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胡杨村巫术案（Ⅱ）
乔安被康蒂故弄玄虚的讲述吊足了胃口，听得入神，连自己那份布丁被康蒂端走都没发觉。
“我们那位年轻的牧师先生，施法撬开窗户，透过窗缝听见木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萨古纳先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轻轻推开窗户，向屋里一瞧，发现参加祭祀的侏儒妇女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板上，全都陷入鼾睡，像是集体酩酊大醉，而他却闻不到一丝一毫酒精味。”
“怀着满腹疑惑，萨古纳先生翻窗进屋，借着壁炉透出的光芒在屋里搜查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最后在壁炉旁边的餐桌上，发现一盘吃剩的曲奇饼，桌上还散落着许多半寸来长、淡紫色的牛角状颗粒，看起来像是某种用于祭祀的食品。”
“萨古纳先生还是太年轻，性格也莽撞，对着餐桌施放了一个‘侦测毒素’，没有发现异常，便随手拿起一个小饼干塞进嘴里，据他事后接受教廷调查时回忆，饼干味道不错，就是回味有点发涩。”
“萨古纳先生接着又抓起一小把紫色牛角状颗粒，塞进口袋，跳出窗外，关上窗户，悄悄返回自己的寓所。”
“这次夜探蒂图巴家的祭祀现场，他没能找到什么切实的邪教证据，怀着失望的情绪回到家里，把今晚的经历写在了日记上。”
“其后不久，萨古纳先生就觉得头晕脑胀，像是喝醉了，在床上躺下，似睡非睡间，眼前交替浮现出许多诡异的幻象。”
“据他事后回忆，在半睡半醒中看到了张牙舞爪的豹子，青铜色的野鸡，奇装异服的**武士，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幻觉最严重的状态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生生劈成两半，每一半都有独立的意志，激烈争吵。”
“这听起来很像服用致幻剂的症状。”
康蒂的讲述，使乔安回想起多年前陪同导师去达宁堡参观时，当地的酒馆出售一种名为“幻露”的仙人掌萃取物，这种具有强烈致幻效果和成瘾性的毒品，吸引众多瘾君子沉醉其中。
萨古纳先生暗访侏儒祭祀场当晚产生的种种幻觉，很像服用“幻露”过后药效发作时的情形——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磕药磕大了”，“起飞了”。
萨古纳不理解这一切幻觉的根源，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感到头疼欲裂，就用神术给自己治疗，很快就消除了不适感，还不忘把这件怪事记在日记里。
当时他就怀疑自己这次突发性的迷幻体验，很可能与侏儒妇女们神秘的宗教祭祀有关，甚至怀疑蒂图巴婆婆已经知道他当晚不请自来，故而施法使他产生幻觉，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然而萨古纳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先把疑惑藏在心里，直到不久之后，胡杨村出现了第一例“圣火症”患者，他才猛然醒悟那天夜里的幻觉和头痛，恰恰就是感染“圣火症”的轻度症状！
“根据萨古纳牧师的证词，那是半个月前的一天下午，一个侏儒男孩急匆匆的跑到教堂来找他，说是村里箍桶匠家的小女儿突然犯了怪病，打发他来问问牧师先生能不能出诊，要是抽不出空，他就去找村里的巫医蒂图巴。”
康蒂接着讲述道。
“萨古纳本来已经跟另一家人约好出诊，但是听跑腿的男孩说要去找蒂图巴，立刻改了主意，写了张便条给男孩，让他跑腿送去约好的那家人，就说自己临时有急事，晚上再去出诊。”
“安排妥当以后，萨古纳就去了箍桶匠家，探望那个发病昏迷的病人。”
“生病的小姑娘名叫玛丽，从昨天傍晚就开始昏睡，期间偶尔会毫无征兆的发出尖叫声或者痛苦的呻吟声，身体抽搐，偶尔短暂的苏醒，也是满口胡言乱语，显得很害怕，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乱扔，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稳定。”
“萨古纳牧师向玛丽的爸妈了解到这些症状，就施展神术为小姑娘治疗。”
“神术发挥了人们期待中的作用，使正处于惊厥状态的小玛丽平静下来，片刻过后就苏醒了，神智也恢复正常。”
“箍桶匠夫妇满口感激萨古纳牧师，夸他治疗‘圣火症’真有一套，比村里的巫医蒂图巴水平强太多！”
“就是从这时开始，萨古纳才确定小玛丽得了‘圣火症’，而且是他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活生生的此类病例，出于好奇就问刚刚清醒过来的小玛丽，患病期间都有哪些症状，哪里不舒服，以备将来治疗同类病症的时候做参考。”
“小玛丽先说了头痛和晕眩等意料之中的症状，接着又说自己在半睡半醒间看到了许多恐怖狰狞的鬼怪，吓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抓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试图赶走那些骚扰自己的鬼怪，直到牧师先生施法治疗过后，清醒过来，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些幻影。”
“这一细节引起了萨古纳的警觉，使他联想到自己前不久暗访蒂图巴家过后的遭遇，似乎与小玛丽犯病期间的症状有相似之处，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心中怀着猜疑，萨古纳牧师就转弯抹角地向小玛丽打听，患病之前是否与村里的巫婆蒂图巴打过交道。”
“结果还真是不出所料，小玛丽昨天下午去过蒂图巴的木屋，听巫婆讲故事，还在木屋里吃了两块蒂图巴亲手烘烤的小饼干，回来以后就觉得不舒服，时隔不久就犯了病。”
“萨古纳怀疑小玛丽莫名患病这件事，背后很可能是巫婆蒂图巴在搞鬼，然而这毕竟只是一个孤例，只因小玛丽在蒂图巴家里做客，就认定她被蒂图巴下咒致病，未免太过牵强。”
“萨古纳告辞箍桶匠一家，回到自己家里，就把这件事记在日记上，又去别家出诊了。”
“又过了几天，村里陆续有人感染圣火症，有成年人也有小孩，有人类也有侏儒，萨古纳牧师忙得不可开交，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患者……是与玛丽同龄的七个小女孩。”
第96章 胡杨村巫术案（Ⅲ）
“这些小女孩，患病之前是不是都去过巫医蒂图巴婆婆的木屋？”乔安忍不住插了一句。
康蒂轻轻点头，神色凝重。
“没错，萨古纳一一打听过，这些患病的女孩都常去侏儒巫婆蒂图巴家里玩耍。”
“蒂图巴这个小老太婆，很喜欢这群女孩子，经常烘烤小饼干请她们吃，给她们讲妖精的故事。”
“现在，萨古纳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有理由怀疑侏儒蒂图巴行巫术诅咒女童，也许是想窃取女童们的生命力，延缓自身衰老，于是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治安官沃特森先生。”
“治安官被牧师先生这番话吓了一跳，觉得事态重大，不容耽搁，连忙召集村里的民兵，在萨古纳的带领下，把巫婆蒂图巴抓了起来，当初参加祭神仪式的几个侏儒妇女也被萨古纳指控为涉嫌参与巫术案，同样遭到拘捕。”
“蒂图巴等人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胡杨村，得知她们涉嫌聚众搞邪教祭祀，下咒谋害女童，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萨古纳和沃特森，连夜审问蒂图巴及其党羽，要求她们交代犯罪动机和实施细节，然而巫婆和侏儒妇女们都否认指控，哭喊着声称自己被冤枉了。”
“就在审讯陷入僵局的时候，驻村德鲁伊索妮娅收到消息，天不亮就从农场匆匆赶回村里，找到牧师和治安官，打听出了什么事。”
“这位索妮娅大姐，是个心思细致的人，听两位同事讲述了巫术案的前因后果，立刻发现一个疑点。”
“索妮娅指出，胡杨村近来患上圣火症的人，远不止那几个小姑娘，多数成年患者并没有跟巫婆蒂图巴接触过，特别是在村外的集体农场劳作的农工，更不可能接触蒂图巴，却照样有人得了圣火症，这总不能怪到蒂图巴头上吧？”
“既然圣火症与蒂图巴之间不存在必然的关联，就不能一口咬定玛丽等人患病是蒂图巴搞得鬼，最起码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对她的指控，至于那些参与蒂图巴主持的祭祀仪式的侏儒妇女们，对她们的指控更是毫无道理！”
“在索妮娅的坚持下，治安官沃特森也转变了立场，觉得这个案子的确没有铁证，不该急于给蒂图巴定罪。”
“萨古纳牧师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要求至少应该继续关押蒂图巴，向上级汇报此案，申请派遣专人前来调查。”
“就这样，萨古纳和沃特森把胡杨村巫术案层层上报，很快就传到了寇拉斯堡的内阁办公厅和中央教廷。”
“鲍里斯大牧首收到萨古纳的来信，先入为主的相信了年轻牧师的判断，在御前会议上气愤的宣称，‘火刑的确是不人道的，然而某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徒，根本不配做人’！”
“照大牧首阁下的意思，应该由教廷方面接管此案，严加审讯巫婆蒂图巴一党，一旦证实她们的罪行，就要公开处刑，执行死刑以儆效尤。”
“我的导师冬妮娅勋爵，也收到了索妮娅大姐的汇报，对此案持不同看法，觉得不应该把这场风波定性为邪教犯罪，视为普通的刑事案件交给警方处理即可，教廷不宜插手……就在两人激烈争论的时候，陛下突然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乔安诧异地问。
“陛下觉得好笑，似乎是因为鲍里斯阁下和冬妮娅勋爵小题大做，把很简单的一件事搞复杂了。”
康蒂抚摸着长辫子，努力回忆从导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
“陛下笑过以后，对参加御前会议的大臣们说，胡杨村的祭神仪式，只不过是当地侏儒一族的传统风俗，并非什么邪教活动，主祭人蒂图巴也不是什么阴险歹毒的巫婆，起码主观上没有谋害村中女童的意图。”
“陛下还说，所谓的‘胡杨村巫术案’，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基于偏见与猜疑的误会，内阁群臣为此争吵纯属小题大做，还让人转告胡杨村的驻村牧师和治安官，立刻释放蒂图巴等人，公开向她们道歉，恢复人家的名誉，年轻人在乡村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克服偏见，别再犯这种自以为是的错误。”
“大牧首阁下无法认同陛下的裁决，但是他老人家总不至于跟陛下对着干，抱怨了两句就不再坚持己见。”
“冬妮娅勋爵赞同陛下对侏儒一族风俗传统秉承的宽容态度，但是当下一个议题开始讨论圣火症的根源时，她也忍不住与陛下发生了争执。”
“冬妮娅勋爵怎么看待圣火症？”乔安问康蒂。
“她认为圣火症是一种超自然传染病，很可能是病毒感染所致，陛下却坚持认为……圣火症其实就是食物中毒。”
“冬妮娅勋爵的看法与学术界的主流观点一致，至于陛下的观点……”乔安挠了挠头，“圣火症是食物中毒？这个说法……还挺新鲜的。”
“天知道陛下为何会有这种奇葩的念头！”康蒂耸肩摊手，“常见的食物中毒病例，无非误食**食品或者野生菌菇所致，不太可能使成千上万生活在不同地区的人们在同一时期中毒。”
“的确，就拿今年这次圣火症大爆发来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远东各地均有病例，各地患者总不会约好一起服用毒物，怎么看都不像食物中毒。”
乔安捧着咖啡，思索着自言自语。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也不是那种出言轻率的人，既然他断定圣火症的本质就是食物中毒，想必有充足的理由。”
“问题在于，陛下也说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啊……或许这就是命运女神的启示吧？”
康蒂摇头苦笑。
“哪怕是神启也好，既然陛下坚持认为圣火症的根源是中毒，那么毒素的来源又是什么？”乔安追问道。
“在御前会议上，冬妮娅勋爵也向陛下提出过这个问题，陛下说，毒素很可能来自……麦角。”康蒂轻声回答。
……
第97章 维达爵士
“麦角？”乔安猛然抬起头，望向康蒂的目光变得格外凝重，“圣火症，本质上就是麦角中毒……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我确定。”康蒂正色点头，“麦角这个生僻词，但凡听人说起过一次，想忘掉都难呀！”
乔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觉得很有必要搜集一些麦角，抽空研究一下，说不定还真就能从小小的麦角当中破解“圣火症”的秘密。
……
6月1日下午，乔安先传送到卡隆工业区，去军科院找杰克和卡夫塔，三人汇合以后，又传送到寇拉斯堡大学的一座礼堂，出席当晚举行的1627年度“寇拉斯奖”颁奖典礼。
如同舆论界预料的那样，今年的“魔导技术进步奖”最没悬念，寇拉斯堡大学的维达博士，与其两位合作者，远东军科院的杰克和卡夫塔，共同荣获该项殊荣，分享10万金塔勒奖金，并被皇帝陛下授予“勋爵”头衔，由平民擢升为贵族阶层。
事实上，寇拉斯帝国不同于瓦雷斯世界其他那些传统封建王朝，所谓的贵族爵士并没有实封的领地田邑，既没有年金，也不世袭，只是一个荣誉头衔，用于表彰在文艺、技术和公共事业等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士。
显而易见，有机会获奖者几乎都是文人学者，专家教授，工商业界领袖，才干出众的政客或者高级公务员。
这些人物共同构成所谓的社会精英，获奖之前就是学界名人、行业领袖和公众人物，获奖后得到勋爵头衔，无形中又加持了一层社会名流的光环。
这种虚有其表的贵族头衔，并不能给授予者直接带来物质利益，甚至还会增添很多烦恼，一举一动都会被公众——尤其小报记者——放在放大镜下观察，万一出轨或者出柜什么的，几乎必然被曝光，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丑闻，也就别谈什么**了。
这种没啥实际好处的空头贵族，偏偏又是知识分子们热切追逐的荣耀，仿佛得到“寇拉斯奖”，挂上爵士头衔，自己这辈子就算值了。
乔安觉得这种心态很可笑，更无奈的是他本人也无法克服这种可笑的心态，只能感慨“虚荣心”是知识分子阶层刻入骨髓的通病。
按照颁奖典礼的流程，乔安和两位合作伙伴都要登台领奖，在红地毯和聚光灯下接受上千名现场观众——以及更多在魔导收视机前看颁奖直播的观众——的鼓掌祝贺，更要命的是还要当众发表获奖感言。
乔安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在上千人面前公开演讲，这可要了他的亲命！
好在这次是三人共同获奖，只要推选出一人发表感想就行了。
乔安当然不想承担这一重任。
卡夫塔先生也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书呆子，被那么多人盯着，站在台上，腿肚子直哆嗦，话都说不顺溜，还不如乔安呢！
幸而他们的团队里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杰克。
侏儒先生的嘴皮子比脑子还利索，当仁不让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加持“扩音术”的话筒，好比饿狗逮住肉骨头，在台上谈笑风生，俏皮话张嘴就来，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钟头，硬生生把获奖感言变成了“脱口秀”演出，赢得满堂喝彩。
颁奖典礼结束后，乔安发自内心的对杰克说：
“如果可以的话，杰克先生，我真想用这辈子获得的所有奖金和荣誉，交换你在大厅广众之下丝毫不怯场，不打草稿就能即兴表演‘脱口秀’的本事。”
“我也想换啊，可惜就算真能交换，过后咱俩肯定都会后悔！”
侏儒先生两手一摊，难得地玩儿起了深沉。
“人们总是高估求之不得的东西，却低估轻易就能拥有的东西，仿佛事物的价值并不取决于是什么，有什么用，仅仅取决于获取的难度，维达博士，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精辟！精辟！”
乔安决定把杰克这段话记在小本本上，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能用得上呢！
正闲聊的时候，一位侍从官快步走来，凑到乔安耳畔低声嘀咕。
乔安歉意地向杰克、卡夫塔以及等着采访他们的报刊记者们道了一声“失陪”，跟着侍从官匆匆离开颁奖大厅，前去觐见皇帝陛下。
“维达爵士，恭喜获奖，有什么感想吗？”
礼堂二楼一间办公室，罗兰笑着起身迎接推门进来的“维达爵士”
“感想啥的，杰克先生已经替我说了，您当时不也在现场吗？”乔安坐在沙发上，很随意地翘起了腿。
“那些没营养的套话就算了，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噢……您确定要听？”
“当然。”
“我当时捧着这个奖杯，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乔安捧起纯金铸造的奖杯，对皇帝陛下吐露心声，“如果把这玩意换成‘金杖’，今天晚上的颁奖典礼就完美了。”
“去你的吧！想得美！”罗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果然，您根本不想听真心话，只期待我拍上几句马屁而已，所以说人心隔肚皮，说话得留三分啊，我的陛下！”
乔安语重心长地大发感慨，过后把奖杯揣回储物袋，抓起桌上茶杯，啜饮不加糖的红茶。
皇帝陛下尴尬地搓了搓脸颊。
“被你小子这么教训，万一传扬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不至于不至于！”乔安出于人道主义安慰皇帝陛下，“您还这么年轻，现在谈一世英名还早了点儿。”
“怎么着，你又要咒我晚节不保吗？”
“我没那个意思，陛下您别多心！”乔安觉得有必要澄清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当人们谈到一世英名的时候，往往也就到了对这个人的一生作总结、盖棺定论的时候，陛下，您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从概率上来讲，您的一生善始善终或者晚节不保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又何必急于操心棺材板里那点事儿？我实话实说，您不会介意吧？”
第98章 麦角之谜
“亲爱的博士，真诚是一种美德不假，然而你的真诚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皇帝陛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听说经常生气会使人短命，我要是死的早，你就是最大的凶手！”
“草率了啊，陛下，草率了！生气与人类寿命的相关性研究，文献我看过不少，你要谈这个，我可就有的说了……”
乔安放下茶杯，顺势来了个战术后仰，打算给皇帝陛下好好科普一下。
然而罗兰并不想听他“讲课”，果断换了个话题。
“维达博士，等一下我还要去广播台录节目，咱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炉边谈话’不是明天晚上才播出吗？”
“所以才要提前录制呀，维达博士，这又不是那种现场直播的节目。”罗兰笑着解释。
乔安恍然点了下头。
“陛下，关于圣火症，我想先听听您的看法。”
“维达博士，我认为圣火症既不是天花或者鼠疫那样的恶性传染病，也不是什么邪灵附体的超自然现象，可能只是单纯的中毒。”
罗兰说到这里，先停下来观察一下乔安的神色变化，接着提出一个设问。
“你可能会质疑，覆盖远东全境，波及餐饮习惯不尽相同的各种人群的食物中毒，有这样的可能吗？”
“有啊！”不等皇帝陛下自问自答，乔安果断抢答，“如果普罗大众每天都在食用的东西，被同一种具有很强时令性的毒素污染，那么在短期内大范围出现中毒病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皇帝陛下的笑容，变得略显僵硬，“那么你觉得哪种食物最有可能符合上述条件？”
“当然是谷物啊！”乔安耿直地回答，“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旧世界居民还是新大陆的殖民者，家家户户餐桌上都少不了面包，所以一旦面粉受到污染，就会出现普遍的中毒症状。”
“见鬼！你这也懂，那也懂，什么都懂，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这真的让人很不爽啊，维达博士！”
皇帝陛下屡次酝酿装个大x，都被乔安无情地打断“吟唱”节奏，顿觉胸口一阵发闷，难受的像是犯了心脏病。
“陛下，我有说错什么吗？”乔安满脸茫然。
“那倒没有……”
“既然我没错，您为何不爽？”
“…………”
“看来问题恐怕是出在陛下您自己身上，”乔安同情地望着皇帝陛下，怀着“铮友”的心态良言相劝，“要不……您好好反省一下？”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人说话，压根就不该兜圈子！”
罗兰耸肩苦笑，悻悻地拉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两个玻璃托盘。
乔安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一个托盘里盛放着数枚硬币大小的棕色饼干，另一个托盘中盛放着半寸来长的紫红色牛角状颗粒物，正是谷物感染真菌的产物，也就是俗称的“麦角”。
“维达博士，这两样东西就是调查胡杨村‘巫术案’期间收集的证据，被告人蒂图巴烘烤的小饼干，还有侏儒妇女们在祭神节那天吞食的祭品，也就是麦角，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乔安会意地点了下头，对着托盘中的小饼干和麦角施展0环法术“侦测毒性”，却没有检测出什么异常反应。
这倒不意外，事实上“麦角”这种真菌算不上典型意义上的毒物，就好比长期吸烟饮酒都对人体有害，但是大多数人并不会把烟酒定位为毒药。
这类成分复杂，既有毒害也有药用价值的物质，戏法级别的验毒手段不一定管用，这一点乔安昨天已经验证过了。
胡杨村的驻村牧师萨古纳，在暗访蒂图巴木屋的那个晚上，也曾施法检测餐桌上吃剩的小饼干和麦角，就因为没能检测出毒素，以至于掉以轻心，随手拿了一块用掺杂麦角的面粉烘烤的小饼干吃掉，结果不幸中招，回家不久毒性发作，在昏睡中产生幻觉。
萨古纳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这些异常症状，后来当地爆发圣火症，使他怀疑是侏儒巫婆蒂图巴在搞鬼，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是面粉受到污染，致使食用者中毒，根源就在于他太信赖自己的神术，以为施法检测不出毒素就是真的无毒，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检测毒素和病菌这类法术，乔安可以负责任的说，有一个算一个，没有百分之百靠谱的，只是符合统计意义上的置信度，偶尔也难免出现误判和疏漏。
麦角就是一条“漏网之鱼”，只不过恰好这条漏网之鱼关系到千家万户餐桌上的主食，牵连甚广，危害严重。
乔安昨天陪康蒂吃过午饭，就一起去市场上逛了一圈，重点参观粮店和面包铺，如愿搜集到一些麦角样本，顺带还做了一下调查。
从调查反馈来看，认为麦角不能食用、有害健康的粮店雇员和面包师傅，在接受调查者的总数中只占七成。
还有三成受调查者认为麦角味道苦涩，影响面粉口感，最好剔除，但是即便不剔除，对健康也没什么大碍。
粮店和面包铺的从业者，可以说是对谷物和面粉最在行的群体了，就连这些专业人士当中都有30%认为麦角没什么危害，可想而知，普通人就更不会在意这小小的麦角了，一旦误食就有可能中毒，罹患所谓的“圣火症”。
“维达博士，不瞒你说，我怀疑圣火症本质上就是误食麦角引起的中毒症状，然而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如果别人问我麦角具体有什么毒性，怎么预防麦角中毒，我可说不出来。”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望向乔安的目光充满期待。
“明天上午，我要去广播台录制一期《炉边谈话》，主题就是防治圣火症，在此之前，我需要更深入的了解这种疾病的原理，维达博士，你是防疫领域的专家，我想请教一下你的见解。”
“陛下，您猜得很准，麦角，的确是引发‘圣火症’的根源！”乔安笃定地断言。
第99章 麦角之谜（Ⅱ）（为大盟S等于kBlnW加更）
“麦角，其实是一种真菌，确切的说，应该称之为‘麦角菌’。”
乔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支镊子，夹起玻璃托盘中的紫色牛角状颗粒，耐心为皇帝陛下讲解。
“麦角菌通常寄生在禾本科植物的子房内，形成的菌核外表呈暗紫色，内部呈灰白色，状似牛角，成分复杂，味道苦涩。”
“人畜过量摄入麦角菌，就有可能产生严重的中毒症状，比如肌肉坏疽，抽搐惊厥，意识模糊，出现幻觉等等——这也正是普通人对‘圣火症’的印象。”
“维达博士，你刚才说禾本科植物容易被麦角菌寄生，而作为大众主粮的小麦、黑麦和大麦，还有喂马的燕麦，恰恰都属于禾本科作物，岂不是都有感染麦角菌的风险？”罗兰眉头紧锁。
乔安坦率地点了下头。
“常见的谷物，几乎都是麦角菌的宿主，以谷物作为主食的人类和以燕麦作为饲料的牲畜，都有可能因为摄入麦角菌而患上‘圣火症’。”
“照这么说的话，任何以面粉为主食的地区都应该爆发圣火症才对，可是从现实来看，圣火症的爆发频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高，也不是所有吃面包的人群都会得病，而且流行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消失，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皇帝陛下一脸认真的向乔安请教。
年轻的法师笑了笑。
“陛下，麦角这种真菌，只有在高湿度和高水分的环境下才容易滋生，现实中满足这一水热气候条件的环境并不多。”
“昨天下午，我去大学图书馆查阅政府公开的年鉴数据，发现爆发圣火症的多数疫区，去年秋季的雨水都格外丰沛，湿度大，谷物就容易受潮滋生麦角菌，谷物收割以后，若不剔除麦角菌，直接送去磨坊加工，就会有一部分麦角混入谷粒被磨碎，最终混入面粉，变得无法加以区分。”
“用这种被污染的面粉烘烤面包或者饼干，并不能保证去除毒素，误食后仍有可能造成中毒。”
“远东大部分地区气候偏冷，谷物一年一熟，人们今年冬天和开春时吃的面粉，其实是去年秋末最后一批入库的存粮，所以去年秋粮中混入的麦角，直到今年春天才被烘烤成面包，端上餐桌，使众多食用者出现中毒症状，从宏观层面来看，就体现为短期内多地区集中爆发的‘圣火症’大流行。”
“但是还有很多谷物耕作区，去年秋天并没有遭遇湿热多雨的异常气候，谷物感染麦角菌的比率达不到临界点，所以也就不会形成圣火症的大爆发。”
“陛下可能也注意到了，圣火症的重灾区大多在边远乡村，往往交通不便，当地收获的粮食主要是自产自销，再加上面粉加工和仓储条件不完善，麦角中毒的现象就特别普遍。”
“反之，在人口众多、工业发达的城市，就很少出现圣火症的病例，这主要是因为城市周边的土地价格更高，多是住宅、商用和工业用地，寸土寸金的地皮拿来种粮食就太不划算了。”
“城市居民既没有条件也没有意愿自己开荒种粮食，日常三餐所需面粉是从市场上购入的，很多市民家庭连面包都懒得自己动手烤，直接去面包铺买现成的，而城市粮店和面包铺的面粉，都是从其他产粮区采购的，甚至不乏跨越大洋从新大陆进口的大宗谷物期货。”
“众多的采购渠道，再加上粮商对谷物质量的严格把关，保证了受到麦角污染的谷物，通常不会大量涌入城市，所以从统计上来讲，市民阶层麦角中毒的概率远远低于偏远乡村的居民。”
“回头再说胡杨村的巫术案，既然‘祭神节’是当地侏儒族群多年来一直奉行的传统节日，可见蒂图巴等人知道服用麦角会产生幻觉，也知道严格控制服用量就不会对健康造成明显伤害。”
“但是，侏儒们可未必知道混入谷物的麦角菌，哪怕被碾成粉末，经高温烘烤制成饼干，仍无法完全去除毒素，食用过量就有可能中毒，表现为所谓的‘圣火症’。”
“蒂图巴把自己也吃的饼干拿给来家里做客的女孩们分享，结果导致女孩们食物中毒，只能说是无心之失，我看不出有故意害人的动机，或许这就是胡杨村‘巫术案’的真相。”
最后，乔安用镊子夹起一块小饼干，对着烛台看了看，深有感触地说：
“陛下，多亏您的圣明裁断，使得蒂图巴等人免遭冤屈，然而这还不够，有必要在全国范围内广为宣传麦角菌的毒害，引导民众提高警惕，同时敦促谷物仓储和面粉加工行业改良工艺，仔细剔除混入谷物的麦角菌，如此方能从根本上预防圣火症的再度爆发。”
“说的太好了，维达博士，这正是我想要的专业建议！”
皇帝陛下站起身来，拍了拍年轻法师的肩膀，面露微笑，眼中浮现异彩。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维达博士，不如明天上午你陪我去一趟广播公司，作为特邀嘉宾录制本期《炉边谈话》，谈一谈你对‘圣火症’和‘胡杨村巫术案’这两个时下舆论热点的看法。”
“这……没有必要吧？”乔安面露难色。
“当然有必要，维达博士，虽然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但是涉及流行病防疫这样的专业话题，比起我这个外行的见解，听众们更愿意接受你的观点。”
乔安承认陛下这话有道理，然而想到自己要对着成千上万广播听众讲话，就忍不住紧张，担心自己词不达意，在播音室里丢人现眼。
罗兰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揽着他的肩膀微笑鼓励。
“这是一档提前制作的录播节目，不应是里除了你我和主持人，就只有几个工作人员，不会有观众盯着你看，就算说错话也没关系，后期还要进行剪辑处理，保证不会令你难堪。”
陛下一再盛情相邀，乔安实在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明天陪他去魔导广播公司录节目。
……
·史料：圣安东尼之火
谷物的麦角菌，食用后中毒，四肢发黑萎缩，被中世纪的基督徒视为上帝的惩罚，称其为“圣火症”。
麦角中毒的俗名很多，例如“怒痛“(法语)“mal des ardents“，圣火(拉丁语)“ignis sacer“，圣火(德语)“heiliges fener“或“圣·安东尼之火”。
麦角中毒者的主保圣人是圣·安东尼，救治这些病人的主要是安东尼的信徒们，因此麦角碱中毒又被称为“圣安东尼之火”。
……
关于麦角中毒的记载最先出现在中世纪早期，是一次上千人集体中毒事件的原因。
这种和麦角有关的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模糊不清。
麦角中毒有两种特征：一种是坏疽性，另一种是惊厥性。
当人们吃了含有麦角的面粉，便会中毒发病，开始四肢和肌肉抽筋，接着手足、**、牙齿感到麻木，然后这些部位的肌肉逐渐溃烂剥落，直至死亡，其状惨不忍睹。
家畜吃了感染麦角菌的禾本科牧草，也会引起严重的中毒。
麦角病曾在中世纪的欧洲横行了几个世纪，一度成为人、畜的大害，使大批孕妇流产，一次又一次地夺去了数以万计的人的生命，被称为中世纪的恶魔。
直到近期，包括俄国某些地区在内的欧洲大多数国家对类似流行爆发的麦角中毒均有记载。
第100章 广播嘉宾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一辆带有寇拉斯皇室纹章的豪华马车停在乔安公寓门外。
乔安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车，直到广播公司大门外还是无法完全消除紧张感。
到了播音室，乔安见到皇帝陛下和主持人罗格——一位妙语如珠的侏儒先生，远东文坛上颇有名气的浪漫派诗人，主持界的大明星，据说每天都能收到满满一信箱迷妹寄来的情书……
罗兰介绍乔安与罗格先生认识，这位笑嘻嘻的大诗人，一开口就给乔安来了个“下马威”。
“噢，尊敬的……不好意思，我该称您为尊敬的维达博士，还是尊敬的爵爷？”
乔安愣了一下，随即果断开启“心灵剧场”，斟酌如何回答才稳妥而又不失风度。
在这一分钟的心灵静止时间里，罗格先生完全没有觉察到异常，皇帝陛下却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丝毫不受物理或者心理层面的时停效果影响，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笑吟吟望着乔安，眼神中带着鼓励。
一分钟过后，乔安结束“心灵剧场”，与罗格先生握了握手，从容不迫的回答：
“随便您怎么称呼都可以，不过考虑到今天节目的主题是圣火症，我想观众朋友们更乐于倾听学者而非贵族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在这种场合下，博士学位或许比勋爵头衔更值得尊重。”
“说得好啊，维达博士！”罗格先生用力握了握年轻法师的手，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惊喜，“刚才是哪个笨蛋说您不善言辞来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皇帝陛下的笑容僵在脸上，重重咳嗽两声。
“不好意思，罗格，是我说的……”
“呃？哈……瞧我这倒霉记性，哈哈……”
广播室里充满欢乐的气氛。
顺利通过这一关，乔安心里踏实多了，广播台的“名嘴”也不过如此嘛！
有“极化认知”和“心灵剧场”在手，大不了再来一波“时间静止”，乔安觉得就算是现场直播的节目也能应付裕如。
看来之前是过于紧张了，唉，真没办法，又犯了低估自己情商的老毛病！
工作人员上来提示，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乔安、罗兰和主持人罗格围桌而坐，照例先聊上几句天气，然后罗格便祝贺乔安荣获本年度的“寇拉斯奖”。
走完这一通商业互吹的流程，今晚的谈话就转入正题。
罗格先提出“胡杨村巫术案”的话题，请皇帝陛下讲解这一时下广受舆论界关注的神秘案件的来龙去脉。
在场的两位特邀嘉宾，以罗兰为主，乔安只在皇帝陛下需要专业人士背书的时候才开口，以夹杂生僻学术名词的语言风格做解说——其实乔安不喜欢这样说话，然而这是主持人特地为他安排的人设。
“这样会不会有故意显摆的嫌疑？罗格先生，其实我不用那些拗口的术语，也能把事情说清楚，这样更有利于科普……”
“nonono！维达博士，您有所不知。”主持人笑着摇手指，“您今天的任务可不是给观众讲课，而是扮演德高望重的学术权威，有意无意的说上几句术语，观众越是听不懂，就越觉得您有学问，这样节目效果会更好！”
“好吧，您是主持人，我听您的。”
乔安被迫接受了“德高望重老专家”的媒体形象，尽管个人觉得这种风格未免有装逼之嫌，然而为了节目效果，他也无可奈何。
今天这档广播节目有两个主题，说完胡杨村巫术案的真相，下半场就轮到揭秘圣火症。
这回就轮到乔安主力输出了。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再加上皇帝陛下屈尊给他当捧哏，乔安以放松的心态聊了半个钟头，详细阐述了麦角菌的危害，再三强调预防“圣火症”的关键在于剔除混入谷物的麦角菌，面粉加工行业尤其要注意这一点。
算上暂停和补录，时长一个钟头的节目，只录了不到三个钟头就搞定了。
主持人罗格都说难得这么顺利，工作结束后就请乔安和罗兰去广播公司餐厅用餐。
乔安觉得，堂堂的皇帝陛下，再怎么不摆架子，与民同乐，也不至于就在员工餐厅吃饭吧？
然而罗兰偏偏就能干出这种事，而且周围的人似乎司空见惯，乔安只能说这货绝逼是个非主流的皇帝！
吃过午饭，乔安正打算告辞，一位穿笔挺制服的侍从官匆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堆海报。
“陛下，这是您要的宣传海报，印刷厂那边刚送来样品，请您亲自审阅。”
乔安好奇地凑过去一瞧，设计的挺朴素的海报上，描绘出放大百倍的麦角样本，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凸显出警告意味。
海报下方，还有一段以骷髅花纹做装饰的黑体字标语：
“勿食麦角，谨防中毒！”
“海报做的还可以，就按这个样式印刷，尽快下发到各个城镇乡村，张贴在布告栏，配合报刊、广播、收视机和云网进行全方位宣传，务必要把‘麦角有毒’这一事实准确的传达给全体国民。”
皇帝陛下通过大张旗鼓的宣传来预防“圣火症”的做法，乔安基本赞同，却又觉得有用力过猛之嫌，把麦角这种自然界广泛存在的真菌妖魔化了。
稍作迟疑，乔安找了个空挡，以尽可能含蓄的方式对罗兰说：
“陛下，我对麦角这种真菌很感兴趣，想深入研究一下，设法分析提炼其中的药用成分，说不定能把害人的毒物变成救人的灵丹妙药。”
“这是个好想法，维达博士，我当然支持！”
罗兰拍了拍年轻法师的肩膀，笑着提出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邀请。
“下周一，我打算去一趟‘绿野之乡’，拜访瓦莲京娜女士，如果你抽的出空闲，不如陪我走一趟，在‘绿野之乡’的农科院继续开展麦角菌的研究工作。”
乔安早就久仰瓦莲京娜女士的盛名，反正下周又没什么要紧事，陪同皇帝陛下去拜访一下这位传奇德鲁伊也好，就爽快的答应了罗兰的邀请。
……
第101章 疾风号
夏日清晨，雨后方晴，天空宛如一块澄净的蓝宝石。
一艘飞艇如同银色巨鲸掠过蔚蓝的天空，反射旭日光芒，熠熠生辉。
乔安坐在飞艇窗边，对面坐着皇帝陛下，两副座椅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副棋盘。
棋到残局，罗兰单手托腮，眉头紧锁，出神思索如何破解棋盘上的困境。
这局棋已经下了半个钟头，皇帝陛下还在苦苦挣扎，试图找到一条反败为胜的思路。
乔安不想打击陛下，但是所有可能的下法都已经被他计算过了，除非他主动放水，否则罗兰再怎么绞尽脑汁，这盘棋也只有投子认输这一个结局。
既然胜局已定，乔安就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棋盘上，悠闲地翻阅手中那册“疾风”级飞艇的设计参数说明书。
“疾风号”，就是乔安此刻搭乘的魔导飞艇，是该系列的第一艘实验机型。
这艘新式魔导飞艇，采用比传统钢材更为轻盈的水晶钢骨架，还搭载了乔安参与发明的新式浮空模块，从而在保持引擎出率不变的前提下，将飞艇巡航速度提升到夸张的200节，比前一代主力军用飞艇“圣化”级提高了80节，载重量更是翻了一倍，高达1000吨——与“大力神”级运输飞艇相当！
“疾风号”飞艇的武装系统包括32门魔晶航空机炮，配属一支巨鹰轰炸联队，此外，还能搭载一百台新式“翼骑兵”用于护航和执行空中格斗任务，堪称当之无愧的“空中母舰”！
“疾风号”已经进行过五次满负荷试航，均表现良好，今天是最后一次测试，由寇拉斯堡军用机场启航，途中飞越千里，预定在“绿野之乡”降落。
皇帝陛下亲自登机坐镇，随行人员包括乔安和来自新大陆的三百多名阿萨族留学生，由康蒂带队，前往设在“绿野之乡”的远东农学院分校参加实习。
第一批从新大陆来到寇拉斯堡留学的阿萨族青年，总共3500人，其中十分之一具备德鲁伊或巡林客职业等级。
这些年轻的“自然之子”，其中的佼佼者以康蒂为首，本身就是隶属于“丰收之环”新大陆分部的“绿野德鲁伊”，其余的留学生也在学长学姐和导师们的影响下，纷纷加入“丰收之环”，获得了前往“绿野之乡”实习深造的机会。
康蒂年纪不大，却是所有留学生里德鲁伊职业等级最高的一位，再加上她是瓦莲京娜女士的关门弟子，最得内阁大臣冬妮娅勋爵宠爱的小师妹，半年前就曾在“绿野之乡”接受过培训，出身、资历与个人实力都出类拔萃，很自然地被众人推选为“带头大姐”。
飞艇之初，本来坐在对面陪乔安下棋的是康蒂，无奈她棋力有限，不到一个钟头就输了八盘。
乔安怕她输到恼羞成怒，掀桌发飙，就安慰可怜的姑娘再加把劲。
“再加把劲，我就能赢你一局吗？”康蒂当时满怀希望地问。
乔安从书上稍稍移开视线，淡淡的瞄了一眼棋盘，以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告诉她：
“赢是赢不了的，但是你可以多坚持两分钟，锻炼一下遭遇挫折时的心理素质。”
“加把劲也没用，那我还玩个鬼啊！”
康蒂气得拔腿就走，离开了头等舱，去找后面经济舱的同学们聊天解压。
时隔不久，去驾驶舱慰问机组人员的皇帝陛下回来，双手插兜，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乔安闲来无事，就邀请他下棋。
“刚才我看见康蒂小妹陪你下棋，她是不是一盘也没赢啊？”罗兰警惕地问。
“其实我们的棋力差距并没有多大，如果她再加把劲，还是有一定几率赢我的。”
乔安惋惜地说。
“噢……照这么说，你俩的棋力差不多是三七开的样子？”皇帝陛下开动脑筋，“冬妮娅说她和康蒂小妹下棋赢多输少，我和冬妮娅下棋也是赢多输少，那我和你的棋力差不多五五开？”
“陛下您的数学真好。”
“啊？真的吗？听你这么说，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那……咱们就来下两盘！”
十分钟后……
皇帝陛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禁不住怀疑自己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维达博士，绅士之间下棋总是要留有余地，点到为止，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啊，我太懂了！”乔安吃掉皇帝陛下的“国王”，重新摆棋盘，“您在暗示自己没有使出全力，这局输的不服气对吧？没事没事，这局不算，咱们重新来过！”
“啊？这……”
“陛下，该不会是我误解了您的用意，其实您是想暗示我手下留情吧？”
“……当然不是。”
“果然，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哈哈哈哈……顺带问一句，刚才你和康蒂小妹下棋的时候也是这么认真？”
“没有陪您下棋这么认真，毕竟我也是一位绅士，在女士面前多少要讲究一点风度，一个钟头，只赢了她八盘。”
“不得不说，康蒂小妹脾气真好，居然没把桌子掀了，抄起棋盘敲你狗头！”
“哈哈！陛下您真幽默！”
“……”
“我这句奉承话，不合您心意吗？”
“我好难受啊，维达博士，难受啊！”
“下棋下棋，赢一盘你就不难受了。”
“问题在于我什么时候才能赢啊？”
“快了，就快了！加把劲，再加把劲啊陛下！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乔安秉承人道主义精神，热情鼓励皇帝陛下。
然后在接下来三个钟头的航程中，他一局也没让对手赢过，对皇帝陛下造成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只怪皇帝陛下还不够努力。
……
“疾风号”新式魔导飞艇早上七点由寇拉斯堡出发，正午时分就飞抵远东中部的巴尔勒火山上空。
当今瓦雷斯世界影响力最大的德鲁伊社团“丰收之环”的总部“绿野之乡”，就坐落在火山南麓丛林环绕的盆地当中。
第102章 绿野之乡
飞艇舱载魔导广播发出提示，提醒乘客各就各位并且绑好安全带，免得在飞艇下降途中重心失衡，跌倒受伤。
听到广播声，皇帝陛下像是终于迎来刑满释放的那一刻，推开棋盘对乔安说：“我得去驾驶舱那边看看，这盘棋就算平局怎么样？”
“不急，等您回来咱们接着下。”
“不不不！我真的抽不出空！”
“那就算平局吧。”乔安大度的说。
罗兰如释重负地抹了把汗，刚站起身，就看见康蒂如同欢乐的小鹿，蹦跳着从乔安身后走廊那边跑过来。
“陛下，您也在跟乔安下棋？”康蒂同情地望过来，“您……没事吧？”
“还好，最初几局棋差一着，幸而最后打平了一局，总算保留了些许颜面。”
罗兰笑了笑，对康蒂说：“你陪维达博士下棋吧，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康蒂目送皇帝陛下的背影远去，扭头打量乔安，故作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让着陛下一点呢！”
“事实上，我已经尽力让棋了。”乔安摊手苦笑，“不然这三个钟头里，他输掉的可不会只有八盘。”
“这么说，陛下的棋力其实还不错？”
“在业余棋手里算得上一流水准。”乔安实话实说。
“那我呢？刚才你没让着我吧？”康蒂满眼希冀，“否则我也不至于短短一个钟头就狂输八盘棋，对不对？”
“嗯……你再猜。”
康蒂果断拒绝猜谜，抄起棋盘在这个“谜语人”脑袋上敲了一下，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乔安苦着脸揉了揉额头，施法将散落在地毯上的棋子收拢起来。
此时飞艇已经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透过脚下传来，康蒂踉跄了一下，不由自主跌向座椅。
乔安连忙搂住她的腰，搀扶她平稳坐在自己身旁。
掌心与臂弯紧贴少女纤细的腰肢，柔韧而紧致的肌肤触感彰显青春活力，使他不由回想起撸猫时那种令人沉醉欲罢不能的丝滑手感，非常的解压。
康蒂半边身子靠在乔安怀里，耳根微微泛红，若无其事的探头望向窗外。
透过飞艇舷窗，俯瞰下方宛如无尽碧海的莽莽丛林，少女忽然灵机一动，眼中浮现慧黠的光彩。
“聪明的维达博士，我有个疑问向你请教。”
“聪明不敢当，有话你直说。”
乔安轻抚少女发辫，依旧陶醉在“撸猫”的遐想当中不可自拔。
“你瞧，窗外是大片茂密的丛林，连一块空地也没有，飞艇怎么降得下去？”
“你以前来过‘绿野之乡’，怎么直到现在才发觉异常？”乔安诧异地反问。
“别管那么多，先回答我的问题啦！”
乔安看出她在明知故问，然而加持上“撒娇光环”的美少女是无敌的，只能顺着她的心意，扭头望向窗外，凭借“高阶异眼圣印”恒定的“真知术”，一眼就看出飞艇下方的原始丛林，其实只有外围一圈是真实的，覆盖山间盆地的树林则是魔法营造出来的幻境。
这时，丛林中突然窜起一团五彩缤纷的光华，在空中徐徐展开，宛如盛放的礼花。
就在魔法礼花升起之际，下方遮掩视野的幻象迅速消退，辽阔的良田沃野进入眼帘，仿佛展开一幅绿色画卷。
在这幅画卷当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一株亭亭如盖的巨大橡树。
乔安当然知道橡树是德鲁伊和巡林客们尊崇的圣物，然而飞艇下方这株足有两百多尺高的大橡树，显然不是自然生长的植物，每一枚翠绿叶片都蕴含丰沛的魔力，辐射出无形的结界，感觉很像“伊尔明苏尔古树”张开的“常春结界”。
要不是乔安确信世间总共只有三株伊尔明苏尔古树，而且他都见过，简直怀疑老白、灰老爷和绿婆婆在远东腹地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戚。
以这株神奇的大橡树为中心，四周环绕着农田、菜园、畜栏和房舍，被纵横交错的道路分隔成整齐的棋盘状，田间与路上依稀可见往来的人影。
“绿野之乡”修建了大型停机坪，飞艇平稳降落下去，舱门敞开，康蒂一马当先，带领留学生们下了舷梯。
这群来自新大陆的阿萨族青年，各自出身的部落也都有德鲁伊和巡林客定居，否则他们也无法获得相应的职业传承，临来之前就对“丰收之环”的总部怀有种种遐想，以为这里是一处完全摒弃现代工业文明，茅屋草堂清溪流泉，人类与野兽和谐共处的原生态社会。
然而当他们亲临此地，耳闻目睹的景象并不完全符合想象。
德鲁伊隐修的社区居然建有大型机场，水泥硬化的停机坪上还停泊着好几艘绘有“丰收之环”徽记的小型魔导飞艇，这情景足以令访客大跌眼镜，油然兴起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既视感。
乔安跟随罗兰下了飞艇，环顾四周，也像初来乍到的留学生那样颇感错愕。
他印象中的德鲁伊社团，极端保守的莫过于赤身**茹毛饮血的“原始教团”，开明的典范则是康蒂的故乡波瓦坦村，没成想“绿野之乡”在紧跟时代潮流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要不是一群扎着蓝丝巾的启蒙猎鹰在停机坪四周盘旋，驱赶误闯进来的鸟雀，他还以为“疾风号”在空中兜了一圈，又折返回寇拉斯堡的机场了呢。
“空中那些扎丝巾的启蒙猎鹰，都是机场的员工，负责驱赶闯进机场上空的野生鸟雀，否则鸟雀撞击高速飞行的飞艇或者翼骑兵，有可能造成事故。”
罗兰向乔安介绍道。
乔安恍然点头，回头一瞧，康蒂已经带着一大群德鲁伊和游侠妹子，跟那群刚刚完成清场工作、落回地面的启蒙猎鹰聊了起来，还有人拿出“留影镜”，比着“剪刀手”与猎鹰合影留念。
虽然乔安不是鸟类，却也不难看出猎鹰们眼中流露出的无奈，显然对访客们大惊小怪的德性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出于礼貌，才没开口笑话这群“土包子”。
第103章 瓦莲京娜
自从远东建国以来，短短数年间，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绿野之乡”也受到外界影响，由原本那个与世隔绝的隐修公社，变成一个更为开放的社区。
在此地修行的德鲁伊和巡林客，已经对时常起降的飞艇见怪不怪，只有当地的孩童偶尔还会跑来看热闹。
离开停机坪，乔安就与康蒂一行暂时分开。
康蒂带着留学生去农学院分校区，还要联络学院的接待员，安排宿舍之类的琐事。
乔安跟着罗兰，沿着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朝大橡树那边走去，树下有一栋大木屋，“绿野之乡”的女主人瓦莲京娜，就在此地隐居修行，指导学生。
乔安刚走近大橡树，忽然感到左手掌心骤然发烫，紧接着收到“神之泪”发出的、异常强烈的警告。
……
神话感应：发现10阶神话生物！
……
乔安心头一凛，连忙止住脚步，抬头望向神话力量的源头。
就在大橡树的绿荫下，伫立着一位身着浅绿色祭袍的美丽女郎，金灿灿的秀发编成许多麦穗似的辫子，面朝远道而来的访客，含笑致意，微风吹拂裙摆，随风飘来恍若番红花的芬芳。
“瓦留莎！”罗兰挥手向金发女郎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今天特地带一位朋友来拜访你！”
金发女郎将发辫拢向耳后，微笑着迎了过来，与皇帝陛下拥抱在一起，亲吻彼此脸颊，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柔情蜜意。
乔安好歹也是情商发达之辈，冷不防被塞了满嘴“狗粮”，哪还能看不出来，皇帝陛下与这位拥有10阶神话力量的女士，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密。
由此可见，寇拉斯堡八卦小报上盛传的那则绯闻很有可能属实——被远东人奉若“农业女神”来崇拜的瓦莲京娜女士，其实是皇帝陛下的红颜知己。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对不住柳德米拉殿下，不过乔安真心觉得，远东的皇帝陛下与传奇大德鲁伊，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般配。“天造地设”这个词，俨然就是为了他们俩人而天造地设。
慢着……大姐，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乔安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对面那位风华绝代的金发女士，额头不由冒出两滴冷汗，随即改变了想法。
考虑到种族和年龄问题，乔安现在觉得，皇帝陛下还是与青梅竹马的柳德米拉殿下更般配，希望瓦莲京娜女士不要见怪。
这时，罗兰挽着金发女郎的手走过来，向乔安介绍：“维达博士，这位就是‘丰收之环’的创始人，瓦莲京娜·晨曦女士。”
接着又为女主人介绍乔安：“瓦留莎，这位是维达博士，我好不容易才从新大陆请来的天才学者，目前在寇拉斯堡大学奥法学院访问，想就‘圣火症’与麦角菌的课题做些研究。”
“欢迎来访，维达博士！我们‘丰收之环’，一定全力配合您的科研工作。”
瓦莲京娜女士微笑着向乔安伸出手，落落大方的气度，令人如沐春风。
乔安略一迟疑，迅速调整好心态，握住瓦莲京娜女士的纤手，深鞠一躬，轻吻她的指尖。
“尊敬的女士，我在新大陆的时候就听闻过您的大名，有机会拜访您这样的传奇人物，令我深感荣幸。”
这不是乔安头一回跟传奇级别的强者打交道，10阶神话力量诚然惊人，可也比不了“冥府女神”赫尔那样的真神，但是近距离接触瓦莲京娜女士，还是禁不住心头发毛。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社恐怯生的老毛病，换成谁面对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巨龙，还能壮起胆子亲吻巨龙的爪尖，都值得为自己的勇气感到骄傲。
没错，瓦莲京娜女士……压根就不是人类！
借助“高阶异眼圣印”自带的“真知术”，乔安隐约看出面前这位美丽高贵的金发女郎，其实是一头壮年雌性金龙施法伪装出来的形象。
乔安不禁怀疑，皇帝陛下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红颜知己其实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巨龙？
乔安也曾在怪物当中生活，比如眼魔和夺心魔，但是他总会提前把自己变成对应的物种，然后才融入其中。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从心理层面上完全融入异类的社会，哪怕对于感情最深的养女伊南娜也无法真正做到开诚布公，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人类身份，所以他很清楚不同物种之间想做到坦诚相待，进而亲密相处，何其之难。
这不是乔安一个人的偏见，即便是在类人生物内部，不同族群之间基于自愿频繁通婚的现象也不多见。
顽固保守不知变通的矮人族，几乎从不与外族通婚。
兽人与人类的混血儿，也就是所谓的半兽人，几乎都是强暴的产物。
精灵与人类通婚，或许是类人生物跨族结合的唯一具有统计价值的范例。
然而夫妇双方纵然能够克服种族和文化的差异，还是无法逾越寿命差距悬殊这一关，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当人类一方难掩衰老，婚姻生活往往也就走到尽头了。
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后代，从打出生就会面临尴尬处境。在人类社会中他们被视为“半精灵”，而在精灵社会里他们又被视为“半人”，母亲或者父亲的族人，都不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同胞。
其实就算在人类内部，些微肤色区别也会成为阻碍通婚的大忌，这一点在新大陆体现得尤为明显。就连杰斐逊那样开明的学者都把黑白人种通婚看成无法忍受的闹剧，更别提普通人。
乔安真的很好奇，如果罗兰知道瓦莲京娜的真实形态，还能毫无芥蒂的与她保持亲密关系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乔安就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的心理素质和博爱胸怀。
收回思绪，乔安装出一脸淡定，跟在皇帝陛下和金龙女士身后，沿着林荫大道散步聊天。
“维达博士，请看那边。”
瓦莲京娜停下脚步，指向大道左侧那片被农田和果园环抱起来的建筑群。
第104章 常春圣树
“远东农学院的实习基地和农学研究所就在那里，周围都是学院的试验田，维达博士，今后您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专门研究麦角菌的实验室，至于您的科研助手嘛……”瓦莲京娜含笑望向乔安，“十个够不够？”
“劳您费心了，尊敬的女士，其实……”
乔安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话到嘴边突然灵机一动，改口道：
“其实这次乘飞艇过来实习的留学生里，有一个名叫康蒂的同学，瞧着挺机灵的，就让她来帮我养小白鼠吧。”
“行！等一下我找康蒂说说这件事，那孩子挺懂事的，不至于不给您这位大学者面子。”
瓦莲京娜乐呵呵地说。
罗兰回头古怪的瞅了乔安一眼，低声对金龙女士说：“你先别把话说的太满，如果我是康蒂小妹，我可不愿意给一小时赢了我八盘棋的家伙打工！瓦留莎，你可曾见过这么狠心的人？”
金龙女士愣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
笑过以后，回头对乔安感慨道：“维达博士，你和罗兰的性格截然不同，很难想像你们两个人竟会成为好朋友。”
“瓦留莎，这我可就不同意了！其实性格差异大的两个人，往往比性格相近的人更容易相处，好比磁铁，极性相同，反而相互排斥。”罗兰笑着说。
乔安几乎忍不住想吐槽皇帝陛下又在瞎鸡儿忽悠，借用自然规律来描述人际关系，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做法，量纲不同的类比能有啥意义？
幸而发达的情商及时制止了这一煞风景的冲动。
三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就来到那株苍翠挺拔的大橡树跟前。
走近仔细观察过后，乔安确定这株大树的确自带“常春结界”，猛使周边数里之内的气候温暖如春，可惜并没有被施加“启蒙术”，没有心智和移动能力，相当于缩水版伊尔明苏尔古树。
“这株‘常春圣树’可以改变周边气候，当地乡民传说这株大树是神器，其实没那么夸张。”
罗兰向乔安透露古树的秘密。
“常春圣树原本只是一株小小的树苗，被瓦留莎加持传奇魔法‘自然之心’过后迅速成长茁壮，最终进化成现在的样子。”
“‘自然之心’啊……这个传奇魔法不带启蒙效果吗？”乔安问。
“其实是有的，但是我故意没有启蒙大橡树。”
金龙女士苦笑着回答。
“”噢？您担心启蒙过后，大树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耐烦一直扎根此地，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乔安猜测道。
瓦莲京娜耸肩摊手：“维达博士，您猜对了！我在‘绿野之乡’总共创造过四株常春圣树，之前那三株大树都跑出去玩耍了，走之前她们都说很快就回来，然而至今连一个还没见回家。”
“您不能阻止它们离开吗？”乔安接着问，“比如借助操控植物的法术？”
“可以是可以，但我于心不忍。”
金龙女士叹了口气。
“维达博士，您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您的儿女很想出门逛逛，您能硬起心肠一直把他们关在家里吗？”
“这倒也是。”
乔安好歹也是养过女儿的人，对瓦莲京娜女士无可奈何的心情深有感触，已经跑掉了三个“淘气包”，也就难怪她最后索性创造出一株没有心智的常春圣树。
走进瓦莲京娜的庭院，乔安立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庭院中随意生长的花草，屋里朴素而又别致的木制家具摆设，清新自然的氛围，都使他回想起莉亚楠的居所。
只不过瓦莲京娜的房子比莉亚楠的更宽敞，然而考虑到金龙与妖精体型的巨大差距，住宅空间的区别反而没那么明显。
进屋以后，瓦莲京娜请两位访客落座喝茶，笑称暂且失陪，去后厨准备午餐。
透过厨房窗口，炖煮兔肉的香味悄然逸散过来，乔安不由吞了下口水。
少不更事的时候，乔安还以为德鲁伊们都是素食者。
直到结识了康蒂，亲眼目睹这姑娘大口恰肉的英姿，才晓得自己太天真。
纯粹奉行素食主义的德鲁伊不是没有，但那属于比较保守的派系，多数德鲁伊并不排斥荤腥食物，只不过在狩猎野兽和宰杀牲畜的时候会注意一些原则。
比如除非迫不得已，不会主动猎杀对人无害的野兽，尽量不杀濒危动物，怀孕的母兽和幼崽尽量放生。
对于雌多雄少的种群，尽量不杀为众多雌兽鞠躬尽瘁、肩负传宗接代重任的雄兽，比如狮群当中的雄狮。
这些原则也不是绝对的，对于种群急剧扩张，以至于严重破坏生态均衡的野兽，德鲁伊们杀起来可不会手软。
比如时下这个季节，正是野兔的繁殖期。别看兔兔模样可爱，好像挺乖，倘若泛滥成灾，对农田和牧场的危害远甚于熊、狼、野猪之类的猛兽。
最近一段时间，“绿野之乡”的头号大敌就是繁殖力超强、疯狂掘穴打洞、啃食庄稼的野兔，就连培育良种的试验田也屡屡遭到野兔大军入侵，损失不小。
在这危机时刻，遏止兔灾人人有责，德鲁伊们若不大杀特杀野兔，大吃特吃烤兔腿炖兔肉，就算不得忠贞的环保战士，配不上“自然之子”的美名。
乔安当然知道，一位有教养的绅士，一个体面人，在社交场上最基本的素质就是管牢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话别瞎说，不该打听的事情就别问。
然而等候午餐上桌的时候，他实在按捺不住百爪挠心般的好奇冲动，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趁着瓦莲京娜在厨房忙活，旁敲侧击的向罗兰打听，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红颜知己其实是一头会喷火的巨龙。
“这还用说，多年前刚认识瓦留莎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金龙。”罗兰笑着承认乔安的猜测。
不多时，瓦莲京娜把装在大号砂锅中的炖兔肉端上桌，陪乔安和罗兰共进午餐。
吃饭的时候，罗兰说起年轻的法师对她的出身来历很好奇，瓦莲京娜对此并不介意，还主动向乔安透露自己并非瓦雷斯世界土生土长的金龙，而是来自五大金属龙族共同的圣地“天堂岛”。
第105章 封神之龙
事实上“晨曦”这个姓氏源自统治天堂岛的金龙家族，瓦莲京娜是晨曦家族当代家主的女儿，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的父亲是“白金龙神”巴哈姆特的选民，奇怪的是她本人并没有皈依“北风之王”，成为巴哈姆特的圣职者，反而走上了探寻“自然本源”真谛的道路。
众所周知，真龙都是天生的术士，随着年龄层的增长自动提升术士等级。
不同族类的真龙，天赋施法能力也不尽相同，仅就最常见的五色龙和金属龙而言，同等年龄层下术士等级最低的是白龙，最高的当属红龙和金龙。
身为一头已经生存了三个世纪之久的壮年金龙，瓦莲京娜·晨曦拥有10级术士职业，兼职10级德鲁伊。进阶职业“奥术大祭司”也是10级，能够同时提升她的奥术和自然神术施法等级。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一门仅限龙族才能掌握的神话职业，名为“封神之龙”，已经修行到最高层次，获得10阶神话力量和多种强力神话道途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真神以外，瓦莲京娜就是乔安到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最强生物。
到了金龙女士这个阶段，最渴求的目标无非永生。
通往永生的途径不止一条，其中比较容易的一种是把自身由血肉之躯转化为亡灵，比如变成吸血鬼或者巫妖，莫里亚蒂教授就是选择了这条路。
瓦莲京娜不屑走这条拥抱死亡的永生之路，反而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维达博士，不瞒你说，瓦留莎近年来一直在谋求封神，瓦雷斯天宇的万神殿里恰好存在一个农业女神的空缺，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填补这个空缺。”
在餐桌旁，罗兰坦率地对乔安道出这一凡人所能设想的最大的野心。
这个消息实在太富有冲击力，乔安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瓦莲京娜女士如今已经是半神了，还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成为真神呢？”
皇帝陛下与金龙女士相视一笑。
“维达博士，成神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稳妥的道路莫过于依附某位真神，成为对方的圣职者，最终蒙主荣召，登临神位，其实就是成为偶像的从神，先父鲁道夫一世，走的就是这条路，如今已经成为命运神系中的一员。”
“如果不想依附其它真神，自行求索升神之路，那可就要艰难太多太多了。”
罗兰叹了口气，握住瓦莲京娜的手，接着对乔安说：“瓦留莎选择的就是这条最艰难的道路，好在她是真龙，可以进阶‘封神之龙’，至少到半神这一站为止，都可以走的很顺利。”
“凡人到半神，仍然属于量变的范畴，而从半神到真神这一关却是质变，难度远比前者大得多，除了个人努力，机遇和其它真神的态度同样很重要。”
“目前我们争取到了吾主辛德拉、‘太阳老人’培罗以及‘北风之王’巴哈姆特的支持。”
“两位魔法之神，博卡布和维婕斯也乐于看到瓦留莎在万神殿中占据一席之地，壮大盟友的阵营。”
“基特兰德人崇拜的‘勇气之神’寇德，还有海精灵的主神深海·塞悉拉，也都通过各自的选民承诺提携瓦留莎。”
“‘五色龙后’提亚玛特欠我一个人情，以她老人家的傲娇性格，公开扶持瓦留莎封神不太可能，但是至少不会暗中作梗。”
说到这里，罗兰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出于稳妥起见，我和瓦留莎还想争取另外两位女神的支持，她们在旧世界的信徒不多，但在新大陆影响很大。”
乔安略一思索，问道：“其中一位女神想必是‘因果女王’，另一位又是谁？”
“冥府的女主人。”瓦莲京娜轻声回答。
乔安顿时心头恍然，原来是“冥府女神”赫尔！
转念之间又想到，蒂茉丝教会是新大陆的主流宗教之一，大陆军的总司令乔治·瓦萨就是蒂茉丝的选民，皇帝陛下授意远东政府扶持大陆军，未尝没有为他的金龙女友封神铺路的算计。
另一方面，赫尔信仰在新大陆的原住民当中颇为盛行，罗兰资助大批阿萨族青年来到远东留学，除了政治上的算计，或许也有向冥府女神示好的用意。
想通这些关节，乔安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和金龙女士，算盘打得可真精！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两位的精明。
“维达博士，我可是听说了，你与冥府的那位女主人，关系不浅啊！”罗兰似笑非笑地说。
“您听谁说的？”乔安诧异地反问。
罗兰笑而不答，手指天空。
乔安立刻明白他在暗示神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对命运女士不敬的意思，然而她恐怕是搞错了，我的确曾陪同一位朋友前往冥府旅行，也曾觐见过赫尔女士，可我并非赫尔女士的选民，连她的圣职者都不是，谈何关系匪浅？”
“陛下，如果您和瓦莲京娜女士想向冥府女神示好，我可以介绍一位朋友给你们认识，他才是冥府女神的选民。”
乔安怀疑罗兰恐怕是误解了命运女神降下的启示，错把自己当成了克拉克·海尼尔。
然而皇帝陛下却笑着摇头。
“维达博士，你说的那个人，克拉克·海尼尔，早在八年前我就跟他打过交道了，至于神启一事，你不用想太多，女神的心思凡人猜不透，我们都顺其自然就好。”
这压根就不关我的事，怎么就“顺其自然”了？
乔安无奈地挠了挠头，只得放弃理解皇帝陛下这套玄之又玄的神棍话术。
“陛下，瓦莲京娜女士，除了争取真神的支持，避免他们作梗，封神之路上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维达博士，您也有意谋求一个神位？”
瓦莲京娜话音未落，罗兰就笑出声。
“瓦留莎，你信不信，维达博士会告诉你，他对自己成神的兴趣，远不如对搜集成功封神的样本并加以研究、写成一篇‘封神指南’论文的兴趣更大。”
第106章 神力之源
“诚如陛下所说，我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乔安欣慰地看了皇帝陛下一眼，颇有觅得知音之感。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样本着实太罕见，况且论文写成以后，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发表……瓦莲京娜女士，万神殿里有学术期刊吗？真神会不会也搞研究，**文，定期召开研讨会？”
“拜托！维达博士，万神殿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罗兰哭笑不得。
“啊？看来我又闹出‘皇帝的金扁担’的笑话了。”乔安挠了挠头，“顺便问一句，陛下，您有金扁担吗？”
“本来没有……不过你都这么说了，回头我就自己打一条金扁担，放在御书房里当摆设。”罗兰笑着回答。
如果真神的世界里没有期刊，学术氛围真如皇帝陛下所说那么淡薄，乔安就想不通了，好端端的人不做，封神有啥意思呢？
年轻的法师顿觉索然无味。
“维达博士，罗兰是在开玩笑，其实我们并不清楚真神的生活是怎样的，还是由我来回答您刚才提出的问题吧。”
瓦莲京娜女士收起笑容，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升神之路没有固定的途径，途中要经历哪些挑战，依据个人的禀赋而定。”
“拿我本人来说，身为神术施法者，想要从半神跃升为真神，首先得满足两个最基本的条件。”
“其一是在凡间建立起规模和影响力都足够大，并且贯彻本人独特理念的团体，可以是宗教性质的教会，也可以是信仰某种哲学思想并加以践行的社团，‘丰收之环’就是后一种范例。”
“其二是设法获取‘神力之源’，只有吸取了‘神力之源’，才能以半神之身授予信徒相应的领域神术。”
“‘神力之源’从何而来？”乔安好奇地打听。
“世间最初的‘神力之源’，只可能来自真神或者与之力量相当的存在，比如深渊领主和地狱大公之类，而当这些强大神魔陨落，就会有‘神力之源’从他们的神性本质当中剥离下来，如同片片落叶脱离大树，飘向凡间，倘若被某位幸运的半神获取，也就具备了晋升真神的潜质。”
瓦莲京娜停顿了一下，慎重地补充道：“除此之外，据说还有其他获取‘神力之源’的另类途径，但我不确定是否可信，就不多说了。”
“从真神那里夺取‘神力之源’不太现实，至于深渊领主和地狱大公，在他们各自的领地里力量堪比真神，除非他们的本体降临物质世界，否则也没什么机会猎杀，到头来还是猎杀其它具有‘神力之源’的半神相对更容易。”
乔安思索着说。
“维达博士，你有没有嗅出阴谋的气息？”罗兰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神力之源’这种东西流落到凡间，以真神的力量，按理说不难加以回收，可他们偏偏不那样做，仿佛是有意放出诱饵，故意用‘神力之源’吸引半神自相残杀，从而达到控制半神数量的目的，也就等于间接控制新晋真神的数量。”
“这个猜想很有趣，陛下，如果有证据支持就更好了。”
乔安边说边盘算：设计一组实验尝试证伪这个猜想，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我亲爱的博士，如果事事要求真凭实据，你的人生将会变得很无趣！”皇帝陛下悻悻地言归正题，“现在的问题是，我和瓦留莎还没有找到合适地猎物。”
“神力之源，还有合不合适的说法？”
“神学”一直是乔安知识体系的短板，在这方面很有必要虚心向罗兰和瓦莲京娜请教。
“维达博士，每一种‘神力之源’，至少对应四种‘神授领域’，在深入解释‘神力之源’之前，我先来简单说一说‘神授领’域。”
金龙女士微笑着接过话茬。
“真神的牧师，其神术列表分为两类，第一类是0～9环通用神术，不管信仰善神抑或邪神的牧师，都可以获得。”
“通用神术虽然不如奥术那么庞杂，但是每个环数对应的神术都不止一个。”
“第二类是所谓的0～9环‘领域神术’，每个级别都只对应一个法术，体现了该领域的特性。”
“不同的神只，掌握的领域也不尽相同，是其阵营和职权的集中体现。”
“比如‘太阳神’培罗，授予牧师的领域包括‘善良’、‘医疗’、‘太阳’和‘力量’，从中体现出了培罗教会崇尚的信条：惩恶扬善，救死扶伤，向往光明……”
“死神奈落的牧师，通常可以选择‘死亡’、‘邪恶’、‘黑暗’和‘诡术’四大领域神术，只看神授领域就知道这班家伙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偶像也的确是万神殿里最强大的邪神之一。”
“我们熟知的两位命运女神，辛德拉和蒂茉丝，其信徒可供选择的神授领域更多，常用的有‘命运’、‘魔法’、‘时间’和‘旅行’等领域——罗兰选择的就是前两种领域。”
“半神与真神的一大差距就在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授予信徒常规神术，但是倘若获得某种“神力之源”，就能掌握并且随意施展与之对应的全部领域神术，还能把这些领域神术授予自己的信徒，擢升为半吊子的圣职者。”
“瓦莲京娜女士，我可以提问吗？”
乔安举了举手。
“您请讲。”金龙女士微笑颔首，像是在给学生上课。
“您看，真神无论从哪方面的能力来讲都比半神强太多，授予信徒的神术也更全面，是这样的吧？”
“没错。”
“那我就想不通了，一个人倘若有志于成为圣职者，干嘛放着那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真神不去信仰，反而追随档次更低的半神，自己也只能获得很有限的几种领域神术，遇见同行一交流，别人信仰的是堂堂的太阳神，命运女神，到我这里，偶像就成了连个正式神职都没有的半神……多丢人啊，这是何苦呢？”乔安一脸费解地问。
第107章 神力之源（Ⅱ）
“维达博士，您不是圣职者，所以您总是习惯用功利的眼光看待宗教信仰，总想着信仰神只能给自己捞到什么好处，这是很不妥当的。”
瓦莲京娜的回答，显然无法令乔安满意，忍不住提出更为激烈的质疑。
“神只回应祈祷，人们就更真诚的信仰神只；反之，神只不回应祈祷，人们就不用去信这种没暖用的狗屁神只，这个逻辑很清晰，到底哪里不妥啊？”
乔安据理力争。
“维达博士，您说的这不是信仰，而是做交易！一个人怀有这种与神只做交易的心态，就谈不上虔诚了啊！不虔诚的信仰，是不会得到真神回应的。”
“不是……为何真神就不能大方一点，先给人们一些好处，人们被感动，然后才抛开私心，发自赤诚、不计回报的虔信真神——为什么就不能这样？”
“所以你是问，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瓦莲京娜摊开双手，笑容里流露出些许无奈。
好么，谈信仰谈到最后又归结于“套娃”的节奏，乔安也是懒得争辩了。
“维达博士，我还没说完呢，真神本身永恒不朽，信徒的多寡可以影响他们的权柄，但是算不上一个主要因素，因此那些缺乏野心的真神，通常也没啥动力扩大信徒的数量，反而比较重视信徒的质量，尤其是虔诚程度，被自己宠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可不好受。”
金龙女士接着说。
“但是半神不一样，半神只能做到不老不死，在特定的条件下，半神也是可以被彻底杀死的！所以半神往往更在乎自己的安全，为了升为真神，他们也的确需要更多的信徒保护自己，帮自己发展组织，扩大教团势力范围。”
乔安点了下头，想起刚才瓦莲京娜女士说过，半神想要成为真神，前提之一就是要建立起一个彰显自身信条的教会或者社团，将来身为真神，这些信条就会升格为他的神职与权能。
“为了扩大教团的影响力，半神就需要发展很多信徒，然而无论什么东西，太过追求数量就很难兼顾质量，所以半神对信徒虔诚度的要求，通常不及真神的标准那么高。”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某人的信仰掺杂太多功利成分，很难获得真神的感召，却有可能受到半神垂青，进而获得半神赐予的领域神术，‘半瓶子醋’总比空瓶子来的好，维达博士，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瓦莲京娜含笑问道。
乔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没错！像我这样的人，也是有可能成为半神的信徒啊，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不好意思，维达博士，我觉得您还是自己成为半神更容易些。”瓦莲京娜女士俏皮地调侃了一句，“哪位半神不开眼，收了您当信徒，怕是要被您欺负的死去活来。”
“耶？那我要是设法逮住一只半神，关进实验室，强迫它收我当信徒，授予我领域神术……陛下，瓦莲京娜女士，你们觉得这是不是很有趣啊？要不要帮我做一下这个实验？”
乔安兴奋地搓了搓手，盯着对面那两位半神，两眼炯炯放光！(☆_☆)
“求您了，维达博士，千万别这么想，我听着心里好慌呀……”金龙女士委屈地说。
“您别多心，瓦莲京娜女士，我哪敢对您不敬！”乔安连忙解释。
“噢……维达博士，你不敢对瓦留莎不敬，对我就无所谓了，把我绑起来关进小黑屋，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皇帝陛下悻悻地插了句话。
“哈……哈哈哈哈……瞧您说的，怎么可能呢！”乔安心虚地干笑两声，“陛下，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好吧，维达博士，以后我得多防着你一点……”罗兰接替瓦莲京娜，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半神发展信徒，其实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半神大多没有建立起自己的神域，仍然在凡间游荡，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
“真神就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封神的刹那就被强行逐出凡间，最多只能派遣化身下凡行走。”
“真神的化身，也被称为‘圣者’，力量受到严格限制，最多就是半神的水平，事实上，真神的化身被半神出手干掉的情况并不罕见。”
“化身的毁灭，会对真神自身造成极大损伤，所以真神更愿意假手信徒在凡间替自己办事，于是就产生了选民。”
“半神没有真神那么多限制，如果他豁出去在凡间胡作非为，由于真神无法亲自下场出手，说实在的，还真就不好解决此类祸害。”
“反过来讲，如果某人急于获得力量实现野心，那么从功利的角度来讲，效忠一位半神要比信仰真神更划算，毕竟他无法跟真神做交易，却可以跟半神谈条件，只要拿出足够多的筹码，甚至有可能说服半神替自己当打手。”
“哇噢～照这么说的话，与具有‘神力之源’的半神做交易，简直就是野心家飞黄腾达的捷径啊！”
乔安感叹之余也有所觉悟，难怪“原始教团”、“征服教团”和“圣母兄弟会”这类供奉半神的邪教组织，比很多真神教会的势力更庞大，气焰也更嚣张。
人家不跟你扯那些人生啦，理想啦，信念啦，奉献啦，救赎啦……之类虚头巴脑的概念，加入半神创建的邪教，就是奔着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可捞！
“我们回头再说‘神力之源’，每种‘神力之源’都可以视为一卷书，书中录有至少四组领域神术，当半神获得‘神力之源’，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开这卷‘书籍’，查阅一下具体记载了哪些领域。”
金龙女士耐心向乔安讲解。
“如果‘神力之源’包含的领域，至少有一种与半神自身的理念相合，才能吸收利用；反之，如果理念完全不合，纵然获得‘神力之源’，也未必就能给自己的封神之路添砖加瓦，保不准反而有害。”
第108章 神力之源（Ⅲ）
为了向乔安解释清楚这个问题，瓦莲京娜索性就拿自己作为例证。
“多年来我一直在追求‘农业’神职，相关领域包括‘大地’、‘阳光’、‘水’、‘自然’、‘植物’、‘生命’、‘治疗’、‘繁殖’和‘培育’等等。”
“假设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神力之源，打开一看，结果发现里面有‘火焰’、‘杀戮’、‘战争’与‘恐怖’四种领域，全都与我的理念存在尖锐冲突，就很尴尬。”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吸收这个神力之源，要么反其道行之，放弃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不再以农业神职作为目标，改为追求战乱神职，就能用上这个神力之源。”
“选择第二条路，背叛自己的理念，也就等于背叛了自己一手创建的‘丰收之环’，那么这个社团对我的成神之路就毫无价值了，只能另起炉灶，重新创建一个崇尚战乱与屠戮的教团。”
“这样做不仅仅是更麻烦，而且严重违背了自身的信念，就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误入歧途。”
“成神路上，最重要的不是实力，不是势力，甚至不是运气，而是坚定的信念。”
“我们可以欺骗他人，却骗不了内心真实的自我，一旦信念发生动摇，维达博士，封神的梦想也就化作泡影了。”
“我明白了。”乔安恍然感慨，“唯利是图的人只能成为自私之神，伪君子如果可以成神，也只能成为虚伪之神。”
所谓的神性，其实就是把复杂的人性分解抽象出来的主要成分，在此过程中，与之矛盾的成分都被舍弃掉了。
比如一个人可以既是残虐的杀人狂又是慷慨的慈善家，复杂的人性存在很多侧面，一定程度上允许自相矛盾，而当人提升为神，具体的人性抽象成了神性，“嗜杀”与“仁慈”两种相互冲突的神性就只能保留其一，成为“虐杀之神”或者“慈善之神”，很难两者兼具。
想到这里，乔安就问金龙女士：“不知您有没有发现，从统计上来讲，成为邪神要比成为善神更难。”
瓦莲京娜愣了一下，扭头向罗兰投去求助的眼神。
罗兰轻轻摇头，摊手苦笑。
“维达博士的思维太跳脱，咱们都跟不上他的思路，还是请他解释一下吧。”
不是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居然想不通？
乔安强压住吐槽的冲动，耐心向两位半神讲解推理过程。
“陛下，瓦莲京娜女士，我们知道‘神力之源’蕴含的神授领域有相性之分，粗略可以分成善良、中立和邪恶三类。”
“瓦莲京娜女士渴望获得的那些领域，比如生命、治疗、繁殖、培育、阳光等等，大抵偏向善良或者中立，同理可知，拥有此类领域的半神，多半属于善良或者中立阵营，至于邪恶的农业之神……不用我说，你们自己寻思寻思这画风是不是很违和？”
“好，现在您要夺取偏善良的神力之源，恐怕只能打善良阵营半神的主意，别管人家怎么善良，也不至于慷慨到把珍贵的神力之源拱手相让吧？”
“人家不给，就只能去抢，杀掉对方并将神力之源强行占为己有，对不对？”
“如果您真的这样做了，为一己之私而谋杀一位善良的半神，这显然是**裸的恶行，与您向善的信念相悖，试问您心里过意的去吗？”
“如果您过意不去，心怀愧疚，意志难免发生动摇，纵然夺得神力之源，也是无望晋升真神，止步于半神阶位。”
“维达博士，您的论证非常精彩！”金龙女士禁不住鼓掌赞叹，“抢夺别人的神力之源，无论怎么说都是一种暴力行为，将暴力施加于良善者，无异于邪恶行径，这条成神之路，对于有志于成为善神者太不友好了。”
“没错，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悖论，怎么做都是错！”罗兰深有感触地附和道。
“我们再来考察那些邪恶阵营的半神，他们需要夺取偏向邪恶属性的神力之源，而掌握此类神力之源的恰恰多是邪恶阵营的半神，这一波啊，这一波就叫做‘狗咬狗’，以恶制恶！”
“邪恶的半神自相残杀，即便算不上是行善之举，起码人家没有心理负担，夺取了相性相合的神力之源，从始至终贯彻信念，理直气壮的登临神位，这不比患得患失、束手束脚、内心纠结的善良人士成神之路顺畅得多？”
乔安抛出的质问，使得罗兰和瓦莲京娜相顾无语，神情苦涩。
现实正如这位年轻法师洞悉的那样，这世道对好人是不公平的，一心向善要比肆意作恶难得多。
同样的道理，你想成为善神也比成为恶神难得多，不仅要背负更多责任，遵守更多原则，更要面对魂灵的拷问，真正做到问心无愧是何其之难。
“世道不公吗？”
金龙女士坦然一笑，自问自答。
“的确是不公平，然而正因为心存善念、坚守底线何其艰难，所以这条路才更值得我坚持走到尽头。”
平淡的话语，如同石子落入井中，在罗兰和乔安的心中都激起了波澜，不约而同为之动容。
皇帝陛下用力握住女友的手，仿佛在传达某种与她不离不弃的信念。
乔安也对金龙女士平添三分敬意，由衷感慨道：“女士，您的精神境界，恐怕我永远也无法企及，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您心存敬仰，被您伟大的人格力量深深折服……在您的成神路上，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竭尽所能为您效劳！”
瓦莲京娜感动的笑了笑，柔声说：“维达博士，非常感谢您的心意，不过真说起来，我的成神之路也并不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艰难到近乎绝望……其实绝大多数神授领域并没有严格的善恶属性，比如‘阳光领域’，并不总是正面形象，在‘干旱之神’那里同样可以成为灾难的象征；还有‘生命领域’和‘繁殖领域’，在善神那里代表母性的伟大力量，而在邪神那里却暗示着道德沦丧的**与破坏生态平衡的无节制扩张。”
第109章 安排上了
“人们常说，犯下杀人罪的不是武器本身，而是使用武器的凶手，神力之源亦如此。”瓦莲京娜美丽的眼眸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辉，“从邪神那里夺取的力量，同样可以用于正道。”
听了金龙女士这番话，乔安深受触动，顺着这个思路展开联想。
除了瓦莲京娜和罗兰，自己还曾接触或者听说过哪些半神呢？
智慧泉畔的“智慧老人”密米尔算一个，但他老人家似乎没啥信徒，更别提圣职者，未必拥有“神力之源”。
还有谁呢？
“魔狼之母”安格尔波达崇拜的“原始之主”宙克斯克尔，身为太古神孽，至少也拥有半神级别的力量。
“原始教团”内部颇多这位邪神的信徒，可想而知宙克斯克尔很可能具备“神力之源”，可惜偏向“邪恶”、“原始”、“寒冷”和“死亡”那一系，与瓦莲京娜追求的“农业”神职相性不合。
再有就是“征服教团”的神秘教宗，铎兰·特雷西斯。
这家伙的公开形象是一头绿龙，但是傻瓜也猜得出来，他绝不可能只是一头普通的绿龙，至于他的真实身份，目前还不得而知。
铎兰·特雷西斯的称号是“毁木者”，受他宠幸的神职者，包括“蛇手”沙曼和“纵火狂”埃尔森，多为堕落德鲁伊转职的“枯萎者”。
“毁木”，“枯萎”……从这些字眼就看得出来，“征服教团”的信条完全是跟德鲁伊信仰对着干，通过疯狂破坏自然生态获取法力！
瓦莲京娜恰恰是一位德鲁伊，农业神职也偏向自然神系，与“毁木者”属于截然对立的阵营，“毁木者”的“神力之源”，很大概率无法被她吸收利用。
除此之外，乔安还想到一位半神级别的人物，就是“圣母兄弟会”崇拜的偶像，“怪物之母”厄喀德娜。
嗯？圣母……圣印……圣胎……
这些字眼在乔安脑海中飞速闪过，转念间又想到外公和父母当初的遭遇。
二十年前，乔安的外公和爸妈曾受卡斯蒂斯爵士委托，秘密潜入达宁堡“圣母大教堂”，调查邪教祭祀活动。
在此期间，乔安的三位亲人曾目睹“怪物之母”厄喀德娜在信徒面前现身，这邪神只是远远投来一瞥，就致使母亲腹中的胎儿受到神力污染，尚未出生就被植入异怪血统和“异眼圣印”……
乔安忍不住反手轻抚颈后那颗眼球。
卡斯蒂斯爵士生前曾对他说，厄喀德娜不仅可以用她那邪恶的神力污染孕妇腹中的胎儿，在她的全盛时期，甚至还拥有“瞪谁谁怀孕”的变态能力！
“瞪谁谁怀孕”啊……
这不是很明显吗？
乔安敢拿皇帝陛下的“金扁担”打赌，“怪物之母”厄喀德娜的“神力之源”必定包括“生命领域”或者“繁殖领域”，甚至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想到这里，乔安灵机一动，想到一个……emmm……两（借）全（刀）其（杀）美（人）的好点子。
“陛下，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邪恶的半神，她所拥有的‘神力之源’，正适合瓦莲京娜女士吸取……”
接下来，乔安就把“怪物之母”厄喀德娜和“圣母兄弟会”的情报，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强烈推荐罗兰和瓦莲京娜狙击厄喀德娜，夺取这邪神的“神力之源”。
“陛下，瓦莲京娜女士，不瞒你们说，其实厄喀德娜与我有深仇大恨，我父亲就是被这邪神杀害……如果你们有意猎杀厄喀德娜，一定记得叫上我！”
罗兰与瓦莲京娜对视了一眼，随即拍了拍满面激愤的年轻法师的肩膀，安慰他冷静下来。
“维达博士，你尽管放心，我们会动用一切渠道调查邪神厄喀德娜的藏身之处，有了确切的情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然后我和瓦留莎都会出手帮你报仇，顺带夺取‘怪物之母’的神力之源！”
“陛下，那就拜托您了！”
自打出生以来，乔安就被那个源自异怪血脉的噩梦深深折磨，寝食难安，现在终于有人陪他共同对抗噩梦的源头，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
“绿野之乡”地处远东腹地，北边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巴尔勒火山群，地质环境类似新大陆的巴登湿地，当地多天然温泉，地热资源丰富。
吃过午饭，乔安就告辞罗兰和瓦莲京娜，回到自己的客房休息。
这栋造型酷似蘑菇的小巧木屋，恰好修建在一眼温泉上方，乔安也没有浪费这口天然大浴缸，脱光衣服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温泉浴，洗去一身疲惫。
第二天上午，乔安来到金龙女士在农业技术研究所为他安排的实验室，刚进门就看见康蒂扎着围裙，正哼着歌挥舞扫帚，兴冲冲的打扫卫生。
很好，很有精神！
乔安对这个全新的工作环境，尤其是自己挑选的小助手，非常满意。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乔安就在这间实验室里埋头从事关于麦角菌的研究。
康蒂很高兴有机会陪伴他一起工作，虽然在科研上帮不上多少忙，生活起居方面却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此期间，瓦莲京娜女士时常来实验室探望乔安和康蒂，了解工作进度，还提供了不少颇有启发性的建议。
罗兰也帮了大忙，把远东各地收缴上来的麦角打包寄到乔安的实验室，为他的研究提供了充足的素材。
民间收集来的麦角质量参差不齐，含有大量杂质，为了在实验过程中精确地控制变量，乔安首先要对这些素材施加“神话解析术”，搞清楚麦角的主要药效成分，而后施加“神话进阶鬼斧神工”，除去杂质，并将各种有待研究的炼金成分一一分离提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乔安的工作内容就是测试从麦角中分离出来的各种成分，并且在动物身上做实验。
身为一名13级德鲁伊，康蒂这些天可没少抱怨自己在乔安的实验室里打工纯属大材小用。
然而抱怨归抱怨，她的工作态度还是很认真负责的，把小白鼠们养得膘肥体壮健康活泼，甚至有点儿舍不得乔安抓她的“宠物”去做药理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