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陆军总司令
是否有必要收编民兵？
这一关键议题连续讨论了三天，大陆会议的代表们仍然无法达成共识。
到了4月10日，苦等无果的前线民兵终于忍不住了，再次以“士兵委员会”的名义发来一封措辞激烈的信件。
在这封信里，民兵们显示出北方人的耿直本色，质问“大陆会议”的绅士们究竟还要不要争取自由，要不要谋求独立？
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是真的革命纲领，还是说说而已，纯粹为了沽名钓誉？
士兵们拿着简陋的武器，在前线流血牺牲，缺衣少穿，体面的绅士们在安全的后方开会扯皮，拖拖拉拉，无所事事，这合理吗？
如果“大陆会议”无法做出答复，前线的民兵就会丧失继续战斗的理由，索性解散部队，各回各家，种田打工，各谋生路。
与其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为大陆会议上那群整天扯皮的无能之辈卖命，还不如认命当乔治国王的顺民呢！
这封火药味十足的来信，在大陆会议上激起强烈反响，约顿海姆的革命领袖约瑟夫·亚当斯坐不住了，起身慷慨陈词，斥责南方代表自私自利，目光短浅。
“别以为战事不在你们家门口就不关你们的事，枪声随时都有可能在你的庭院中响起！现在不同仇敌忾，等到斐真人找上你们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亚当斯还建议：
“尽快把约顿海姆、米德嘉德和亚尔夫海姆三地民兵全都召集起来，整编成为一支统一的部队，进行统一指挥。”
作为“自由之子协会”的元老，约瑟夫·亚当斯是“大陆会议”无可争议的核心人物，他的尖刻言辞时常使人感到不舒服，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他是所有与会者当中最有远见的人物之一。
正是亚当斯最先意识到革命的前途是独立；也是他最清楚地看到只有把“局部战争”变成“全民战争”，新大陆的独立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
1626年4月16日，在约瑟夫·亚当斯和其他激进派代表的推动下，大陆会议终于决定把约顿海姆、米德嘉德以及亚尔夫海姆的民兵统一收编为“大陆军”，同时下令招募新兵以补充兵力。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来当这个大陆军的总司令？
在4月17日的会议上，代表们最初推选出的大陆军总司令是历次战争中表现出卓越指挥才能的丹德里奇·卡斯蒂斯。
卡斯蒂斯爵士在女儿和女婿搀扶下，艰难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鞠躬感谢会议代表们的厚爱，随即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以重病缠身为由推辞总司令一职，转而向“大陆会议”推荐一名自己心目中更合适的军事领袖候选人。
此时很多与会代表都认为，卡斯蒂斯爵士要推荐的是在军界影响力仅次于他本人的本尼迪克特·拉瓦尔男爵。
“在我心目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担当此重任……卡斯蒂斯爵士不疾不徐地说，“这位先生来自亚尔夫海姆……”
拉瓦尔男爵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他就在我们中间，他的军事经验，他的社会地位，他的财富、才华、人品和信仰都无可挑剔，他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使我们团结起来。”
卡斯蒂斯爵士没有顾忌拉瓦尔的神态变化，不动声色地继续提名：
“这位先生，就是……乔治·瓦萨上校！”
丹德里奇·卡斯蒂斯话音刚落，来自亚尔夫海姆的代表纷纷起立鼓掌，带着满面难以掩饰的喜色，热情支持自己的同乡瓦萨上校当选大陆军总司令。
“我反对！”本尼迪克特·拉瓦尔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抗议，“我非常尊敬瓦萨上校的人品，可惜他过往的履历，已经证明他并不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我们更需要一位能够带领部队打胜仗的指挥官，而不是在选拔模范绅士！”
米德加德的民意代表，除了少数卡斯蒂斯爵士的老友和部下，比如尼克尔斯爵士，纷纷点头赞同拉瓦尔男爵。
在他们看来，拉瓦尔男爵无论从军资历还是过往的战绩都远远超过乔治·瓦萨这个“常败将军”，当然应该推举拉瓦尔出任大陆军总司令。
至于约顿海姆的代表们，以约瑟夫·亚当斯为首，显然已经私下里通过气，集体支持乔治·瓦萨。
双方争执不下，大会主席尼克尔斯爵士便提议投票表决，结果支持乔治·瓦萨的阵营以五票胜出。
少数服从多数，大陆会议最终通过了对乔治·瓦萨的任命。
拉瓦尔男爵深感受辱，拂袖而去。
望着拉瓦尔愤然离去的背影，卡斯蒂斯爵士眼中浮现一抹淡淡地惋惜。
他当然知道，纯粹就军事指挥才能而言，本尼迪克特·拉瓦尔是当今新大陆无人能够比拟的将领，哪怕在整个瓦雷斯世界，也当得起“名将”的称号。
爵爷自知时日无多，自己死后，坦率的讲，新大陆东海岸就只有拉瓦尔这么一位硕果仅存的名将了，而他的女婿乔治·瓦萨，或许可以成长为一位具有大局观和领袖气质、广受士兵爱戴的元帅，但是战术指挥才能却永远赶不上拉瓦尔。
这是天赋的差距，没办法弥补。
按照卡斯蒂斯爵士的理想，瓦萨担任大陆军总司令，拉瓦尔出任参谋长，辅佐瓦萨出谋划策，两人取长补短，可谓最佳拍档。
可惜，拉瓦尔这个人太骄傲了，个性刚烈如火，向来不肯屈居人后，爵爷只能放弃撮合他与瓦萨合作的念想。
乔治·瓦萨身为军官，最大污点就是打了太多败仗，给人一种“常败将军”的印象，卡斯蒂斯爵士推荐他担任大陆军总司令，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但是，他这么做并非假公济私，有意抬举自己的女婿，也不像人们私下里议论的那样与拉瓦尔有私人恩怨，借机打压拉瓦尔，提名乔治·瓦萨是经过深思熟虑、与亚当斯等人私下商议过后达成的共识。
……
（还有一章）
第82章 独立宣言（加更）
1626年的抗税运动主要发生在新大陆北方，南方则相对较为平静，当地民众无法对北方日趋紧张的气氛感同身受。
特别是在亚尔夫海姆，反对出钱、出兵帮助约顿海姆人对抗斐真王国的呼声一直存在，而且支持者还不少。
在这种情况下，卡斯蒂斯爵士认为必须找一个南方人当总司令才有凝聚力，而在所有南方将领当中，又有谁能比命运女神的选民、曾经得到过西格蒙特元帅亲口赞誉的乔治·瓦萨更适合担此重任。
……
1626年5月4日，第二届大陆会议发表闭幕词。
这份注定载入史册的重要文献由大陆会议代表中最擅长舞文弄墨的亚历山大·杰斐逊起草，不仅宣告了一个新国家的诞生，也阐明了关于人类自由的普遍真理。
……
我们认为下列真理是不言而喻的：
人人生而平等，拥有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
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力改变或废除，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其赖以奠基的原则，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获得他们的安全和幸福。
……
大陆会议闭幕的当天，温斯洛普总督就把殖民地宣布独立的消息送往阿瓦隆。
时隔不久，《独立宣言》全文出现在斐真各大主要报纸上，接着被翻译成瓦雷斯各国文字，几天之内就传遍旧大陆。
斐真王室和议会没有公开评论《独立宣言》，以报纸为主舞台的民间舆论则反响热烈，有的赞同，有的反对，而最多的反面意见是对新大陆各殖民地普遍保留奴隶制度的谴责。
阿瓦隆一份颇有影响力的报纸如是评论道：
“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事莫过于，一个所谓的革命者右手签署《独立宣言》，左手拿起鞭子抽向他那满眼恐惧的奴隶。”
另一份报纸做出更为尖锐的批评：
“当一群伪善者还没有释放自己的奴隶时，有什么资格宣称‘人人生而平等’？！”
……
《独立宣言》的发表，标志着新大陆东海岸三块殖民地正式脱离宗主国，为了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不惜与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兵戎相见。
与此同时，一位垂危老人，仿佛旧时代的落日余晖，光辉灿烂而又苦难深重的一生，也即将迎来落幕的时刻。
乔安从瑞贝卡那里得知卡斯蒂斯爵士参加了“第二届大陆会议”，还在《独立宣言》上第一个签了名，还以为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然而就在《独立宣言》发表的第二天傍晚，他就收到瑞贝卡发来的“短讯术”，得知卡斯蒂斯爵士病危，急忙赶去隐修庄园探望。
“爵爷的情况怎么样？”乔安一传送到庄园大屋门外，就向正在等候自己的瑞贝卡打听。
“不太好，恐怕撑不过今晚了。”瑞贝卡脸色憔悴，语调却很平静，心里早已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父亲勉强还能说话，坚持亲**代遗嘱，玛莎和乔治下午就来了，就等你呢。”
“交代遗嘱……也包括对我吗？”乔安有些迟疑。
“那还用问？父亲一直把你当成家人，其实到了最后时刻，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你，快进来吧。”
乔安心情复杂地点了下头，挽着瑞贝卡的手，走进卡斯蒂斯爵士的卧室。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地药草气味，乔治和玛莎夫妇守在老人的病床前，夫妇俩的眼圈都隐隐泛红。
病床的另一侧，海姆达尔垂手而立，带着满面沉痛，一如既往地伺候老主人，直到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瑞贝卡拉着乔安的手，放轻脚步来到病床跟前，俯身凑到父亲耳畔，柔声说：“爸爸，乔安来了。”
老人点了下头，吃力地睁开眼睛，出神注视对面那张年轻的面庞，仿佛在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
乔安与老人对视，好像看到生命的烛火正在风中飘摇，强烈的既视感把他的记忆拉回到六年前，德林镇故居的小屋病床边。
恍惚间，外公临终时的面庞仿佛与卡斯蒂斯爵爷的形象重合在一起，使他禁不住鼻子发酸，几乎落泪。
卡斯蒂斯爵士似乎觉察到年轻法师眼中的泪光，颤抖的唇角勉强扬起一抹微笑，握了握他的手。
乔安感到老人的手掌冰凉乏力，残存的生命力正在被死神无情吞噬，而这也是他本人迟早要面对的宿命，心头不由一阵剧烈抽搐。
他并不怕死，死亡带给他的更多是困惑而非恐惧。
如果说凡人终有一死，那么相比无限的死后世界，短暂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主动变成不死生物，或许可以延续生前的记忆，但是失去了生命特征的亡灵还能算是活人吗？
如果以另一种形式，无论亡灵、智能构装体抑或纯粹的精神体延续生命，那么“人生”的概念就要被重新定义，连“人”都不是了，“人生”还有意义吗？
每一次面对亲友的离世，乔安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纷乱的思绪，而这些念头也只会加深他的悲伤和痛苦，却找不到一条能够使魂灵获得宁静的出路。
这时，卡斯蒂斯爵士转头望向女儿和女婿，断断续续地交代遗言。
卡斯蒂斯家在亚尔夫海姆的产业，包括白屋庄园和两万多亩种植园，由长女玛莎和女婿乔治继承。
爵爷在米德嘉德的庄园和财产，全都留给小女儿当嫁妆，如果瑞贝卡不想嫁人，将来进了修道院，这笔财产就捐给致力于帮助穷人和原住民预防疫病的“生命基金会”。
服侍了卡斯蒂斯爵士大半辈子的忠仆，传奇武僧海姆达尔大师，在爵爷去世后本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但是海姆达尔大师自愿留在隐修庄园，给二小姐瑞贝卡当管家兼保镖。
第83章 临终遗言
卡斯蒂斯爵士多年前就在倡导废除奴隶制的公开信上签了名，隐修庄园的下人都是雇工，这里没有一个黑奴，但是在他的故乡莱顿港，还有不少从他父母那里继承来的黑奴，如今也都生儿育女，人丁颇为兴旺。
在南方种植园，牲口的幼崽仍是牲口，黑奴的后代照旧是主人家的奴隶。
卡斯蒂斯爵士希望女儿和女婿释放他名下的那些黑奴，并且分给他们一些土地，帮助他们安身落户。
至于女儿和女婿名下的黑奴，他就不强求了，听凭他们自己处置。
爵爷还有一个心愿，叮嘱玛莎和乔治把他的遗体送回故乡，与妻子合葬。
这一生，他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亡妻，希望她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自己。
交代完了家庭事务，老人的目光转向乔安。
年轻的法师看出爵爷有话要对自己说，就握住他的手，加持“神话链接”，使他不必费力开口就能与自己进行精神交流。
爵爷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发出心灵感应。
“乔安，我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异眼圣印’。”
“孩子，我对不住老友纪尧姆，对不住你父母……要不是我委托他们调查达宁堡的‘圣母礼拜堂’，你外公和父母就不会遭受厄运，你也不会带着诅咒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老人愧疚地说。
“这些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爵爷，我们真正要对抗的是这诅咒的源头。”
“是啊，孩子，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一生未竟的使命，未了的心愿，只能指望你来替我完成……在此之前，首先要确保你的安全，绝不能让你的圣印孵化出圣兽。”
“爵爷，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竭尽所能压制圣印进化，其实瑞贝卡的情况更令我担心，她竟然自己摸索出绕过‘安定心神’发动圣印的诀窍，我担心这是一个不祥之兆。”
面对临终的老人，乔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瑞贝卡你不用担心，她佩戴着吾主的神器发卡，足以压制圣印失控，而你只靠自身意志力压制圣印，这可不保险。”
卡斯蒂斯爵士叹了口气，接着说：
“孩子，凡人的力量终有极限，如果你将来遇到崇拜‘怪物之母’的圣职者，体内的圣胎被对方强行唤醒，恐怕就无法单凭意志力压制这邪恶的血脉了。”
老人握住乔安的手，苍白枯槁的手指突然涌出一股柔和的神力。
“女神的恩典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太过奢侈，孩子，我把这最后的神恩转移到你身上，吾主帝茉丝的庇佑，将会阻断你与邪神厄喀德娜的血脉羁绊，即便你的圣印进化到最高阶段，也不会孵化出圣兽……记住，我的孩子，神恩只能保护你一人，却无法荫庇你的子孙后代，根除血脉诅咒的唯一办法只有设法消灭邪神厄喀德娜……”
“爵爷，您对我太好了……”乔安感动到几乎哽咽，却又隐隐不安，“可是您自己怎么办？失去了神恩庇护，您还能压制自己体内的圣印吗？”
“很遗憾，这正是我的第二个隐患。”
卡斯蒂斯爵士扭头望向病床边的家人，虚弱的示意他们离开卧室，只留乔安一人守在自己身边，有些话要单独对他说。
瑞贝卡、玛莎、乔治和海姆达尔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困惑，不过大家都没有多问，听从爵爷地吩咐离开病房。
乔安关上房门，回到病床前，脑海中随即传来卡斯蒂斯爵士的叮咛。
“孩子，我死之后，圣印失去压制，必将爆体而出，发育成神话传奇圣兽。”
“为了避免这场灾祸，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寿终正寝，必须赶在我断气之前……亲手结束我的生命。”
乔安听得目瞪口呆。
卡斯蒂斯爵士这是要干什么，这算谋杀还是自杀？
“乔安，我知道这个请求很疯狂，但我并没有发疯……事实上，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老人使出所剩无几的力量，紧握住年轻法师的手，眼中流露出满腔希冀。
“孩子，吾主因果女王……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降下神启，使我领悟到一些关于你的秘密。”
“我不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是神启告诉我……你掌握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通过杀戮高阶神话生物、吞噬对方的魂灵来提升自己的神话阶位，我没猜错吧？”
乔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穿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幸好对方是卡斯蒂斯爵士，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
轻轻点了下头，乔安坦率承认爵爷的猜测。
老人长舒一口气，显得如释重负。
“这就好办了……孩子，趁我还没有断气，还能压制体内的圣兽，你快动手杀了我！”
乔安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散，艰难摇头，实在下不了手。
“乔安，我知道你很为难，可这是最明智的做法，杀了我，就等于消灭我体内的圣兽，帮我解除后顾之忧，你顺带还能完成试炼，晋升为8阶神话生物，这有什么不好？”
“孩子，你是明理懂事的人，你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的8阶神话生物非常稀少，而且个顶个拥有传奇级别的实力，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只需举手之劳就能轻松击杀的8阶神话生物，毫无风险完成试炼，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老人越说越激动，原本苍白的面庞，浮现一抹回光返照的红晕。
乔安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仿佛沉溺在茫茫大海中，呼吸变得格外艰难。
卡斯蒂斯爵士，一位垂危老人，认为这是最明智的做法，然而明智背后往往隐藏着残忍和冷酷，如今这些压力都加在了年轻的法师身上，迫使他成为执行这所谓“明智之举”的刽子手。
守在垂危老人的病床前，眼前的情景使乔安不由回想起外公临终前的那一幕，内心激荡的负罪感，使他痛苦到无以言表。
六年前，乔安曾经屈从于外公的要求，亲手为他递上那颗致命的毒丸。
尽管这么做在客观上帮外公摆脱了病痛折磨，却在少年时代的乔安心底留下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至今还时常在噩梦中重温那一幕，自责与悔恨如同万箭穿心，每次回想起来都使他痛不欲生。
第84章 候补处刑人
仿佛时光倒流，六年前的那场悲剧，如今又在卡斯蒂斯爵士的病床前重演。
乔安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就没有更好的选择，非得重温噩梦，非得再次让双手染上亲友的鲜血不可？
如果接受卡斯蒂斯爵士的委托，并且通过亲手杀死这位垂危老人——哪怕只是协助对方自杀——获得好处，乔安就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人是目的而非手段。
无论如何，生命不是加减乘除。
乔安永远无法认同从功利的角度计算生命的价值，否则“杀害一个无辜者来拯救一百个人”就成了美德，而像他这样兼有先天畸形和后天残疾的人，压根不配活在一个功利至上的世界上。
“二二得四”已经不是生活，恰恰是死亡的开始。
刹那间，乔安脑海中的激烈交锋仿佛已经持续了一个世纪，终于望向卡斯蒂斯爵士，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抱歉，爵爷，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尽管那样做对我最有利，可我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爵爷，让您失望，我很惭愧……请不要为我的愚蠢和顽固而难过，因为我很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愚蠢，更顽固。”
“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等您魂归神国，圣兽破体而出，然后用我自己的方式，将那怪物消灭，帮您了却身后的隐患。”
卡斯蒂斯爵士默默听他说完，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地苦笑。
“孩子，你这是在自讨麻烦，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就不怕因此搭上自己这条命，你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冒这样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值得。”乔安右手握着老人的手掌，左手按住自己的心口，神态庄严，语调无比坚定。
“我有自己做人的底线，突破了那条底线，我就不能再称其为人，而是一头丧失人性的怪物。”
“您问我怕不怕？实话告诉您，我连活着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死吗！”
卡斯蒂斯爵士从年轻人这句反问当中听出了无数辛酸，无尽悲愤，一时无言以对，眼中微弱的光彩渐变黯然。
沉默持续了许久，老人终于开口。
“对不起，孩子，我不是信不过你，可我真的不能让你去冒那样的风险，我已经对不住你的父母和外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叹了口气，卡斯蒂斯爵士抬头望向卧室房门，喃喃自语。
“事到如今，只能采用那个备用方案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晚的最后一位客人……希望他能及时赶来。”
乔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针临近午夜零点，已经这么晚了，卡斯蒂斯家还会有客人登门吗？
爵爷刚才提起的那个“备用方案”，究竟所指何意？
这些疑问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正犹豫要不要向卡斯蒂斯爵士当面打听，卧室门外传来足音，接着是敲门声。
“父亲，有一位客人来访，说是应您的邀请，特地赶来赴约。”门外传来瑞贝卡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卡斯蒂斯爵士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神色，虚弱地冲乔安点了下头，示意他请客人进屋。
乔安打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捧着烛台的瑞贝卡，而在少女身后，一个身着斗篷的男人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
尽管看不清斗篷兜帽下的面孔，乔安却一眼就认出这位午夜来客的身份，不由惊呼出声。
“导师！您怎么也来了？”
对面那人没有做声，反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庞，果然是莫里亚蒂教授。
“导师，您……”
教授先生再一次无视了他的学生，径自进屋，与乔安擦肩而过，走向卡斯蒂斯爵士的病床，向老人微微鞠躬。
乔安匆忙转身，目光紧追着导师的背影，忽然感到对方变得很陌生。
他隐约觉查出，导师心情不佳，似乎在生自己的气，可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导师不高兴。
回想与莫里亚蒂教授相处的六年时光，乔安很少见导师发火，就算偶尔发脾气，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对待学生如同慈父，有时候又像是体贴的兄长，从未像此刻这么冷淡过，这些反常迹象，愈发加深了乔安的忐忑。
瑞贝卡似乎也觉察到屋里的反常气氛，捧着烛台在门口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向乔安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帮我问问父亲，可不可以让我也留在屋里？”
乔安勉强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回到病床前，转达瑞贝卡的请求。
卡斯蒂斯爵士思索了片刻，似乎不忍拒绝小女儿，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瑞贝卡垫起脚尖，视线从乔安肩头越过，看到父亲点头，松了口气，连忙进屋，反手关上房门，把烛台放在病床边的茶几上，又给莫里亚蒂教授搬来一把椅子，礼貌地请客人落座。
“谢谢，卡斯蒂斯小姐，希望等一下你不要恨我。”莫里亚蒂教授淡淡地说。
瑞贝卡顿时愣住，满面困惑，不解其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乔安头来探究的眼神。
乔安隐约猜出导师的来意，但他仍存有一丝幻想，宁愿自己猜错，便冲瑞贝卡轻轻摇头，不忍告诉她自己那个残酷的猜想。
“你来了……”
卡斯蒂斯爵士虚弱地向莫里亚蒂教授打招呼。
“我来了。”
教授先生看了下表。
“路上遇见了约瑟芬，那个精明的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试图阻止我来赴约，幸亏没有被她耽搁太久。”
“辛苦你了……”爵爷眼中浮现混杂感激与愧疚的情绪，“我死之后……乔安和瑞贝卡……拜托你多加关照。”
“分内的事，义不容辞。”莫里亚蒂教授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就开始吧。”爵爷的话音，已经虚弱到几不可闻。
莫里亚蒂教授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一颗散发出浓郁负能量的宝石……
乔安怀着好奇走近端详，这才发觉导师手中托起的竟是一颗黑玛瑙。
第85章 黑玛瑙与珠宝盒
从见到导师的那一刻起，乔安就在暗自揣测他深夜来访的用意。
卡斯蒂斯爵士临终前与莫里亚蒂教授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在打哑谜，无法从中破译两人到底缔结了什么约定。
直到此刻，亲眼目睹莫里亚蒂教授拿出一颗黑玛瑙，以之作为施法素材，加持某种高阶死灵法术，乔安的心脏顿时猛烈抽搐，忍不住伸手去阻止导师施法，却被一道防护结界弹开。
“怎么了，乔安？”瑞贝卡担心地望过来，“教授先生在施展什么法术？”
“多半是8环‘锢魂术’。”乔安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显得镇定一点儿，“如果我没猜错……导师打算禁锢爵爷的魂灵。”
“啊？这……”瑞贝卡愣了一下，低声打听，“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父亲的魂灵可以脱离重病缠身的**，继续存活于世？”
“你只想到了好的方面，坏处是爵爷的魂灵无法脱离那颗黑玛瑙的禁锢，没有自由的魂灵，与消亡有什么区别？”
乔安叹了口气，接着说：“更何况‘圣印’不只是**的寄生物，还与宿主的魂灵紧密相连，即便爵爷舍弃肉身，也摆脱不了邪神厄喀德娜的诅咒，一旦那颗禁锢魂灵的黑玛瑙被破坏，圣兽就会从中孵化出来。”
“照你这么说，教授先生对我父亲施展‘锢魂术’，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瑞贝卡面露困惑。
“这也正是我的疑问。”乔安望向导师，期待他做出解答。
“有什么意义？”莫里亚蒂教授古怪地笑了笑，“大半夜辛苦跑这一趟，当然是因为这么做对我大有好处。”
“我已经跟狄宁谈妥了，只要我能设法杀死卡斯蒂斯爵士，把爵爷的魂灵连带圣印一并带回达宁堡，就可以获得加入‘圣母兄弟会’的资格，并将凭借这份功绩获得圣母的恩典，直接升格为高阶神话生物。”
莫里亚蒂教授耸了耸肩，将灌注死灵魔力的黑色宝石捧在掌心，递向病床上那位垂危的老人。
“临终前发挥一下剩余价值，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况且我也不会白让爵爷牺牲，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好让他老人家安心上路。”
“快住手！特罗菲姆你这个疯子！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卧室门外，突然传来女人急切的呵斥声。
是约瑟芬夫人！
乔安与瑞贝卡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门外又传来玛莎的声音。
“父亲，伯爵夫人说有急事来访，想见您最后一面，可以请她进屋坐坐吗？”
“不行！这当然不行！”
还没等卡斯蒂斯爵士表态，莫里亚蒂教授就先激动起来。
“绝不能让那个女人进来捣乱，‘不允许我这样做’？哼，她以为自己是谁？用不着她多管闲事！”
“爵爷，可以请伯爵夫人进来吗？”乔安问病床上的老人。
卡斯蒂斯爵士似乎在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弱的摇了摇头。
乔安心头一沉，隐约猜出了什么，却又拿不准。
莫里亚蒂教授似乎松了口气，赶紧把黑玛瑙递到卡斯蒂斯爵士手中，帮他合拢手掌。
“永别了，我亲爱的孩子们……祝你们平安幸福……”
乔安和瑞贝卡，在最后一刻同时收到卡斯蒂斯爵士发出的诀别心声，不约而同扑到病床前。
然而老人已经停止呼吸，余温尚存的躯体躺在床上，他的魂灵则连同厄喀德娜的恶毒诅咒，一并转移到那颗漆黑的宝石当中。
莫里亚蒂教授两眼直勾勾望着那颗封印了卡斯蒂斯爵士魂灵的黑玛瑙，仿佛害了一场大病，脸色出奇地苍白，身体也禁不住剧烈颤抖，突然转过身来，怒视他的学生，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地咆哮。
“这本应该是你来履行的使命！”
“就因为你无法战胜自己那善良而又软弱的天性，克服不了你那可笑的道德洁癖，不得不由我来替代你，肩负起处刑人的职责！”
“乔安，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乔安的印象里，这是导师第一次当面对自己表示“失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瑞贝卡站在门口，紧盯莫里亚蒂教授手中那颗黑玛瑙，犹豫要不要阻止他带走父亲的魂灵。此刻看到莫里亚蒂教授毫无征兆地斥责乔安，心中又增添一份担忧，不明白他为何莫名其妙对自己一向最器重的学生大发雷霆。
这时，屋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瑞贝卡隐约听见姐姐在门外说话，嗓音透出无奈，似乎在劝约瑟芬夫人不要激动，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伯爵夫人在敲门……似乎有急事，可以请她进来吗？”
瑞贝卡聆听门外的动静，同时望向乔安，征询要不要打开卧室房门。
“卡斯蒂斯小姐，请稍后再开门，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你和乔安说，说完我就走，在此之前，我不想跟那个爱管闲事的女人碰面，免得彼此尴尬。”
莫里亚蒂教授冲乔安发泄了一通无明火过后，又恢复了优雅的绅士风度，摸了摸外套衣兜，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正方形装置，外壳由蓝中透黑的精金铸造，镶嵌宝石，饰以螺钿，宛如一只精美的首饰盒，若无其事地递向乔安。
“禁锢爵爷魂灵的这颗宝石……我必须带走，这个小玩意放在你这里作为抵押物，如果你觉得委屈，生我的气，不妨把它毁掉出口气，我不会怪你，或许反而要感谢你帮我了却了烦恼。”
乔安下意识地接住那只精美的首饰盒，分量比看起来更沉，似乎有一股预示死亡的魔力，自这只小巧而神秘的容器缝隙中渗透出来，丝丝寒意经由指尖沁入心头。
瑞贝卡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好奇首饰盒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然而乔安似乎不想打听，莫里亚蒂教授也没有主动解释，接着对他们两人说：“明天午夜，我将正式加入‘圣母兄弟会’，接受厄喀德娜赐予的圣印，如果你们有兴趣，欢迎届时来达宁堡观礼。”
第86章 噩梦的源头
莫里亚蒂教授打出施法手势，脚下升起传送光辉。
嘭！
卧室房门被强行撞开，约瑟芬夫人闯了进来，却只来得及看到莫里亚蒂教授模糊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
“拂晓之城”达宁堡，位于米德嘉德城南方约两百里处，地处太古深渊“金伦加”浅表地带，距离地面大约600码。
这座由半卓尔族建立的城市是地表民族与地底民族进行贸易的重要码头，由于地势较低，正午时分也只有恍若拂晓的朦胧光照。
达宁堡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专门供人吸食“幻露”的酒馆，就连空气仿佛也混入了致幻成分，使人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氛围当中难以自拔。
除了“幻露”，达宁堡还有一种更受欢迎的商品就是奴隶。
坐落在城市中央的“物种博物馆”是一栋宏伟气派堪比古代斗兽场的三层环形建筑，被誉为米德嘉德殖民地规模最大、门类最齐全的奴隶交易市场。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物种博物馆”内部还隐藏着一处厄喀德娜信徒们举行秘密集会的场所——圣母礼拜堂。
5月6日，时近午夜，达宁堡街头反而比白天更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是肤色灰暗的半卓尔，街道两侧的酒馆也都亮着灯，窗口飘出瘾君子的胡言乱语。
月光下，一辆四轮马车沿街奔驰，中年车夫衣着朴素，肤色表明他的阿萨族血统，压低的帽檐下，偶尔闪出犀利的目光，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马车在“物种博物馆”大门外停下，车夫转身轻叩车厢。
“小姐，维达博士，伯爵夫人，我们到了，现在就下车吗？”
“稍等一下，海姆达尔大师，我还有些事情要对瑞贝卡说。”
车厢里，约瑟芬夫人望着对面与乔安并肩而坐的少女，最后一次试图劝她留在外面。
“瑞贝卡，我和乔安还有海姆达尔大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非常危险，你乖乖留在车上，等我们回来。”
“夫人，我和乔安一样天生带有圣印，此行关系到自身的命运，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瑞贝卡据理力争。
“孩子，其实你和乔安的圣印都还没有进化到高级阶段，可以借助‘神迹术’、‘祈愿术’或者‘心灵手术’将之移除，我没有能力施行这些手段，但是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请人帮你们施法解除隐患。”伯爵夫人严肃地说。
“爵爷生前说过，施法移除圣印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做法，‘怪物之母’会第一时间觉察到自己留存在凡间的一支血脉被切断，进而运用神力追踪到当事人，至于会不会因此动怒，出手惩治……这谁也说不准。”海姆达尔大师脸色沉重，“爵爷还说，绝大多数情况下，厄喀德娜懒得理会这种小事，但是保不准她心情不佳，破例出手报复，为免引起这邪神的注意，对多数圣印携带者而言，最稳妥的做法是维持现状，避免圣印进化，也不要试图移除圣印。”
听了海姆达尔大师这番话，约瑟芬夫人就更有理由阻止瑞贝卡同行了。
“既然移除圣印有可能惊动厄喀德娜，惹来邪神报复，那么我们此行阻挠‘圣母兄弟会’举行圣事，不也照样有可能激怒邪神？出于安全起见，瑞贝卡还是别去了……”
“夫人，您这话我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少女噘嘴嗔怪，满脸委屈，“莫里亚蒂教授明明邀请我和乔安一起来，为什么非得把我丢在外面？”
“你别提特罗菲姆，一提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伯爵夫人面露愠色，“傻丫头，事到如今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混蛋没安好心！你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
“夫人，我可不这么认为。”瑞贝卡轻轻摇头，神情格外庄重，“教授先生声称要用我父亲的魂灵换取圣印，但我不觉得他是坏人，一来这是父亲生前跟他约定好的，二来……我有一种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教授先生这样做肯定另有隐情。”
“直觉？”约瑟芬夫人哭笑不得，“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凭直觉认定特罗菲姆值得信赖，可惜残酷的现实给我上了一课，孩子，我不希望你犯下同样的错误，那代价实在太过惨痛，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夫人，人和人不一样，我在其他方面都远不如您，唯独对自己的直觉，还是有点儿自信的！”瑞贝卡握住伯爵夫人的手，嘟嘴的神态分明在撒娇，“您就相信我一次吧！我好歹也是13级帝茉丝牧师，还有吾主的神器护体，就算与邪教徒发生冲突也有能力自保，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特罗菲姆……如果他真的铁了心投靠狄宁和贝蒂一党，很可能会与咱们反目成仇！”伯爵夫人痛心地说。
“有您和海姆达尔大师，还有乔安，就算教授先生成了敌人，咱们平安逃离此地总归不成问题，乔安，你说是不是？”
瑞贝卡扯了扯身旁那位怔怔出神的年轻法师的衣袖。
乔安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右手揣进衣兜，紧握着导师交给他保管的那只首饰盒，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夫人您瞧，乔安答应带我一起去！”
两天以来，瑞贝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真拿你们没辙！”伯爵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推开车门，“海姆达尔先生，我们走吧。”
“物种博物馆”通宵营业，一楼大厅人来人往，乔安一行四人都施法隐藏了真面目，混入人群，寻找潜入地下教堂的途径。
乔安在一幅宏伟而华丽的壁画跟前停下脚步，壁画描绘的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妇人，身着雪白长袍，神态安详，笑容恬淡，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一位有孕在身的年轻母亲。
妇人周围环绕着十只长翅膀的小天使，全都胖乎乎的活泼可爱，远景则是围观神祇显圣、面目模糊的人群。
这看起来只是一幅很普通的宗教题材壁画，乔安却感受到暗藏的邪气，抬头观摩的同时，额头不由渗出冷汗，莫可名状的恐惧感从脚底直冲发梢。
摸了摸导师交给他保管的首饰盒，乔安立刻有所感应，确定这副壁画就是通往圣母礼拜堂的门径。
“这副壁画散发出魔法灵光，很可能是一条秘密通道，可惜我们不知道进入壁画的咒文，也不清楚背后是否有隐藏的陷阱。”
约瑟芬夫人挽着瑞贝卡的手来到壁画跟前，喃喃自语。
“我知道咒文。”乔安分别握住瑞贝卡和海姆达尔的手，“导师邀请我们来观礼，当然会告诉我怎么进入礼拜堂。”
默念一句咒文，乔安、瑞贝卡、约瑟芬夫人和海姆达尔大师同时凭空消失，而在壁画中，作为布景的人群当中多出四条模糊的身影，预示着他们已经融入绘画中的神秘世界。
第87章 圣母礼拜堂
晃了晃头，乔安摆脱伴随传送而来的短暂晕眩感，抬头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恢宏的白色大理石神殿。
站在台阶跟前，仰望神殿大门，乔安意识到这里就是外公和爸妈十九年前来过的地方，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眼前的情景，在他记忆深处唤起一丝诡异的既视感，仿佛自己也曾亲身造访过此地。
严格来说，乔安的确曾经来过一次“圣母礼拜堂”，不过当时他还只是母亲腹中的胎儿，对外界无知无觉，又怎么可能留下清晰的记忆？
半敞的神殿大门，飘出袅袅白雾，乔安无意间吸入雾气，不由心神恍惚，随即警觉起来，意识到这是雾化的“幻露”。
抽了抽鼻子，乔安恍然醒悟。
自己之所以觉得此地眼熟，根源并非什么玄之又玄的“胎中记忆”，只是不慎吸入“幻露”过后，产生了幻觉而已。
乔安服用“蛇龙女卵”过后就获得了抗毒体质，稍微定了定神就摆脱幻觉，连忙取出四瓶“神之泪”浸泡的药水，分发给瑞贝卡、约瑟芬夫人和海姆达尔大师，叮嘱他们服药抵抗幻觉，自己也服用一瓶以备不测。
服药过后，四人各自加持防护法术，做好战斗准备，仔细侦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陷阱，这才相继登上通往“圣母礼拜堂”大门的白石阶梯。
登上台阶的刹那，乔安左手掌心陡然发烫，随即收到“神之泪”发来的一连串警示。
……
神话感应：发现6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6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6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7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7阶神话生物！
……
神殿大门背后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两侧对称陈列着许多异怪类生物雕塑。
这些千奇百怪的雕塑，都被铭刻上了象征圣母血脉的“圣印”，以此彰显厄喀德娜孕育无限可能性的伟大神力。
长长的走廊终有尽头，通往一座雾气萦绕、管风琴回荡的大礼拜堂，俨然一座室内广场，可容纳十万信众，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与穹顶之间的高度超过千尺，就算巨龙置身此地，也会显得像鸽子般渺小。
教堂中央穹隆描绘的天顶画，与进入此地的那副壁画主题相同，只不过画面的尺寸更大，而且环绕圣母飞舞的十位小天使，替换成了十头面目狰狞的神话圣兽：
半龙半蛇，生有三眼，昼夜不眠的“科尔奇斯巨龙”。
满头蛇发，目光能使人石化的女妖“美杜莎”。
鹰隼身躯上长着妇人头颅，翅膀与鸟爪皆为青铜浇铸的鹰身女妖“哈比”。
三首蟒尾，蛇鬃狮爪，看守第九重地狱“奈瑟斯”大门的恶犬“刻耳柏洛斯”。
庞大无匹，浑身长满尖刺的古代梦魇兽“卡吕冬牝猪”。
狮身蝎尾，生有双翼，浑身筋肉坚逾金铁的“涅墨亚雄狮”。
上身宛若美少女，腰生六首如狼，下身分化成无数蟒蛇般触须的异形海兽“斯库拉”。
生有九颗头颅，血液剧毒无比，断肢无限重生的太古九头蛇蜥“海德拉”。
身躯如牛，生有狮子、公羊与恶龙三颗头颅，龙翼蛇尾的荒谬生物“奇美拉”。
最后一位，就是狮身人面的迷之怪兽“斯芬克斯”。
穹顶壁画描绘的十大圣兽，除了“美杜莎”暗淡无光，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压制，其余九头圣兽都散发出耀眼的魔力光辉，各自照亮正下方的一座小祭坛，十座小祭坛则如众星捧月，拱卫着居中那座摆放圣母像的大祭坛。
此刻，十座小祭坛中的五座已经被人占据。
斯芬克斯祭坛上站着一位正在颂祷经文的半卓尔男子，肤色灰暗，身材瘦削，蓄着精心打理的山羊胡，手持象征牧首身份的黄金权杖，头戴圣冕，身着一袭镶金边的白色祭袍，神态举止流露出宗教领袖特有的庄严气度。
“斯芬克斯祭坛”周围，“科尔奇斯祭坛”、”哈比祭坛”、“刻耳柏洛斯祭坛”和“斯库拉祭坛”上，也都各有一位信徒出席今晚的圣事。
四人清一色身着宽大的洁白斗篷，拉低兜帽，除了站在“科尔奇斯祭坛”上的贝蒂女士，其它三人低垂着头，别说容貌，就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
祭坛上的五人，便是“圣母兄弟会”最杰出的五位“教友”，他们都获得了圣母赐予的“圣印”，并且已经将圣印修炼到了高级阶段，觉醒了神话力量。
继承“人面圣印”的狄宁是“圣母兄弟会”的当代牧首，拥有7阶神话力量，本身还是一位传奇牧师。
狄宁的副手贝蒂也是7阶神话生物，拥有“异眼圣印”的18级半卓尔术士。
其余三位教友都拥有6阶神话力量，分别获得了“潜行圣印”、“毒牙圣印”和“触手圣印”。
这三人不同于专司传教的狄宁和贝蒂，都是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名流，故而来圣母礼拜堂参加圣事的时候，总会施法易容变声，避免在其他教友面前暴露自己的世俗身份。
厄喀德娜的十大圣印，在她的信徒当中对应着十支血脉，除了礼拜堂中的五支，还有五大圣印的代表人物因为种种缘故无法亲临。
其中“异发圣印”这一支已经被卡斯蒂斯家族封印，除非杀死丹特里奇·卡斯蒂斯，从他的魂灵当中抽取圣印，否则就连厄喀德娜这位半神也无法收回“异发圣印”，当然也不可能将这支血脉转而授予其它信徒。
“再生圣印”的血脉代表弗朗西斯·麦辛格，两年前已经死在伽尔提岛。虽然这一脉还有其它继承人，可惜都还没有将“再生圣印”提升到高阶境界，没资格参与最高级别的圣事。
“蝠翼圣印”属于约顿海姆的阿萨族原住民瓦利部落，“倒钩圣印”由卡吕冬岛的山丘巨人王族世代传承，这两支血脉都隶属于约顿海姆的温斯洛普家族——“石肤圣印”的拥有者。
狄宁是“圣母兄弟会”的领袖不假，但是他的权柄仅限于米德加德地区。
傲慢的温斯罗普父子向来不买他的账，早已在约顿海姆自立门户。
就算狄宁发出邀请，远在约顿海姆的三支教友也不会响应号召，出席他主持的圣事。
……
第88章 授印仪式
狄宁早就知道，温斯罗普伯爵正在谋划赶他下台，夺取“首席教友”地位，将“圣母兄弟会”变成实现其野心的工具。
狄宁当然不甘心拱手让出自己在教会中的地位。事实上，他也渴望收编北方分会，将新大陆的圣母信徒统一到自己的旗帜下，成为高居于众位教友之上的“教皇”。
为了对抗北方的温斯罗普家族，狄宁需要发展更多更有潜力的信徒，充实己方阵营的力量，而这正是他当前的主要工作。
弗朗西斯·麦辛格的意外身亡，使狄宁看到了实现野心的希望。
麦辛格是“再生圣印”一脉的代表，同时也是温斯罗普家族的追随者。此人一死，不光温斯罗普家族在教会中的势力受到削弱，还给狄宁提供了一个扩充实力的好机会。
身为教会领袖，狄宁有权提拔一个新人，替代弗朗西斯·麦辛格的地位。
全面考察所有候选教友过后，特别是在贝蒂的极力推荐下，狄宁最终选定一人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也就是他的老朋友——特罗菲姆·莫里亚蒂教授。
此刻，莫里亚蒂教授就站在主祭坛跟前，旁观狄宁率领众位教友举行祈祷仪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这时，狄宁从斯芬克斯祭坛上走了下来，向莫里亚蒂教授露出笑容。
“特罗菲姆，我的朋友，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不胜荣幸。”
莫里亚蒂教授鞠躬致意，而后双手奉上禁锢卡斯蒂斯爵士魂灵的那颗黑玛瑙，也就是加入狄宁所谓的那个“大家庭”的投名状。
这些年来，狄宁和贝蒂不断游说莫里亚蒂教授加入“圣母兄弟会”，只要他点一下头，即可成为正式教友，获得圣母厄喀德娜赐予的任意一种圣印。
莫里亚蒂教授却不为所动，直到前不久才提出一个条件，除非厄喀德娜直接赐予他最高级别的圣印以及不低于7阶的神话力量，他才会考虑加入“圣母兄弟会”。
狄宁施展“通神术”，向他的女神转达了莫里亚蒂教授开出的条件，随后获得一则“神启”。
厄喀德娜可以满足莫里亚蒂教授的要求，但是在此之前，莫里亚蒂必须杀死叛教者丹特里奇·卡斯蒂斯，收回被他封印在魂灵当中的“异发圣印”，以此证明自己真心诚意皈依圣母信仰。
狄宁将“神启”转告莫里亚蒂教授，其实对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一考验心里没底。
如果卡斯蒂斯爵士那么容易解决，狄宁和他的教友们早就动手了，也不至于容忍这个叛教者活到今天。
出乎他的意料，莫里亚蒂教授竟然接受了这个考验，并且成功带回卡斯蒂斯爵士的灵魂，令他不禁刮目相看。
狄宁接下黑玛瑙，施法鉴定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特罗菲姆，我为你感到自豪，这件祭品必将极大取悦吾主，为你赐下应许的恩典。”
“但愿如此。”
莫里亚蒂教授淡然回答，似乎对自己即将获得的神恩不甚在意，目光有意无意飘向礼拜堂大门，若有所思。
“特罗菲姆，丹特里奇·卡斯蒂斯的‘异发圣印’，或者弗朗西斯·麦辛格的‘再生圣印’，你可以任选一个来继承。”狄宁微笑道。
“只有这两个圣印可选吗？”莫里亚蒂教授不动声色地问。
“其它圣印血脉都已经有了对应的代表教友，你当然也能获取，但是最多只能获得中阶圣印，需要自行修炼才能进化到高阶圣印，觉醒神话力量。”
“反之，‘再生圣印’和‘异发圣印’这两支血脉目前还没有神话级别的继承者，你恰好可以填补空缺，领受神恩过后直接获取高阶圣印，觉醒7阶神话力量，好比走捷径，省了很多麻烦。”狄宁耐心解释道。
“那么，这两种圣印哪个比较强？”莫里亚蒂教授接着打听。
“‘异发圣印’可以强化你的头发，使之进化成无坚不摧的智能武器；‘再生圣印’则能增强你的**，使你获得断肢重生、伤口自愈的‘再生’能力，两者各有特色，很难说孰强孰弱，选择哪种圣印取决于你更偏爱进攻抑或自保。”
听了狄宁的解释，莫里亚蒂教授稍加思索便做出决定。
“我选‘再生圣印’。”
“我的朋友，你的明智一如既往。”
狄宁微微一笑，莫里亚蒂教授的选择完全在他意料之内。
“进攻”与“自保”两个选项，一位崇尚理性的利己主义者当然优先选择后者。
狄宁结识莫里亚蒂教授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自信早就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色。
“特罗菲姆兄弟，跟我来，领受吾主的恩典。”
狄宁改变了对老友的称呼，两人谈话的气氛也由朋友间轻松的闲聊，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宗教仪式感。
特罗菲姆点了下头，跟随狄宁来到主祭坛跟前，面朝圣母雕像单膝跪地，双手合什，垂首祝祷。
狄宁解下缠在手腕上的圣徽，低声吟咏赞美厄喀德娜的祷文。
圣徽由软木雕琢而成，圆牌正面描绘出一团抽象的胎盘，十颗闪耀的小星星环绕胎盘，象征圣母孕育出的十支圣印血脉。
伴随狄宁的祈祷声，顺时针排序为第八颗的星星陡然变得光亮夺目，喻示圣母已经降下神恩，激活了十大圣印当中排序第八的“再生圣印”。
狄宁拿起圣徽，按在莫里亚蒂教授额头上，金色神力经由圣徽注入体内。
礼拜堂顶端设有钟楼，魔力驱动的大钟适时敲响，宣告子夜降临
当钟声敲响第十二下，“授印仪式”圆满结束，狄宁收回圣徽，抬手示意莫里亚蒂教授起身。
厄喀德娜的十大圣印，对应着十种血脉异变，领受圣印者无论此前是什么物种，都会转变成“异怪”亚种生物。
十大圣印植入**，往往会具现为外在的器官畸变。
比如“异发圣印”会使宿主的头发变白，伸缩如蛇；“异眼圣印”则会使宿主颈后长出一颗眼球，诸如此类。
但是，也有个别圣印与宿主结合的更为紧密，从外表几乎看不出畸变迹象——莫里亚蒂教授刚刚领受的“再生圣印”，就是其中的一种。
第89章 神话再生
“这就完了？”
莫里亚蒂教授抚摸额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中闪出一丝疑惑。
狄宁会意地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镶嵌蛋白石的匕首，突然刺向莫里亚蒂教授的手掌。
莫里亚蒂教授脸色微变，但是克制住了缩手躲避的本能，任由锋利的匕首贯穿右手掌心。
噗！
狄宁拔出匕首，鲜血随之涌出伤口。
无数细密的血红色肉牙，如同虫群攒动，经由莫里亚蒂教授右手伤口当中冒了出来，相互扭结，仿佛无数根具有生命的丝线，自动缝合伤口，转眼间那道穿透手掌的刀口就止血愈合。
若非手心残留着些许血迹，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的手掌曾被一刀刺穿。
“特罗菲姆兄弟，不要怀疑吾主的恩典，‘再生圣印’将保护你免受伤害。”
“就像巨魔那样？”莫里亚蒂教授掏出手帕，仔细擦拭掌心的血污。
“‘高等再生圣印’赋予你的神话再生能力，可不是既怕火又怕酸的巨魔能比的。”狄宁收回匕首，对莫里亚蒂教授说，“神话再生没有弱点，不会被任何类型的伤害抑制，几乎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这听起来很适合我。”
莫里亚蒂教授古怪地笑了笑，开启“内视术”查看自身状态，果然已经获得7阶神话力量，还多出一项名为“神话再生”的超自然能力。
这时，礼拜堂紧闭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嘎吱声响，吸引众人扭头望过去。
就在狄宁和莫里亚蒂等人的注视下，礼拜堂大门缓缓敞开，四条身影并肩走了进来。
“乔安，我们没有错过什么吧？”
约瑟芬夫人问身旁的年轻法师，目光却紧盯对面的前男友。
乔安握紧掌心发烫的左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久前，“神之泪”又探测到一个新的神话生物，也就是他的导师莫里亚蒂教授，而且直接获得7阶神话力量。
这只能有一种合理的解释，莫里亚蒂教授接受了厄喀德娜授予的“圣印”，并且从一开始就是高阶圣印。
接受“圣印”的后果，乔安早就告诉过导师了，其实都不用他警告，莫里亚蒂教授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一旦圣印发育到高级阶段，觉醒神话力量，意味着随时可能蜕变成圣胎，摆脱寄生的宿主，就像飞蛾丢弃失去利用价值的蚕茧。
如果说莫里亚蒂教授是真心皈依厄喀德娜，自愿舍身饲育圣兽倒也可以理解，然而乔安确信导师绝不是那种狂信徒，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早在“授印仪式”刚开始的时候，乔安就通过导师交给他保管的那个神秘容器有所感应，如果当时他选择冒险直接传送到礼拜堂内部，或许还来得及阻止“授印仪式”。
乔安的确想那么做，却被莫里亚蒂教授本人阻止了。
以那只神奇的首饰盒为媒介，莫里亚蒂教授随时能与他的学生进行心灵感应，而当乔安试图施法打断“授印仪式”的刹那，却收到导师的告诫。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的学生，耐心点儿，你即将看到我对那个终极问题给出的解答。”
乔安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是为了寻求什么才远离故乡北上求学，更不会忘记自己当初为何在米德加德大学奥法研究院的众多学者当中，偏偏选择莫里亚蒂教授作为自己的导师。
因为他们都对同一个问题感到困惑，忍不住去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乔安和芸芸众生一样，忙于学业、工作、旅行、探险和社交活动，从早到晚不得闲，没工夫思考什么人生的意义，照旧过得挺充实。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中又老了一岁，夜深独处的时候，入睡前的片刻，总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察到自己又向人生的终点迈进了一步，回顾过往的生活，总会有无法克制的空虚感由心底滋生出来，忍不住再次回想起那个终极问题：我们为何而活？
莫里亚蒂教授承诺，会为他的学生提供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解答。
现在，他声称接受“圣印”是解答上述终极难题不可或缺的一个步骤，是他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选择，并且已经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乔安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导师践行他自己的理念呢？
“在我的教堂里，竟然还有连我都不认得的访客。”
狄宁打量对面四位不速之客，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视线却如剃刀般锋利。
“看来我花大价钱购置的圣堂卫士，并不像卖家吹嘘地那么忠诚可靠啊！”
“您是指教堂门外那四台铁魔像？”乔安迎上狄宁的目光，平静地说，“它们已经被我切断魔导回路，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能恢复活力。”
“狄宁大人，这个漂亮男孩是特罗菲姆的学生，乔安·维达，跟我一样拥有‘异眼圣印’，说真的，我挺喜欢这孩子。”
贝蒂女士掀起兜帽，从科尔奇斯祭坛上缓缓走了下来，唇角勾起甜蜜的笑容，宽松的斗篷遮不住袅娜的身姿。
“原来是维达博士，您比我想象中更年轻，”狄宁似笑非笑地打量乔安，“其实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了，特罗菲姆兄弟，你说是不是？”
“乔安是我请来观礼的，还有他身旁那位少女，卡斯蒂斯家的二小姐，也是我请来的。”莫里亚蒂教授不动声色地回答。
“这我知道，可你事先只说今晚有两位客人来访，至于另外两位贵客……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卡斯蒂斯爵士身边那位传奇武僧海姆达尔大师，而那位美丽的女士，想必就是尊贵的约瑟芬·安托瓦妮特·德·普瓦松伯爵夫人。”
“海姆达尔大师是卡斯蒂斯小姐的侍卫，至于那个女人……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跑来凑热闹。”莫里亚蒂教授没好气地说。
“哈！她来得正巧，我还有一笔旧账要跟她清算呢！”贝蒂向约瑟芬夫人迫近两步，满腔嫉恨全都摆在脸上。
第90章 永生之酒
约瑟芬夫人不屑理睬半卓尔女术士，凝视莫里亚蒂教授，冷冷地说：“我对你的堕落无话可说，特罗菲姆，也不再妄想劝你回头，我们来到这处妖气弥漫的邪教祭祀场，只为一件事——夺回卡斯蒂斯爵士的魂灵，使这位可敬的老人获得安息！”
“你可别做梦了，臭婊子！”情敌的蔑视愈发激起贝蒂的嫉火，尖声咒骂约瑟芬夫人，“叛教者丹特里奇·卡斯蒂斯的魂灵必须被彻底毁灭，而被他窃取的圣印也将重回吾主的掌控，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你和卡斯蒂斯家的小丫头，还有那个阿萨族武僧，休想活着离开圣母礼拜堂！至于乔安，如果他识趣的话，就会效仿他的导师，加入我们的教会。”
“不好意思，我不会加入‘圣母兄弟会’，也不允许你们伤害我的同伴。”
这是乔安第一次能够以泰然自若的心态面对面与贝蒂交涉，反正自己身怀圣印的秘密已经被对方当面揭穿，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狄宁摆手阻止贝蒂发飙，似乎不屑亲自教训年轻气盛的法师，转身面对莫里亚蒂教授，收起笑容，神态和语气也都变得格外严厉。
“特罗菲姆兄弟，维达博士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聪明理智，我无意批评你教导学生的方式，可他毕竟是你请来的，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要么说服他改变立场，要么连他一并除掉！”
莫里亚蒂教授没有做声，抚摸着下巴，显得很为难。
礼拜堂陷入寂静，气氛紧张而压抑，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引爆的火药桶，对峙双方的视线都聚焦在莫里亚蒂教授身上，等待他表明立场。
狄宁向莫里亚蒂教授提出的要求，乔安并不意外。
其实早在去年秋天，发觉导师有意加入“圣母兄弟会”之初，他也曾向莫里亚蒂教授发出类似的质问：
如果他与“圣母兄弟会”发生冲突，莫里亚蒂教授将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无论当时还是此刻，乔安都不忍苛求导师站在自己这边，只要他能保持中立就算仁至义尽了。
可惜，从狄宁的强硬态度来看，莫里亚蒂教授想保持中立也难。
这时，刻耳柏洛斯祭坛、哈比祭坛和斯库拉祭坛上的三位圣母信徒，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相继从祭坛上走了下来，聚拢到狄宁和贝蒂身旁，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浓烈的杀气。
莫里亚蒂教授终于打破沉默，抬头望向狄宁，眼神平静而坚定。
“乔安是我的学生，我很了解这孩子的个性，他认定的道理就不会动摇，哪怕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别想迫使他低头屈服。”
“特罗菲姆兄弟，既然你自知无法说服维达博士加入我们的教会，那就只能麻烦你亲自动手，解决掉这个不听话的学生。”狄宁故作遗憾地耸肩摊手。
“不，这也不是我想要的选项。”莫里亚蒂教授落寞地笑了笑，“我算不上什么好老师，可我总不至于堕落到杀害自己的学生。”
“堕落？特罗菲姆我的兄弟，你把这叫做‘堕落’？”狄宁沉下脸色，“既然你已经加入我们的大家庭，须知唯有圣母才是我们共同的母亲，唯有教友才是我们至亲的兄弟姐妹，除此之外的世俗亲情和友情，都不值得我们眷恋，如有必要，师徒恩断义绝又何妨？”
狄宁朝莫里亚蒂教授靠近两步，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嗓音低沉。
“特罗菲姆兄弟，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你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你不介意出卖任何东西！别人或许会因此谴责你冷酷自私，我却很欣赏你的明智与理性，怎样做对你更有利，你心里有数，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总的来说，我的确是个冷酷自私的家伙，但是有一点你看错了。”莫里亚蒂教授平视狄宁，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上，对我而言……有些东西是不能出卖的。”
导师这话并不是面对自己说的，乔安的心脏却像是被重重撞击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眼中的热泪。
“特罗菲姆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违抗我的意志，后果将会很严重！”
狄宁终于掩饰不住脸上的怒色，亮出圣徽，冷冷威胁莫里亚蒂教授。
“我能代表圣母授予你圣印，也能遥控你体内的圣印进化成圣兽，吞噬你的魂灵，撕裂你的**，你可不要逼我这么做！”
莫里亚蒂教授冷冷一笑，似乎对他的威胁毫不意外，就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支约有半尺高、通体由纯净黑玛瑙雕琢而成的杯形容器，杯口还配有盖子。
“这是什么容器，散发出的负能量气息好浓烈……”瑞贝卡扯着乔安的衣袖，纳闷地嘀咕。
“那是‘死亡圣杯’，一种用来培育病毒的魔导器。”
乔安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因为这无法解释莫里亚蒂教授为何偏偏在此刻亮出“死亡圣杯”，难道他借助这件魔导器培育出了能够压制“圣印”暴走的药物？
“‘死亡圣杯’不仅可以培育病毒，还能用来酿造一种非常邪恶的秘药，古代的死灵法师们隐晦地称之为‘永生之酒’。”
约瑟芬夫人美丽的脸庞，笼罩着悲戚与不忍，充盈泪水的眼眸直勾勾注视着曾经……或许至今依旧深爱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发出质问。
“特罗菲姆，你真的忍心舍弃过往作为人类生活在世间的那些美好回忆，舍弃你的学生和亲友，饮下那杯苦酒？”
“约瑟芬，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不惜亲身承受邪神的印记，无法再回头。”
莫里亚蒂教授叹了口气，拧开杯盖，轻轻摇晃“死亡圣杯”，浓烈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负能量伴随着液体碰撞杯壁的哗哗声响涌出杯口，令周围的人们不由自主后退躲避，接连打起寒颤。
第91章 人类往何处去
“喂……你们有没有觉察到，气温突然降下来了，好冷啊！”瑞贝卡被“死亡圣杯”散发的阴冷气流冻得发抖，眼中交织着好奇与恐惧，“谁能告诉我……教授先生这是打算干什么呀？”
“小姐，那是一杯能让活人变成巫妖的毒酒。”
海姆达尔大师将瑞贝卡挡在自己身后，替她阻挡席卷过来的负能量流。
“饮用‘永生之酒’将会导致浑身血肉迅速枯萎，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并且足够幸运的高阶施法者，才能忍受负能量对**的侵蚀，在极度痛苦的煎熬过程中保持清醒，直至魂灵融入‘命匣’，躯体则转化成一具不死的巫妖。”
“啊？！教授先生要蜕变成巫妖？这……不会是真的吧？”瑞贝卡满脸愕然，想不出莫里亚蒂教授这样做的理由。
那是因为她还不够了解这个男人。
乔安右手揣进上衣口袋，紧攥着导师托他保管的首饰盒。
事实上，他早就怀疑这并不是什么首饰盒，而是用于收纳魂灵的容器。
两年前在尼福尔海姆旅行期间，他曾跟一位名叫阿曼达的巫妖婆婆打过交道，还从阿曼达婆婆的骸骨当中解析出了制造“命匣”的工艺，导师交给她保管的首饰盒具有相似的附魔工艺。
“您真的要饮下那杯毒酒吗？”乔安几乎是哽咽着劝说导师，“如果我能设法帮您压制体内的圣印，您也非得走出这一步不可吗？”
“傻孩子，关键不在圣印的威胁，而是那个困扰我们多年的最终问题啊……”
“人类往何处去？”
“这杯‘永生之酒’，就是我的答案。”
“乔安，我不做人了。”
莫里亚蒂教授冲他的学生淡淡一笑，举杯痛饮“永生之酒”。
“特罗菲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快停下来！”
贝蒂满面惊骇，忽然发现自己的情夫变得很陌生，更让她气恼地是自己很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疯狂的男人的所思所想。
她匆匆打出施法手势，试图射出“解离术”瓦解死亡圣杯，阻止莫里亚蒂教授饮下那杯毒酒，却被狄宁拦了下来。
“狄宁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贝蒂急切地叫嚷，“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子蜕变成巫妖？”
“为什么不呢？”狄宁似笑非笑地反问，“我刚刚收到一则神启，吾主似乎对正在上演的这出闹剧饶有兴致，想透过我的眼睛旁观特罗菲姆能否顺利转化成巫妖，‘神话再生’在转化过程中又能发挥多大作用，这些知识对我们的教会很有益处。”
“您就不怕特罗菲姆成功转化成不死的巫妖，摆脱圣印控制，反过来与我们为敌？”贝蒂担心地问。
狄宁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别那么幼稚，我的姐妹，如果宿主通过把自己变成不死生物就能轻易摆脱圣印的支配，我们的教会又怎配引导迷途的魂灵升入神国？奉劝你少说几句蠢话，静静看着！”
半卓尔女术士不由打了个寒颤，识趣的闭口不言，视线回到已经饮下毒酒的莫里亚蒂教授身上，如同教堂中的其它人那样，怀着紧张而又期待的情绪，关注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蜕变。
“永生之酒”入喉的刹那，效用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
莫里亚蒂教授原本健康而富有光泽的肌肤，在负能量侵蚀下，迅速干枯脱水，变得暗淡无光，如同一层风干的胶皮，贴附在骸骨嶙峋的身躯表面。
构成人体主要成分的血液和组织液，透过毛孔渗出体外，化作蒸腾血雾，几乎将莫里亚蒂教授淹没。
乔安挥动颤抖的手掌，施展“造风术”吹散血雾，导师的身影恢复清晰，呈现在他眼前的几乎就是一具骷髅架子，又像是大学实验室里的人体骨骼标本，披在导师身上的法袍，相比血肉枯萎的躯体显得太过宽大，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更让他感到不忍目睹的是莫里亚蒂教授的面孔。原本英俊潇洒的面容，如今已经变成狰狞的骷髅，只有薄薄一层干燥的角质皮膜附着在面颊上，使他的脸孔多少还保留着一丝人味儿。
只是旁观一个大活人蜕变成骷髅，就让人毛骨悚然，当事人承受的痛苦，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莫里亚蒂教授并非无知无觉的木头，蜕变过程中的每一秒，都会使他体验到比分娩更强烈百倍的痛苦，足以把任何正常人折磨得发疯。
然而他终究还是撑下来了。
这个男人拥有钢铁般坚强的意志，对自己选择的这条黑暗之路，早已做好承受一切痛苦与后果的思想准备，不仅于此，圣印赋予他的“神话再生”能力，也在“巫妖转变仪式”的后半段发挥出令人惊叹的神奇作用！
“再生”这种超自然能力与生物的“体质”属性密切相关，没有体质属性的物种，比如不死生物和构装生物，通常情况下不可能具有“再生”能力。
“吸血鬼”似乎是一个反例，但是对“死灵学”有所涉猎的人都知道，吸血鬼赖以维持“不死之身”的能力并非“再生”，而是“再生”的弱化版——“快速自愈”。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有没有反例，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具备“再生”能力的不死生物？
从前可能不存在，现在就很难说了。
莫里亚蒂教授之所以选择接受“再生圣印”而非“异发圣印”，就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做实验，尝试把自己创造成一个能够推翻传统死灵学定律的反例——一位血肉之躯永不腐朽的神话巫妖！
无数鲜红的嫩肉，如同冲破土壤的嫩芽，从被负能量吸干水分的皮囊下冒了出来，重新生成鲜活的器官组织。
新生成的血肉，再次受到负能量侵蚀，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
而当莫里亚蒂教授默默激发“神话之力”，“神话再生”又一次促使新鲜的血肉从枯骨中萌发出来，蓬勃的生命力继续与负能量斗争。
“生命”与“死亡”，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魔力，以莫里亚蒂教授的躯体为战场，展开激烈交锋。
第92章 拥抱死亡
这场生与死的搏斗持续越久，莫里亚蒂教授承受的痛苦就越强烈，“神话之力”消耗得也越多，没人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乔安握住衣兜里那只精金命匣，阴冷的魔力透过金属外壁渗入掌心，冻得他手指发麻。
他知道导师的魂灵已经转移到了命匣当中，按理说“巫妖转化仪式”早就应该圆满结束了，就因为导师非得以“神话之力”抗衡死亡魔力，试图保留肉身鲜活如同生者，这场痛苦的仪式便被拖延至今，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莫里亚蒂教授深刻认识到人生短暂，人性软弱，故而想把自己转化成为不死生物，彻底消除生命物种的弱点，可他又留恋鲜活的**，试图变成巫妖过后依旧保留活人的形体，这不是太贪心了吗？
追求完美，妄图逆天改命者，必然遭受自然规律的残忍报复。
乔安叹了口气，改用左手握住导师的命匣，透过掌心将“神之泪”储存的能量注入命匣，继而灌注到导师的魂灵当中，帮他分担一部分痛苦，同时为他提供对抗死亡煎熬的“神话之力”。
莫里亚蒂教授今天晚上刚成为神话生物，总共拥有17道“7阶神话之力”，如果把这比作弹药，恐怕不足以对抗“永生之酒”蕴含的负能量，一旦神话之力耗尽，“神话再生”就会熄火，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忍受的一切痛苦，全都白费。
万幸，教授先生还有个好学生。
乔安及时输送过来的神话之力，为他补充了急缺的“弹药”，终于坚持到最后关头，耗尽“永生之酒”的魔力。
皮肤恢复柔软紧致，富有光泽，面容俊朗如初，目光灼灼有神，线条健美的肌肉重新撑起法袍。
乔安亲眼见证了莫里亚蒂教授在他自己身上创造出的这个很可能是前无古人的奇迹，不由深受震撼。
除了身上散发出的“恐惧灵气”，从外表来看，教授先生与从前无甚区别，还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而当乔安开启“高等内视术”，才得以洞悉由生到死的本质转变。
……
侦查目标：特罗菲姆·莫里亚蒂（神话巫妖/法师15/**师5）
神话阶位：7级
属性：力量22，敏捷25，体质-，智力50，感知30，魅力34
特殊能力：巫妖特性，命匣，真知术（恒定），行动自如（恒定），减伤5能级/传奇钝击，免疫寒冷/电击/负面心灵效果；60尺恐惧灵气，麻痹之触；奥火，30尺奥术之手，元素掌控，塑型掌控，奥术（施法等级37；高等法力增强+10，神话法力+7）；神话再生，7阶神话之力（17道/天），神话法力+7；其它（未探明）；
……
乔安长舒一口气。
凭借圣印赋予的“神话再生”体质，再加上自己提供的一臂之力，莫里亚蒂教授终于通过“巫妖转化仪式”，如愿蜕变成一位保留肉身的“神话巫妖”。
尽管乔安并不认同莫里亚蒂教授选择的这条主动拥抱死亡的道路，但是不妨碍他为导师获得的成功深感欣慰。
“这场闹剧，到目前为止还算有趣，不过我更期待接下来上演的**戏码。”
狄宁望着已经转化成“神话巫妖”的老朋友，冷笑着举起圣徽，发动9环“神迹术”，向厄喀德娜申请权限，控制莫里亚蒂教授身上寄生的圣印，促使圣印蜕变为圣兽。
“特罗菲姆兄弟，告诉你一个秘密，从你接受圣印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转化成巫妖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你体内的圣兽苏醒，命匣连同魂灵都将被彻底粉碎，我很好奇，你付出的牺牲能否给海德拉留下一些别致的遗产，比如使它进化为兼有巫妖特征的不死圣兽，这值得期待，不是吗？”
狄宁的祈祷很快就得到“怪物之母”的回应，邪神意志以“神迹术”为载体降临尘世，施加在莫里亚蒂教授身上，试图唤醒他体内那头沉睡的圣兽。
乔安贴身携带的命匣立刻发生感应，剧烈震颤，仿佛就要碎裂开来。
圣印不只寄生在宿主的**当中，还与魂灵紧密相连，只有当宿主的魂灵无力压制圣印，圣兽才会爆体而出。
巫妖的魂灵不在**躯壳当中，而是藏在命匣里，莫里亚蒂教授的命匣，此刻就在乔安手中。
莫里亚蒂教授神色严峻，竭力对抗体内蠢蠢欲动的邪神力量。
即便转化为巫妖，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摆脱圣印控制，为防万一，便以心灵感应叮嘱他的学生。
“如果命匣失控，千万不要犹豫，第一时间把它摧毁！”
导师的告诫在脑海中回荡，乔安的心也仿佛在滴血，连忙将命匣紧握在手中，竭尽所能保护导师的魂灵容器！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神力从他体内涌出，化作柔和的圣光笼罩命匣，驱散试图破坏命匣的另一股神力——邪神厄喀德娜的力量。
刹那间，乔安仿佛听见耳畔传来女人的尖叫和恶毒诅咒，微微一怔，猛然醒悟！
卡斯蒂斯爵士在临终之前，将“因果女王”帝茉丝的神恩转赠给他，保护他的圣印不受厄喀德娜支配。
莫里亚蒂教授决意转化成巫妖，并将提前准备好的命匣托付给自己的学生保管，帝茉丝的神恩也就顺带庇护了乔安手中这只命匣，继而间接帮助莫里亚蒂教授抵抗住了“怪物之母”厄喀德娜那凌驾于凡人之上的邪恶意志。
狄宁觉察到事态演变背离了自己的期待，竟然无法唤醒莫里亚蒂教授体内的圣兽，面部肌肉不由一阵抽搐，勉强克制住失落懊恼的情绪，从衣兜里掏出那颗禁锢卡斯蒂斯爵士魂灵的黑玛瑙，打算捏碎宝石，放出8阶神话圣兽“美杜莎”。
“yal！”
莫里亚蒂教授低声吟咏咒文，狄宁手中那颗黑玛瑙随之发生剧烈震颤。
当狄宁发觉情况不妙的时候，黑玛瑙已经强行挣脱他的掌握，径直飞回莫里亚蒂教授手中，不由愕然失措。
第93章 圣印进化
乔安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立刻猜出导师提前在黑玛瑙上施加了7环法术“即刻召唤”，只要念诵一句咒语，就能从狄宁手中收回那颗禁锢卡斯蒂斯爵士魂灵的宝石。
由此可见，莫里亚蒂教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把卡斯蒂斯爵士的魂灵出卖给“圣母兄弟会”，他与狄宁一党，只不过是在相互利用。
真相，其实比乔安的猜测更复杂。
为了在转化成巫妖的同时保留肉身，莫里亚蒂教授需要“再生圣印”，顺带还想帮他的学生铲除“圣母兄弟会”这个潜在的威胁。
为了获得狄宁的信任，莫里亚蒂教授需要缴纳一份“投名状”，故而秘密拜访卡斯蒂斯爵士，说服这位寿数将尽的老人，用自己的魂灵作为赌注，陪他赌一把。
莫里亚蒂教授的赌运向来不错，尤其是在人生中的关键时刻，每每能够获得命运女神的眷顾。
一场极度凶险的博弈过后，他成功转化成了巫妖，如愿保留了至少表面看来与活人无甚区别的血肉之躯，还收回了封印卡斯蒂斯爵士魂灵的那颗黑玛瑙，目前看来一切顺利，然而这场凶险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特罗菲姆兄弟，你太放肆了！”
狄宁咬牙切齿，望向莫里亚蒂教授的眼眸仿佛在喷射怒火。
一次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算计，狄宁禁不住恼羞成怒，高举圣徽吟咏祷文，再次施展“神迹术”，祈求厄喀德娜降下神罚，消灭礼拜堂中的所有敌人。
轰！
八道蕴含神力的光柱由教堂穹顶直落下来，分别照在乔安、瑞贝卡、莫里亚蒂教授、狄宁、贝蒂以及其他三位身怀圣印的厄喀德娜信徒身上，促使众人体内的圣印孵化出对应的传奇圣兽！
想要孵化出圣兽，前提条件是圣印必须进化到高级阶段。
乔安和瑞贝卡的圣印，都还停留在中级阶段，受到疯狂灌入体内的神力刺激，乔安的“异眼圣印”和瑞贝卡的“异发圣印”都不由自主的发生异变，不出数秒就进化到了高级阶段！
瑞贝卡的“异发圣印”自动激活，满头秀发由乌黑变得色泽银白，长度延伸了一倍，所有发丝都进化为传奇武器，而且在原有各种附魔特性的基础上，新增加了“力场”特效，能够撕裂一切减伤护甲。
狂舞的白发仿佛具有独立于瑞贝卡思想存在的自我意志，渴望支配宿主，然而无论如何挣扎，异变的发丝终究摆脱不了宿主佩戴的那枚银色发卡，最后还是被瑞贝卡成功驯服。
另一边，发生在乔安身上的变化不像瑞贝卡那么直观，只是颈后那颗畸形眼球有节奏的震颤，并且微微发烫，如同一颗脉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乔安还发觉自己的左眼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视野变得格外清晰。
怀着不安与好奇，乔安开启“内视术”查看自身健康状态，确认“异眼圣印”已经被动进化至高级阶段，与中阶圣印相比，强化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中阶异眼圣印，可以经由颈后眼球释放侦查、射线、影响心灵的法术和超自然能力，免除施法手势和咒语。
进化到了高级阶段，任何类型的魔法和超自然攻击皆可通过颈后眼球施放，同样可以免除施法手势与咒文。
除此之外，“高阶异眼圣印”还赋予乔安强大的超自然视觉，相当于所有视觉器官自动恒定了“真知术”，难怪颈后眼球与左眼的视力都变得更敏锐。
得益于卡斯蒂斯爵士的临终祝福，以及帝茉丝神器“命运发卡”的庇护，乔安和瑞贝卡的圣印均止步于高级阶段，并没有继续失控、孵化圣兽，也算是因祸得福。
至于礼拜堂中的其它圣印宿主，除了莫里亚蒂教授还有狄宁，都已经转化成各自圣印对应的传奇圣兽，不过他们作为厄喀德娜的信徒，在邪神力量的加持下，短时间内化身为圣兽并不会丧失神智，战斗结束后还可以变回人类形态。
贝蒂蜕变成的三眼魔龙“科尔奇斯”，最先发动攻击，怀着满腔妒火，恶狠狠扑向她的情敌。
一圈厚厚的半球形冰罩突然拔地而起，将三眼魔龙困在当中。
隔着透明冰壁，三眼魔龙瞪视刚才瞬发“冰墙术”阻拦自己攻击伯爵夫人的莫里亚蒂教授，眼中交替浮现惊愕、怨愤和深深的绝望，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永远也比不上他的旧爱，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疯狂撞击面前那道冰壁，浑然不顾自己也被坚冰撞得头破血流。
三眼魔龙没花多少工夫就撞破冰壁，而此时约瑟芬夫人已经化作漫天血蚊，与另一头圣兽“哈比”展开激斗。
过往的柔情蜜意，此刻全都化为加倍的怨恨，魔龙瞪起三颗充血通红的畸形眼眸，咆哮着扑向莫里亚蒂教授。
海姆达尔大师催发气劲，抬手轰出一道光辉炫目的“斗气炮”，拦住试图撕咬瑞贝卡的圣兽“刻耳柏洛斯”——一只诞生于地狱最深处的巨型三头犬。
另一头圣兽“斯库拉”，女性上身咯咯狂笑，伴随着瘆人的笑声，环绕周身的六颗狼头也扯起脖子连声嚎叫。
少女的狂笑与凄厉的狼嚎，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如同8环“高等咆哮术”，蕴含强劲破坏力的音波轰击周边所有敌对生物，直到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斯库拉的音波攻击才被打断。
开枪的是瑞贝卡。
小小一颗枪弹，还不足以对庞大的圣兽造成重创，但是女牧师为枪弹附魔的“沉默术”发挥了奇效。
当枪弹深深嵌入斯库拉的血肉，“沉默结界”随之张开，使她的人头与狼首都无法再肆意咆哮。
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打了冷枪，斯库拉恼羞成怒，摆动下身众多蟒蛇状触须，攒动着爬向瑞贝卡，要将少女娇嫩的身躯撕得粉碎！
瑞贝卡的“异发圣印”已经进化到高级阶段，满头秀发宛如狂舞的银蛇，最大攻击距离延伸至60尺，每根发丝都相当于传奇武器，对抗斯库拉的触须不落下风。
第94章 次元杀场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均势。
瑞贝卡的综合实力还不够格单挑传奇圣兽，战斗持续越久，她的处境就越是凶险。
乔安此时已经变成“高等蜂人”形态，振翅悬浮在描绘壮丽壁画的教堂穹隆下，将战场全局尽收眼底。
莫里亚蒂教授对抗三眼魔龙“科尔奇斯”，目前来看稳占上风。
海姆达尔大师凭借精湛的武艺单挑神话地狱犬“刻耳柏洛斯”，至少不落下风。
约瑟芬夫人与神话鹰身女妖“哈比”的对决在空中展开，暂时还胜负难料。
瑞贝卡对抗斯库拉这一组最凶险，毕竟双方的等级和体型差距太大，瑞贝卡疲于格挡暴风雨般不断抽打过来的粗大触须，根本顾不上开枪还击。
乔安默念咒文，激活颈间神器项圈，先召唤出“神话巨虫夜影”，接着又唤醒同属不死生物的特里斯坦，由玩偶形态变成一尊“高等幽魂战甲”。
“神影，特里斯坦，你们快去帮瑞贝卡对付那头半人半章鱼的巨兽！”
神话巨虫夜影点了下头，蠕动漆黑庞大的身躯，径直冲向斯库拉。
特里斯坦抄起传奇黑魔剑与精金大盾，紧跟着神影加入战斗，顺带还能利用神影辐射出的“神话亵渎灵气”提升自身战力。
有了神影和特里斯坦的协助，瑞贝卡这边稳操胜券，乔安还不放心约瑟芬夫人，打开一块“相位蛛丝”纺成的手帕，把神话水晶钢魔像从“次元洞”中召唤出来。
乔安吩咐南丁格尔协助约瑟芬夫人对付哈比，解决掉这只神话鹰身女妖过后，再去帮海姆达尔大师围攻刻耳柏洛斯。
刚把任务分派下去，忽然感到周围魔网发生异常扭曲，顿时心生警觉！稍加辨识过后，乔安发现魔网生成的构型类似8环“迷宫术”，多半是有人在背后耍阴招，试图将他强行逐出战场，困入异界迷宫。
无暇多想，乔安当即抽取一道神话之力，打算施展“高等神话反制”，让那个暗中施法的家伙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法术反制竟然未能成功，伴随强烈的晕眩感，不由自主被一股扭曲空间的魔力吸了进去。
直到此时，年轻的法师才恍然醒悟，自己刚刚忙中出错，把一个未曾接触过的法术误当成了“迷宫术”。
这两个法术的构型和功能都非常相似，而且都是变化学派的8环法术，匆忙中辨识出错情有可原，然而他不得不担心自己要为这次失误付出怎样的代价，将被传送到何等凶险的地方？
恍惚间，他隐约听见熟悉的冷笑在耳畔回荡，不由暗自纳闷。
“狄宁似乎也一并传送过来了……这个阴险的神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
定了定神，乔安从空间急剧转移造成的晕眩中清醒过来，立刻感觉到滚滚热浪灼烤面庞。
举目四顾，视野所及遍地黄沙，荒漠从他脚下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线尽头，空中烈日高悬，灼热的空气使他感到嘴唇干涩，连忙在身上拍下一道“忍耐环境”，对抗神秘沙漠中的恶劣气候。
维持着“高等蜂人”形态，乔安振翅飞上一座高耸的沙丘，向着远处眺望，意外发现沙丘对面平坦的戈壁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古朴的梯形金字塔，金字塔顶端还盘踞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狮身人面兽石雕，可惜附近看不到人类活动的迹象，孤零零的金字塔，似乎是早已灭绝的上古文明时代的遗迹。
这里是瓦雷斯世界的某处荒漠区域，还是处于另一个位面的异世界？
乔安暂时还无法确定。
他可不想被困在这个陌生而又诡异的鬼地方，又放心不下瑞贝卡等人，暂且压下疑问，专注施展“异界传送”，打算尽快返回圣母礼拜堂。
结果却令他大感意外，传送法术竟然无效！
这片寂静的荒漠中似乎存在某种神秘力量，切断所有向外界传送的渠道，将他困在这里无法脱离。
除了通常的传送法术，乔安其实还有其它手段可供尝试逃离这处封闭的空间，但是在此之前，他得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力量阻止自己打开异界通道。
不幸中的万幸，除了异界传送法术，其他魔法和超自然能力还可以在这片神秘的荒漠中正常发挥作用。
乔安先施法侦查周围环境，确认没有陷阱，漫漫黄沙之下也没有危险生物潜伏，便收拢蜂翅着陆，就在松软的沙地上描绘出4号卢恩符文ansuz，对脚下这片大地进行解析。
果然不出所料，地面泛起魔法灵光，随后生成一组颇为复杂的法术构型。
乔安稍加观察过后就恍然醒悟，原来自己所处的荒漠是一个由魔法生成的“半位面”，好比“迷宫术”生成的隧道纵横的地下迷宫。
创造了这个世界，并且强行将他传送过来的8环法术，名为“次元杀场”。
“次元杀场”的施法方式类似“迷宫术”，施法者可以将一个指定的受术者强行送进预先设计好的半位面，区别在于“迷宫术”只对受术者有效，而“次元杀场”却会把施法者本人也一并吸纳进来。
被困在“次元杀场”中的受术者，无法施展传奇以下的跨位面传送法术，想要离开这座监牢，只有一个办法——找到并且杀死施法者！
施法者本人可以躲藏在“次元杀场”中的任何地方，但是他不能丢下受术者独自逃离“次元杀场”——在他离开的同时，“次元杀场”就会自动消解，受术者则获得解放，被送回初始位置。
通过对比“迷宫术”和“次元杀场”，乔安发现“次元杀场”的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困住受术者，而是提供一处不受外界干扰的战场，供受术者与施法者一对一决斗，受术者必须杀死施法者才能活着离开此地，难怪这个法术被命名为“杀场”。
乔安从地面收回视线，警惕地环顾四周，寻找这片决斗场的东道主——也就是狄宁——的藏身之处。
第95章 斯芬克斯的谜题
这时，远处金字塔上那尊狮身人面雕塑突然震颤起来，隆隆轰鸣引起乔安警觉。
之前他还以为那是装饰性的雕塑，了解“次元杀场”的内幕过后，不难猜出那尊伪装成石雕的狮身人面像多半就是狄宁的化身，神话传奇圣兽“斯芬克斯”，当即开启“高等内视术”查看。
……
侦查目标：巨型传奇异怪（神话亚种）
生命等级：25级
神话等级：7阶
属性：力量43，敏捷22，体质34，智力17，感知40，魅力21
特殊能力：黑暗视觉，灵敏嗅觉，巧言术（恒定），识破隐形（恒定），预警术（神话人面圣印），免疫毒素/疾病/麻痹/睡眠/音波/酸蚀/诅咒/即死/属性损伤/恶意变形/负面心灵效果，火焰/电击抗性10能级，再生5能级/秩序武器，减伤5能级/传奇，法术抗力35；神话人面圣印（恒定“预警术”，其它功能未探明）；神术（施法等级25），传奇魔力池（容量：480能级/天；传奇法术：未探明）；其它（未探明）
……
迅速看了一遍斯芬克斯的侦查报告，身体属性、施法等级和神话阶位倒是没有超出乔安的估测，唯独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特殊能力，尤其各种免疫，令他禁不住头皮发麻，暗自叫苦！
毒素、疾病、麻痹、睡眠、音波、酸蚀、诅咒和即死，斯芬克斯都不吃，更要命的是他还免疫属性损伤、恶意变形和所有负面心灵效果，这就意味着“神话置换”、“降维力场”和惑控系魔法等适合对付大块头的战术都对他不起作用，迫使乔安不得不采取更为简单粗暴的手段对抗这头传奇圣兽！
“suré！”
激发一道“神话之力”，乔安施展“神话旋风术”，挥手之间，召来龙卷风暴。
呼啸的飓风席卷黄沙冲天而起，迅速将斯芬克斯盘踞的金字塔包裹起来。
斯芬克斯对火系和电系攻击都有高达10个能级的抵抗力，乔安擅长的冰系法术又无法攻击到远在两里开外的敌人，权衡之下，“神话旋风术”是最合适的御敌手段，不光能够持续给斯芬克斯造成杀伤，暴风还能遏制对方的飞行能力，限制其机动性。
乔安做出了自认为合理的决定，然而从双方对决的第一秒开始，就透出一股令他深感不安的诡异气息。
“神话旋风术”生效的刹那，乔安莫名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睡意来袭，头脑变得浑浑噩噩。
年轻的法师心头一凛，连忙定了定神，恢复清醒过后抬头再看，神话旋风仍在环绕金字塔盘旋呼啸，斯芬克斯却已经离开塔顶，不知何时摆脱风暴束缚，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茫茫荒漠深处。
这是什么情况？！
乔安回想刚才的诡异体验，仿佛自己所处的世界被剪掉了一小段时间，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恢复清醒过后完全记不起斯芬克斯是如何逃离旋风束缚的。
难道斯芬克斯，刚刚发动了某种能够删除记忆或者影响时间流动的特殊能力？
乔安首先想到的是“迅捷爆发”。
如果狄宁选择了“时间”或者“诡术”之类的神术领域，以他的牧师等级，施展9环法术“时间静止”也并非难事。
“呵呵呵呵……”
乔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借助颈后异眼，不必转身就能看见圣兽斯芬克斯从一座松软的沙丘当中钻了出来，展开宽大的双翅，抖落身上沙粒，脸上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相比‘捉迷藏’，我更喜欢猜谜游戏，聪明的年轻人，你擅长猜谜吗？”
猜你个头！
被人戏耍的滋味可不好受，乔安暗骂这怪物装神弄鬼，不理他的挑衅，径自打出施法手势，加持经过“高等法术延时”超魔的7环法术“奥术浪涌”，接下来的半个多钟头内，每轮都能释放两个法术。
斯芬克斯没有阻止乔安施法，脸上依旧挂着诡秘的笑容，不动声色间启动了某种乔安刚才未能侦查出来的特殊能力，凭空生成十枚魔法徽记，环绕他的头颅构成一组圆环。
乔安熟练地在自己身上加持各种防护法术，同时也在观察环绕斯芬克斯悬浮的魔法徽记，其中一部分他学过，还有几个虽未掌握，稍加辨识也不难猜出大致功能。
这十枚魔法徽记，等级最低的也有5环，分别是“痛苦徽记”和“说服徽记”，然后是6环“恐惧徽记”和“沉睡徽记”，7环“衰弱徽记”和“震慑徽记”，8环“死亡徽记”和“疯狂徽记”，以及9环“石化徽记”和“解离徽记”。
“‘猜谜游戏’现在开始……祝你好运。”
斯芬克斯激发一道“神话之力”，十枚魔法徽记构成圆环，开始循着顺时针方向加速盘旋，如同赌场中的轮盘。
乔安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盘旋的魔法徽记吸引，忍不住去猜测，当轮盘静止下来的时候，将会是哪一个徽记被激活，向自己发起攻击？
“会是‘石化徽记’吗？”
目测十枚徽记的相对位置以及轮盘转速，乔安估算出概率最大的结果，火速在自己身上拍下一道“防护石化”。
可惜，轮盘在他预测静止的关头又缓缓地向前滚动了一格，“石化徽记”从他眼前划过，代之以骤然发光的“痛苦徽记”。
“很遗憾，你猜错了！”
对面传来斯芬克斯幸灾乐祸的笑声。
唰！
魔法光辉席卷过来，乔安根本无处闪避，被扫到的刹那顿觉浑身剧痛，几乎昏死过去。
咬紧牙关，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勉强撑过魔法徽记造成的剧痛，便发觉对面那组轮盘又一次旋转起来。
这一次又是什么？
“应该是‘疯狂徽记’吧？”
乔安身上佩戴的“黄玉护符”恒定了8环法术“心灵屏障”，可以抵抗所有造成负面心灵效果的魔法徽记，包括“说服徽记”、“恐惧徽记”、“沉睡徽记”和“震慑徽记”——还有“疯狂徽记”。
“不好意思，你又猜错了！”
斯芬克斯的狞笑在沙漠上空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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