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商太低
豺狼人女王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年轻的法师话锋一转，接着说：“可是我又担心您出于待客礼仪，挽留我共进晚餐，开个庆祝缔结和平协议的晚会什么的。”
“老实说，我吃不惯你们豺狼人的食物，也不喜欢喧闹的应酬活动，所以正在思索合适的辞令，怎样才能不失绅士风度的婉拒您的宴请。”
乔安简直都被自己的诚实感动了。
可惜豺狼人女王并不欣赏他的这一美德，表情活像刚刚生吞了一只苍蝇。
“你没必要想太多！我根本就没打算留你一起吃晚饭，庆祝宴会什么的，纯粹是你自己的妄想！”
“那就好。”
乔安先是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有点儿委屈。
“阿尔法女士，我没有批评您的意思，可是您对待客人这么，嗯……直率，恐怕会让人误解您缺乏社交礼节。”
“当然了，我本人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毋宁说我对社交礼仪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别人可不见得这么想，作为朋友，我有义务提醒你往后多注意这方面的细节，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当然不会……”
可怜的豺狼人女王，就快哭出来了。
“求你了，乔安小哥，我叫你爸爸还不行吗？求您快走吧！要不我给你下跪磕头还不行吗？”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您这就客气的过了头了！”
乔安连连摆手，暗自纳闷：这个豺狼人女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不是极端傲慢无礼，就是极端谦恭客气，就不能稍微折中一下吗？
乔安思来想去，根据自己的切身体验，给阿尔法女王下了诊断：
“归根结底，还是情商太低！”
乔安心头油然兴起一种优越感，同情的看了豺狼人女王一眼，挥手道别。
临别之前，他本以为阿尔法会主动握手拥抱，或者行个“贴面礼”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
这让他觉得受了冷落，悻悻地钻进传送门，走掉了。
回到德林镇，乔安立刻去找镇长先生和弗林特，拿出与阿尔法女王签订的那份《德林镇与黄铜山豺狼人部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条约》请两人过目。
从法律程序上来讲，乔安代表德林镇签署的这份协议只是“备忘录”性质，还要通过议会审议才具有法律效力。
当然，议员们绝不会反对这份能够给本镇带来长久和平的协议。
当天晚上? 乔安慑服豺狼人一族的丰功伟绩就传遍全镇? 好多人自发赶到酒馆来庆祝这一重大的“外交胜利”，仿佛德林镇成了独立王国……
镇长先生也很感激乔安为故乡做出的贡献? 提议为签署和平协议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会。
这下乔安可高兴了。
不是为成为庆祝宴会的主角而高兴? 而是为他之前挖空心思想出来的那些谢绝阿尔法女王挽留的辞令终于可以派上用场而高兴——好歹没有浪费自己花费的那些脑筋，不是吗？
……
营救阿奇博尔德一家脱困，护送阿米果及其族人返回故乡? 顺带还解决了困扰德林镇多年的豺狼人匪患? 乔安回到故乡的第一天就从早忙到晚。
好在之后的日子恢复平静? 波澜不惊。
转眼到了12月15日，乔安在故居已经住满两周，镇上居民大大小小的麻烦事都被他解决的差不多了? 继续留在这个乡下小镇也没什么意思? 就告辞故乡亲友? 施法传送到了殖民地首府莱顿港。
时隔五年，再次踏进当初求学的这座城市? 乔安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走在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头? 望着街边的魔法路灯? 无数回忆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令他怅然若失。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散步? 回过神来的时候，乔安发觉自己已经走到莱顿学院的院墙外。
望着校门口出出进进的年轻学生，乔安不由回想起在这所学校度过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想起从前的同窗好友，托马斯，爱德华……还有瑞贝卡，不知他们如今是否安好，毕业后过上了怎样的生活，是已经实现学生时代的梦想，抑或跟自己一样心存迷茫，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竭力摆脱心间萦绕的惆怅，乔安取出通讯水晶，给母校的校长，亚历山大·杰斐逊先生发一封短信，告知自己前来拜访。
乔安前些天已经给校长先生写过信，表明复活罗伯特·罗尔斯教授的意图，希望得到校长先生的帮助。
杰斐逊校长隔天就给他回信，除了热情洋溢的欢迎他回母校访问，还表示很乐意为他此行提供一切便利。
在这封信里，校长先生还透露了一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官司纠纷。
罗尔斯大师不幸遇刺身亡过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包括现金、存款、证券、不动产以及他生前发表的那些学术成果，粗略计算一下，价值不低于百万金杜加。
罗尔斯大师没有结婚，无子无女，也没有什么近亲，意外身亡之前又没有留下遗书，身后遗产的继承权就成了悬而不决的争议。
近年来时常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跳出来，自称是罗尔斯大师的亲戚，甚至声称是他的私生子，带着律师闯进校长办公室，要求继承遗产。
杰斐逊先生被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烦得头疼，就在这时收到乔安来信，得知他得到一颗能够使罗尔斯大师起死回生的宝石，顿觉如释重负，巴不得他赶紧把罗尔斯大师从棺材中唤醒，免得再有人为争夺那笔遗产打官司。
乔安跟杰斐逊先生约定好今天上午来访，发出的魔法短信很快获得回应，就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乔安记得这是自己第二次来办公室拜访杰斐逊先生，上次来还是五年前，为的是递交退学申请。
后来在校长先生得热心帮助下，“退学”变成了“转学”，北上米德加德大学继续深造。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校园中的建筑格局没什么变化，校长办公室的布置倒是大变样，体现出主人高雅别致的审美趣味，不愧是新大陆最著名的大学者之一。
第16章 萨莉·海明斯
乔安轻轻叩门，不多时房门敞开，对面站着一位身着女仆制服的俏丽姑娘。
“请问您是……维达博士？”
女仆试探着问。
乔安点了下头，目光在女仆脸上停留许久，眼中禁不住浮现一抹诧异。
女仆似乎早已习惯了陌生人的异样眼神，故作平静的笑了笑。
“维达博士，请进来坐，老爷正在会客，麻烦您在候客厅稍等，想喝点什么尽管吩咐我，茶还是咖啡？”
“咖啡就好，多谢。”
乔安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又打量了女仆两眼，当对方送来咖啡，终于忍不住当面向她打听。
“恕我冒昧，小姐您怎么称呼？”
“萨莉·海明斯。”女仆爽快的回答，“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您叫我萨莉就好。”
乔安点了下头，试探着问：“萨莉，你是白人？”
“当然不是，维达博士，我显然是黑人呐。”女仆面露苦笑，眉宇间又有些许无奈，似乎已经回答过无数次同样的问题。
“我能在你脸上看出些许黑人的特征，但是总体来说你的肤色偏白，看起来的的确确更像是一个白种女孩。”
乔安认真地评价道。
萨莉·海明斯似乎对他的执拗感到好笑，唇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又遏制住笑意，唯恐因此冒犯到贵客。
“维达博士，既然您这么在意这件事，我也就只能实话实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您听过以后就忘掉，如果将来有人向我求证，我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您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少女神色恳切，令乔安深感愧疚，觉得不该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打探人家的**。
“萨莉，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少女轻轻摇头，神色黯然。
“没关系的，维达博士，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别人看到我的肤色，就懂了。”
“所以……你其实是黑白混血儿？”乔安小声打听。
萨莉点了下头：“我的外婆是黑人。”
外公当然是白人，但是姓甚名谁? 她不敢说? 也不能说。
乔安就在亚尔夫海姆出生长大，他很了解南方乡土社会的风气? 黑白通婚被很多保守人士视为大逆不道? 更别提黑人和白人的私生女，所以他完全理解萨莉·海明斯的苦衷。
“夫人嫁给我们老爷的时候，我外婆和母亲就是陪嫁的女仆? 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呢。”萨莉面露微笑? 颇为自得? “因为我的肤色，在老爷的庄园里很受优待，没干过多少重活? 还学会很多只有小姐们才能接触到的高雅手艺呢。”
乔安对她这种沾沾自喜的心态感到费解? 提出的问题也不经意间变得格外尖锐。
“萨莉? 你父亲也是白人，对吧？”
“那当然啦！”
少女骄傲地昂起头? 相比自己身体中流淌的属于白种人的那份高贵血统? 私生女的身份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你有四分之三的白人血统? 只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 为什么还自称是黑人呢？”
乔安直言不讳的质问? 令少女有些尴尬。
双手抓住围裙揉搓了两下，萨莉·海明斯低声回答：“我当然宁愿自己是白人！可是别人告诉我，只要我的血管中流淌着一滴黑奴的血，就是黑人，我的子孙后代也永远是黑人……”
“这谁说的？简直胡扯！”乔安对这种谬论嗤之以鼻。
萨莉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回答：“是我们老爷说的。”
乔安顿时哑然。
这回轮到他尴尬了。
其实仔细想想，杰斐逊先生说出这种话倒也不奇怪。
乔安看过校长先生的一部散文著作，名为《亚尔夫海姆笔记》，主旨是向外国友人介绍新大陆南方的风土人情和风景胜地，顺带还谈到一些政治理念。
乔安对这本书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优美的文笔，也不是丰富的人文、地理、历史学识，而是杰斐逊先生在书中反复强调的一个基本信念——新大陆的白人和黑人，绝对不能和睦共处！
校长先生已经在《亚尔夫海姆笔记》中解释了他做出这一定论的原因：
“白人根深蒂固的偏见；黑人关于他们所受伤害的无数记忆；新的挑衅行为；大自然所创造的真正的差异以及其他许许多多情况会使我们分裂成许多派别，制造动乱……
“除非一个种族（黑人）或另一个种族（白人）灭绝，否则这些动乱恐怕永远不会停止。”
此外，杰斐逊还坚持认为黑奴及其后裔在心智上比不上白人。
在原则上，他并不反对解放黑奴，但是明确反对黑人与白人通婚，声称这是“违反自然界已经做出的真正区分的生物学闹剧”。
从杰斐逊先生的观点出发，将不可避免的导向这样一个结论：
奴隶制在道德上是错误的，但是种族隔离在道德上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为何杰斐逊先生自己家里就有黑白混血的女奴呢？
乔安对此深感费解。
乔安这些年来花心思最多的就是搞科研，他的思维方式也是典型的“理科生思维”，一言概之就是“知行合一”。
你提出一种观点，就有责任在实验中加以证实或者证伪。
你推崇某种哲学或者政见，就应该在现实生活中加以践行。
你有反对奴隶制得自由，也有支持奴隶制的自由，但你不能搞双重标准，不能嘴上唱高调，拿道德当武器攻击别人，自己私下里做的却是另一套。
这就叫做“虚伪”！
正因为乔安极端厌恶虚伪，所以当他发觉自己一向非常敬重的校长先生言行矛盾时不免颇感迷惑，却又不好意思当面向萨莉·海明斯打听主人的**，只好暂且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
就在这时，隔壁办公室房门打开，杰斐逊先生陪同一位戴高礼帽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客套两句就握手道别。
送走客人过后，杰斐逊先生就笑着朝乔安这边走来。
“维达博士，欢迎回到母校！你是我们莱顿学院的骄傲！”
……
第17章 起死回生（为盟主 S等于kBlnW 加更）
“校长先生，您太客气了，我配不上您的赞誉。”乔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身材高大的杰斐逊先生热烈拥抱年轻的法师，笑着说：“好孩子，我早就料到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可我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你就成了米德加德大学乃至整个新大陆最受瞩目的学者。”
“就凭你还不满十八岁就成为‘新星奖’与‘艾伯顿奖’双料得主，就配得上任何赞誉！”
“唉，说真的，我甚至有点儿嫉妒米德加德大学的校长！如果当初你肯留在莱顿学院，说不定也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而我们学校也会因此受益，总不至于人们一提起你就只想到米德加德大学，却不知你的母校是莱顿学院。”
乔安跟着校长先生进了办公室，听他开玩笑的抱怨当初不该放自己转学，好笑之余也感到一丝惭愧。
他在莱顿学院的就读时间只有短短一年，而且对莱顿学院奥法专业过于昂贵的学费，以及导师与学生之间那种类似封建行会的师徒关系颇有微词，但这些都不能抹煞他对母校的感情。
乔安在米德加德大学期间，发表了不少论文，赢得了多个奖项，说一句“为校争光”理直气壮，也算对得起米德加德大学的培养了。
相比之下，他并未给母校带来什么荣誉，反而招惹了不少麻烦。
较真来说，如果莱顿学院没有他乔安·维达这个人，“牧虫人”伊达尔和杰克兄弟当初就不会闯进校园行凶，莱顿学院的奥法专业也不会因此失去罗伯特·罗尔斯和沃尔特·李这两位教授。
当然，现实情况要比这更复杂，但是乔安觉得自己起码要为此承担一部分责任，就这一点而言，他愧对母校。
正是在这种心态的促使下，当杰斐逊校长提出以“访问学者”的名义邀请他在母校居留一段时间，没有教学任务，可以做任何他感兴趣的课题时，乔安没有拒绝。
除了学校的情况，乔安还顺带向校长先生打听了一下自己当初那些同窗好友如今的境况。
将军之子爱德华·盖茨，还有大种植园主家的少爷托马斯·查普，都在去年秋天拿到奥法专业的硕士学位。
爱德华毕业后参军入伍，成为他父亲查尔斯·盖茨将军帐下的一名参谋兼随军法师。
托马斯毕业后回到自家种植园，颇不情愿的继承了八万亩农田，成为莱顿港如今最年轻也最富有的大农场主，社交场上最受欢迎的钻石单身汉。
爱德华和托马斯的人生轨迹，看起来波澜不惊，并没有出乎乔安的预料。
反而是当初莱顿学院跟他齐名的那位“天才少女”瑞贝卡·卡斯蒂斯，神学院毕业后并未如他料想的那样进入教会任职。
据校长先生说，瑞贝卡两年前拿到硕士学位就回到白屋庄园，当起了在家营业的医生，偶尔也会出诊? 为那些罹患疑难杂症的穷人乃至黑奴无偿治病，就连杰斐逊先生都由衷赞赏这位美貌、善良、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女孩? “堪为新大陆女性的楷模”。
除了美貌、善良与“神术天才”的头衔? 年芳十七岁的瑞贝卡小姐还拥有贵族血统和一大笔财产，无疑是莱顿城众多未婚青年共同的“梦中情人”? 理应有众多追求者才对。
奇怪的是瑞贝卡这些年来鲜少参加社交舞会，既没有与人订婚，也没有传出交往的对象? 以至于人们普遍相信这位虔诚的卡斯蒂斯小姐总有一天会进入教会? 接替她的老师——神学院长兼女修道院长克莱尔嬷嬷——的职务，当一辈子老处女。
乔安默默倾听校长先生说起关于瑞贝卡的那些传闻? 心里百感交集，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闲聊了半个钟头，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萨莉进来禀告? 说是杰斐逊先生邀请的客人都已经到齐了。
“乔安? 咱们莱顿城的历史上还没有出过死者复活的奇迹事件? 为免惹出麻烦，我特地邀请了几位见证人，这就出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好的? 校长先生，还是您考虑的周全。”
乔安跟着杰斐逊先生回到候客厅，发现已经有五位来客在等候，四男一女，只有那位穿修女袍的老妇人他认得，就是瑞贝卡的导师、帝茉丝牧师克莱尔嬷嬷。
别看这位嬷嬷长得慈眉善目，其实脾气相当火爆。
乔安还记得入学第一天，托马斯那家伙自命风流，试图跟瑞贝卡搭讪，结果吓得小姑娘“异发圣印”失控，缠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活活勒死。
乔安当时也是个铁憨憨，急于营救好友脱困，抄起板砖就往瑞贝卡脑袋上拍，可怜的姑娘被他打破头，满头白发却没有收敛，反而向他发起攻击。
多亏克莱尔嬷嬷及时赶到，施法压制住瑞贝卡的“异发圣印”，后来还大发雷霆，要不是罗尔斯大师拦着，乔安和托马斯怕是要被她吊起来鞭打……
时隔多年再相逢，乔安对克莱尔嬷嬷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畏惧。
克莱尔嬷嬷对他倒是很热情，笑眯眯地打听他这些年的境况，还很热心的表示要把他回到母校的消息告诉瑞贝卡，让她最疼爱的学生高兴一下。
除了克莱尔嬷嬷，杰斐逊校长邀请的客人当中还有一个穿黄色祭袍的秃顶老头，是本教区的培罗牧师。此外就是律师兼公证人，法官和两位警官，当初都参与调查过“罗尔斯谋杀案”。
杰斐逊先生找来一辆马车，载上众人前往城外墓地。
路上闲聊的时候，乔安很自然地成为焦点人物，回答各种关于死者复活的问题。
克莱尔嬷嬷对这个话题尤其感兴趣，还颇为遗憾地对乔安说：
“在古时候，‘死者复活’才不是什么稀罕事！任何教派的牧师，都可以通过一个5环神术复活尸体保存完整的意外身亡者，据说德鲁伊们也有类似的法术，而且等级只有4环，不过被复活的死者未必能够融入自己的肉身，更有可能变成其它种族的类人生物。”
第18章 起死回生（Ⅱ）
“可惜后来众神达成一项共识，废除了绝大多数复活神术，如今只有动用9环‘神迹术’才能起死回生，这就导致我们神术施法者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易就把死于意外的人们复活了。”
克莱尔嬷嬷遗憾地叹了口气。
总的来说，克莱尔嬷嬷对乔安复活恩师的义举乐见其成，马车上那位培罗牧师则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一路上闷闷不乐，抱怨个不停。
乔安听他话里话外的口气，似乎并不认同自己复活罗尔斯大师的做法。
这位牧师先生，并非对罗尔斯大师有什么负面看法，认为他不值得拯救。在这位牧师先生看来，复活好人或者坏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人不该掌握复活死者的权柄，否则这个世道就要乱了套。
乔安问他为何复活一个惨遭横祸的人就会扰乱世道人心，牧师先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这样会破坏生死永隔的自然秩序，使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
乔安耐心倾听牧师先生的观点，平心而论还是有些道理的，但是未免太过空泛，不近人情。
大道理人人会讲，可要是丧亲之痛发生在这位牧师先生自己身上，而他又有能力复活死者，乔安怀疑他还能不能坚守自己的理念。
到了墓地，在法官和警官的斡旋下，再加上律师和两位神职人员的书面公证，乔安本人签字画押，走完一套复杂的手续，墓地管理员终于同意他们掘出罗伯特·罗尔斯的棺材。
打开尘封多年的棺材，乔安怀着一丝紧张捧出“苏生宝石”，放在裹尸布包裹下的尸骸上，默念冥府女神之名。
银白色的宝石涌出柔和光芒，就在众人神态各异的注视下，为那具长眠五年的尸骸注入生命活力，使枯朽的肉身重新变得鲜活，并将罗伯特·罗尔斯的灵魂由冥府唤回，重新融入肉身。
复活仪式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最后裹尸布里传来一声惊呼，罗尔斯大师从棺材当中猛地坐起身来，围观的人们也禁不住齐声惊呼，唯独乔安如释重负。
“咦？我这是在哪里？乔安，你好像长高了不少，模样也变了……”
罗尔斯大师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困惑，记忆仍停留在五年前遇刺的那一刻。
乔安有很多话想对老师说? 然而尚未张口便哽咽起来。
克莱尔嬷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挤上前来数落罗尔斯：“小胖子，你光着屁股躺在棺材里不冷吗？先把衣服穿好，有什么话待会儿出了棺材再说。”
“啊？！我的衣服呢？我怎么会在棺材里？”罗尔斯大师像只胖土拨鼠似的蜷缩在棺材里? 东张西望，满面惊诧，“我说诸位……你们该不会是合起伙来耍我吧？谁能告诉我?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恶作剧？”
“我的朋友，你能有这样的乐观心态，我就放心啦！”
杰斐逊先生笑着脱下自己的大衣? 递给罗尔斯大师。
“先凑合着穿上吧? 别的事情等一下我们慢慢聊? 这个故事很长，足有五年那么长。”
“校长先生? 您怎么也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感觉有点迷糊，有必要请假休息几天? 嗯，这很有必要！”
罗尔斯大师手忙脚乱的穿上大衣。
“我最多给你放三天假? 罗伯特? 你已经旷工长达五年? 休息得够多了? 赶紧给我回来好好教书啊！”校长先生没好气地说。
从罗尔斯大师遇刺身亡，再到起死回生，在这期间的确有很多故事可讲，大家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从头说起。
马车载上众人离开墓园，直奔城里最豪华的大饭店，边吃午饭边聊天。
乔安先把导师遇刺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而后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这五年来的经历。
接着轮到校长先生发言，把莱顿学院乃至整个新大陆这些年来发生的重大新闻事件讲了一遍，算是给尚不了解现状的罗尔斯大师补补课。
罗尔斯大师一边听大家追述往事，嘴巴也没闲着，先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一份奶汁烤龙虾，接着又独自啃了大半只烤肥鹅。
侍者端上来一大盘新鲜的牡蛎，教授先生在餐巾上擦了擦手，正准备大显身手，却被坐在他旁边的克莱尔嬷嬷温和而又强硬的制止。
“小胖子，你刚复活，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宜吃太多油腻的食物。”
“您说的有道理，可我的胃不这么想，它已经浪费了整整五年美好光阴。”
罗尔斯大师揉了揉肚子，满脸委屈的说。
众人都不禁大笑起来。
看到导师的胃口还是像从前那么好，乔安对他的健康也就放心了。
午饭过后，乔安辞别校长先生一行，施法创造出一辆魅影马车，送罗尔斯大师回家。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罗尔斯大师好奇地打听：“乔安，你现在是几级法师？”
“12级。”乔安如实相告。
“哇噢～这可真是超乎想象！”罗尔斯大师不由发出惊呼，“我早就知道你是天才，可你的进步速度还是太夸张了！”
“这还要多亏老师您帮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乔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罗尔斯大师摇头大笑：“其实相比你的神速进步，你在谈吐方面的转变更加令我感到不可思议，换作五年前，我的孩子，你可说不出这种恭维话。”
“老师，我是真心的。”
“我不怀疑你的真诚，孩子，男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我很欣慰你能融入人群和社会，而非像从前那样格格不入。”
罗尔斯大师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苦笑着说：“现在你的法师等级比我还要高一级，往后就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乔安坚决地摇了摇头：“无论什么时候，您永远是我尊敬的导师。”
“唉，你还是那么固执，这一点没有丝毫改变，算了，随你的便。”
罗尔斯大师无奈地耸耸肩，忽然又兴奋起来。
“刚才听校长先生说，你这些年发表了不少论文，有没有带手稿？快给我看看！”
第19章 奥术浪涌
乔安正好随身带着一册去年出版的论文集，就从储物袋里拿出来。
罗尔斯大师翻开目录，对乔安研究的课题之广泛感到惊讶，很快就看得入了迷。
乔安本不想打扰他，不过临时想起一件要紧事，就把“缚魂瓶”从储物袋里取出来，打算物归原主。
罗尔斯大师摆了摆手，很随意地说：“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就当是帮我复活的谢礼。”
“可是没了‘缚魂瓶’，往后您制作‘活化稻草人’的时候就没那么方便了。”
“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再做那门生意了！”罗尔斯大师一脸认真地反思，“这次起死回生的经历，对我的思想造成很大冲击，过往这些年来，不知多少牲畜的魂灵被我囚禁在构装体中，死后仍然摆脱不了劳碌之苦，现在想来，这种做法未免太过残忍，原始教徒认为这是我犯下的罪孽，因此对我起了杀心，不能说完全没道理。”
乔安并不认同罗尔斯大师的这一观念，但是也没有当面反驳。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若非亲身经历，局外人又岂能顿悟，既然无法理解，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尊重。
罗尔斯大师把乔安的论文集放在膝盖上，摸了摸储物袋，掏出一册厚书递给他。
“乔安，这是我的法术书，上面抄录了一些以我现在的等级还无法施展的高阶法术，你拿去看看，说不定有你用得上的法术。”
这个乔安就不客气了，接过来好奇的翻看。
提前抄录自己还无法学习的法术，不光乔安有这种“松鼠屯粮”般的癖好，其实所有法师都一样，罗尔斯大师当然也不例外。
乔安浏览了一遍手中这本法术书，其中绝大多数魔法他都已经掌握，只有4个法术是未曾抄录的新知识，包括两个6环法术，“酸雨暴”和“排斥术”，还有两个7环法术，“奥术浪涌”和“反魔射线”。
“酸雨暴”是一个咒法系魔法，构型类似4环“冰风暴”，不过法术的覆盖范围更广? 可以在半径40尺的柱形区域内降下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酸雨，15能级的伤害? 作为6环法术中规中矩，好处是能够对那些易受腐蚀的金属物品——包括“铁魔像”之类金属构装体——造成双倍伤害。
防护学派的6环“排斥术”? 兼容了“圣域术”和“防活物护罩”的特点? 施法过后创造出一片环绕周身的结界，阻止敌对生物进入，除非对方能够以意志力战胜法术造成的精神威压——这一点很像“圣域术”。
“排斥术”并不能阻止敌人在结界之外使用远程武器或者远程魔法攻击施法者，这一点又很像“防活物护罩”。
相比“圣域术”，“排斥术”的优势在于防御的范围很广? 结界扩张半径与施法者等级成正比。以乔安当前的施法能力，最多可以将周身240尺的球形空间设为禁入区? 可以覆盖一座广场！
而与“防活物护罩”相比? “排斥术”不光阻敌范围更大? 还有一个巨大优势——并不仅限于抵御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物”，对亡灵、构装体、元素生物和异界生物同样有效。
这两个6环法术都很实用? 而接下来的两个7环法术就不仅仅是实用的问题了? 简直“变态”！
变化学派的“奥术浪涌”，施法过后可以极大提升施法者与魔网的链接速度，在法术持续期限内施展的魔法? 将自动缩小一个时间级别。
比如原本需要花费3秒才能完成的施法仪式? 现在缩短为一念之间即可激发? 几乎不需要施法时间。
原本耗时6秒的法术，现在3秒即可发动。
耗时1分钟的施法仪式，缩短为6秒。
至于施法时间超过1分钟的法术仪式，“奥术浪涌”就无能为力了。
事实上，八成以上的法术只需要3秒施法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奥术浪涌”可以使绝大多数魔法变成瞬发，而且持续的时间与施法等级成正比。
如果乔安学会“奥术浪涌”，就可以使接下来的24次施法自带瞬发特效，这难道不变态？！
还有一个更变态的，就是“反魔射线”。
施法者释放出的射线命中目标过后，倘若对方的意志力不够坚强，就会被暂时切断与魔网的联系，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既无法施法，也不能运用任何超自然能力，甚至连喝进肚子里的魔法药都无法正常发挥药效，相当于置身于“反魔场”中！
没错，“反魔射线”就是8环“反魔场”的一个弱化版本。
只对单一受术者生效，还得进行意志豁免，这是“反魔射线”不如“反魔场”的地方，但在乔安看来，“反魔射线”的实用性其实并不见得比“反魔场”差。
“反魔场”的最大弊端是施法者本人也受到限制，同样被隔绝在魔网之外，而“反魔射线”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封印了别人的魔法和超自然能力，你自己还是可以照常施法，这可太香了！
马车在罗尔斯大师的故居门前停下，进屋以后，师徒俩丝毫不理地板和家具上积满的灰尘，很有默契的各自拖过一把椅子，趴在书桌上各干各的。
罗尔斯大师专心阅读乔安的论文集。
乔安则一门心思抄录从老师法术书上发现的4个新魔法。
足足过了两个钟头，乔安才停下笔，将法术书还给罗尔斯大师。
抄完法术，乔安才注意到五年无人居住的宅邸满是灰尘，就找来抹布、拖把和扫帚，打算打扫一下卫生。
罗尔斯大师看到他在忙碌，就跳起来帮忙打扫除，只擦了一小块地板就嚷累，打算施法召唤一群“隐形仆役”出来做家务。
乔安想起离开酒店时克莱尔嬷嬷的叮嘱，就劝罗尔斯大师不要过于依赖魔法做清洁，最好亲力亲为，顺带锻炼一下身体，这对他得健康大有好处。
身材丰满的法师先生，颇不情愿的接过拖把，在学生的监视下擦地板，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汗。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第20章 购置新居
乔安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仆从制服、头戴“报童帽”的黑人少年，向他鞠躬行礼，双手递来一封信，说是自家主人让他送交罗尔斯教授的便条。
乔安赏了小黑奴一个银币，回屋把信交给老师。
罗尔斯大师拆开信封看了两眼，立刻眉开眼笑。
“乔安，莱顿学院的同事们为了庆祝我复活，今晚特地在学校餐厅举行宴会，我作为主角当然得出席啊！”
“你瞧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紧洗个澡，换一身体面的礼服，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赴宴，卫生什么的，改天再打扫也来得及。”
乔安看出罗尔斯大师只是在找借口逃避做家务，笑了笑，没有说破。
“老师，您知道我不喜欢社交应酬，就不去凑热闹了。”
“哦，那好吧！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麻烦您，打扫完清洁我就出去逛逛，路上找家小馆子随便吃点就行。”
罗尔斯大师走后，乔安又花了半个钟头，把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施法清理掉身上的灰尘，便出去散步。
街道两侧堆满积雪，黄昏街头行人稀少，乔安走出大约半里，无意间看到路边一家窗口挂着出售房产的告示，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下，觉得总不能一直借住在罗尔斯大师家里，反正自己现在也不差钱，不如就在这附近购置一栋住所，往后去学校也方便。
打定主意过后，乔安走进那栋待售的宅邸，院子打扫的很干净，两层大屋的建筑风格使他回想起安德森太太的老宅，平添了几分好印象。
“有人在家吗？”乔安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房门敞开，一个头发花白的黑人老头捧着烛台站在门前，疑惑地向外张望。
“我是来看房子的。”乔安指了指窗口贴出的售房告示。
“噢！先生，您请进！主人不在家，您先随便看看，如果决定要买，我就驾车送您去主人的事务所。”老黑奴谦恭地说。
乔安走进一楼大厅，迎面看见窗口附近摆着一架钢琴，周围环绕着一圈沙发，靠墙摆着酒柜，布置成一个小沙龙，很有新大陆南方乡绅家庭的情调。
乔安在一楼转了两圈，而后登上二楼，客厅、书房和四间卧室一一查看过，格局和家具都很合乎他的心意。
“连屋子带家具一起出售吗？”
乔安回头问手捧银烛台的黑人管家。
“没错，先生? 算上全套家具? 还有钢琴和厨具，我们老爷只开价4000金杜加，我敢说整个莱顿城都找不出比这更划算的房产啦！”
“只要4000金杜加？”乔安有些意外。
这栋房子可比安德森太太的老宅气派多了? 房龄看起来也不老? 再加上华丽的装修和极好的地段? 就算莱顿城的不动产价格比米德加德更便宜，也不至于便宜到这种程度。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乔安转身避开管家的视线，加持“辨知谎言”，而后回头问管家：“价格的确很实惠? 不过我怀疑这栋宅子有问题? 最近是不是发生过凶案，或者有什么不太好的灵异传闻？”
“没有！绝对没有！”老黑人连忙摇头。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为什么定价这么便宜？我可不相信你们老爷是在做慈善。”乔安冷冷问道。
老黑人目光躲闪? 故作镇定地说：“先生，其实是这样的……嗯，我们老爷最近生意做的不太顺利? 欠了一大笔债务，债主催得紧，只好卖房还债，因为急于筹钱，所以定价偏低，想着尽快脱手。”
乔安轻轻摇头：“你在撒谎。”
“没、没有啊！”
老黑人还想辩解，乔安挥手打了个响指，指尖弹出一团闪亮的魔法光球，照亮对方错愕的脸庞。
“您是……法师？”
乔安点了下头。
老黑人不由倒退两步，险些失手打翻烛台。
他很快就意识到在一位法师面前撒谎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只得实话实说。
“法师老爷，我家主人姓伦道夫，是亚尔夫海姆有名的大庄园主，这栋房子是主人专门为我们家的两位小少爷购置的，方便他们就近上学。”
“就在两个月前，不知怎么搞的，我们家的两位少爷都得了重病，只好暂时休学，接回庄园疗养。”
“什么病？”乔安随口打听。
“大夫说是‘腐热症’，两位少爷一直发高烧，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迷不醒，据说还有传染性，搞不好是要死人的！”老黑人面色难看。
乔安点了下头。
“腐热症”虽说不像“天花”和“黑死病”的传染性那么强，致死率那么高，但是在常见病中也算是相当危险的一种。
“少爷们回家以后，这栋宅子就只留下一群奴仆看守，其后不久，仆人们也都莫名的病倒……感染的也是‘腐热症’。”
老黑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哭丧着脸说：“老爷听说以后，赶紧把患病的奴仆撤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还说这屋子太晦气，决定尽快卖掉。”
“晦气”是迷信的说法，不过乔安觉得这栋宅子的确是不太安全，阴暗角落中很可能有病菌滋生，住在这种地方感染“腐热症”的概率很大，难怪老黑奴满脸郁闷，换谁被迫留守在这充斥病菌的鬼地方也不会高兴。
乔安拥有抗病毒体质，“腐热症”对他毫无妨碍，稍微搞一下清洁就能把宅子里残留的病菌消灭干净，倒也不甚在意。
略作思索过后，乔安对老黑奴说：“这就带我去找你家主人。”
“法师老爷，您……真想买这栋宅子？”
老黑奴诧异地望过来。
乔安点了下头，平静的回答：“病毒什么的，我不怕。”
老黑奴眼中立刻浮现崇敬的神色，赶紧出去套马车。
一个钟头过后，乔安怀里揣着购房合同，独自骑着魅影驹，回到刚刚全款购置的新家。
进屋以后，乔安变成蜂人形态飞了起来，为一楼水晶吊灯加持“不灭明焰”，大厅随之变得亮堂起来。
第21章 同学聚会
乔安把新居楼上楼下的烛台全都用魔法点亮，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神之泪”浸泡的药水，配比十倍的清水，灌进一支大号雾化喷壶，提着喷壶把整栋宅子巡视了一遍。
“真知术”可以使乔安看清阴暗角落中聚集的病菌，提起喷壶喷两下，病菌就全都死翘翘了。把整个宅子彻底消一遍毒，往后他就可以安心入住了。
搬进新居的第二天，乔安就把在极地旅行期间与盖娜合作的那篇论文——《集会的奥秘》——的手稿修改完毕，寄给《奥法探索》编辑部。
接下来的两周，乔安每天早上都会从新居步行到罗尔斯大师家，师生二人在附近小餐馆吃过早饭，一起去莱顿学院。
眼下正值寒假期间，安静的校园很适合做学问。
乔安每天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翻阅文献，计划撰写一部题目为《尼福尔海姆的生态、社会与宗教》的长篇论文。
由于常年受到“魔雾”封锁，再加上气候严寒，环境恶劣，自古以来尼福尔海姆就被外地人视为生命禁区，笼罩着浓重的神秘色彩。
时至今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魔雾已被驱散，“雾之国度”已经对外界敞开大门。
乔安不光有着深入极地旅行的亲身体验，还参与了前往冥府净化诅咒和驱散魔雾的全过程。
他在极地旅行期间，实地考察了沿途的生态分布，既接触过尼福尔海姆的普通居民，比如白熊村的冰川矮人一族，霜林镇受到“生命古树”庇护的人们，还与统治尼福尔海姆的冥河教会关系良好，积累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可以说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撰写这篇旨在揭开“雾之国度”神秘面纱、向外地读者介绍极地风情的文章。
这个课题很宏大，乔安想写的内容也很庞杂，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直到12月底才理清思路，完成初稿。
这天下午，罗尔斯大师来图书馆找他，说是克莱尔嬷嬷让他转交一封信给乔安。
乔安带着好奇拆开信封一看，心中不由掀起波澜。
清秀的字迹他很熟悉，分明是瑞贝卡亲手书写，来信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
新年将至，瑞贝卡打算邀请莱顿学院的同窗好友在自家庄园聚会，听克莱尔嬷嬷说起乔安已经回到莱顿城，就随信附上一封请柬，邀请他新年前夜来白屋庄园参加同学聚会。
“乔安，老太婆说这是瑞贝卡给你写的信，你不会不理人家吧？”罗尔斯大师很八卦地打探道。
“瑞贝卡邀请我去参加同学聚会……”乔安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于情于理你都得去赴宴啊！”罗尔斯大师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果断点儿，我的孩子? 这种时候就别再瞻前顾后了? 马上回信！”
乔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小声问：“导师? 您这么有经验? 怎么直到现在还是单身汉？”
“噢，这是个好问题? 但是不关你的事！少废话，赶紧回信！”
在罗尔斯大师的监督下? 乔安只得绞尽脑汁斟酌措辞，给瑞贝卡回了一封信? 感谢他的邀请，表示自己会准时赴约。
好不容易写完信? 乔安都没来得及查看一遍，就被罗尔斯大师一把夺走。
“好极了！我这就帮你送信去！”
罗尔斯大师如同一只欢乐的胖鸟? 一溜烟跑掉了。
乔安对他这份热心既感激又好笑，不过一想到即将再次见到瑞贝卡，无数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坐在书桌前怅然出神，哪还有心思写什么论文。
同学会将在后天——也就是今年最后一天——傍晚举行? 然而从收到请柬的那一刻起，乔安接下来两天都沉不下心来工作，简直是度日如年。
这种焦虑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好不容易熬到12月31日下午，在罗尔斯大师的反复叮嘱下，乔安换了一身光鲜的礼服，带上一束鲜花，乘车出了城。
前往白屋庄园的这段旅程，五年前他曾往返过无数次，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心神不定，患得患失。
马车停在庄园大门外，乔安刚下车就看见一双熟悉的身影，正是瓦萨上校和玛莎小姐，夫妻俩正在庄园路口向他挥手，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乔安，好久不见，个头长高了不少。”
瓦萨上校迎上来与他拥抱。玛莎也跟了过来，温柔地打量乔安，亲吻他的脸颊。
“乔安，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回来一趟，如果今天你还缺席，我可真要生你的气啦。”
乔安自知理亏，脸颊一阵发烫，连忙捧起花束递给玛莎，遮掩尴尬。
“谢谢你的花！”玛莎俏皮的眨了眨眼，“我会帮你转交瑞贝卡。”
“瑞贝卡还好吗？”乔安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听。
“吃过午饭她就把自己关在楼上卧室里，正在犯愁穿哪套衣服出席今天的聚会呢！”玛莎笑着回答，“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可不清楚，等一下你当面问她吧！”
三人边说边聊，不多时到了大屋门口。
乔安抬头望见庄园的标志性建筑，那栋屋顶雪白的大房子，回想从前每个周末都会陪同瓦萨先生来这里赴宴。如今瓦萨先生和玛莎小姐已经成婚五年，自己和瑞贝卡也有整整五年未曾见上一面，甚至都没有通过一封信。
这当然不能怪瑞贝卡，乔安自知对不住她，负疚良深。
其实过往这些年来，瓦萨上校不止一次劝他回到这座庄园，缓和一下跟瑞贝卡的关系，可是他都拒绝了，理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或许主要是负罪感带来的逃避心理。
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尽管心情并不平静，起码表明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自己多少还是成熟了一些，总算能够提起勇气直面心结。
这时庭院中传来年轻人的笑声，两位身穿军装的青年牵着马走过来，看到乔安的刹那，立刻眼睛放光，丢开缰绳，欢呼着飞奔过来。
第22章 同学聚会（Ⅱ）
“乔安！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家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丁道尔镇长家的两个儿子，迪克和罗杰，激动地跑过来与乔安热烈拥抱。
这兄弟俩从军迄今已经有五个年头，一直追随瓦萨上校南征北战，如今都已经晋升为骑兵上尉，是亚尔夫海姆殖民地最有前途的青年军官。
今晚来白屋庄园赴宴的军官，还有两位当初跟乔安并肩作战的老朋友，纳撒尼尔·格林上校和来自亚尔冈京谷地的阿萨族军官——马格尼·波瓦坦中校。
老友重逢的喜悦气氛当中还夹杂着些许尴尬，马格尼找了个机会，把乔安拖到僻静角落，气势汹汹地神态，如同一头正在审视猎物的雄狮。
“乔安，你最近有没有给我妹写信？”
“呃……好久没联系了，康蒂还好吗？”
乔安额头渗出冷汗。
瑞贝卡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危机又冒了出来，今晚注定将会非常难熬。
“哈！这种事我可没法回答，你小子就不能亲自给康蒂写封信，告诉她你已经回到莱顿城？”马格尼作出露骨的暗示。
“好的，马格尼大哥，回家我就给康蒂写信。”乔安硬着头皮作出承诺。
“男子汉可要说到做到！”马格尼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最迟到下周日，如果康蒂还没收到你的信，小子，信不信我把你捆起来押送到波瓦坦村！”
马格尼绰号“疯子”，可不是开玩笑，乔安绝对相信他说到做到，连忙保证一定会尽快给康蒂写信，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随着夜幕降临，庄园外驶来的马车也络绎不绝，来客大多是卡斯蒂斯家的亲朋好友，还有瑞贝卡的同学，其中就有乔安在莱顿学院就读期间的两位好友，同为罗尔斯教授学生的托马斯·查普和爱德华·盖茨。
时隔五年再相逢，乔安发现爱德华的个头更高了，差不多有六尺八寸，还是那么瘦削，站在人群中简直就像一根旗杆！
托马斯的身材丰满了一圈，白胖的脸颊像个发面团，看到乔安的刹那就狼哭鬼嚎，扑上来抱住他不撒手? 大庭广众之下激动的泪水潺潺? 真是一点儿都不嫌丢人。
好友久别重逢? 乔安鼻子发酸? 爱德华也是眼圈泛红，再加上托马斯，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托马斯和爱德华如今都是8级法师，还都随身带着各自的魔宠。
托马斯的魔宠是一只胖乎乎的可爱仓鼠? 爱德华的魔宠则是一只气质高冷的猫头鹰。
“乔安? 我不得不向你揭发托马斯这个人的险恶居心? 明知道我讨厌老鼠? 还故意选了一只仓鼠当魔宠? 分明是在挑衅我！”爱德华忿忿地告状。
“得了吧爱德华? 我只是因为喜欢仓鼠才选了这种魔宠，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好么！”托马斯立刻做出反击? “反倒是你，得知我选择仓鼠魔宠过后? 毫不犹豫的选了猫头鹰当魔宠，明摆着对我家仓鼠起了杀心！乔安? 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小心眼儿？”
乔安看到他俩还是像从前那样? 一见面就相互揶揄，打嘴仗? 好笑之余也感到心头温暖，仿佛又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回想五年前? 乔安决定离开莱顿学院的时候，托马斯和爱德华曾跟他做出一个约定——尽快从莱顿学院毕业，将来也去米德加德大学进修。
然而命运跟他们开了个玩笑，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说起这些年的际遇，托马斯和爱德华轮流唉声叹气，都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其实早在1622年初，他们就从莱顿学院本科毕业，当时就打算前往米德嘉德大学深造，再次成为乔安的同窗。
没成想他们尚未动身北上，新大陆便时局突变，先是海蓝人入侵亚尔夫海姆，其后不久，约顿海姆殖民地的斐真驻军也南下入侵米德加德，为了争夺魔晶矿脉而爆发战争。
战火燃遍新大陆，托马斯和爱德华迫于现实压力，行程就此耽搁下来，只好留在莱顿学院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好不容易等到战争结束，时局稳定下来，爱德华和托马斯拿到硕士学位，再次筹划北上求学，谁知时隔不久，米德嘉德的原住民又闹起了暴动，再次陷入战火。
这哥俩顿时傻了眼，被迫放弃北上之行，如今回想起来，只能感慨命中无缘与乔安在米德嘉德大学重逢。
回到五年前，年轻气盛的托马斯和爱德华与乔安法师等级差不多，三人都是莱顿学院奥法专业的天才少年，怎么也料想不到，五年后再相逢时，彼此的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就算他们再去米德加德大学深造，也没机会跟乔安做同学，毕竟人家博士都快毕业了，论文发了一箩筐，在任何一所大学都可以拿到终身教职，至于法师等级的差距……就更大了。
乔安倒觉得托马斯和爱德华压根儿没有必要计较这个，学历和论文诚然算得上一种资本，然而含金量就一定比得上将军老爹或者八万亩种植园吗？
恐怕不见得。
如果让乔安重新投胎，并且可以自由选择当“官二代”、“富二代”或者“学霸”……好吧，他还是宁愿当“学霸”。
除了分别这些年来的经历，爱德华和托马斯还有一件要紧事，必须当面找乔安求证。
“最近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罗尔斯大师复活了，乔安，这到底是谣言还是真的呀？”爱德华迫不及待地打听。
“是真的，我和校长先生都是见证人。”乔安接着就把复活罗尔斯大师的始末详细讲述了一遍。
“太好了！”托马斯禁不住欢呼，“乔安！明天我就去拜访罗尔斯大师，他还住在老地方吧？”
“没错，就是那栋老房子，对了，我在附近买了一栋住宅，你和爱德华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家坐坐。”
“好啊！好啊！乔安，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既然你和罗尔斯大师都回来了，那我还在家种个屁的玉米啊，不如回学校接着读书算了！”托马斯兴冲冲的说。
第23章 再会
爱德华眼睛一亮，点头道：“真巧，我也有这样的打算，明天就去找罗尔斯导师打听一下，可不可以继续追随他攻读奥法博士学位。”
“你小子能不能别总跟我们攀比？”托马斯不高兴地瞅着爱德华，“就因为我和乔安都有博士学位，所以你也一定要拿个学位，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我自己想进修，关你屁事！”爱德华怒视托马斯，“谁跟你攀比了？你还不一定能把博士学位读下来呢，现在就以博士自居，你可真不要脸！”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乔安无奈地劝架。
这时，楼上传来钢琴的旋律。
乔安转身望向琴声传来之处，心潮也随着旋律翻涌起伏。
悠扬的前奏还在大厅中回荡，在琴音伴奏下，二楼琴房继而传来少女清脆甜美而又略显忧伤的歌声。
……
再会，请你一定要幸福
我浪费太多时间
如此愚蠢，只为隐藏所有感情
现在你就要走了
我请求你的原谅
我应该早点对你说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深爱着你
走吧，现在就走吧
没有你，我也能适应这风和冰冷的夜
没有你，我也能和毛毛虫们
还有蝴蝶们，一起骗自己没有烦恼
别再拖延了，再会
请你一定要幸福！
……
乔安伫立在人群中，仰头聆听二楼瑞贝卡房间中传来的琴音与歌声。
在这甜美而又忧伤的歌声中，无数往事涌上心头，无数温馨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最后定格在他与瑞贝卡分手的那一刻。
此时此刻，他不能在装傻，不能再欺骗自己。
他听得出来，大厅中所有宾客也都听得出来，这支歌是瑞贝卡特地为他而唱。
“抱歉，我出去吹吹风，马上就回来！”
乔安向爱德华和托马斯点了下头，转身匆匆走出宴会大厅，站在夜色笼罩的庭院中，任由风雪吹干眼角泪痕。
独自在冷风中伫立许久，乔安激荡的心绪才稍有平复，正打算回到大厅，身后传来踩踏积雪的轻微足音? 使他的心弦再次绷紧。
“乔安……”
身后传来少女呼唤? 颤抖的语调流露出内心的不安，唯恐他不辞而别。
“我还以为你要走了……”
乔安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回头面对瑞贝卡? 面对那张与从前相比少了几分稚气却更富有魅力的秀丽脸庞? 百感交集地说：“刚才听你唱那支歌? 心里很内疚，出来反省一下……对不起? 瑞贝卡? 我应该给你写信的? 然而五年来我一封信也没有写过。”
“我也没有给你写过信? 所以我们‘扯平了’？”瑞贝卡摇了摇头，唇角浮现一抹自嘲，“从前的我的确会说这样的傻话，可我现在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乔安? 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写信吗？”
“你生我的气，而我的确不值得你原谅。”
乔安深感自责，然而他的反省立刻就被瑞贝卡断然喝止。
“才不是呢！傻瓜? 因为我害怕啊！”
“害怕？”乔安困惑地复述她的话? “你怕什么？”
“如果我们都拒绝主动给对方写信? 我还可以自我安慰，假装自己还在怄气，仿佛和解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在你我之间的这场冷战当中处于优势地位，不妨耐心等你主动来信道歉。”
“可是，如果我主动给你写信? 而你依旧不给我回信，我就无法再骗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你根本不在乎我……这将使我彻底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瑞贝卡越说越激动，眼中涌出泪光，不得不停下来，稍微克制一下情绪，而后勇敢地说出心里话。
“我害怕幻想破灭，所以我宁可假装还在生你的气，假装不肯原谅你弃我而去，躲在一厢情愿编织的茧房里，拒绝面对现实。”
乔安的心在剧烈抽痛。
这种心痛的感觉，使他终于能够对五年前那个离别之夜的瑞贝卡感同身受。
“好了，我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乔安，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少女的双眸含泪凝望，饱含期待，却又担心再次遭受打击，紧张的神态仿佛在等候宣判。
“当然，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乔安不假思索地回答。
瑞贝卡欣慰的长舒一口气，泪水伴随笑容一同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等了五年，就是想听你对我说这句话……抱歉，其实我很开心，我是想笑的，可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了，不关我的事啊！”
乔安见她着力掩饰的尴尬模样，既好笑又心酸，掏出手帕默默递了过去。
瑞贝卡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借机遮挡面庞，直到能够从容控制自己的情绪与表情，故作不经意地挽住他的臂弯，请他陪自己在庭院中散步，顺带聊一聊分别五年来的际遇。
乔安把这些年来比较重大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瑞贝卡似乎对他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怀有近乎着迷的兴趣，不时地打听。
乔安尽量作出详细的回答，然而总是说自己的事情也怪无聊的，况且他也想多了解一下瑞贝卡这些年的经历。
“别光听我说，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吗？”少女耸肩摊手，语带幽怨：“我可不像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外地求学，四处游历冒险，我的生活单调乏味，这五年来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哪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算起旧账来。
“归根结底还是怪你！如果当初你肯带着我离家出走，一起去米德加德，我也不至于虚度五年光阴……如果我的设想成真，乔安，你觉得我们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少女眼中满是憧憬。
……
ps.本章瑞贝卡弹唱的歌曲，译自法语音乐剧《小王子》中的一个片段《再会》（adieu，玫瑰独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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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腐热症
“啊？那我不就成了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犯？”乔安挠了挠头，“除了被抓起来坐牢，我想不出别的前景。”
“傻瓜！不被抓到就不会坐牢！”瑞贝卡跺脚娇嗔，“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比如私定终身，儿女成群什么的……”
这个乔安真想象不出来！
偷偷抹了把冷汗，赶紧换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听杰斐逊校长说起，毕业后你当起了医生，这让我很意外，还以为你会去教会任职呢……毕竟在咱们亚尔夫海姆，为教会服务是女性介入政治、进而掌握权力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
瑞贝卡轻轻摇头，语调低沉。
“社会越进步，宗教的力量就越衰弱，倒不是我们神职者不够努力，我们的神术依旧很强大，可是仅此而已还不够，乔安，时代变了，今后政治舞台上的主角不再是国王、贵族和教士，而将是那些更具大众色彩的党派。”
“我觉察到这种变化的征兆，可我无法预知时代大潮将把我们带向何方，结果是好还是坏，这种不确定性使我感到很无力。”
“如果我是男人，搏一搏，说不定能够有幸成为新时代的弄潮儿，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在教权衰落的大背景下，我根本没可能成为党派政治时代的主角，趁早放弃这个念想为好。”
乔安一直觉得瑞贝卡具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敏锐直觉，能够轻易看穿复杂的人心乃至社会问题，这或许与她极其发达的感知属性有关，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那些“先知”。
这种能力非常适合从事煽动性的工作，比如传教或者搞政治。
然而正如瑞贝卡所说，随着人类社会跨入魔导工业时代，教会的力量正在无可挽回的走向衰落，而在政治舞台上，除非某人生为女王，否则不太可能成为公众认可的意见领袖，毕竟“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依旧根深蒂固。
从这个角度来讲，瑞贝卡可谓生错了时代。
如果瑞贝卡早出生两百年，在那个****的年代，自然是大有可为。
那年月，众多教派竞争激烈，变着花样吸引信徒，哪个教派要是没有“圣母”或者“圣女”，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又谈何笼络妇女信徒——往往也是教会中最虔诚的信徒——的心。
如果瑞贝卡晚出生两百年，人类社会或许已经发展到男女平权的阶段，公众不再歧视政治家的性别，以她的家世背景和财富，同样有机会在公共事业的舞台上大显身手。
可惜，她偏偏出生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年代? 哪条路都走不通，空有才能却找不到用武之地? 难怪灰心丧气，索性开业行医，起码能救一个算一个。
“对了，乔安? 刚才你说在城里买了一栋住宅？如果我没记错，那个街区是莱顿城今年爆发‘腐热症’的主要疫区之一? 前不久我还出诊过? 你住在那边恐怕不太安全。”瑞贝卡面露担忧。
“我买的那栋宅子? 原主人就是因为家人和奴仆接连感染腐热症? 才不得不低价卖掉房产? 我入住以后对住宅进行了全面消毒? 安全方面不成问题。”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瑞贝卡轻轻摇头? 神色凝重，“乔安?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最迟一周之内? 被你彻底消毒、清除病菌的住宅，在浴室或者厨房之类背光的阴暗角落? 一定会再次滋生腐热病菌！”
“今年秋天以来，城里的腐热症患者急剧增长? 有些经我亲手治愈的病人，时隔不久再次感染腐热症，而在患者家中，原本被我施法清除干净的腐热病菌，又悄悄重新滋生出来，这种情况反复出现，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怎么会这样？”乔安面露诧异，“腐热症多发于夏季，如今却在秋末爆发，到了冬天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这太反常了，会不会是城里出现了‘超级传染源’？”
腐热症可以在人群当中传播，但是传染性并不如“天花”或者“鼠疫”那么强，主要是因为这种病菌并不能通过空气直接传播，患者通常误食被病菌污染过的水或者食物才染上腐热症。
把水烧到滚开之后再喝，隔夜饭充分加热之后再食用——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能有效预防腐热症。
此外，腐热病菌喜热怕冷，当气温低于冰点，这种病菌的活力就会大幅下降，在室外存活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正因如此，腐热症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冬季爆发，除非社区中出现了“超级传染源”。
所谓的“超级传染源”，主要有两个特征。
首先，这种生物身上常年携带腐热病菌，但是自己并不会因此患病。比如蝙蝠是“狂犬病”的中间宿主，但是蝙蝠自己不会感染“狂犬病”。
此外，“超级传染源”必须生存在人群密集的社区中，否则也没有机会把病菌传染给人类。
排除魔法与超自然因素，腐热症公认的“超级传染源”主要有三类：食腐兽、凶暴鼠和鼠人。
“食腐兽”和“凶暴鼠”，大多栖息在城市中那些阴暗污秽的场所，比如污水横流的阴沟、下水道、垃圾场和贫民窟。
某个社区出现了“食腐兽”或者大群“凶暴鼠”，水源很难不受到污染，爆发腐热症是大概率事件。
此外，食腐兽和凶暴鼠都有很强的攻击性，倘若人畜被它们咬伤，也会经由伤口感染腐热症，而且症状比通过食物感染更严重，致死率更高。
就莱顿城而言，贫民区的阴暗角落，肯定栖息着为数不少的食腐兽和凶暴鼠，每年夏天都会爆发腐热症，死上一大群穷鬼流浪汉什么的，很正常。
但是，乔安买的那栋宅子位于莱顿学院附近，可是标准的“黄金地段”，高档富人区。
在莱顿城这样的大都会，穷人和富人几乎是生活在相互隔离的两个世界，富人不会涉足脏乱差的贫民窟，穷人和流浪汉也不敢闯进富人社区——街上提着大棒的巡警可不是吃干饭的！
第25章 疫情之谜
富人区的卫生和治安状况，与贫民窟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垃圾和污水每天都有专人处理，根本没有食腐兽和凶暴鼠的容身之地。
那么“鼠人”呢？
这就不好说了。
众所周知，作为“兽化人”大家族中人口最多的一个子类，每座大城市的地下黑帮都少不了鼠人们活跃的身影。
鼠人并不都是作奸犯科之辈，但是恶劣的成长环境、凶残的兽化天性、再加上随时可以改变外形的超自然天赋，使鼠人们很难抗拒通过犯罪牟取暴利的诱惑。
鼠人体质特殊，可以作为腐热病菌的中间宿主，将病菌传染给周围的人，自身健康则毫无防碍。
鼠人还有“变化形体”的超自然能力，可以变成鼠头人身的“混种形态”，完全兽化的“凶暴鼠”形态，以及看起来与普通人毫无区别的“类人形态”。
除非处于满月下，否则鼠人能够随意切换自己的三种形态。
鼠人一族只需要保持类人形态，在城里的各个社区逛游一圈，趁人不备污染水源，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达到大范围散播腐热病菌的目的。
如果这一轮反季节腐热症疫情真是鼠人一族在幕后搞的鬼，即便是警备周全的富人区也无法幸免，更不必说鱼龙混杂的码头、酒馆和商铺。
乔安不禁庆幸现在是寒假期间，否则人群密集的大学校园也将沦为传染病的重灾区！
“莱顿城警方也注意到了今年冬天反常的腐热症疫情，怀疑是鼠人们故意在城里散播病菌，拿成千上万市民的健康当筹码，要挟当局终止对非法社团和黑帮组织的调查，释放被捕的帮派首领，是一场具有政治意图的恐怖袭击。”瑞贝卡低声透露。
“警方有什么打算，找鼠人黑帮的首领谈判吗？”乔安问。
“目前城里各大帮派首领，还没有一个公开声称对这起公共卫生危机负责，警方就算想妥协也找不到谈判的对象，况且我们那位警务总监，安德鲁·斯诺先生，你也知道的，很在意在公众面前维护自己的‘硬汉’形象，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瑞贝卡讽刺地笑了笑。
“现在全城的警力都被调动起来，在各个社区进行地毯式搜查，抓到鼠人就丢进大牢，闹腾的鸡飞狗跳，疫情却丝毫未见缓和，不知道最后要如何收场。”
“所有鼠人都被警方通缉……也包括白鼠人吗？”乔安不免担心阿吱的处境。
瑞贝卡沉重的点了下头。
“莱顿城的鼠人有两种，九成以上是秉性邪恶的灰鼠人，几乎都是为非作歹的帮派成员，活该被抓去蹲大牢。”
“但是，还有极少数天性善良的白鼠人，既不会传染兽化症，身上也没有寄生腐热病菌，大多从事正当行业，比如我们在莱顿报社当记者的那位老朋友阿吱。”
“可惜? 警方做事太粗暴? 根本懒得区分灰鼠人和白鼠人? 只有错抓的? 没有错放的? 白鼠人一族恐怕也难免受到这场风波的殃及。”
瑞贝卡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跟报社的朋友们联系了? 不知道阿吱、小喵和班尼老师他们近来境况如何，等哪天有空的时候? 咱们一起去报社拜访米兰达姐姐，或者去‘红番茄酒馆’逛逛? 如果阿吱他们没事，多半还是整天泡在酒馆里消遣。”
乔安点了下头? 先把这件麻烦事放在心里，转而出神端详瑞贝卡乌黑亮丽的长发。
这五年来? 瑞贝卡的进步也很大，如今已经是11级帝茉丝牧师，而且乔安还注意到? 她的“异发圣印”也进化到了中级阶段，这也就意味着结附在圣印上的“圣胎”距离完全孵化更近了? 乔安不得不为这一隐患担忧。
“瑞贝卡，这些年来，你的头发有没有失控过？”
“失控倒是没有。”瑞贝卡拉起衣袖，展示手腕上那枚秘银镯子给他看，“我一直戴着你亲手附魔的手镯，洗澡和睡觉时都不会摘下来，就算偶尔情绪激动，头发出现些微失控的征兆，结附在镯子上的‘安定心神’也会第一时间自行开启，帮我平复心态，压制头发的变异趋势。”
少女脸上忽然浮现慧黠的笑容，故作神秘地说：“乔安，我给你表演一个绝活儿，好好看着，可别吓到哦！”
“什么绝活儿？”乔安好奇地问。
瑞贝卡没解释，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锐利。与此同时，满头长发沙沙作响，自行蠕动起来，色泽也由乌黑蜕变成黑中透蓝，在月光下呈现出冰冷的金属质感。
乔安看到这诡异的情景，不由心头一凛，立刻意识到瑞贝卡正在主动驱使自己的发丝进行变异！
与五年前相比，“异发圣印”最直观的变化就是颜色，从前变异后的长发是银白色，类似钢丝，如今却是浓郁的蓝黑色，质感更接近自然界最坚硬的那种金属——精金。
瑞贝卡抬手梳拢垂在肩头的发丝，发丝亦如无数小蛇在她指间穿梭缠绕。
乔安看在眼中，不由屏住呼吸，唯恐妖异的长发失去控制，割伤少女白嫩的手指。
“别担心，我已经熟练掌握一种技巧，可以在不触发‘安神手镯’的前提下，心平气和的操纵头发。”
两人散步的庭园中有一座池塘，食堂上建有一座木桥。
瑞贝卡挽着乔安的手，走到木桥中央才停下，扶着桥栏遥望池塘。
“乔安，你有没有看见池塘中央那块大石头？”
乔安循着瑞贝卡手指方向望过去，与木桥相距大约30尺的地方，池塘中果然凸起一大块黑乎乎得岩石，看起来活像龟壳。
“看好了，我要在那块大石头上刻下你的姓名首字母缩写。”瑞贝卡宣称。
“拿什么雕刻？该不会就用头发吧？”
乔安记得莫里亚蒂教授和卡斯蒂斯爵士都说过，“异发圣印”进化到更高的阶段，攻击范围也会随之扩大。
第26章 进阶异发圣印
五年前，瑞贝卡的头发也能伸缩，但是极限长度只有10尺，如今进化到了中级阶段，会有30尺那么长吗？
瑞贝卡微笑着一甩长发，用行动验证了乔安的猜测。
满头秀发如同怒放的烟花，朝向池塘中央不断伸展，直到30尺外才停止拉伸，在女主人的心念遥控下扭结成一缕缕发辫，每根发辫都如同灵活的手指，末梢坚硬锋利，轻松划破岩石，伴随一阵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在光滑的石面上雕刻出j.v两个大写字母。
“厉害！”乔安由衷赞叹。
瑞贝卡得意的嘻笑，收回长发，使之恢复正常状态。
“我家那位姐夫大人，两年前率军北上米德加德抵御斐真人入侵期间，曾经见过我父亲，还说当时你也在场，我父亲近来身体怎么样，他的头发是不是比我的更厉害啊？”
瑞贝卡略显稚气的问题，使乔安感到一阵心酸。傻丫头，你还真以为“异发圣印”是什么好东西啊！
“爵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衰老，好在病情没有恶化的征兆。”
“至于他老人家的‘异发圣印’，早就进化到了高级阶段，要不是被他以超凡的意志力压制，再加上因果女王的神恩庇护，怕是已经孵化圣胎，变成传奇神话圣兽了。”
“哎？什么圣印，圣胎，圣兽……我听不懂这些词，能不能详细说说？”瑞贝卡满脸迷茫。
乔安点了下头，将“十大圣印”进化的各个阶段，还有进化到最终阶段对应的各种神话怪兽从头讲述了一遍。
瑞贝卡听得傻了眼，脸上也失去血色。
“原来我的头发这么危险……有没有办法阻止她进化成怪物啊？”
“暂时还没有根治的方法，不过只要你注意控制杀戮的冲动，远离‘怪物之母’厄喀德娜的信徒，比如‘圣母兄弟会’那伙人，中级圣印还不至于对健康有什么危害。”
“可是我父亲……”
“爵爷的情况跟咱们不一样，他曾是邪神厄喀德娜的选民，圣印的进化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发觉上当受骗之后就改换门庭，转而投入帝茉丝教会，但是已经进化到高级阶段的圣印也无法移除了，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乔安思索了一下，低声向瑞贝卡透露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一个打算。
“自从得知圣印的隐患，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收集与之相关的研究文献，试图找到一种不会伤及宿主的方法，彻底移除圣印。”
“进展如何了？”瑞贝卡热切地问。
“还没找到普遍适用的方法。”乔安无奈地摊开双手，“初级圣印? 用7环‘有限祈愿术’就能移除，中级圣印，就比较麻烦了? 得用9环‘祈愿术’或者‘神迹术’来移除，可要是进化到了高级阶段? 觉醒了神话圣胎，恐怕就得动用传奇魔法了……老实说? 我也不清楚。”
瑞贝卡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忽然伸手摸向乔安颈后。
乔安本能的想躲闪，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少女的纤手? 在他颈后那颗畸形眼球上轻轻抚摸? 不经意间流露温柔。
“乔安? 你的‘异眼圣印’，也已经进化到中级阶段了吧？”瑞贝卡轻声问。
“没错。”
“你只花了短短五年，就从法师学徒晋升为12级法师，照这个进步速度? 最多再过四五年就能晋升17级法师，到时候你会施展‘祈愿术’? 移除自己颈后这颗眼球吗？”
瑞贝卡的问题，使乔安感到纠结。
沉默许久过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瑞贝卡，我也不知道。”
“按理说我应该移除异眼圣印? 彻底摆脱血脉深处的诅咒，然而圣印既是诅咒也是祝福，给我带来了很多便利，甚至还能通过颈后这颗眼球施放法术，说真的，我有点舍不得失去它。”
瑞贝卡苦笑着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他的心态。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难以战胜自己的贪欲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都是俗人，有时候难免被贪心左右，很难鼓起勇气，果断的抗拒诱惑……”瑞贝卡叹了口气，“如果能找到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保留圣印又不让她孵化成怪兽就好了。”
乔安没有笑她异想天开，而是认真评估这种思路的可行性。
评估的结果并不乐观。
除非杀死十大圣印血脉共同的祖先，也就是自称“圣母”的半神厄喀德娜，否则瑞贝卡这种两全其美的念想注定不可能实现。
那么，杀死一位“半神”该有多难？
半神不同于真神，尚不具备永恒不灭的神性。那么从理论上讲，在满足种种苛刻条件的前提下，比如说持有神器，弑神者自身也是半神，或者有真神庇护……半神是可以被彻底杀死的。
但是，在此之前先得找到这位半神，强行将她拖出“神国”，否则她在自己的神国当中死亡，照旧还能复活。
只是这第一步，就已经难比登天了。
以乔安当前的实力和眼界，实在想不出要怎样才能办到。
暂且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乔安征得瑞贝卡同意，捧起垂落在少女肩头的一缕发丝，施展“神话解析术”，鉴定“中级异发圣印”的具体功能。
鉴定结果令他无语。
这尼玛变态玩意儿，比他料想中的更恐怖！
进化到中级阶段的“异发圣印”，发丝伸缩距离延长至30尺，韧性和锋利程度也达到极其夸张的地步！
如果把瑞贝卡的长发视为一种魔法武器，那么按照附魔行业的术语，可以命名为“+3活化吸血精金斩首软剑”。
请注意，这里指的是“一根发丝”，而瑞贝卡的头发是数10万根发丝集群，还自带高智商的“母巢意志”！
“异发圣印”的集群攻击，基础伤害是3能级。
如同其它武器一样，“异发圣印”的最终伤害还要算入武器的附魔等级和瑞贝卡的力量加值，并且额外附加1个能级的“吸血”特效。
第27章 世界和平
如果瑞贝卡在战斗中负伤，就可以运用长发吸取敌人的生命精气，给自身疗伤。
除此之外，“异发圣印”作为瑞贝卡身体的一部分，如同肢体的延伸，还可以用来传导“吸血鬼之触”之类的接触型法术。
瑞贝卡的习惯是每天至少准备一个6环“重伤术”，万一遭遇歹徒袭击，就用“异发圣印”防身，长发绞杀歹徒的同时顺带传导“重伤术”。
万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瞎了眼的歹徒盯上这位大小姐，瑞贝卡设想中的防身战术也还没有实践过。
乔安简单计算了一下，以瑞贝卡当前的施法等级，一发“重伤术”能够对任何活物造成超过30能级的杀伤，再加上“异发圣印”本身的伤害……这尼玛哪个歹徒顶得住啊？！
毫不夸张地说，瑞贝卡这套“异发圣印”+6环“重伤术”的打法，30尺内，近乎无敌！
如果让乔安与瑞贝卡单挑，他会考虑利用“传奇冥河法袍”，先变身为幽魂形态，然后再靠近瑞贝卡。
“异发圣印”没有力场特效，攻击虚体有50%的失手率，“重伤术”是负能量属性，打在不死生物身上等于治疗。
然而这种对策也不太保险。
毕竟瑞贝卡是牧师，人家会“引导正能量”的好吗！
专克不死生物的正能量冲击波，不停地糊在脸上，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当然，乔安不会傻到跟瑞贝卡近战，注意控制好距离，击败她并非难事。
转念间乔安又想到另一件事，就把瑞贝卡的“安神手镯”讨来，帮她重新附魔。
当初制作这枚手镯的时候，乔安施法等级太低，附魔工艺也很粗糙，成品存在不少弊端，比如每天能够激发“安定心神”的次数有限，而且瑞贝卡稍微激动一点就会触发“安定心神”，被迫平静下来，无法正常表达真情实感。
乔安一直对此深感愧疚。
时隔五年再相逢，他发现瑞贝卡已经掌握一种神奇的心理调节技巧，能够绕过“安神手镯”的监控，正常表达较为激烈的情绪，同时还不会促使头发变异失控。
可想而知，她这些年来花了不少心血适应“安神手镯”，好不容易才总结出这些技巧。
在负疚感的驱使下，乔安觉得自己有责任亲手消除“安神手镯”的弊端，使之尽善尽美。
他的施法能力早已今非昔比? 改良“安神手镯”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支秘银手镯原本每天只能激发4次“安定心神”? 持续时间总共不到一个钟头。
经过乔安的改造? “安定心神”没了时间限制? 瑞贝卡随时可以主动开启。
除此之外? 乔安还对“触发术”的预设条件进行了全面修改? 采用多种生理指标综合监控“异发圣印”? 既不影响瑞贝卡表达情绪? 也不妨碍她正常使用“异发圣印”，同时还能精确控制变异风险。
这门工艺? 其实是乔安通过控制自己体内的“虫化病毒”总结出来的? 他的亲身体验可以证明，绝对安全可靠！
乔安握住瑞贝卡递过来的手? 重新帮她戴上手镯。
冬夜寒冷? 指尖传来的暖意使他们都舍不得放手，两条身影逐渐靠拢。
就在这时，新年的钟声敲响，夜空中很凑巧的划过一抹闪亮的轨迹。
“瞧！流星！”
瑞贝卡兴奋地眼睛放光? 拉着乔安一起祈祷，过后还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在即将到来的1625年……”乔安一脸认真地说? “我祈求众神保佑……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真的？”瑞贝卡有些错愕。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灵验不灵验就不一定了。”乔安说。
如果随便许个愿就能灵验，哪还用得着9环魔法“祈愿术”？
其实乔安打心里就不信对着流星许愿能管用，又不忍破坏瑞贝卡的兴致，所以才许了一个尽可能宏大的愿望。
这就好比吹牛，要么不吹，要吹就吹个大的！
“瑞贝卡，刚刚你许了什么愿望？”乔安问。
“不告诉你！”
“喂……这不太公平吧？”
“嘿嘿！先保密，我们回去跳舞吧！”
少女羞笑着岔开话题，挎上乔安的臂弯，转身走向灯火通明、宾客满座的宴会大厅。
……
1625年的第一天，乔安如同往常那样清晨起床冥想，准备法术，洗漱过后就去新居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吃早饭。
坐在桌边喝着咖啡，乔安习惯性的拿起今天早上出版的《莱顿邮报》，然后就被头版刊登的突发消息吓得差点打翻咖啡杯。
——新年夜突发惨案！远东叛军首脑鲁道夫·寇拉斯遇刺身亡！
出神望着报上的头条标题，乔安怀疑自己在新年夜许下的那个“世界和平”的宏愿……似乎成了一口“毒奶”，有朝着反方向演进的趋势。
鲁道夫·寇拉斯这个名字，近年来在报纸上可谓风头无两，连乔安这种对政治不甚关心的帝国海外殖民地居民，都知道此人就是远东叛乱集团的头号领袖，同时也是帝国当局眼中的头号“反贼”！
自从1620年远东掀起叛乱，这位鲁道夫将军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夺取政权，将远东行省首府“赎罪堡”更名为以自己姓氏命名的“寇拉斯堡”，定为首都，并于同年10月1日加冕，创立寇拉斯王国，自封为“鲁道夫一世”。
历经五年发展，如今的寇拉斯王国已经剿灭远东境内所有地方势力，鲁道夫及其长子罗兰·寇拉斯推动的工农业和金融改革也都取得卓越的成效，还建立起覆盖瓦雷斯世界的“云网”，国力急剧增长。
三年前，乔安曾在远东旅行。虽然为期只有短短两个多月，却对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留下极好的印象。
远东寇拉斯政权尚未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然而有识之士都得承认，正在崛起的寇拉斯王国，已经成为瓦雷斯世界国际格局当中一股不可忽视的新生势力。
然而从新闻报道来看，寇拉斯王国得上升势头，似乎就要被这起新年夜突发的惨案打断了。
第28章 远东惨案
身为帝国海外臣民，乔安本该敌视寇拉斯堡的叛乱集团，为叛党首脑遭遇暗杀感到幸灾乐祸。
然而在远东旅行期间的亲身经历却使他不得不承认，寇拉斯父子及其阁僚的治国水平，比起保守、臃肿、迟钝的帝国官僚系统，强出不止一个档次。在新政府的统治下，远东人民普遍安居乐业，拥护寇拉斯政府也在情理之中。
在当前的局势下，如果帝国当局派兵东征，在法理上的确占据平息叛乱、收复失地的大义名分，事实上却会给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的远东民众带来沉重的灾难。
对于这个问题，乔安的心态很矛盾。
出于爱国情怀，他应该支持帝国出兵平叛，而从一个普通百姓的利益出发，他反而应该拥护远比帝国皇帝更为贤明的鲁道夫一世。
同样的矛盾心理，也体现在他作为帝国海外殖民地居民的身份认知上。
如果认为帝国政府的中央权力高于海外殖民地的自治权，他就应该反对近年来甚嚣尘上的殖民地独立运动。
可是，他毕竟是在殖民地出生长大，对远隔汪洋的帝国内陆非常陌生，从感情上还是向着本乡本土的殖民地百姓，如果独立能让殖民地居民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他就应该支持独立。
“保皇派”与“分裂派”，乔安目前还没有决定站哪边，其实他更希望能够保持中立。然而他心里清楚，随着“保皇派”与“分裂派”的斗争日趋尖锐，像自己这样的“骑墙派”也将越来越无处立足，最终将被对立双方拿枪指着脑袋，强迫他明确站队，否则就会同时遭到双方的攻击。
暂且抛开自己的烦恼，乔安的视线又回到报纸上，匆匆将头条消息浏览了一遍，可惜报道太过简略，并未说明鲁道夫·寇拉斯遇刺的细节。
乔安放下报纸，闭目冥想，链接“云网”。
根据以往经验，这类发生在国外的新闻，“云网”论坛上总少不了当地人爆料，无论时效性还是真实性，都比报纸刊登的消息更可靠。
进入云网界面的第一秒，乔安就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改变。
整个页面都变成了灰色。
由此可见，鲁道夫一世遇刺身亡的消息属实，否则设立在寇拉斯堡的“云网”运营机构也不会采用这种方式表达哀悼。
另一方面，乔安也看出寇拉斯堡当局的隐忍克制，只是改变了页面色彩，并没有针对此事刊登公告，似乎不想引来过多的关注。
乔安熟练的进入论坛，立刻看到关于新年夜惨案的主题讨论贴。
进去看了看，爆料的内容令他咋舌。
鲁道夫一世身为国君，身边必定少不了大群侍卫? 再加上他本人也是传奇级别的强者? 寻常刺客根本没机会靠近他? 更别提刺杀得手。
按照乔安的预想? 刺客多半是由少量准传奇或者传奇高手组成的专业团队? 趁着鲁道夫一世出席新年庆典的机会，混在普通民众当中? 出其不意发动暗杀。
然而事实与他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鲁道夫遇刺的时候，根本就没离开王宫一步? 而且就在新年夜钟声敲响的时候，覆盖整个寇拉斯堡的迷锁结界也将完工? 随之举行盛大的迷锁开启仪式。
就在迷锁结界尚未完全开启的关头，一艘名为“鳞甲天”的神器级浮空要塞? 突然传送到寇拉斯堡正上方的夜空中，数百门要塞炮同时开火? 炮火经由二十具负能量冰棱镜构成的法阵网络聚焦，集中轰击寇拉斯堡王宫！
遭到如此恐怖的轰击，王宫主体建筑瞬间蒸发? 别说鲁道夫一世只是传奇强者，就算一位半神在那里也非死不可！
这种明目张胆的炮击? 乔安实在无法与“刺杀”这个词画上等号，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后续爆料证实了他的猜测。
新年夜空袭寇拉斯堡的“鳞甲天”属于一个名为“龙之眼”的组织，据说是崇拜“邪龙之母”提亚马特的远东邪教。
此外，还有一个名为“奈落教团”的组织也参与了这起阴谋，成员多为亡灵法师、死神牧师和不死生物，也是教科书般标准的邪教团伙。
单凭这两个邪教组织，还不足以挑战寇拉斯王国，幕后提供资助的老板，据说与神圣亚珊帝国皇室关系密切。
如果帝国高层的确是这起阴谋的策划者，那么不难料想，寇拉斯堡惨案只是一道“开胃菜”，东征平叛的帝国大军即将开拔，失去国家元首的远东政府，正处于建国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乔安预感到瓦雷斯世界的国际格局即将迎来一场剧变，然而从云网论坛上的风向来看，绝大多数远东当地的云网用户，诚然为失去开国君王而悲痛愤怒，对于祖国的未来却并不悲观。
云网上的远东人，以施法者为主，普遍持有这样一种观点：
鲁道夫陛下遇刺诚然是我国政府的巨大损失，此仇必须血债血偿，但是不幸中的万幸，罗兰王子安然无恙，我们的领袖后继有人，全国臣民在王子殿下的领导下，必将赢得最终胜利！
乔安没有直接跟远东王子打过交道，但是他们有共同的朋友，比如迦南王室的三兄妹，还有银空的埃尔塔兰女士。从他们的评价来看，这位罗兰王子的理政才能甚至还要超过他的父亲鲁道夫一世，难怪广受国内民众爱戴。
但是，乔安作为一个局外人，很难看好罗兰王子的前景。
既然他的敌人敢于驾驶浮空要塞公然炮击寇拉斯王国的首都，当众谋杀一国之君，总不至于仁慈的放过那位素有贤名得王子殿下。
暗杀首脑也罢，恐怖袭击也罢，这些代价微小且收益巨大的卑劣手段，恰恰是邪教团伙的看家本领！
暗杀成功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罗兰王子还能活多久，怕是要打个问号。
从这个角度来讲，乔安颇为同情罗兰王子的艰难处境，同时也隐隐觉得，云网上的那些远东人，对于自己国家的前景，未免过于乐观了。
第29章 深渊术士
远东人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们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公然暗杀鲁道夫一世的那两个邪教团伙，而是西边那个拥有瓦雷斯世界最广阔国土和最多人口的神圣亚珊帝国——远东人曾经的母国。
乔安敢断言，就在不远的将来，帝国当局必将开动战争机器，派遣精锐雄师，东征收复失地。
一番犁庭扫穴过后，那群遭到清算的远东反贼才会认清现实——他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正出神思索时，餐桌上方突然掀起魔力波动，浮现一团小小的红色光球。
乔安握住光球读取来信，这才想起昨天跟托马斯还有爱德华约好，同去拜访罗尔斯大师。
乔安先给罗尔斯大师发信，问他在不在家，得知老师已经去了学校，就发信给托马斯，让他和爱德华直接去学校，自己就在校门口等着。
一番联络过后，乔安吞掉手中的牛角面包，喝光最后一口咖啡，放下两枚银币，匆匆离开咖啡厅。
托马斯和爱德华现在还无法施展5环“传送术”，乘坐马车赶来，至少还得等半个钟头。
现在还是寒假期间，清晨的校园里没几个人影。连日来的暴风雪终于放晴，难得天气不错，乔安走到小门口附近的长椅跟前，使了个戏法扫清积雪，坐在长椅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份文献翻看起来。
校园里有人在晨跑，大概是寒假留校的学生，乔安也没在意。然而其中一个少年却注意到了他，跑步时经常朝这边张望，后来干脆径直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
乔安觉察到异样的目光，抬头望了过去，发现对面站着一个身穿莱顿学院校服的金发少年，长得挺帅，容貌看上去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对面那个金发男孩，倒是先认出他来了，眼中溢出惊喜。
“乔安哥哥？我没认错吧？”
对方这一开口，乔安也认出他来了。
“你是豪斯镇的小艾伦……艾伦·戴维斯？”
“没错！没错！可不就是我嘛！”金发男孩高兴地点头，“乔安哥哥，自从你和克拉克大哥离开豪斯镇，已经有四五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艾伦? 你今年多大了？”乔安收起文献? 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我十五啊，乔安哥哥，我比你小三岁的嘛！”
乔安笑着点头。
回想四年前在豪斯镇初遇艾伦? 他还是个流鼻涕的小鬼? 如今已经从“小屁孩”成长为一位俊朗少年? 个头长得比他这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还高，看来不光“女大十八变”，男孩也一样。
“艾伦，我记得四年前你就说过要来莱顿学院读书，现在几年级了？”
“嘿！别提了? 我才上了一年学? 正打算换个专业呢！”艾伦郁闷地说。
“怎么才一年级？”乔安诧异地问。
“本来三年前我就应该来上学的，当时亚尔夫海姆爆发战争，海蓝人从南方打过来? 一度威胁到莱顿港，我爷爷不放心我的安全，就没让我来上学。”
“到了前年? 战乱已经平息，我都已经准备好离家求学了，结果害了一场怪病，差点丢掉小命，过了大半年才病愈，又错过了报道时间。”
“直到去年夏天，总算是来到学校，爷爷安排我就读法学院，指望我将来当法官或者律师什么的，可我实在不喜欢，受了一年罪，总算说服爷爷和父亲同意我换个专业，终于熬出头啦！”
“艾伦，你想换什么专业？”
“当然是奥法专业！”艾伦眼睛放光，“乔安哥哥，你可是我的偶像啊！虽然你早已离开莱顿学院，可是你的天才之名至今还在学校里流传！”
“你也想成为一名法师？”
乔安皱眉打量艾伦，他这体格其实更适合转入骑士学院。
“法师当然很好，不过别人都说我的天赋更适合走‘术士’这条路，事实上，我已经是4级术士了。”艾伦窃笑着透露，“过去这一年，我基本没怎么去法学院上课，时间全都花在旁听术士专业的课程了。”
“光靠旁听和自学，才短短一年工夫你就晋升为4级术士了？”乔安既惊讶又好笑，“还说我是天才，我看你小子才是真正的天才！”
“嘿嘿～校长先生和奥法专业的教授们，也是这么说的。”艾伦既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我只是跟普通人比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天赋，跟你这样的超级天才相比就差太多啦！”
“少拍马屁！艾伦，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拥有术士天赋的？”
乔安记得四年前初遇艾伦的时候，并未发觉这孩子具有术士天赋。
“就从前年我得了那场怪病之后，莫名其妙发觉自己能够遥控远处的物体。”
艾伦回忆道。
“‘法师之手’……这可真巧。”
乔安学会的第一个0环魔法，也是“法师之手”。当然，对于艾伦而言，这个戏法称为“术士之手”更贴切。
“艾伦，现在回头来看，你得的那场怪病，很可能是某种超自然血统觉醒的征兆，你知道自己的术士能力具体源自于哪种血统吗？”
“我在学校验过血，似乎是什么‘深渊血统’，听起来跟恶魔有关，这可真让人不爽。”艾伦悻悻地回答。
“深渊血统不见得就是恶魔的后代，更不意味着你天性邪恶，大可放心。”
安慰了艾伦几句，乔安又想到一件事。
“艾伦，我有一种方法，可以帮你开发血脉潜能，觉醒更多天赋法术，你想不想试试？”
“那还能不想！”艾伦高兴的跳了起来，“乔安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开发血脉潜能？”
乔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对他说：“等一下我还要跟两个老同学见面，如果你今天下午有空，来一趟罗伯特·罗尔斯实验室，我帮你抽血，调制血脉唤醒剂。”
“我整天都有空！乔安哥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好不好！”艾伦兴冲冲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