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世事无常（Ⅰ）
认识到这一现实，乔安打心底兴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若非巧合之下，偷听到**维尔和安东尼奥尼的对话，自己和康蒂这会儿恐怕还在一门心思地挖掘地道，懵懂无知地努力破坏大好局面，自认为在营救战俘，其实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这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的黑色幽默。
作为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个人的努力与变幻莫测的命运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这还不仅仅是能力层面的“渺小”，更大的悲哀在于视角。
一个平凡的人，不可能具备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从个人角度出发做出的正确决策，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很可能是一个自作聪明的错误。
乔安现在就有这样的荒诞感，仿佛被命运摆了一道，险些扮演了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
好在命运对他还不至于太残忍，在最后关头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窥视全局的视角，通过窃听**维尔与安东尼奥尼的谈话得知自己正在“好心办坏事”，总算还来得及避免继续犯错。
乔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回头与康蒂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与后怕。
幸亏大地鼠带错了路，不然的话……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后果。
这时隔壁房间里，**维尔与安东尼奥尼已经就释放战俘的问题展开深入讨论。
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维尔将军坚持正式起草一份“投降书”，只有当乔治瓦萨在这份投降书上签字过后才肯释放他本人及其麾下官兵。
迭戈安东尼奥尼认为这纯属多此一举，不过考虑到好友心有不甘的情绪，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里，**维尔将军口述，安东尼奥尼执笔起草投降书，为了彰显尊严，这份文件采用海蓝文字撰写，而非外交场合更为通用的神圣亚珊帝国文字。
乔安和康蒂都听不太懂海蓝语言，对投降书的具体条款也不甚在意。
反正都要释放战俘了，现在补上一份投降书还能有啥意义？
无非是让**维尔将军面子上好看些罢了。
临到拂晓的时候，乔安终于再次见到瓦萨中校。他被安东尼奥尼亲自从战俘营中请过来，被勒令签署投降书以换取全体战俘的自由。
局势演变成这样子，乔治瓦萨也是摸不着头脑，憔悴的脸庞满是困惑。
他都已经做好长期坐牢的准备，最坏的预计是被判处绞刑，稍微好点儿的结果是被卖到奴隶市场，下半生不知在哪个种植园或者矿山里当苦力，最乐观的预计也是家人出一大笔钱为他赎身。
在这个时代，战争中被俘的贵族骑士或富家子弟，往往可以通过缴纳一大笔赎金获得自由。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啥都不用付出，在文件上签个名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当然，在投降书上签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军官而言更是一大污点，但是相比自由，全体在押战俘的自由，这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瓦萨中校甚至都懒得听安东尼奥尼给他翻译投降书上那些晦涩拗口的海蓝文条款，提起鹅毛笔就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名过后，安东尼奥尼礼貌的与瓦萨中校握了握手，护送他返回战俘营，承诺天亮后就释放全体战俘。
……
乔安和康蒂，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离开墙角，原路返回豺狼人营地。
直到天色大亮，他们亲眼目睹包括瓦萨中校、格林少校和马格尼在内的全体战俘走出仓库，领回自己的战马和武器，在海蓝边防军的严密监视下离开军营，悬在嗓子眼一整夜的心才算落回肚里。
既然战俘已经重获自由，乔安和康蒂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敌营了，加持“隐形术”过后悄悄溜出营地，变成鹰人和猎鹰腾空而起，追赶瓦萨等人。
乔安展翅翱翔，望着远处那些熟悉的身影，欣慰之余也有一丝淡淡地失落感。
如果把尼塞西堡垒比作舞台，把这座舞台上连日来发生的冲突与纷争比作一场大戏，那么自己别说主角，就连配角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处于聚光灯之外的看客而已。
想自己出生入死深入敌营，下定决心不惜牺牲生命营救战俘脱困，结果不过是白忙一场。
无论自己来不来这一趟，**维尔将军都会释放战俘。如此说来，自己和康蒂冒死深入敌营还有什么价值？
然而转念一想，乔安便释然了。
他重返前线，不是为了演戏给谁看，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只是想了却一桩牵挂。
既然被俘的战友已经重获自由，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这一结果与自己和康蒂付出的努力是否直接相关，其实并不重要。
这时乔安与康蒂已经飞到被释放的战俘队伍上空，鹰人与猎鹰结伴飞行的身姿引来人们好奇的目光。
康蒂率先降落下去，变回人形欢呼着跑向兄长。
马格尼也是惊喜交集，翻身跳下马背，张开双臂将妹妹紧搂在怀里，激动地眼泛泪光。
乔安跟着降落下来，变回人形走到乔治瓦萨跟前，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默默地抬手向他敬了个军礼。
瓦萨中校被少年法师这一看似平淡的举动深深触动，当即翻身下马，郑重地还了一个军礼，几乎是哽咽着说：“乔安，辛苦你了。”
瓦萨中校身后，格林少校、丁道尔兄弟以及所有劫后余生的官兵也都相继下马，向这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随军法师立正敬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安克制住心头的激动，跟随大部队继续上路。
就在乔治瓦萨一行被路易**维尔将军释放的同一时间，乔安已经发出“风讯术”通知安德森中校前来接应。
当天稍晚些时候，安德森中校率领的骑兵营与瓦萨等人在金沙河畔会合，老友劫后重逢，都有诉说不尽的感慨。
第275章：世事无常（Ⅱ）
乔安本不想提起自己那个半途流产的营救计划，然而伶牙俐齿的康蒂可不打算替他保密。
当晚宿营的时候，康蒂就把自己和乔安如何来到前线，如何乔装变身潜入敌营，如何挖掘地道试图营救众人，又如何在半途中窃听到路易**维尔与迭戈安东尼奥尼谈话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听她说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瓦萨等人终于解开心头的那个谜团，搞明白自己被释放的理由。
虽说乔安和康蒂的营救行动还没来得及真正展开，但是就凭他们不惜冒死潜入敌营救人的勇气与这份心意，就足以令大家深受感动了。
活着离开战俘营的官兵总共大约四百人，其中还有很多行动不便的伤员，这样一支队伍的行军速度显然快不起来，少说也得花上半个月的旅程才能返回位于德林河谷的骑士营地。
今天是10月5日，早在四天前莱顿学院的新学期就开始了，乔安已经旷了好几天课，实在不能继续耽搁，当天晚上就向瓦萨中校等人告辞，脱离大部队，变身鹰人飞往德林镇。
康蒂在留下陪伴大哥与跟随乔安同行之间稍作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变成猎鹰追着乔安飞走了。
马格尼目送妹妹的身影迅速远去，苦笑着摇摇头，心里也说不清是啥滋味。
历经两个钟头的飞行，乔安和康蒂伴随夜幕一同降落在德林镇。
杰米和格雷还在家门口守着，看见小主人归来，兴奋地跑过来迎接。
外公去世后，乔安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了。
“故乡”这个词，如今于他而言就像一副褪色的画卷，变得模糊而遥远，失去了原有的归属感。
德林镇上，唯一算得上他的家人的，也就只剩下杰米和格雷了。
当天夜里，乔安在自己的小屋里与康蒂聊了许久，话题主要围绕各自将来的打算展开。
康蒂已经离家太久，父母多次来信催她回家，现在马格尼和阿萨猎骑已经重获自由，她也没了继续在外滞留的理由，不得不尽快返回波瓦坦村。
乔安的学业同样不容耽搁，明天一早就要飞回莱顿港。
杰米和格雷都不会飞，无法陪他同行，况且格雷这样素有凶名的“灰袋兽”也不被允许在城里定居。
如果让杰米和格雷继续留在德林镇生活，考虑到它俩的智力水平，乔安委实放心不下，最后只能将它们托付给康蒂照顾，由她把杰米和格雷带回亚尔冈京谷地定居。
康蒂对杰米和格雷的感情之深不亚于乔安，其实早就有带它们回家的打算，便欣然接受乔安的托付，还叮嘱他往后放假的时候常去波瓦坦村探亲。
外公已经病逝，杰米和格雷又即将跟随康蒂迁居亚尔冈京谷地，对如今的乔安而言，波瓦坦村事实上已经比德林镇更符合“家”的定义。
第二天一早，乔安告别康蒂、杰米和格雷，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变成鹰人，展翅飞起。
在德林镇上空盘旋了数周，乔安终于硬起心肠掉头飞往北方。
越过茫茫原野，越过丛林与河流，乔安渐渐远离给他留下无尽哀思的故乡，莱顿港繁华的建筑群出现在地平线上，仿佛预示着告别过去的同时新生活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一想到即将回到自己那个舒适、温馨、充满书卷气息的小窝，回到宁静祥和的校园，回到亲切的导师和同学们身边，乔安的心情也由低落转为兴奋。
然而当他终于走进校门，立刻发觉校园中的气氛很不正常。
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脸上都没有笑容，显得心事重重，还有身穿制服的巡警在校园里游荡，看人的眼神使乔安不自觉的联想到鹰隼与豺狼。
怀着满腹疑惑，乔安快步走向自己的宿舍。一路上遇见几位同年级的学生，彼此都脸熟，乔安很自然地挥手打招呼。
对方看到他的时候，无一例外神色愕然，勉强点头回应，迟疑着似乎有话想对他说，然而最终还是扭头走开，只给他留下更多的疑惑。
“到底出了什么事？”乔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走进宿舍一楼大厅，乔安刚进门就看见爱德华盖茨和托马斯查普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都在愁眉苦脸的发呆。
乔安看了一眼座钟，时针指向上午九点，不禁诧异地问：“托马斯，爱德华，都已经九点了，你们怎么还在宿舍待着？再不快去上课，罗尔斯导师就要发脾气了。”
“哟，乔安，你总算是回来了。”托马斯没精打采地起身向他打招呼，笑容透出一丝苦涩，“可惜你来的太迟了，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上罗尔斯导师的课。”
乔安身躯一震，愕然盯着托马斯，声音禁不住颤抖：“罗尔斯导师……出了什么事？”
“导师已经去世了。”爱德华一脸沉痛，嗓音沙哑，“三天前，死于一场谋杀。”
“这……怎么可能！”
乔安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整个脑袋都在发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噩耗。
“爱德华，托马斯……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合起伙来演戏耍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安，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当初我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并不是开玩笑没有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爱德华阴沉着脸说。
乔安呆坐许久，总算找回一些现实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导师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大前天晚上，就在他的实验室遭到谋杀，说来也是真巧，同一天晚上，隔壁实验室还有一位奥术导师遇刺身亡。”托马斯低声说。
“隔壁实验室？”乔安迅速回忆了一下，接着问他：“是华兹华斯大师，还是沃尔特李？”
“沃尔特李。”
托马斯叹了口气，脸上难掩愤恨。
“像‘老猫头鹰’那种人，死了也不可惜，我真不明白，为何有人竟能狠心谋害罗尔斯导师这样一个处处与人为善的大好人，我甚至都想不出，他曾经得罪过谁！”
第276章：导师之死
“托马斯！你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爱德华板起脸斥责道，“就算沃尔特李人品不佳，也不等于他活该被谋杀！”
“瞧你说话的口气，还真把自己当成警察了？我私下里爱说啥就说啥，轮得到你管？你算什么东西！”
“爱德华，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糟，非常糟糕，你别找麻烦！”
托马斯脸上没了笑容，暴躁的眼神表明他不介意打一架发泄压抑的情绪。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乔安不得不安抚两位情绪都很冲动的同学，试着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校园里有巡警，想必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有没有关于凶手的消息？”
“目前案情还处于侦查阶段，不过已经有了一些线索，罗尔斯大师和李大师在同一个夜晚遇害，而且谋杀现场的墙上都留有同样的标记，看起来像一条被分割成八段的金蛇。”
“被分割成八段的金蛇……”乔安思索了一下，忽然变了脸色，“这听起来很像‘自由之子’协会的徽记！”
爱德华轻轻点头：“警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案发第二天，警方就突击搜查莱顿邮报社，带走了报社总编米兰达费雪女士。”
“你大概也知道，莱顿邮报社与‘自由之子’协会向来关系暧昧，人们都说走私商人会私下塞钱给报社，收买报社的记者和编辑们替他们说好话，据说米兰达费雪本人就是该组织的高级干部。”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米兰达费雪就是谋杀两位大师的凶手或者幕后策划者。”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为何还要公开逮捕米兰达女士？”
乔安对警方的作为深感费解。
“案发现场留有‘自由之子’协会的标记，并不能证明这两起凶案就该由‘自由之子’负责，否则凶案现场若是有一块面包，难道也要把全城的烤面包师傅都抓起来？”
“警方的作为的确很粗暴，乍看起来不合逻辑，其实却又合乎情理。”
托马斯讽刺的笑了笑。
“莱顿港的警察局长由海关署长兼任，而我们的海关署长安德鲁斯诺先生在上任之初就跟‘自由之子’协会结下了梁子，据说‘自由之子’们为了阻止斯诺先生出台严打走私的法案，曾寄给他不止一封恐吓信，还威胁要绑架他的家人，你说斯诺先生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收拾‘自由之子’协会，斯诺先生当然不会错过，哪怕他心里清楚米兰达女士这样一位在文化界和上流社会都颇有声望的报界领袖不太可能是杀人凶手，更没有理由去谋害两位与她本人乃至‘自由之子’协会素无怨仇的大学教授，还是要把她扯进这场丑闻，真正的目的不在于破案，而是借机敲打米兰达女士背后的‘自由之子’协会。”
“你父亲对这起案件是什么态度？”乔安问爱德华。
“警方和军方隶属于不同的系统，我老爸不便插手刑事案件，况且警方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米兰达女士，在程序上挑不出毛病。”爱德华耸肩摊手。
乔安怔忡地点了下头，不由回想起当初陪同瑞贝卡前往斯诺庄园除灵的事。
在斯诺家的闹鬼庄园里，他意外地邂逅喵姐，经她引荐结识了“自由之子”协会的两位高层“狐先生”约瑟夫亚当斯和“狼女士”。
尽管“狼女士”在那天晚上始终没有摘下面具，但是从她与小喵对话时流露出的态度不难看出来，此人可能就是报社总编、小喵的顶头上司米兰达费雪女士。
斯诺庄园的“闹鬼事件”完全是“自由之子”协会搞出来的，目的在于恐吓海关署长安德鲁斯诺及其家人。
斯诺先生身兼莱顿港警察局长，想查出这件事的幕后真相并不难，趁着发生连环凶杀案的机会报复米兰达女士也在情理之中。
乔安不想管这些闲事，可他无法容忍安德鲁斯诺为公报私仇而疏于追查真凶，导致谋杀罗尔斯导师的真正凶手逍遥法外。
“托马斯，导师的灵柩在哪里？我想再去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乔安神情落寞。
相比外公的病逝，老师之死对他造成的精神冲击更强烈。
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好，病故乃是意料中的事，而罗尔斯导师正值壮年，他的死根本毫无征兆可言。
除了感叹命运的残酷与无常，乔安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悲痛到近乎麻木的心情。
“案情还在调查中，导师的灵柩现在不便下葬，暂时停放在神学院的教堂中，我陪你一起去吧。”爱德华站了起来。
“我也去。”托马斯也跟着下楼。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湿冷的空气与阴沉的天色令人心情压抑。
乔安撑开一把伞，在爱德华和托马斯的陪同下匆匆穿过泥泞的校园，来到神学院所在的校区，迎面那栋最显眼的乳白色穹顶建筑就是“因果女王”蒂茉丝的教堂。
乔安收起雨伞，走进教堂。
看到陈列在布道台正中央的那尊女神塑像，不由产生一个疑问：
在这位主掌命运的女神的教义中，世间万事万物皆由无数因果链条相连，事出必定有因。倘若从这一神学理念出发，罗尔斯导师之死的根源何在？
像罗伯特罗尔斯这样一个性格单纯、心地善良的老好人，快乐的单身汉，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象牙塔”般的校园里，几乎从来没有得罪过谁，是什么因素导致他成了凶手的眼中钉，以至于非得冒险潜入莱顿学院，残忍地将他杀害？
乔安思来想去，实在看不出这起凶案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联。
他宁愿相信罗尔斯导师是死于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之手，宁可认为导师的被害纯属一起意外，而非因为做了什么导致自己该死的事。
这样最起码能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第277章：消失的魂灵（Ⅰ）
“乔安，灵堂在这边。”
托马斯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索，连忙回过神来，快步走进教堂中专门用于停放灵柩的一间大厅。
刚走进这个房间，乔安就感到浑身发冷，立刻意识到大厅中被施加了低温魔法结界，目的是使停放在这里的尸体能够长期保存而不至于腐坏。
罗尔斯导师的灵柩停放在大厅一角，乔安走到近前揭开裹尸布，探头看了一眼，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罗伯特罗尔斯双目紧闭躺在灵床上，原本丰满红润的脸颊已然凹陷下去，变得苍白枯槁，胸口的伤痕虽经缝合，却还依稀可见。
乔安仔细观察过后，猜测行凶者使用的武器是一柄锋利的双刃短剑或者匕首。
当然，具体是什么凶器，光凭肉眼是观察不出来的，还要看警方的验尸报告。
乔安在导师的灵柩前驻足良久，紧咬嘴唇，在心里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查出真凶，为导师报仇。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体香伴随一声惊喜的呼唤传来。
“乔安，是你吗？你总算回来了！”
乔安回头望见身着一袭雪白修女制服、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眸中充溢喜悦的瑞贝卡，仿佛在阴冷黑暗的长夜里看到一束光，心头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瑞贝卡，好久不见。”
“从放假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面了，之前听说你服役的那支部队在黄铜山口吃了败仗，全体官兵都被海蓝人俘虏，而你直到开学也没有返校，我担心的不得了，一直在打听前线的消息……感谢吾主保佑，现在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瑞贝卡双手捧起挂在颈间的那串秘银圣徽，虔诚感谢命运女神回应了她的祈祷，护佑乔安平安归来。
乔安并不十分崇信神，也不认为自己是受益于蒂茉丝或者其它某位神的眷顾才得保平安，不过他尊重瑞贝卡的信仰，并且为她在言词间流露出的真切挂念深怀感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谢意。
“乔安，刚才我从一位学姐那里得知你们来教堂了，猜到你们多半是来探视罗尔斯大师的灵柩，正巧我有些要紧事想对你们说，就匆匆地赶过来了，还好你们都在这里，没有让我白跑一趟！”
“我们？”托马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故作诧异地问瑞贝卡：“你确定这其中也包括我和爱德华，而不是你和乔安两个人私下交流？”
瑞贝卡白皙的脸庞迅速泛起红晕，狠狠瞪了托马斯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包括你们，难道你和爱德华不也是罗尔斯大师的学生？你别往歪处想，我有正事要对你们讲！”
“是不是关于罗尔斯大师的死因？”爱德华正色问道。
“的确与此有关，验尸报告你们看过没有？我这里有一份，等下拿给你们看。”瑞贝卡警惕的环视四周，向乔安靠近一步，手搭在他肩头，压低嗓音说：“关于罗尔斯大师和李大师之死还有一个至今无法解释的谜团，因为太过诡异，没有写进验尸报告，就连警方也不知情，到目前为止，只有校长先生、克莱尔嬷嬷以及当时为克莱尔嬷嬷担任‘通灵仪式’助手的我知晓这个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瑞贝卡，可不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下？”乔安迫切地问。
“我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这里不方便深谈，咱们最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乔安想了想，转身望向托马斯和爱德华：“我们回宿舍吧，那里比较僻静。”
大家都点头同意，便带着瑞贝卡匆匆离开教堂，返回宿舍。
爱德华的男仆送来热腾腾的茶点，过后便退了出去，还很有眼色的关上房门。
乔安、托马斯和爱德华并排坐在长条沙发上，望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瑞贝卡，眼中都流露出好奇与期待。
瑞贝卡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
“人们常说‘人死不能复生’，其实这句话不完全正确，比如请一位准传奇神术施法者施展9环‘神迹术’，就有机会使死者复活。”
“这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但是能够施展9环神术的施法者简直比上古巨龙更稀少，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于现世，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爱德华皱着眉问瑞贝卡。
“让死人复活的确很难，但是将死者的魂灵暂时唤醒，与之进行短暂的交谈，就要容易的多！”
瑞贝卡将茶杯放在桌上，神色分外严肃。
“事实上，3环神术‘死者交谈’就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这个神术也被称为‘通灵术’，你们可曾听说过？”
“原来世上还真有‘通灵术’啊，我还以为那只是神棍们装疯卖傻忽悠愚民的骗术呢！”托马斯摸着下巴喃喃道。
“瑞贝卡，你会施展’通灵术‘？”乔安问。
“我只略懂一些粗浅的门道，但是我的导师克莱尔嬷嬷精通这门神术，她老人家是整个亚尔夫海姆地区的首席通灵大师！”瑞贝卡自豪地说。
“那可不可以请克莱尔嬷嬷施展通灵术，唤醒罗尔斯导师的魂灵，询问这起凶案的真相？”乔安兴奋地问。
“理论上可以，事实上早在凶案发生的第二天，校长先生就找到克莱尔嬷嬷，向他提出这个请求，希望唤醒罗尔斯和李两位大师的魂灵，向他们本人打听凶手的真面目。”
瑞贝卡苦笑一声，接着说：“如果通灵仪式获得成功，两起凶案现在就已经被侦破了，可惜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通灵仪式失败了？”托马斯诧异地问。
瑞贝卡沉重的点了下头。
“通灵仪式在教堂停放灵柩的那间大厅举行，通灵者必须触摸死者的尸体才能将尸体中残留的自我意识唤醒。”
“那天夜里，我作为克莱尔嬷嬷的助手旁观了通灵仪式的全过程，克莱尔嬷嬷先后两次施法试图唤醒罗尔斯大师和李大师的魂灵，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第278章：消失的魂灵（Ⅱ）
“既然克莱尔嬷嬷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通灵大师，这次她主持的‘通灵仪式’，为什么会失败呢？”乔安费解地问。
“这个问题也令我和克莱尔嬷嬷深感困扰，事后经过反复分析，只能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瑞贝卡放慢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我们怀疑，两位大师遭遇的不仅仅是**层面的谋杀，连他们的魂灵也已经被凶手销毁或者拘禁起来，否则无法解释为何通灵术会失效！”
乔安听得毛骨悚然，爱德华和托马斯也都不自觉的打起寒颤。
瑞贝卡叹了口气，向后仰身靠坐在沙发上，一脸落寞地说：“如果真相被我们不幸言中，两位大师的魂灵出了问题，那么别说‘通灵术’，就算请出一位传奇牧师施展9环‘神迹术’，也无法使它们起死回生。”
“杀死一个人的**很简单，伤害一个人的灵魂就太难了，凶手究竟对两位大师的尸体动了什么手脚？”
爱德华眉头紧锁。
“伤害魂灵的手段的确很罕见，但是总还有那么几样，比如一种名为‘犬魔’的怪物，在杀害生物的同时还会吞掉对方的灵魂，使受害者无法转生，也无法复活，据我所知，一个名为‘犬魔之宴’的邪恶法术，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除此之外，8环‘锢魂术’和9环‘缚魂术’虽然无法彻底摧毁死者的魂灵，却可以将魂灵囚禁起来，同样可以达到阻止通灵和复活的目的。”
乔安思索着说。
“你说的这些手段都太偏门了，仅仅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爱德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如果凶手能够施展8环或者9环法术，还有什么必要非得半夜闯进学院，以匕首暗杀罗尔斯大师和李大师？”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对方只是运气好，碰巧持有一张针对魂灵的法术卷轴……”
托马斯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种漫无边际的假设太不靠谱。
“等等……缚魂术！”
乔安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浑身汗毛炸起，禁不住跳了起来。
“缚魂瓶！老师的缚魂瓶还在不在？！”
爱德华和托马斯对视一眼，仿佛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全都失去了血色。
“乔安……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老师这些年能够批量制造活化稻草人大发横财，主要就是靠缚魂瓶收集牲畜的魂灵，事实上……这件魔导器同样可以用来拘禁人类的魂灵。”
托马斯嗓音颤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黄豆粒似的冷汗。
“现在看来，两位大师的魂灵之所以无法回应克莱尔嬷嬷的呼唤，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爱德华脸色凝重。
“案发第二天一早，我和托马斯同时赶到凶杀现场，当时警方还没有出面，我们两个人应该是最早目睹凶杀现场的证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实验室里其它值钱的物品都保存完好，唯独丢失了两样东西，其一是老师正在研究的‘发条模组’，其二就是缚魂瓶！”
“当时我们只想到凶手杀害罗尔斯导师，大概不是出于谋财的目的，却没有深想凶手为何偏偏拿走‘发条模组’和缚魂瓶。”
托马斯也是眉头紧锁。
“特别是缚魂瓶，作为一件准传奇魔导器，启动和使用方式都非常复杂，操作这件装置必须具备深厚的奥术学识，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把持有者自己的魂灵吸进瓶中。”
“就连我和乔安、爱德华都只能在导师的监督下操作缚魂瓶，外行人即便拿到这件魔导器也搞不懂其中的奥妙，怎么会放着其他那些值钱的设备和材料不动，唯独偷走缚魂瓶。”
“托马斯，你是说凶手很清楚缚魂瓶的价值并且有能力使用这件魔导器，甚至有可能他本人就是一位奥术施法者，而且与罗尔斯大师相互熟识，对缚魂瓶垂涎已久，为了夺取缚魂瓶不惜深夜潜入实验室暗杀罗尔斯大师，并且在得手后开启缚魂瓶，囚禁了罗尔斯大师的魂灵，免得自己的罪行暴露？”瑞贝卡猜测道。
“很有可能！”托马斯重重拍了下桌子，“除了缚魂瓶，还有一同失窃的‘发条模组’，这东西操作起来不像缚魂瓶那么危险，而且用途更广泛，必定能给拥有它的人带来巨大的声誉和财富！凶手拿走‘发条模组’，可见他很清楚这件发明的潜在价值！”
“‘发条模组’究竟是什么？”
瑞贝卡对“构装学”了解不多，听不懂托马斯的用意。
“‘发条模组’是一系列‘发条匣子’构成的魔导系统，你可以把它看成许多个零件共同组成的一部机器，每个零件都可以拆分出来单独使用。”
乔安尝试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向瑞贝卡讲解这个非常复杂的魔导系统。
“构成整个模组的发条匣子，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叫做‘子发条’，数量很多，各有不同的附魔功能，比如你家的活化稻草人‘塔塔’，体内装有一个‘发条匣子’，其附魔特效是每天最多释放三次1环‘惊恐术’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子发条’。”
瑞贝卡点了下头：“‘子发条’我听懂了，那么第二类发条是什么？”
“第二类发条叫做‘枢纽发条’，在一个发条模组当中可以有无数多个‘子发条’，但是只能有一个‘枢纽发条’，其功能只有一项，就是控制同一模组当中的其它所有‘子发条’。”
“如果把‘发条模组’比喻成一支军队，那么所有‘子发条’都是普通士兵，而‘枢纽发条’则扮演着指挥官的角色，所有‘子发条’都必须服从‘枢纽发条’发出的命令，哪怕彼此相距很远，这种上下级隶属关系也能通过魔力来维系。”
“无论‘枢纽发条’还是‘子发条’，其自身都是没有智慧的，但是‘子发条’可以装进活化稻草人这样的低阶构装生物体内，成为其核心元件。”
“与此同时，如果一位施法者持有‘枢纽发条’，就可以通过操作‘枢纽发条’向‘子发条’下达命令，而‘子发条’又会控制其寄生的低阶构装生物执行上述命令，最终结果就是……”
最后，乔安沉声道出结论。
“‘枢纽发条’的持有者，可以随心所欲地遥控一支构装军队！”
第279章：发条模组
瑞贝卡听乔安讲解“发条模组”的功能过后不由变了脸色，喃喃地说：
“如果这种技术被推广开来，岂不是原本由人类构成的军队都将被构装体组成的机械兵团所取代，不再需要士兵和各级军官，只要一个持有‘枢纽发条’的总司令就够了……这种发明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与否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来评价。”爱德华淡淡地说，“罗尔斯导师是一位人文主义者，他真诚地认为人类不应该互相残杀，哪怕战争不可避免，也应该尽量少流人类自己的血。”
“从这一理念出发，罗尔斯导师设想用机械化全自动的构装兵团取代人类军队，让那些装上发条匣子的构装体替代人类去战场上相互拼杀，未尝不是一个避免流血和死亡的好办法。”
“就在今年暑假，罗尔斯导师前往米德加德大学出席了一场学术研讨会，在会议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发条模组’和‘发条兵团’构想的演讲，还公开展示了他亲手制作的‘发条模组’，在会议上引起巨大反响。”
“后来这篇演讲稿整理成为论文，发表在学界权威核心期刊《奥法通讯》上，受到各国构装学者的广泛关注，由此引发的激烈争论，至今还没有平息……”
爱德华叹了口气，满脸惋惜。
“我们都以为这篇论文标志着罗尔斯大师的学术生涯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巅峰，却没想到，这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篇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
“既然罗尔斯大师发明的‘发条模组’意义重大，那么会不会是他在学术领域的竞争对手出于嫉妒，雇凶谋杀？”
瑞贝卡提出一种猜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爱德华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敲门声，客厅外随即传来男仆的声音。
“少爷，有三位客人来访。”
“客人？”爱德华起身开门，诧异地望着男仆，“是来找我的吗？”
“倒不是专门拜访您，他们说您和查普少爷、维达少爷，随便哪一位在家都可以，如果全在家就更好了。”
男仆毕恭毕敬地回答。
“访客共有几位，相貌方面有什么特征？”爱德华慎重地问。
“总共三人，外貌看起来都……很有特点。”男仆的表情有些古怪，“其中一位是年轻的猫人女士，一位是白鼠人，还有一位似乎是狗头人。”
“准是喵姐她们！”托马斯起身笑道，“爱德华，快请他们进来吧，都是老朋友。”
爱德华点了下头，跟随男仆出门相迎，很快就把风尘仆仆的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请进客厅。
乔安与这“猫、鼠、狗”三人组的关系之密切不必多说，瑞贝卡、爱德华和托马斯也曾在今年的“狩猎大赛”上与小喵、阿吱、班尼老师并肩作战，大家都不是外人，见面后便省去寒暄的环节，直奔主题。
“乔安，报社前天收到消息，据说南方前线的局势不容乐观，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看到你平安回来就放心了。”小喵笑着说。
“谢谢喵姐关心，不过你们今天来访，应该不是为了前线的事吧？”乔安开门见山地问。
小喵坦率地点了下头，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关于罗尔斯大师的不幸遭遇……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有件事想请你和爱德华、托马斯帮忙。”
“喵姐，我在这里不会妨碍你们谈正事吧？”瑞贝卡有点局促地问。
“当然不会，瑞贝卡，如果你愿意留下帮忙，那就更好不过了。”
小喵冲她笑了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们大概也都听说了，莱顿学院这两起凶案的现场都留下了‘自由之子’的会标，实不相瞒，我和阿吱、班尼老师都是‘自由之子’协会的成员，如今这两起凶案闹得满城风雨，给我们的组织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
“以往遇到类似的事件，我们总会通过报纸来引导舆论，摆脱危机，这也正是协会历年来不惜花费重金资助报社、建立自己的新闻舆论平台的目的所在。”
“然而这一次的危机，比以往都来得更迅猛，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报社就遭到警方突袭，总编米兰达女士被强行带走，目前还在羁押中，报社受到警方控制，整个出版发行工作都被迫停滞下来，我和阿吱、班尼老师目前也处于半失业状态。”
小喵苦笑道。
“喵姐，请允许我提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罗尔斯和李两位大师之死，究竟与你们的协会有多大关系？”托马斯一脸郑重地问。
事实上乔安、瑞贝卡和爱德华也有相同的疑惑，只是没好意思当面问出口。
“托马斯，我敢以自己的人格以及吾主培罗的名义担保，‘自由之子’协会与这两起凶案毫无关联，凶手在案发现场的墙上留下我们的会标，摆明了是打着嫁祸的主意！”阿吱正色发誓。
在猫、鼠、狗三人当中，小喵和班尼老师跟乔安一样属于广义上的“无信者”，唯独白鼠人阿吱是一位非常虔诚的培罗信徒。
倘使不算偶尔窃富济贫这个法律层面上的“污点”，哪怕以“圣武士”的道德标准来衡量阿吱的人品，也挑不出什么瑕疵。
既然他拿自己的人格以及信仰的名义发誓，那就绝对没有半个字的谎话。
“阿吱先生，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嫁祸‘自由之子’协会？”托马斯问。
“这可不好说。”阿吱面露苦笑，“坦率的说，‘自由之子’干过不少违法生意，黑白两道得罪的势力简直数不清，所有这些仇敌都有充足的理由打压我们，米兰达女士只是第一个挨打的‘出头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米兰达女士也是你们的会员？”瑞贝卡有些不敢置信，“像她这样出身高贵又有学问的社会名流，竟然也会加入黑帮……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贬低你们的组织！”
第280章：秘密调查
“您不必为此道歉，卡斯蒂斯小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由之子’协会，它都摆脱不了黑帮的色彩，我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毕竟法律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只要有社会存在，就免不了会有黑帮生存的土壤。”
班尼老师苦笑着点燃烟斗。
“至于米兰达女士，她的确是我们协会的成员，而且是亚尔夫海姆地区的负责人，这一点警方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我们也无意隐瞒。”
“当初我和乔安在斯诺庄园除灵的时候，曾有幸会晤‘自由之子’协会的两位高层，我记得当时他们脸上都戴着面具，如果我没猜错，那位戴着狼头面具的女士就是……？”
瑞贝卡欲言又止，向班尼老师投去一个探询的眼神。
班尼老师轻轻点了下头。
乔安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在斯诺庄园的经历，不由皱起眉头。
“如果米兰达女士就是那位曾在斯诺庄园役使‘幽影’的‘影舞者’，那么以她的实力，我不认为莱顿港有任何一所监狱能关得住她。”
“以米兰达大姐的实力，想越狱的话的确是轻而易举，然而她偏偏不能那样做，假使在案情澄清之前逃离监狱，扣在她头上的那口‘黑锅’就永远也摘不掉了，而这正是安德鲁斯诺期待中的结果。”
“哪怕事后有证据表明米兰达大姐与凶杀案无关，至少还能以越狱的罪名对她进行通缉，即便抓不到她的人也能彻底毁掉她的声誉，往后就别想在报界抛头露面了。”
小喵愤恨地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接着说：“米兰达大姐已经看透安德鲁斯诺的险恶用心，所以她不得不待在监牢里等待案情出现转机，与此同时，我和阿吱、班尼老师也不得不四处奔走，追查真凶，设法帮米兰达大姐洗刷冤屈，使她得以尽快出狱，恢复声誉。”
“现在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吗？”乔安问。
“我们想去案发现场进行调查，或许能够找到被警方疏忽的线索，然而两位大师遇刺的地点都在莱顿学院的奥术实验室，像我们这样的外人根本不被允许靠近，只能请你们帮忙，设法把我们带进实验室。”
小喵满脸殷切地望着乔安。
“这没问题。”乔安站起身来，“我这就带你们去实验室，正好我也想去现场看一看。”
“先等一下！”爱德华跟着站起来，“为免引来麻烦，喵姐、阿吱和班尼老师最好化装成学生的样子，乔安，你今天有没有准备1环‘易容术’？”
“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乔安其实并没有提前准备“易容术”，不过这难不倒他，直接激发“席德法力”，脚下升起闪耀的六芒星阵图。
他抽取三道“席德法力”，转化为三个1环法术位，一一为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加持“易容术”，把他们变成学生模样，身上的服装也都变成了莱顿学院奥术专业的制服一种款式类似黑色短风衣的法袍。
托马斯和爱德华，看得眼睛都直了，按捺不住好奇，追问乔安刚刚施展的是什么法术，为何会有魔力法阵从他体内显现出来，像是某种铭刻在血肉中的法术构型。
乔安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与神话妖精“席德-莉雅楠”的交往经历，以及从莉雅楠女士那里获赠席德法力的始末。
爱德华和托马斯听过以后都深表羡慕，只有瑞贝卡的脸色有些异样，望向乔安的眼神，多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色。
乔安、托马斯和爱德华在前带路，瑞贝卡以及易容成为学生模样的小喵三人紧跟在他们后面走进教学楼。
通往罗尔斯实验室的“风动梯”跟前有一名穿制服的巡警在站岗，手里还提着一支橡木警棍，看到乔安他们走过来，连忙抬手阻拦。
“请留步，这里暂时禁止通行。”
“警官先生，我们都是奥法专业的学生，前些天不幸遇害的罗尔斯大师是我们的导师，虽说导师已经不在人世，可我们的学业却耽误不得，不得不去实验室完成一项课题，麻烦您通融一下。”
托马斯笑容满面，递上自己的学生证件。
“不好意思，在凶案侦破之前，我必须保证案发现场不受破坏”
中年警官义正辞严地拒绝突然中断，因为他发现，托马斯递来的学生证件下面，还压着一叠金光闪闪的小硬币。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们都是本校的学生，想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年轻人，我就破例通融一回，给你们半个钟头的时间，务必快去快回。”
巡警熟练地收起金币，仔细看了看证件，随即还给托马斯，一脸严肃地做出警告。
“你叫托马斯查普是吧？我记住你了，如果事后发现案发现场遭到破坏，一切责任由你承担！”
“您放心，警官先生，我保证不给您添麻烦。”托马斯拍着胸膛回答。
巡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开。
托马斯打开“风动梯”大门，回头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一行七人迅速进入“风动梯”，在魔力的驱动下升上塔顶。
正对“风动梯”出口是一条通往罗尔斯实验室的走廊，实验室房门紧闭，还上了锁。
乔安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实验室大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厅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地上还残留着血迹。
乔安走到窗前，本想拉开窗帘，然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维持原状，免得引人注意。
这时，一阵微风掀动窗帘，使他意识到玻璃窗已经打碎。
轻轻掀起窗帘看了看，无意中发觉，落满碎玻璃渣的窗台上有几个黄黑色斑点。
乔安微微眯起眼眸，盯着那些异物观察许久，转身走到自己的操作台前，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支黄铜镊子和一支巴掌大的空玻璃瓶，回到窗台前，用镊子夹起黄黑色异物对着阳光照了照，随即放入玻璃瓶。
第281章：血印的研究
“乔安，过来一下。”身后传来爱德华的呼唤。
乔安迅速将散落在窗台上的异物一一用镊子夹起，收集到玻璃瓶中，塞上瓶塞，转身走向爱德华。
爱德华和托马斯围在讲台跟前，双手撑着膝盖俯身观察地上那一大摊血迹。
乔安走过去看了一下，轻声问：“导师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爱德华沉重地点了下头。
“案发第二天早上，我和托马斯来到实验室，第一眼看到的情景就是导师躺在这滩血泊中，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导师在遇刺时曾经竭力反抗，可惜凶手来得太突然，下手非常狠辣，他甚至来不及施法自保。”托马斯叹了口气，“而且你也知道，导师整天忙于教学和科研，准备的法术也全是为这两项工作服务，几乎不会准备那些用于战斗的法术，这就使他在突遭谋杀的刹那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这也不能怪导师疏于防范，谁又能事先料想得到，凶手竟会丧心病狂到潜入莱顿学院的奥法实验室行凶呢？”爱德华幽幽地说，“这就好比一盏油灯，散发出的光辉照亮整个房间，却唯独照不到灯盏下方那一小片黑暗区域。”
“案发当时，奇诺在干什么，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导师被凶手谋杀吧？”乔安问。
罗尔斯大师亲手创造的“木魔像”奇诺是实验室的管理员，同时也肩负着保安的职责，昼夜守卫实验室。
如果凶手闯进来，奇诺一定会出面阻拦。
“奇诺……那个可怜的家伙啊，你自己看吧。”托马斯指向讲台斜对面的墙角。
乔安循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看到一堆破碎的木料散落在墙角，几乎看不出魔像原本的形状，不由心头一颤。
“奇诺的实力不弱，凶手再怎么厉害，也不太可能在刺杀罗尔斯导师的同时还能分出精力拆毁木魔像，由此可见，那天晚上闯进实验室行凶的人不止一个。”乔安思索着说。
“的确不止一个凶手，准确的说，当晚至少有三个人联手行凶。”乔安身后传来小喵的声音。
“喵姐，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吗？”乔安转头问。
“很有价值的线索。”小喵蹲在讲台跟前，指着四周散落的血迹，笃定地说：“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除了罗尔斯大师本人和那个名叫‘奇诺’的木魔像，案发当时还有三个人在场，他们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干涸的血迹，将凶手的脚印清晰保留至今。”
“喵姐，您是一位游侠，最擅长循迹追踪，以你的专业视角来看，凶案现场残留的这些脚印能给我们提供哪些线索？或许我们可以根据这些细节描摹出凶手的特征。”
“你说到点子上了，乔安，通过分析现场留下的脚印，我基本上可以断定凶手的来头，甚至猜得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小喵自信地说。
“喵姐，你可真厉害！”瑞贝卡迫不及待地追问，“快说说，这些带血的脚印暗示了什么？”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三个凶手在谋杀罗尔斯大师的当晚都……赤着脚。”
小喵指着地板上一枚干涸的血痕，向众人做出更进一步的揭示。
“你们看，凝固的血迹上不仅有半个脚印，还能隐约看出细密的皮肤纹理，如果留下脚印的人穿着鞋袜，就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光着脚的谋杀犯……这可真奇怪。”托马斯摸着下巴嘀咕，“凶手有什么必要非得脱下鞋袜？”
“或许是为了方便潜入实验室。”爱德华用力踩了一下地板，脚下随之发出嘎吱声响，“你们瞧，实验室的木地板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换了，木板受潮变形，踩上去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果凶手脱掉鞋袜，赤脚走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噪音就轻微的多，从而达到避免惊动受害者的目的。”
“你的推测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无法解释另一个疑点。”小喵指向另一个脚印，“瞧，这个脚印上不仅有血迹，还残留着黑色胶泥。我从进入这栋大楼开始就仔细观察过，楼上楼下的地板都擦拭得一尘不染，赤脚走在上面顶多沾染一些灰尘，怎么会踩到一脚烂泥？”
小喵的质问使众人都陷入沉默，出神思索这些污泥从何而来。
“案发当天下午下过一场雨，校园里的地面被雨水淋湿变得格外泥泞，也许凶手脚上的泥浆是在户外沾上的？”
托马斯刚提出这个假设，便摇头苦笑，自行否决。
“这也不对，凶手在室内赤脚行凶还勉强可以解释，却没有任何理由光着脚在户外泥地上行走。”
“除非他们压根就没有穿鞋的习惯，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保持赤足行走的癖好。”
乔安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怪癖，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瑞贝卡感到匪夷所思。
“还真有这样的怪人，而且我们曾与他们当中的一个打过交道。”小喵诡秘地笑笑，转身指向另一个血脚印，“乔安，看看这个脚印，或许你会觉得有些眼熟。”
乔安诧异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那个脚印果然如同小喵所说，看起来有些熟悉。
“这个脚印，比普通人的尺码大很多，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巨人留下的……”瑞贝卡盯着脚印推测道。
“巨人？不，那家伙非但不是什么巨人，恰恰相反，身材还比普通人更矮小，看起来像个**岁的孩童，只不过长了一双与其身材反差强烈的大脚。”小喵冷笑着说。
“长了一双大脚的小矮子……”乔安脑海中蓦地闪过一线灵光，抬头望向小喵，“是‘弹簧腿’杰克！”
小喵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郑重地点了下头。
“如果我没看错，的确是那个小恶棍留下的脚印。”
听她揭晓谜底，瑞贝卡、托马斯、爱德华、阿吱和班尼老师都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回忆起当初在野猪岛上，与小杰克发生的冲突。
第282章：第三个凶手
爱德华的脸色尤其难看，紧握的拳头禁不住颤抖。
当时他所属的狩猎团队，落入小杰克设下的歹毒陷阱，除了他和马丁史密斯侥幸逃脱，其余的队友都被杀害。
而在其后的逃亡过程中，爱德华更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慌不择路闯进小杰克的巢穴，再次落入对方魔爪，遭受恐吓与虐待，要不是乔安及时赶到救援，他早就死在小杰克的屠刀下了。
如今再次听到这个变态杀人狂的名字，而且对方还有谋杀罗尔斯导师的重大嫌疑，爱德华不免情绪激动，咬牙切齿地问小喵：“怎样才能找到‘弹簧腿’杰克！”
“爱德华，你先别冲动，只凭小杰克一个人的力量连木魔像都未必搞得定，更别提暗杀罗尔斯导师，现在我们更迫切需要搞清楚他那两个帮凶的身份，喵姐，你怎么看？”托马斯望向小喵。
“说到小杰克，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他那位形影不离的老搭档‘大杰克’，也被称为‘开膛手’杰克，这个怪物可比小杰克厉害得多，我怀疑他也有份参与这起谋杀。”
小喵抚摸着自己的尾巴，苦笑着说：“至于最后一个凶手，仅从脚印无法判断出他的身份，既然他与杰克兄弟走的很近，正所谓‘臭味相投’，此人很可能也是一个变态杀手，保不准实力还要强过杰克兄弟。”
“喵姐，关于第三个凶手的身份，或许我能为你补充一些线索。”乔安突然开口。
“乔安，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小喵饶有兴致地问。
在众人的注视下，乔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玻璃瓶，递给小喵。
“瓶子里的两样东西，是我刚才在破碎的玻璃窗前发现的，其中黄褐色的蜡质碎屑很可能是蜂蜡，此外还有两只死掉的胡蜂。”
“蜂蜡和胡蜂的尸体……这能说明什么问题？”瑞贝卡不解地问，“校园里有很多花圃，时常有蜂群出没，偶尔有那么一两只飞进实验室窗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出现在别的地方不奇怪，但是出现在罗尔斯实验室就不正常了。”
乔安从容不迫地分析道。
“奇诺每天晚上都会彻底打扫实验室的卫生，窗台擦拭得一尘不染，所以蜂蜡和胡蜂尸体不可能在奇诺被拆毁也就是案发当晚之前出现在实验室的窗台上，而从胡蜂尸体的干燥程度来看，已经死掉至少三天了。”
“案发之后的两天一直在下雨，这样推算下来，这些胡蜂只可能是在案发当晚进入实验室。”
“众所周知，胡蜂几乎从不在夜间活动，为何这两只胡蜂一反常态，于夜间飞进处于百尺塔楼顶端的实验室，并且最终死在了窗台上？”
乔安的问题使众人陷入沉思，直到班尼老师率先打破沉默。
“既然胡蜂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的半夜飞进实验室，那就只可能是被凶手带进来的了，说起胡蜂，你们是否还记得我们这半年来一直在追查的那个人？”
“‘牧虫人’伊达尔！”阿吱激动地跳了起来，“我早就该想到的，准是这个疯狂的邪教徒！‘杰克兄弟’与‘牧虫人’同属于‘原始教派’，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存在联手行凶的可能性！”
“如果第三个凶手就是牧虫人，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凶手会在案发现场留下我们‘自由之子’协会的标记。”
班尼老师盯着那只装有蜂蜡和胡蜂尸体的玻璃瓶，眼神变得格外锐利。
“自从今年春天亚尔夫海姆地区爆发虫灾，我们就怀疑牧虫人是散播灾害的幕后黑手，借助协会的情报网对他展开全面追踪，还曾与他发生过多次冲突，对方想必因此对我们的协会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在谋杀罗尔斯大师过后故意留下我们的会标栽赃陷害，对我们进行报复！”
班尼老师的推测听起来有道理，但是乔安仍有一件事想不通。
“假定凶手就是牧虫人和杰克兄弟，他们谋杀罗尔斯导师的动机又是什么？原始教团也罢，凶手个人也罢，与罗尔斯导师之间都不存在任何恩怨，我想不通他们有什么理由非要谋杀罗尔斯导师不可。”
“凶手的动机的确是个谜，我们不该把视角局限在罗尔斯大师身上，当天晚上还有一位教授遇害，据说案发地点就在隔壁实验室，我们最好去那里侦查一下，或许可以得到更多关于凶手及其行凶动机的线索。”
阿吱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赞同，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进入另一处凶杀现场，也就是沃尔特李的实验室。
“看守‘风动梯’的巡警容易打发，几个小钱就能搞定，问题在于上了‘风动梯’之后怎么办？我们可没有李实验室的大门钥匙，如果强行撬锁进去，警方那边恐怕不好交代。”托马斯皱着眉说。
“这不难解决，我认识沃尔特李的学生马丁史密斯，他手里有李实验室的房门钥匙，找他过来帮我们开门就是了。”
爱德华迅速打出施法手势，施展2环“风讯术”约马丁带着钥匙速来见面。
众人下了楼，在一楼大厅等了几分钟，远远看见马丁的身影匆匆走来。
“爱德华，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马丁还是那副未老先衰的模样，脸色苍白没精打采，衰退的发际线，已经无法用刻意向前梳理的发型遮掩住。
“我和乔安、托马斯以及几位朋友正在追查谋杀罗尔斯导师和李大师的凶手，现在要前往李大师的遇害现场进行实地侦查，需要借你的钥匙用一下。”爱德华向马丁伸出手。
马丁握着钥匙的右手揣在上衣口袋里，迟疑地问：“凶案交给警方调查就行了，你们何苦掺和进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托马斯怒冲冲地瞪着他，“遇害的是我们的导师，我们当然有义务查明真相，为老师报仇！话说回来，沃尔特李死得不明不白，你作为追随他最久的学生，对老师的遇害竟然无动于衷，未免太冷血了一点，我不得不怀疑，你与这起凶案存在不可告人的关联！”
第283章：第二处凶案现场
“托马斯，你、你别胡说！无凭无据的污蔑我，太过分了！”
马丁气得脸庞涨红，嘴唇直哆嗦。
“如果你不想惹人说闲话，最起码应该对自己导师的案件表现得积极一点。”爱德华配合托马斯恐吓马丁，冷冰冰地说，“你可以拒绝协助我们，但是往后可别怪我们不把你当朋友。”
马丁的脸色，迅速由涨红转为苍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罗尔斯导师的三位高徒，都是学院里出了名的天才。
乔安这个出身贫寒的乡下小子且不说，爱德华和托马斯可就不一样了，一个是将军之子，一个是本城首富的继承人，日后必将成为莱顿港上流社会的风云人物。
自己这样的草根小人物，要是得罪了这两位非富即贵的大少爷，往后就别指望在学院乃至莱顿港混出头了。
“好吧，我加入你们就是了。”马丁颓丧地走进“风动梯”，爱德华冷着脸跟了上去。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儿过分了！”
瑞贝卡在进入“风动梯”之前，忍不住数落托马斯。
“明知道马丁学长胆小，你们刚才还那样吓唬他，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简直就像两个恶霸！”
“卡斯蒂斯小姐，您批评得对，我和爱德华刚才的做法的确有点过分，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托马斯摊开双手，无奈地做出辩解。
“您平时很少跟马丁那家伙打交道，不了解他的为人，没错，这家伙很胆小，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懦弱窝囊，否则也不至于被沃尔特李欺压了整整八年还没拿到一张毕业证。”
“然而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马丁这种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稍微嗅到点风险就蜷缩进洞里躲起来，我们好声好气请他帮忙调查凶案，哪怕只是举手之劳，他也不肯帮一把，只能对他来硬的，连唬带吓，轻松搞定。”
托马斯对马丁的评价，使瑞贝拉回想起此人曾经同时给她和玛莎姐妹俩寄情书，托马斯说他这人可怜又可恨，虽然有些尖刻，却并非毫无道理，便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
乔安其实比瑞贝卡更能理解马丁这种底层小人物的艰难与无奈，换做自己处在马丁的位置，也不会为欺压自己多年的“老猫头鹰”之死流一滴泪，甚至还会暗自庆幸恶有恶报。
托马斯和爱德华，偶尔的确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上流社会公子哥对底层草根的歧视心态。
乔安同样出身社会底层，只不过自己身上比马丁多了一重能够跨越阶级壁垒的“天才”光环，在托马斯和爱德华眼中，自己的社会地位与他们平等，而才能平庸的马丁则无权享有这样的优待。
瑞贝卡虽然同样出身于上流社会，但是她所接受的教育和家庭影响都与爱德华、托马斯不尽相同，相比传统意义上的“贵族小姐”，她更接近那些受到启蒙主义和人文主义思潮熏陶的新一代女性知识分子。
她不见得比爱德华和托马斯更富有同情心与正义感，却能够以更平等的态度，看待出身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
话虽如此，乔安却不想牵扯到瑞贝卡与爱德华和托马斯的争论当中。
双方都是他的好朋友，站在哪方批评另外一方都不太合适，索性把头扭向一边，佯装没有听见瑞贝卡最后那句话，径直走进“风动梯”。
马丁掏出钥匙，打开实验室房门。
乔安率先走了进去，站在大厅中央环顾四周，除了对面墙上以黄色涂料描绘的八段金蛇徽记，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迹象。
小喵快步走进实验室大厅，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而后蹲下观察地面的灰尘和足印。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李大师的死讯的？”乔安随口问马丁。
“案发第二天的下午，那天我没课，是同实验室的学弟跑来通知我的，后来我们就一起来到实验室，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控制，我只远远地看到导师的尸体，背部有一大摊血迹……”
马丁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还在后怕。
“后来警方把我们找去协助调查，问了很多案发前后的事情，还透露导师是死于暗杀，致命伤来自一柄由背部直刺入心脏的匕首，可惜案发现场没能找到凶器。”
“匕首吗？”托马斯走了过来，“罗尔斯导师的尸体上也发现多处匕首造成的伤痕，看来两起凶案是同一伙人干的。”
“小杰克就擅长使用匕首，不过从马丁刚才的描述来看，又不太像是小杰克下的毒手。”乔安皱眉沉吟。
“为什么不是小杰克？”爱德华不解地问。
“罗尔斯导师的身高，只有五尺出头，沃尔特李的个头却差不多有七尺高，如果凶手从背后悄悄靠近他，以匕首直刺入心脏，那么凶手的身高就不会比李矮太多。”
“然而我们都知道，小杰克还没有四尺高，要把匕首举至头顶，才有可能完成上述刺杀行为。”
乔安一边讲述，一边拔出腰间佩戴的电光刃，现场模拟一个矮个子刺杀高个子的动作。
这看起来有些滑稽，可大家都笑不出来。
“即便小杰克用这种怪异的方式勉强完成刺杀，尸体背部留下的伤口也必然是自下而上倾斜的，绝不可能像马丁刚才说的那样，伤口与尸体背部几乎垂直，平平的刺入心脏。”
“这的确是个疑点。”托马斯抚摸着下巴思索，“会不会是大杰克干的？从通缉令上描绘出的形象来看，那家伙的个头比沃尔特李更高。”
“大杰克虽然绰号‘开膛手’，但他杀人时几乎从不使用凶器，而是凭借强有力的双掌和锋利的指甲直接将受害者的身躯撕裂，摘取肝脏生吞下去，如果真是他动的手，李大师的尸体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完整。”
班尼老师所做的分析，基本否定了托马斯的猜测。
“既然大小杰克都被排除掉了，那么凶手就只能是牧虫人！”托马斯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
“‘牧虫人’是一位极端保守的天谴德鲁伊，据说越是守旧复古的德鲁伊社团，就越反感人工制造的金属工具和武器，我不知道‘牧虫人’是否擅长使用匕首，但我确定，任何人造的铁器都会受到原始教团的排斥。”
班尼老师以一种比较含蓄的方式，对托马斯的结论提出质疑。
第284章：另一条线索
“我说……各位同学，你们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啊，还真把自己当成大侦探了！”
马丁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争论。
“侦查案情和捉拿凶手的工作，交给警方处理就好了，你们又不是干这一行的，何必费这个脑筋。”
“警方那群废物指望不上，他们才不会费力调查真凶呢。”阿吱没好气地说。
对于警方以凶案为借口打压“自由之子协会”的做法，他怨念很大。
“伙计们，让你们失望了，相比罗尔斯实验室，这里的地面干净的就像溜冰场，我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小喵双手撑住膝盖站起来，唇角挂着一丝沮丧的苦笑。
“现场没有激烈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脚印，若非两位大师在同一天、同一所校园遇害，我甚至怀疑这两起凶案根本就不存在相关性。”
“你是说，谋杀沃尔特李的凶手与杰克兄弟以及牧虫人他们不是一伙的？”瑞贝卡诧异地问。
“存在这种可能，但是两伙不同的凶手在同一天夜晚，几乎同时潜入校园，在直线距离不到100码的两间实验室中同时行凶，杀死了莱顿学院奥法专业的两位教授，事后又各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这听起来是不是很荒唐？”
小喵耸肩摊手。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我更倾向于认为杰克兄弟和牧虫人应该为这两起凶案负责。”
“好吧，现在我们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追踪目标，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找到嫌犯。”阿吱捻着鼠须叹气，“可惜最近警方正在严厉打击我们的协会，莱顿港的组织成员大多已经出城避风头去了，整个情报网络陷入瘫痪，无法再帮我们追查杰克兄弟和牧虫人的下落。”
“如果只靠咱们几个人漫无目的的搜寻，那就好比在大海里捞针，实在太艰难了。”小喵也禁不住叹气。
在场众人都深深感到接下来的侦查工作难以为继，全都停止交谈，苦苦思索案情的突破口，实验室大厅陷入长久的寂静，气氛渐变沉闷。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行得通。”
乔安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立刻引来众人惊奇的目光。
“快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小喵兴冲冲地问。
乔安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递给小喵。
小喵打开纸条，瑞贝卡等人也都好奇地围过来，发现纸条上写着数行文字，看起来像是一则寻物启事。
“3000金杜加收购坠落在河狸村的陨石碎片……”瑞贝卡低声诵读纸条上的关键文字。
“这个人出手真阔绰啊，什么陨石碎片，值3000金杜加？！”马丁咂舌惊叹。
“更有趣的是这则寻物启事末尾还附有通信地址莱顿港码头区，红番茄酒馆，转交伊达尔收。”班尼老师笑着提醒大家。
“伊达尔？这名字有点耳熟啊……”阿吱抖动鼠须思索了数秒，忽然瞪大眼睛惊呼：“我想起来了！伊达尔，不就是‘牧虫人’的另一个名字吗！”
“乔安，你怎么会有牧虫人的通信地址？”小喵急切地问。
“这其实只是一个巧合，今年暑假我回到故乡德林镇，无意间得知不久前曾有一位外乡人来到本镇，重金求购陨落在本镇附近一个小村庄的陨石碎片，我出于好奇向人打听他的联系方式，就得到了这张寻物启事，要不是‘伊达尔’这个名字太冷僻，我甚至都联想不到‘牧虫人’。”
乔安既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还不便透露“神之泪”的秘密，为这避重就轻的短短几句话，着实花费了不少脑筋。
“‘牧虫人’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到德林镇去重金求购一块陨石碎片，那东西真有这么值钱？”马丁诧异地问。
“今年冬天的确有一颗陨石落在河狸村，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把整个村落都夷为平地，事后全村居民都化作灰烬，没有一个幸存者。”
乔安不想当着朋友们的面撒谎，便没再说下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这颗陨石足够大，从天外陨落下来，携带着巨大的能量，把整个村庄轰成齑粉属于正常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班尼老师摸着下巴思索道：“‘牧虫人’为何重金求购陨石碎片，也许只是出于个人的收藏癖好，也许是想利用陨石实行某种宗教仪式，咱们没有必要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只要知道如何与经常在‘红番茄’酒馆露面就够了，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的通讯地址设在那里。”
“既然他把通信地址安置在酒馆，那么至多每隔两三天就会去一趟酒馆查收信件。”小喵哭笑不得地说，“这事儿越想越诡异，咱们三人几乎整天泡在红番茄酒馆，几乎认得所有酒馆常客，竟然完全没有留意到牧虫人混迹在人群当中，实在是太大意了。”
“红番茄酒馆每天的客流量那么大，来来往往不下数百人，咱们就算长了四双眼睛也不可能留意每个人，况且牧虫人也不可能以赤身**的形象进出酒馆，取信的时候必然乔装改扮，有意避开人们的视线，咱们没有注意到他这号人才正常。”阿吱安慰小喵。
“咱们没有觉察到牧虫人就在身边倒是无所谓，我更担心牧虫人已经注意到了咱们，甚至已经识破咱们的身份，这就难怪之前数次追捕他的行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小喵恨恨地说。
“这倒是很有可能，毕竟你和阿吱、班尼老师的形象太特别了，很难不被别人注意到。”乔安坦率地说。
“喵姐，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瑞贝卡一脸严肃，“‘牧虫人’在暗中窥视了你们那么久，以他的本事，如果想在暗中对你们下杀手，并非什么难事。”
听她这么一说，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第285章：追查
“‘牧虫人’伊达尔，连罗尔斯大师都敢暗杀，想来也不会把咱们三个小角色放在眼里。”
“他从前没有动手，或许是没把咱们当成值得重视的威胁，或许是不想引来米兰达大姐和‘自由之子’协会的报复。”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牧虫人杀人后嫁祸‘自由之子’协会，导致米兰达大姐入狱，表明他已经不再对我们的组织心存忌惮，再加上他身边还有杰克兄弟这两个强力帮凶，如果咱们继续追查凶案，恐怕会招来他的血腥报复！”
班尼老师望向两位搭档，神情格外严肃。
“往后咱们必须提高警惕，最好不要分开行动，免得给敌人跟踪暗杀的机会！”
“杰克兄弟都是暗杀高手，加强戒备当然是必要的，然而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不可能一辈子提心吊胆的生活，与其被动防范，不如主动出击，把牧虫人和杰克兄弟揪出来接受法律的制裁！”爱德华杀气腾腾地说。
“别开玩笑了！那三个恶棍连罗尔斯和李两位大师都敢杀，你让他们三个小记者主动出击，那不就等于怂恿他们去送死么！”马丁忍不住泼了一桶冷水。
“参加这次反击行动的可不只是喵姐、阿吱和班尼老师，还将包括在场的所有人！”爱德华挺身而起，环顾众人，眉宇间流露出不怒而威的气势，俨然一位少年将军，“诸位，谁要是想退出，现在可以离开了！”
“我亲爱的爱德华同学，说好大家一起装逼，结果全特么让你一个人装了！”托马斯翘着二郎腿笑骂，“你、我还有乔安要为罗尔斯导师报仇，当然不能临阵退缩，至于瑞贝卡同学……”
“我也要参加！”瑞贝卡急忙表态，俏丽的脸庞流露出坚定的神态：“虽说这件事与我没有直接关联，可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朋友有麻烦，我当然得尽力帮忙！”
“能够被莱顿学院的‘校花’视为好友鄙人不胜荣幸，不过话说回来，你留下主要是因为乔安吧？”托马斯一脸坏笑，“毕竟‘好友’和‘男友’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
“托马斯！你给我适可而止！”少女的脸颊因羞恼而泛起红霞，怒冲冲地发出严正警告：“如果你再开这种低级玩笑，我就跟你绝交！”
托马斯吓得吐了吐舌头，扭头向乔安投来乞求的目光。
乔安觉得这家伙纯属自作自受，活该被瑞贝卡训斥，然而托马斯可怜巴巴地神态又着实令他不忍，只得侧身贴近瑞贝卡，试着安抚这个气鼓鼓的小姑娘。
“瑞贝卡，消消气，往后托马斯再对你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我也不理他了。”
像是烈日下消融的冰雪，瑞贝卡满脸恼怒迅速转化为甜甜的微笑，还得意地向托马斯投去炫耀胜利的一瞥。
“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发，去红番茄酒馆打听一下伊达尔的事。”
小喵从沙发上蹦起来，两步就跳出门外。
“波比，快准备马车！”托马斯冲楼上的男仆喊道。
瑞贝卡见乔安起身出门，连忙跟上去，到了楼梯口才想起房间里还剩下一个人，回头随口问道：“史密斯先生，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马丁史密斯尴尬地站了起来，迟疑许久才拿定主意，快步跟了上去。
“好吧，那就算我一个。”
“不想去就算了，换做我是你，也不想替沃尔特李那种人的死活费心思。”乔安直言不讳地说。
“我毕竟是沃尔特李的学生，导师被人谋杀，我总不能不闻不问，虽然我没什么本事，还是要尽一份力，希望能帮到你们。”马丁恳切地说。
“如果沃尔特李还活着，知道你有这份心意，真应该为这么多年来对你的苛刻刁难感到惭愧。”
乔安叹了口气，挽着瑞贝卡递过来的手，搀扶她登上马车。
托马斯的男仆波比挥动皮鞭，两匹高大强壮的马儿沿街小跑。
随着车轮碾过石板路面的辚辚声响，马车渐渐远离莱顿学院，奔向“红番茄酒馆”所在的码头商业区。
乔安和同伴在车上继续讨论案情。
瑞贝卡认为应当主动与警方分享线索，借助警方的力量缉捕具有重大犯罪嫌疑的杰克兄弟和“牧虫人”。
结果引来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的坚决反对，作为“自由之子”协会的成员，他们对警方没有丝毫好感。
爱德华和托马斯也反对与警方合作。
在他们看来，莱顿港的警力只适合对付流浪汉、醉鬼和街头扒手，根本没有能力缉捕杰克兄弟这样的疯狂杀手，更别提神出鬼没的“牧虫人”，与其依赖这群酒囊饭袋，还不如靠自己的力量追查凶手。
乔安同样不认同瑞贝卡的提议，但是理由有所不同。
他并非看不起莱顿港的警力，而是怀疑以安德鲁斯诺为首的警方高官有多少动力追查真凶。
假如瑞贝卡把关于凶案的最新线索告知警方，警方将对这些线索采取怎样的态度？
如果承认这些线索的价值，那么警方就不得不承认之前逮捕报社总编米兰达费雪是一个错误，这不仅有损警方的声誉，还直接破坏了安德鲁斯诺借机打压“自由之子”的意图。
那么可想而知，警方更有可能对瑞贝卡送上的情报不屑一顾，不太可能接受她的建议，去搜捕杰克兄弟以及“牧虫人”。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码头区，车辆突然减速，很快就在路边停下来。
“波比，为什么停下来？”托马斯扭头没好气地责问驾车的男仆：
“你这个笨蛋！不认路吗？这里距离酒馆少说还有100码远！”
“少爷，前面的路被人群围住，马车过不去了！”波比委屈地回答。
“那你还发什么呆啊，还不快下车去打听一下，前面出了什么事！”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打听。”
小男仆跳下马车，飞快地钻进人群，不多时又钻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跑回马车跟前，向车窗中探头出来的托马斯汇报。
“少爷，我已经打听过了……一大群巡警包围了‘红番茄’酒馆，好多人在酒馆周围看热闹，把前面的路都给堵死了！”
第286章：通缉
“啊哈？警察包围了酒馆？”托马斯满脸不敢置信，“莱顿港警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居然抢在咱们前面发现了真凶的踪迹，已经展开抓捕行动？”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的，别小看警方的力量，人家毕竟是专业人士，咱们搜集到的线索，做出的推理，警方早就考虑到了，这不就展开围捕牧虫人的行动了？”瑞贝卡心情复杂地说，“看来这回咱们是白忙一场啦！”
“少爷，卡斯蒂斯小姐，你们恐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波比苦笑着说，“警方包围红番茄酒馆，不是为了捉拿什么‘牧虫人’，而是在执行警察局长安德鲁斯诺先生的指令，搜捕时常在码头区各大酒馆出没的黑帮分子……嗯，确切的说，就是‘自由之子’协会的成员。”
听了波比的解释，托马斯和瑞贝卡都傻了眼。
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的脸色尤其难看，所谓经常在酒馆出没的“黑帮分子”，恐怕就是指他们三人。
“我说……那些警察该不会是冲着你们来的吧？”马丁不安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阿吱。
“恐怕是的。”阿吱苦笑着捻了捻鼠须，“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看来咱们必须分头行动了，我和小喵、班尼老师在这里下车。”
“等等！”乔安一把扯住白鼠人的胳膊，“这里到处是看热闹的人，你们一下车就会暴露身份，接下来还能往哪儿躲？”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我们留在车上，万一被巡警发现，岂不是要连累你们……”小喵忧心忡忡地说。
“喵姐，如果你信得过我，就不要急着离开，我来设法送你和阿吱先生、班尼老师出城，先去我家的庄园躲上几天，避避风头。”
瑞贝卡紧握住猫女的手，眼中满是恳切。
小喵被她的热心肠打动，坐回她身旁，皱着眉说：“既然警方已经对我们展开全面搜捕，想来绘有我们三人画像的通缉令也已经贴在城门旁的墙上，想出城恐怕不那么容易。”
“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大麻烦，好在我们的车上有四位法师先生。”瑞贝卡笑着望向并排坐在对面的乔安、托马斯、爱德华和马丁，“这点小事应该难不住你们吧？”
“很简单，一个‘易容术’就轻松搞定。”托马斯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然而帅不过三秒就原形毕露，揉着鼻子讪笑：“可惜我今天没有准备这个冷门法术，乔安，你的‘席德法力’还剩多少？”
“刚好够施放三次‘易容术’。”
乔安激发“席德法力”，转化为三个1环法术位，分别为小喵、阿吱和班尼老师加持“易容术”，彻底改变外形。
马丁史密斯呆呆望着乔安施法，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克制住心头的震惊发出感慨：“难怪学院里的教授和同学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这种神奇的施法方式，果然只有天才才做得出来……”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你参加入学考试，还亲手帮你填写了法师专业的助学贷款申请单，只看你刚才施法的方式，我恐怕会把你错当成一位术士。”
“说的是啊，乔安的‘席德法力’太神奇了，不必提前准备对应的法术，需要用到什么法术临时搭配组合就行了，这完全就是术士的施法方式。”
爱德华望向乔安的目光，饱含艳羡。
“乔安既可以像法师那样自由的学习法术，还能像术士那样自由的施放法术，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全了。”
“其实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席德法力’每天最多只能转化出很有限的法术位，很快就用光了。”
乔安没敢说自己除了“席德法力”还有更强大的“神话力量”和“神之泪”，也可以用于替代法术位，像术士那样自由施法。
“有额外的环法术位就谢天谢地了，哪怕只是一个1环法术位也好啊，你居然还嫌少！”爱德华满脸幽怨，“我现在总共才只有4个1环法术位……唉，不说了，越说越伤心，人比人得死啊！”
乔安难为情地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装作看路边的风景。
正如大家担心的那样，今天城门前新贴出数张通缉令，猫鼠狗三人组赫然在列。
好在“易容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彻底改变了小喵等人的体型和外貌，巡警又不具备识破魔法易容的能力，凑到车窗跟前望了几眼，便挥手放行。
波比挥鞭催马，马车穿过城门驶向通往郊外的大道，车上众人相视一笑，全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刚过晌午，连日来阴沉的天色终于放晴，灿烂的阳光照耀街道两侧的农田，成熟的玉米撑破襁褓般紧裹的叶片，顶着一簇簇柔软的金色发丝，裸露出一粒粒饱满的种子。
九到十月间，正是亚尔夫海姆地区收获玉米的季节，离城较近的小片农田都已经收割完毕，玉米杆被捆扎成一垛垛的“小帐篷”，放置在田里晾晒，作为冬季的储备柴禾。
马车渐渐远离城市。
当太阳移至天中，时近正午，展现在大道两侧的玉米地已经不再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棋盘格子”，而是广袤无边，恍若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
田间埋头收割玉米的农人，大多扎着一块白头巾，仿佛一片片细小的白帆散落在大海中，一阵大风吹来，挺拔的玉米杆舒展枝叶，这些小小的“白帆”便被淹没在金色波涛中无迹可寻。
乔安托腮靠在车窗前，出神眺望玉米田，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托马斯：“路边那片玉米地是你家的吧？”
“嗯，从这边到那边都是，今年我家种了一万多亩玉米。”
“今年亚尔夫海姆玉米大丰收，你家又要发财了。”爱德华笑着说。
“想得美哟！”托马斯嗤笑一声，“听说过‘谷贱伤农’这句谚语没有？越是丰收的季节，玉米越卖不出好价钱，现在脱粒玉米的收购价已经跌破每磅半个铜杜加了，算上运费和仓储费用，基本上不挣钱，可是自己家又吃不完这么多玉米，又能怎么办呢？只好拿来熬糖或者酿酒，装船出口到旧大陆去，多少还能挣几个钱。”
第287章：疯狂的稻草人（Ⅰ）
“你家经营的是大农场，自己有磨坊、酒厂和糖厂，加工玉米不费什么本钱，做出口贸易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其他那些小农场和自耕农就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只能咬牙低价出售玉米，辛苦一整年下来也赚不到几个钱。”
瑞贝卡语带悲悯。
“别说的那么可怜啊，你家不也是大种植园主……”
“我是就事论事，没有批评谁的意思，你别那么敏感好不好！”
“好吧好吧，算我错了。”托马斯举手投降，“其实现在最头疼的还不是玉米价格走低，而是种了太多玉米，收割时不得不雇佣大量工人。”
“在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在收割庄稼，农工的雇佣费用至少比平时翻两倍，就算舍得花钱，也未必就能雇到熟练的农工，如果天气转冷，再下上几场雨，恐怕很多玉米根本来不及收割，就要烂在地里啦！”
似乎觉察到气氛低落，托马斯连忙换了个话题。
“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乔安，你自己算算，我都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多少回了？你小子倒好，每次都是嘴上答应的痛快，临到周末就找借口推脱，太不够朋友了！”
“乔安不是故意推脱啊，他周末照例要去弗农山庄看书，晚上还要陪瓦萨先生去我家吃饭，的确是抽不出空来。”瑞贝卡一本正经地替乔安辩解。
乔安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接下这个话题。
托马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瑞贝卡同学，我不是针对你啊，只是有个小小的建议，希望你能采纳。”
“你到底想说什么？”瑞贝卡警觉的盯着他，“有话直说，少兜圈子！”
“咳咳，是这样的，你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都还没有吃午饭，与其饿着肚子赶路，不如就近去我家吃饭，过后喵姐、阿吱和班尼老师索性就住在我家得了，当然，比起卡斯蒂斯爵爷的庄园，我家是显得土气了那么一点，好在离城更近，打听消息也方便，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喵姐、阿吱和班尼老师愿意去你家暂住，我当然不会反对。”瑞贝卡笑着扯了扯乔安衣袖，“托马斯少爷请客，今天中午咱们都去他家吃饭，反正这家伙阔气得很，用不着跟他客气！”
乔安点了下头，望向爱德华和马丁：“你们也一起来吧，吃过午饭，我还有件要紧事想跟大家商量。”
“没问题啊，不过我怀疑托马斯没安好心，吃了他家的饭，过后就得帮他家收割玉米。”
爱德华一本正经的开玩笑，成功把包括托马斯在内的全车人都逗乐了。
就在这欢乐的气氛里，奔驰的马车突然减速，车窗外随之传来波比的惊呼。
“少、少爷！我差点撞到个人！”
“差点撞到，那就是没撞到咯？让那个走路不长眼睛的混蛋赶紧滚开，别耽误我们赶路！”托马斯没好气地嚷道。
“可是……少爷，那人趴在路边，浑身是血，还穿着跟我一样的号服，看起来像是咱们查普家的奴仆。”波比怯怯地回答。
托马斯脸色微变，不假思索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乔安放心不下，紧跟着跳下马车，朝前走出没几步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麻布外套的男人扑倒在路边，背部裂开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半边身子。
托马斯快步跑到那人跟前，发觉他已经陷入昏迷，轻轻扳起他的脸看了一眼，不由惊呼：“是皮特！我家的农奴！”
乔安走近看了看皮特背部的伤口，对托马斯说：“看起来像是刀伤。”
“皮特是个老实人，从来不参与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怎么会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托马斯眉头紧锁。
“先给他治疗一下，唤醒过后再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乔安回头向马车招手，呼唤瑞贝卡过来帮忙。
瑞贝卡正在犹豫要不要下车，听见乔安的呼唤，连忙提起裙摆，打算跳下马车。
小喵抬手示意她别急，先自行跃下马车，在车门前转过身来，向瑞贝卡伸出手。
“谢谢喵姐。”
瑞贝卡感激地握住猫女递过来的手，被她半搀半抱的下了车。
爱德华、马丁、阿吱和班尼老师也都坐不住了，随后相继下车，围拢在受伤昏迷的农夫跟前。
瑞贝卡看了看皮特背部的伤口，抬手握住圣徽，轻声吟咏赞美“因果女王”蒂茉丝的祷词，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皮特脊背，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圣光由她指尖注入对方体内，如同用橡皮擦抹去一条笔痕，转瞬间便把伤口治愈。
皮特呻吟着翻了个身，由昏迷中苏醒过来，骤然增大的双眼充满恐惧，本能的剧烈挣扎起来。
“别怕，是我！”托马斯按住青年农夫的肩膀。
皮特愣了愣，看清面前的那张面孔，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向自家少爷深深鞠躬。
“皮特，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托马斯问。
农夫脸上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追上来，才结结巴巴对托马斯说：“少爷，不好了！稻草人……稻草人全都发疯了，拿着镰刀，见人就砍！”
“别慌！”托马斯拍拍他的肩膀，“有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你说清楚，什么稻草人发了疯？”
“当然是田里的活化稻草人！”
“我早就觉得这些怪物不可信，平常驱赶鸟兽也就算了，可管事的老爷们偏要给它们装上镰刀，让它们去田里收割玉米！”
“管事的老爷，还胡说什么‘活化稻草人’比我们这些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大活人更吃苦耐劳，更能干，还不需要吃饭喝水，现在可好啦，全都发了疯！”
“诸神在上，我早就说过这些怪物很危险，可是没人听我的……”
皮特说着说着，又禁不住激动起来。
托马斯不得不打断他的叫嚷，再次确认道：“你是说那些在田里收割玉米的活化稻草人发了疯，还用镰刀砍你？”
“是啊少爷！那些怪物见人就砍，就像一群疯狂的恶魔！”
皮特的面部肌肉，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抽搐。
第288章：疯狂的稻草人（Ⅱ）
“这怎么可能呢？”爱德华皱着眉插话，“所有活化稻草人，在出售前都经过反复测试，确保万无一失，除非持有稻草人控制口令的主人命令他们袭击某人，否则它们绝对不会主动对人类使用暴力。”
“袭击皮特的那只稻草人，也许是误把他当成了强盗？”马丁提出一种猜测。
“你不了解活化稻草人的构装原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托马斯没好气地驳斥，“罗尔斯导师在设计活化稻草人的核心模块之初，特意将它们的攻击目标限制在侵入其巡逻区域的野兽和鸟雀，此外还有第二重保险，即便是有野兽闯到稻草人跟前，除非对方主动发起攻击，否则稻草人绝不会先动手。”
“至于对强盗的防御措施，还要多一重限制，必须由主人事先启动这一功能，稻草人才会将疑似盗贼的生物，加入到自己的抵制范畴。”
“简单来说，如果一只稻草人被激活了驱逐盗贼的机能，并且在自己的巡视区域发现陌生人，他首先会监视对方是否有异常行为，比如摘取主人家树上的果实、捕捉鸡鸭家畜、撒网捞鱼之类。”
“然后会向对方发出警告，要求他停止上述行为，或者要求对方念诵预设的口令，表明其行为得到了主人的授权，只有在警告无效的前提下才会动用武力驱逐对方。”
“皮特是我家的农奴，这片农田里所有活化稻草人都认得他，按理说不太可能错把他当成盗贼。”
说到这里，托马斯迟疑了一下，转头望向皮特。
“稻草人袭击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说出授权收割玉米的口令？”
“当然有啦！‘国王的女儿不愁嫁’！可这根本没用，那个疯子仍然挥刀砍我！”皮特委屈地摊开手。
“‘国王的女儿不愁嫁’？这口令……还真有趣。”小喵忍不住笑出声来。
“农夫大多没啥学问，复杂的口令他们记不住，况且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口令，所以尽可能通俗一点。”托马斯简单解释过后，又皱起眉头，“皮特明明正确念出了口令，稻草人为何还要攻击他……这说不通啊！”
“少爷，事实上不止我一个人遭到稻草人袭击，从今天一大早就有传言说田里的稻草人全都发了疯，先后已经有不下十人被砍伤，管事的弗里曼先生，坚信他们是喝醉后打架弄出来的伤，为了逃避责罚才合起伙来编谎话，最初我也不信，直到我遇见那个疯狂的怪物……”皮特打了个冷颤，吓得说不下去了。
乔安看他不像是说谎，就对托马斯说：“反正咱们要去你家做客，不如顺路去田里看看，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也好，我先给农场经理弗里曼发信，让他过来当面解释。”
托马斯摸摸储物袋，取出一支2环“风讯术”卷轴，正要展开卷轴施法，路边玉米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的声响。
乔安朝声响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隐约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青纱帐般的玉米地里摇晃，迅速朝路边迫近，僵硬诡异的走路姿态使他产生不好的联想，连忙提醒同伴当心。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条黑影穿出玉米地，膝盖微微弯曲，蓦地向前跳起，跨过田边渠沟，双脚平稳的落在路面上，赫然是一只头戴草帽、身披蓑衣的活化稻草人，右手提着一柄染血的镰刀，棉布缝制的面孔上以墨水勾勒出简略的五官，镶嵌在眼窝中的黑曜石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就、就是它！”
皮特指着持刀逼近上来的活化稻草人，吓得舌头打结。
“少爷！刚、刚才就是这个怪物，突然从背后砍我！”
他话还没说完，活化稻草人已然举起染血的镰刀，直挺挺地走过来。
“国王的女儿不愁嫁！”
托马斯冲活化稻草人大喊，然而对方似乎没有听见这句口令，依旧杀气腾腾地持刀逼近。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出了故障。”
爱德华反手拔出佩剑，迈步迎向稻草人。
稻草人眼中射出两束蓝光，在爱德华脸上扫了扫，光束随之转为饱含敌意的红色，手臂骤然落下，雪亮镰刀斩向爱德华的脖颈。
爱德华及时闪身避开镰刀，右手挺剑突刺，噗的一声，锋利的细剑扎穿稻草人的木制手掌，顺势一抖手腕，将它手中的镰刀挑落。
旁观的人们还没来得及为爱德华精妙的剑术喝彩，活化稻草人突然挥动左臂，锋利的指尖如同一排利刃划向爱德华的喉咙。
爱德华急忙拔剑退避，惊险闪过这记手刀，挥剑削向对方左腕。
剑锋触及活化稻草人手腕的刹那，发出的声响听起来不像切割木头，倒像是金属碰撞的铿锵。
细剑仅仅在稻草人手腕上划出一条浅浅的伤痕便被弹开，这让爱德华大感意外，匆忙后退两步，皱眉凝视活化稻草人那只散发出魔力光辉的左爪。
“我来对付这怪物！”
小喵向前迈出两步，顶替爱德华与活化稻草人对峙。
爱德华剑术是还不错，可他毕竟是个法师，力量和速度都与职业武者存在很大的差距。
小喵身为游侠，施法能力不如法师，然而说到格斗，无论经验还是技巧都比爱德华强出太多。
“活化稻草人”是一种低阶构装体，不具备自我意识和思考能力，他的战斗技艺完全来自制造者预先设定的模块，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招，谈不上什么战术变化。
小喵见稻草人挥爪横扫，从容不迫地低头闪开，脚下发力向前猛扑，同时挥肘撞击稻草人的下巴，砰的一声，将它撞得仰面栽倒在路边。
“活化稻草人”笨拙的扭动身躯，试图翻身爬起，小喵跳过去朝它背上狠狠踩了一脚，迫使它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这具疯狂的稻草人，直到此时还没有放弃挣扎，突然反手抓向猫女脚踝四肢的球形关节，可以反向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