熊燃烧的烈火，很快就被烧得焦头烂额。
灰泥怪同样置身火海，好在它天生具有免疫火元素伤害的体质，自身不受火焰灼烧影响，但是果冻状躯体吸收的大量烈酒，却是极好的燃料，此刻也被大火点燃，使它成为一颗活泼的大火球，在火场中欢乐地翻滚弹跳，扑杀那些浑身起火、哀嚎挣扎的沙华海盗。
“蛛网术”创造出的蛛丝，也是易燃物质，转眼被烈火烧了个精光，之前被蛛网束缚的海盗得以脱身。
个别沙华鱼人支撑着冲出火场，纵身跳下大海，试图熄灭身上的烈火。
殊不知附近海面也都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触火即燃，流动的火焰随着波涛荡漾起伏，继续灼烧跳海的沙华鱼人。
乔安由高空俯瞰这货真价实的“火海”，眼前的景象既壮丽又恐怖，仿佛活生生的炼狱，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一时间看得呆了。
船上的火势越烧越旺，大多数沙华鱼人已被烧死，被乔安点燃的那个塞壬女妖，还有她身边的另一只女妖，此时也都倒在火场中没了气息。
只有塞壬三姐妹中的大姐还在竭力挣扎，趁着缠绕双臂的蛛丝被火焰烧断，终于腾出手来抓住颈下那串蓝宝石挂坠，干枯的嘴唇艰难咏出一句咒文。
“y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