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接触
说到这里的邵年时叹了一口气:“而依照我跟日本人在山东的几次交锋……若是廖先生有兴趣的话,这个话题我们可以找个时间慢慢的聊聊。”
“现在我只说一下我个人的想法和判断吧。”
“这些个日本人对于这种情况的忍耐度,我给出的最大的期限是六个月。”
“在这六个月内,他们将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获取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生产方式,找寻一切办法,将我们成功的经验给拷贝过去。”
“但是他们做的这一切,我可以打包票说,那都是白费功夫的。”
“而当他们确认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是无用的时候,那就是他们爆发并且会采取极端的手段的开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那位很厉害的合作者,也就是现在的大华印染厂的陈厂长,将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厂房的内迁。”
“到了那个时候,大华将会迁移到山东的内陆,迁移到初家,也就是我的岳父的眼皮子底下。”
“在我岳父的关照下,这个场子依然能够保持以往的势头继续生产,而就算是日本人再怎么猖獗,他们在济城的能量却不足以威胁我的厂子以及我们厂子的生产了。”
“可是,真到了那一步的时候,我在青岛的那条海路怕是就要被彻底的切断了。”
“咱们若是还想要进入到山东这等北方的地界的话,也只能走更为艰险一些的陆路了。”
“所以,廖先生,我的建议是,我可以为咱们的南方政府提供一些人的联络方式。”
“他们都是在北方有一定的势力,并且心怀家国的有心人。”
“我想,在现在这种大环境之中,他们还保持着自己的救国本心。”
“这样的人不坏,只要南方政府的人能够成功的说服他们,将会得到他们最为诚心的合作与效忠的。”
“而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还能为咱们的军队以及活动家提供最完美的伪装。”
“真正到了战争全面爆发的时候,这些人绝对能够起到奇效。”
“所以,廖先生,这才是我邵年时对南方政府,和咱们国民新党派的贡献。”
“与其相比,是不是钱物反倒是不太起眼了啊?”
话说到了这里,没有更深入的细节,却足可以让廖仲恺感到震撼了。
他再也不复刚碰面时的随意轻松,反倒是十分郑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十分主动的向着邵年时递出了他的手:“年时,不,此时应该用先生。”
“邵先生,不知道您对现在的广州新政府财务部对外商贸部有没有兴趣?”
“现在百废待兴,这个新部门正缺少一个锐进犀利的领头羊。”
“我与年时交谈的这一番,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十分适合邵先生的岗位。”
“怎么样,加入到南方政府,加入到国民新政府的怀抱,来财政部旗下的新部门任职吧!”
邵年时对于从政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若是真陷入到汲汲营营的官场之中,才真是要将自己身上的灵气给磨平了啊。
更何况他对自己从来都有着清醒的认知。
他的根本就不在政坛,若是非要拼了命的进入到那处门槛,说不定就连自己现在偌大的财富也不一定能够维持的住了。
在讲究出身与关系的政府机构,像是他这种无根无底的穷小子,是难登高位的。
所以,此时的邵年时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了。
“先生,多谢您对我的厚爱,只是我志向本就不在于此,擅长的也不过是经营的小道。”
“平常懒惫惯了,还是无拘无束的商人更符合我的性情。”
“不过,廖先生所在的部门本就与我们工商界息息相关。”
“我想广东商界的同仁们,一定有人会对这个职位感兴趣的。”
“由这么一位人作为我们商界的代表,替大家发生,就可以了。”
“就算是我们在国家中享有一定的特权及待遇,但是归根究底,我们依然是中国的公民,要遵守政府与法规的调度的。”
“特权阶级这总思想还是要不得的。”
这种思想的表达,真的很符合廖仲恺先生所提倡的平等理念。
作为国民左派的党派领袖,他与宋庆龄几个人一样,是十分推崇孙先生最开始所倡导的主义与理念的。
在与国外列强的合作方针上,也采取独立自主,平等合作的一贯方针。
这与北方政府以及南方某一部分军阀势力外加上背离了孙先生三大政策的右派分子们的执政理念十分的不同。
是现任政府之中用来平衡党派内部矛盾的一枚定海神针。
他欣赏的人,在某些层面上来将,是不会出大错的。
所以当廖仲恺略带遗憾的将自己的手再一次的递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邵年时知道,他与这位值得人尊敬的廖先生的初步接洽,取得了一个很不错的成果。
他在南方的新政府之中,拥有了一个全新的机会,一个踏入门槛的机会。
这就足够了,这本就是邵年时希冀能够碰上蒋校长的初衷。
虽然开头有些波折,但是结果却是相当的不错。
这让邵年时在其后的闲谈之中,更是放松了许多。
当两个人从经济民生聊到了南方这边几所不错的大学的时候,却见邵年时虚掩着的阳台门被人从外面给敲响了。
这两位先生往外一瞧,竟是有两位女士站在门外。
一位年长一些,一位却是豆蔻之年。
原是初雪与初邵军跳完了一曲毕业舞了之后,就循着当初的一扫找到了这阳台之外。
但是透过缝隙瞧见了邵年时与一位陌生的先生相谈正欢,也就犹豫了一瞬没有上前去打搅。
初雪反倒是自己先去寻了些吃食,端着盘子,在阳台一侧找了一处可以坐下来的位置,瞧着场内的热舞激情,十分安静的享用起了自己的晚餐了。
大概是这样的姑娘在这种场合之中实在是太少见了。
当初雪将盘子中的甜点也给吃完了之后,吃的十分认真的她一抬头才发现她的身边坐了一位十分有气质的太太。
这个女人跟她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呢。
就在初雪刚才产生了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位女士却是朝着她笑了起来。
“你在等人?让我猜猜,是阳台上的那个小伙子吗?”
这般的气质,让初雪不自觉的心生好感,她十分诚实的点了一下头,然就迎接到了这位女士一个更大的微笑。
“那么实在是太巧了,我也在等人,而那个人也在同样的地方呢!”
说完,这位女士就用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在那个半遮半掩的窗帘外面露出了一位儒雅的中年人的身影。
这位瞧起来气度非凡的女士,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却是相当的鲜活的。
这让初雪原本还有些拘谨的陌生感,一下子就被冲淡了。
她有些开心的对着这位女士说到:“原来真的是很有缘分啊……不过……”
大概是看出了面前这位小姑娘的疑惑,这位主动开口的女士就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邀请:“不过,我太了解自己的先生了,你知道吗?从晚会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坐在现在的位置了。”
“若是我现在还不稍加阻止一下的话,我怕等到这个宴会所有的人都散场了,我的那位先生还在里边跟人谈话呢。”
说到这番话的时候,这位女士摇了摇头:“所以,现在我打算去阻止一下里边的二位先生。”
“你瞧,我的先生竟然主动递过手去了,这就说明啊,他此次的谈话一定是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呢。”
“所以我们要抓紧功夫,要不然一会啊,他们就要接着聊第二个话题了。”
说完,这位女士就拍了拍初雪的手背,将这位姑娘手中吃空了的盘子随意的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面,拉着初雪就站了起来,反过身去,就把阳台的门给敲响了。
这不,看到有人敲门的两位男士在与门外的女士对望了之后,彼此之间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是他们对于喜爱的人的真正的欢喜,同样的,他们也清楚,今天晚上有关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到了现在就要告一段落了。
不过不着急,彼此间的联系方式已经互相通告了。
有时间,再聚首,比现在仓促的对话更加的有效。
“那么,咱们下回见面再聊?”
“好的廖先生,我等您的邀约。”
说完,邵年时就主动的将阳台的玻璃门给打了开来,将门外的两位女士给迎了进来。
“您好,女士。”
邵年时先是退到一侧,走到初雪的身边依照标准的社交礼仪与未婚妻身边的陌生的女士打了一声招呼。
在得到了对方一个友好的微笑之后,就知晓了这位女士的姓名与身份。
“您好,年轻人真的很精神呢。”
“难怪这位小妹妹如此的喜欢你。”
“我姓何是廖先生的妻子。”
邵年时心中一凌,一下子就肃然起敬。
这位一定是廖先生的妻子何香凝了。
这个奔走于中国的大江南北,是真正的将革命与慈善放在心间的新时代的女性。
她是中国国民党政府下的红十字会的会长,更是前一段发生的举国瞩目的大事件,孙先生逝世时的见证人。
她将孙先生的遗志记录下来,并在党内进行执行与延续。
她与他的先生可以说得上是可以并肩的革命战友了。
这是一位值得称颂与尊敬的女性,这让邵年时的心中愈发的澎湃不已。
今天,真的是他邵年时的幸运日。
他何德何能,能与这么两位值得人尊敬和仰慕的人站在一处,与其轻松的交谈,并有了成为朋友的可能。
所以,现在的邵年时握着初雪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反倒是并不曾听说过这二位的名字的初雪表现的足够镇定,她轻轻的将邵年时的臂膀搂了起来,让身旁的这位未婚夫的情绪,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这两个年轻人的表现可是都看在何香凝与廖仲恺的眼中。
他们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都为二位小友的表现给可爱笑了。
竟是一起开了口,与邵年时这一对道了别。
待到他们从阳台上出来,特意溜着边儿走的。
多亏了舞厅内靡靡的灯光给了几分遮掩,才没让周围的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待到这两位现场最低调的大人物离开了之后,坐在车上的廖先生才与自己的夫人感叹了一句:“我仿佛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啊。”
“这是一个很清醒的年轻人啊。”
“若是我们的国家多一些像是邵年时这般的年轻人,咱们的国家何愁不会富强?”
“只不过他们还在成长的阶段,还需要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在前方披荆斩棘,力求将一个崭新的国度交付到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上的。”
“唉,让衰老来的再缓慢一些吧。”
而一旁的何香凝在听到了这些话了之后,反倒是嗔怪了一下她的先生:“你一点都不老,就如当年你我初见一般,一样的气度非凡,英姿勃发。”
“你当然能给那些年轻人更好的引导,这个国家,太需要像是你这样清醒而又有自我认知的人了。”
“只不过……”何香凝有些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自从孙先生去世了之后,党内的牛鬼蛇神就都跳了出来。”
“他们早就忘记了当初入党的初衷,将国家与人民的利益给抛却了脑后,将自己的理想践踏在脚下。”
“他们想到的只有手中的权利,党派之中的地位,背后的靠山,以及不忍放弃的军权。”
“他们已经成为了这个政府之中最大的蛀虫,甚至连北方那些**裸的在明面上与列强合作的军阀们还不如。”
“与真小人相比,这种伪君子更加的令人厌恶。”
“是,你现在所做所指出来的都是咱们党内真实存在的问题。”
“只是你表达的方式能不能不要那么的激烈。”
“我们完全可以用迂回一些或者是像是蒋先生那般用平衡的手段去制约那些恶臭的玩意儿。”
“我怕你现在这样,会激起他们最大的恶感,会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来报复你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多方
不怪何香凝担心,实在是她的丈夫在极其激愤的状态下,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就容易带上几分的书生意气。
前几天还亲手写了一篇激昂硕长的文章,就差指名道姓的在这些人的鼻尖上骂了。
而那些个早已经背离了孙先生的主义的人,本就已经突破了为人的底线。
作为廖仲恺的妻子而不是从一位革命家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儿的话,何香凝还是万分的担心的。
只不过她的丈夫,却并没有对此有任何的担忧。
他反倒是将自己搂了一下,让头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反倒是安慰到:“放心吧,这是政治理念的碰撞,还没有涉及到利益相关的东西的。”
“再说了,我写的那些个文章有哪里写的不对吗?”
“若是我廖仲恺空口白牙的造谣了,他们恨我,想要干掉我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我所说所写的都是事实,既然是事实,我写出来让大家去看,去分析,去批判,那又有什么问题!”
“既然他们会恼羞成怒,会觉得对于他们的地位和名誉有所影响……那就好好的规范自己的行为,从偏离的轨道之中撤回到正规中去,做一个好人,做一个真正的国民党思想的推广人。”
“更快更完美的完成多党派的融合,与既具有国家与民族精神的**人士紧密的合作。”
“将我们的政府搞成一个真正的民主,廉洁,正义的多党派执政政府。”
“实行孙先生当初对于新政府的设想,实行选票党派划分办法,实行决策投票制。”
“那不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嘛!”
“到了那个时候,我再亲自为那些迷途知返,改邪归正的人写正书的文章,称颂他们一番,也能成为我们党派革命大踏步的美谈了啊。”
“我的初衷就是如此,只希望那些人能够明白我的苦衷啊!!”
听得何香凝想要阻止自己的先生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
要讲将大道理给讲歪了的这个本事,她是远远比不过自己的先生的。
这不是她从刚认识这位先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认知的事情了吗?
碰上了这样的先生做自己的丈夫,还能如何,只能做好最为完全的准备,为他的意气风发做好最大的铺垫。
至于安全保障的方面,只能与蒋委员长再多提几句。
希望政府的保全部队能够挪出更多人手,往自己先生日常的安保方向偏移了。
夫妻二人的话题就此打住,但是车内的氛围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与之相比的是依然留在舞会上的邵年时那一对,当邵年时与初雪碰在一处,将对方的身份以及所做的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与初雪诉说了之后,竟也引起了自家未婚妻的共鸣。
“年时?”
“嗯?”
“你说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不是有些过于放松了。”
“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的生活环境,向来如此。”
“我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工商界的成功人士。”
“但是就是因为他的事业太过于成功了,从而引来了各个方面的觊觎。”
“我很清楚在这个世道拥有大量的财富意味着什么。”
“可就算是如此,我的父亲的为人之道也没有让他走上同样的道路。”
“大概就是这种被动防守为人为善的治家方针,让我们几个儿女的生活拥有了层层的保护。”
“小的时候,想要出门玩耍一下,长大了想要去旁的城市游玩一番,都成为了极为奢侈的事情。”
“也只有现在,当你我拥有了婚约的时候,我才能在你的保护下,实现如此远的旅途。”
“别瞧着我一直在接受新思想的教育,还拥有上大学的机会。”
“但是,我的生活却依然是最老派的,我的周围的一切,都是按照传统的淑女标注来准备的。”
“所以我认为,我在见到了外面的天地,在看到了如此精彩的女性人生了之后,我学会了思考甚至是反思。”
“年时,我觉得,不不应该再这么按部就班的生活了。”
“我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旁人给我安排好的,而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
“我也想像刚才的那位何女士一样,拥有着清醒的意识,拥有着自己的理念与理想,拥有着为之奋斗的事业,能像是你一样,做出一番只属于自己的事业。”
“等到以后,我们垂垂老矣的时候,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提起我,初雪,并不只是邵年时先生的妻子,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符号。”
“而是能够与你比肩在一起,可以与你携手并进的人的名字。”
“年时,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认可我的这种想法?”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就着这个问题来讨论一下咱们大学的选择呢?”
“我觉得我的大学的专业,完全可以不局限于文学或者是史学科目上。我觉得社会学以及经济类的学科说不定对于我们今后的发展反倒是更有好处的啊。”
“说到这里我还要多问一句,你这么忙,咱们还有时间去选学校吗?”
这句话提醒的好,邵年时正沉浸在自家未婚妻的突然觉醒的震惊状态之中,在听到了这么一句问了之后,就转过神来:“哦,我明白了。”
“那就麻烦我的女朋友,将这件事儿代劳一下吧。”
“初雪,我跟你说实话,我之所以要去读大学,初衷就是要提高自身的学识修养。”
“我觉得现在所掌握的知识还是太过于局限了。”
“我想要将自己的眼光放得长远,其中的途径就是丰富自身的学识。”
“与更多优秀的人接触,了解他们的思想,接触这个圈子中的氛围,了解中国之外的世界,并从诸多优秀的先生那里接受更多的教育与知识。”
“还有,这样的我,就不会觉得自己与你的差距过多。”
“人们总说一个人的教养是从骨子中透出来的。”
“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了之后,旁人一提起我的时候,还用那个暴发户啊,鲜花插到牛粪上这种字眼来形容。”
“我希望得到更多人的祝福,让别人在你的面前提到我的时候,都是满心的羡慕与认可。”
“这个世界对于女子太过于苛刻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承受更多的非议与指点。”
“若是我能够更加优秀一些,那么我最爱的未婚妻,一定也会活的更加的幸福与自豪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邵年时十分自然的就将自己的头低了下来,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触碰到了初雪的额头之上,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爱意。
但是让邵年时没想到的是,历来比他更加害羞的初雪,在听到了他的这一番表白了之后,竟然不退反进,反倒是往前探了一寸,将自己柔软的唇,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在了邵年时的脸颊之上……
肃然这个触碰只是一触即分的瞬间,却是让这个从未曾感受到主动,最多不过拉拉小手的邵年时,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
“呃……初,初雪…….”能言善辩的邵年时变成了一个小结巴,但是他那聪明的大脑袋却是发出了最为精准的指令,他指着自己刚才被亲过的位置,对着初雪就杵了过去:“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感受到啊。”
“再来一次吧,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细细品味的。”
瞧瞧这个严肃的不要脸,让好不容易胆大一次的初雪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将头垂的低低的,却是将小手毫不客气的抓住了邵年时的手背,揪着上边的那层皮反向的一扭,就把自己的未婚夫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给唤醒了。
可是这点疼痛却不能阻挠邵年时这一晚上的好心情。
此时的他就想着这么站在初雪的面前,对着这个好看的姑娘乐上一个晚上。
只可惜,大概是上天都嫉妒这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就在这氛围无限浪漫的时候,一道十分煞风景的话音就给两人之间的浪漫给打断了。
“姐!姐夫!”
“你们干啥呢,来舞会不跳舞,那不是白来了!”
“我说姐夫,还不赶紧带着我姐姐跳上一圈,我的那帮同学们,可是对你们仰慕许久了。”
“都说要见见我济城初家人的风姿。我说姐姐姐夫,你们弟弟的脸面是上涨还是下跌,可就看你们这两下了啊!”
这事儿闹得,大好的气氛立刻回笼了。
可是看着那个跳的满头大汗,明明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军官了,却依然如同少年郎一帮的兴致高昂。
只比初邵军大三岁的邵年时却怎么都无法拒绝这位小兄弟的邀请啊。
今天是自己的妻弟的大日子,作为他的家人,怎么能扫了初邵军的兴呢。
此时的邵年时抛却了身份给他带来的那一点点的束缚与矜持,拉着初雪的手就晃进了舞池之中。
恰在此时,场内的音乐从刚开始的爵士乐改成了更为舒缓的小夜曲,让已经跳的有些疯的年轻人们适当的能够缓上一口气。
也同样的让场外上了年纪的客人们,也领略一把属于青春的滋味。
“好!”
初邵军看着场内的金童玉女,忍不住就在吧台上叫了一声好。
他周围的几位分配的比较近的同学,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抓住了机会围了过来。
“你姐夫?姐姐?”
“是啊,是不是很帅气和美丽?”
就在同学们感叹这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姐姐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人低声的惊呼声:“你们瞧,你们瞧,跟邵军的姐夫聊天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想的那位?”
大家被这一嗓子给叫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舞池之中了。
他们紧跟着一瞅,也不怪这位同学大惊小怪了。
因为在舞池之中,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连起了交换舞伴的群舞。
与邵年时左右交接的两对人,说来十分的凑巧,一处是胡宜生,一处是孙科。
都是现在的国民政府之中了不得的要员。
而这两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场合,说起来就不得不说到前一阵正闹的轰轰烈烈的广州市市长的选举活动之中。
别瞧着场内那两位三十多岁,气度不凡的男人在表面上是笑盈盈的。
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一天都说不完的程度。
但是在现在,最起码在这些涉世未深的学员的眼中,胡宜生与孙科还属于一个党派的。
而且还是同一个派别与团体之中,位于中流砥柱与领袖地位的人。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竟是一前一后的与邵年时攀谈了几句。
别瞧着只是聊聊数语,但是对于一个从未曾在南方权贵的圈子中出现的新人来说,其中的意味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这是对于初邵军的姐夫所释放出来的接纳的信号。
就等着对方的回馈与反应罢了。
也意味着只要是邵年时愿意,第二天他就能在自己选定的人的家中登堂入室,作为合作者亦或是簇拥的身份出现。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与政要相互合作能够带来许多的便利。
初邵军的同学们,在这个时候对于邵年时的评判立刻就又上了一层台阶。
可是这群孩子们羡慕的事实是真的如此吗?
真正处在舞厅中央的这三位当事人的心情可没有外表上看得如此的美妙。
先不说邵年时对这二位所表现出来的疏离之感。
那是客套之中带着商业化的回应,让这两位打算主动的透露点信息的人,就像是狗咬刺猬一般的难以下口。
光是这二位表面上的自己人,内里的复杂就难以描述了。
他们虽然同属于国民右派分子。
股子中反对的是孙先生的联苏抵抗列强的方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党派内部掐成了斗鸡眼。
归根究底不过是为了更大的权势,在选举当中的相互碾压罢了。
只不过这些个手段运用的比较激烈一些,一不小心就打出了真的火气。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关于爱情
胡宜生被孙科举报贪污受贿,而孙科则是被胡宜生举报滥用职权。
到了最后,这市长一职花落他家,没有他们两个人什么事儿了。
但是他们二人的政治生涯,也救因此而变得半死不活的边缘化了。
你说他们两位能不着急嘛。
抓住一次扩大人脉的机会,也就挤破了脑袋的凑过来了。
这次宴会开始,他们的想法就是拉拢更多的年轻才俊为其摇旗呐喊。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是第一批的毕业班的学员,退而求其次的就是应邀而来的各界的名流。
原本邵年时可不在这二位的拉拢名单之中的,但是在听清楚了此人是谁,又见到了他竟然与廖仲恺从同一处阳台中出现,这邵年时可真就入了他们的眼了。
心想着是那位最清高不过的廖先生都要拉拢的人,那这位挂着初家的大旗,将生意做的小有名气的年轻人,肯定就不是一般的有钱了。
既然都这么有钱了,他们屈尊纡贵的前来试探一番,对方还不得感恩戴德的为其贡献一把政治献金?
好歹他们在党内的地位还算是牢靠,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给这些个商人们透漏一番的。
谁成想,这个年轻的小子不但难搞,他曾经的竞争对手还出来捣乱。
搞得好好的一个舞厅里边,竟然是火药味十足。
让邵年时才跟初雪跳出来的几分意境,一下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咱们撤吧!”
“行!”
到底是心有灵犀的情侣,邵年时只是与初雪对了几个眼神,两个人就对着各自的舞伴道了一声错位道别的礼仪,施施然的出了舞厅,直接朝着初邵军的所在走了过去。
直到他们都到了场边上了,在场上的那两位的苗头还没别完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拉拢邵年时的问题了,这已经上升到两个的个人政治矛盾更为严重的阶层之中。
早就有所预感的邵年时得亏是退的快,要是真被这两位心眼不大的人给惦记上,那才真的要倒大霉了。
“所以,我跟你姐姐就先回去了。”
邵年时十分隐晦的与初邵军道了别,拉着初雪就往礼堂外跑去。
待到他们正式的脱离了那个喧闹的环境之后,邵年时却是转过身来,在那个距离停车场不远处的欧式路灯的底下,对着初雪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曲身的礼仪。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能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说的初雪一愣,接着就展开了笑颜:“我很乐意,这也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将手握在了一处,在邵年时一个拉力的拉回之后,初雪就很自然的滑进了他的怀中。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之中,只有道路边不知名的小虫替这一对男女唱诵着有关于爱情的节奏。
在这般浓情蜜意里,它们被熏的微醉,时不时的……还要带着点陶醉的颤音。
只可惜,这般的美景,这样的人物,只是在原地踏了一个四步,在前后转了一个整圈之后,就自动的让这支舞蹈拉下了帷幕。
因为在这般美好的氛围之中,只是跳舞未免太过于可惜,他们需要的是,想要再靠近对方一些,近到最好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为止。
于是,他们相拥了,于是,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的小指勾勾绕绕,仿佛如同儿时的游戏一般,拉起,轻轻的摇一摇,就这么一刻也不分离。
“如果,我对你的情感有一个日期的话,我希望是能够陪你一辈子。”
“这一辈子的时光已经足够多了,此生能遇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怕若是我太过于贪心的话,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就要将我这份儿来之不易的福气给收走呢。”
“所以啊,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当下的时光,只把眼神放在我最心爱的女人的身上。”
“好好的过好这一辈子,让我们都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走完这一生。”
“也许是五十年,也许是六十年,等到你我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时候,还像是今天这样,你拥着我,我抱着你,一起在家里的大院里,跳上一曲摇摇摆摆的老年摇摆舞,回忆起今天的好时光时,有的只有甜蜜,以及你从来不曾后悔过的选择。”
“所以,初雪小姐,请问,你愿意在完成你的学业并找到你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之后,与面前的这位一事无成的傻小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发问的这位男士,愿意一辈子无条件的爱你,宠你,将你放在心中,并且一百年也不会改变。”
“而他也愿意为了你和他的未来,去努力,去奋斗,像是支持他自己的事业一样的支持你所有的选择。”
“不干涉你的自由,事业,以及一切你心中想要实现和渴望的理想与主义。”
“还愿意为了你的选择而改变他的一些计划于初衷。”
“这些能不能成为你回答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不是可以加上几分的印象分啊?”
说完了这番话,邵年时就将头低了下来。
此时的他那双很是灼灼的眼睛中竟是带着几许可怜巴巴的渴求,看得初雪那是软上加软,脸上的笑怎么都拦不住的愈发温柔了起来。
“是的,我想我是愿意的。”
“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邵年时,我想跟你说一句,你与我之间,从来都不是单向的选择。”
“我其实,十分的中意你呢。”
说完,初雪就将头轻轻的靠在了邵年时的胸膛之上。
邵年时身上那件燕尾服的料子十分的柔软,让靠在其上的初雪都分不清,她是沉溺在这好料子的触感之中,还是已经被邵年时的情话融化了。
她只听到了在这一层一层的西式外套的底下,一颗爱慕着她的男人的心跳。
‘砰砰,砰砰’
“咣当!”
一声突兀插进来的声音,让沉浸在美好之中的男女迅速的回醒,当他们转过头去去瞧瞧身后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看到早就远远的避开的那些仆役们,正将两个喝的有些多的女人从停车场的大门口处往外拖拽呢。
看来,他们之间的好氛围就要到此结束了。
这个时间点,也是这场毕业晚宴即将要结束散场的时候。
若是他们现在还不抓紧点时间,一会保不齐就要被汹涌散场的人群给堵在这个停车场内。
用不太着的寒暄也就算了,若是再被那些不识相的给缠上来,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与初雪对视了一眼,哈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他们虽然松开了彼此的怀抱,但是直到坐上了那辆加长的林肯车离开这毕业的礼堂的时候,他们的手也是不曾分开的。
今夜月色甚好,适合两情相依。
只不过矜持的人外露尤其难得,现在的他们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故而不过次日,同住在一处公馆内的男女,就为了各自的正事儿分道扬镳,变的各自忙碌了起来。
作为一个家的准女主人,初雪要将未来的一步,两步甚至是两三步都要计划好。
首先他们要在广州,南京,上海三个地方重新选购三处明面上属于邵年时,实际上却是他们今后的小家的居所。
一切都按照初雪的喜好来挑,也意味着她第一次拥有除了初家财产之外的财富。
虽然这依然不是她亲手创造的吧,但是用邵年时的话来说,因为她做出了选择,四舍五入,就等同于她人生之中的必得的财富,在现如今的女性的心中,这不过是她夫家给予她的正当的赠与罢了。
也得亏初雪个人的私产就已经是相当的可观了。
就因为邵年时的这份信任,她在选择房屋的住址方面就更加的用心了。
因着在广州会有短暂的停留的缘故,为了方便,初雪选择的房屋中就带了一套专门为初邵军所准备的配楼。
纯西式的洋房就位于广省政府的附近,便于初邵军出入的同时,也方便邵年时的联络与办事。
至于南京的那套住房,则是按照已经抵达到了南京的张先生与臧克加的信上推荐。
他们在南京大学的附近,选了一处精致优雅,闹中取静,很有几分人文气息的大学住宅区。
房子的面积不大,只有四个房间,外加两处客厅的二层小楼。
但是他们的左右邻居,全都是生活在附近的大学校园里的教授与文人。
用臧克加的话来说,生活在那里的人,就连出入买菜的保姆,都带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气息。
至于在上海的那套房子,邵年时与初雪对它的要求就没那么的高了。
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像是邵年时与初家的这种身份,无论有多少的理由,不选择贵的那就是错的。
所以,租界内的房子是邵年时动用了德国人的关系买过来的紧俏花园。
用作他们平日里度假亦或是在上海碰面的大生意面谈的时候使用。
与此同时,初雪还依照两个人共同的愿望,与南京大学方面商谈着入学的事宜。
因着年后的事儿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他们俩原本想要就读的省内的学校也没有办法去就读了。
初雪要拿着原本大学的推荐信,与现选的校方接洽,争取能够跟随着这一届的新生,一起就读九月份的新学年。
至于邵年时,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点,那就是好好的铺设他的生意。
在不能久留的广州,现阶段他要做好的就是纯粹的贸易行的生意。
这个生意在进出口方面的事宜,反倒是没有在国内的事情琐碎。
对于做惯了实体行业销售的邵年时来说,更偏向于人情的贸易行的生意,他这算是第一次接触呢。
要跑的手续很多,要接触的人更多。
就算他有着自身的名气打底儿,但是在与这些个牛鬼蛇神打交道的时候,还是碰上了不少的事情。
就好比,阎王好说话,小鬼难伺候。
替邵年时做预算统计的那位账房,在半个月之后,做了一次推广资金的统计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真正花在打点大人物身上的钱,竟然还没有疏通各个部门的小人物来的多。
可是由北向南的真正融入与推广,并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工作。
在不是主战场的南方,小到一个不起眼的相关者,他们都不能轻易的得罪。
“要是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邵年时摸着露出点青色胡茬的下巴感慨了起来:“要是照着这个花法,那南边的贸易生意也不用做了。”
“我瞧着干脆直接做金融投资算了。”
“我跟着上海的几位大亨,去冲一冲金元券和股票,来的钱都比这倒腾物资来的快捷。”
“做贸易的,说白了就是做个人脉。”
“让大家伙明白这里边你的本事和能耐,这事儿也就办成了。”
“所以,咱们一开始的那个本本分分的策略怕是行不通的。”
“不如这样,咱们暂且缓缓,除了正常的手续要办下来的,其他的跑门路的活就全都停下来。”
“我寻几个人之后,咱们找个能爆的契机,将德耀的名声给打出去才是。”
一个贸易行如何能打出名声?
无非是别人弄不到的你能弄到,而且能弄到的还是紧俏的商品。
邵年时觉得,这个方案可以按照两套流程来走。
一套是按照传统的模式,在一些大型的政府物资的招投标的现场,将自己商贸公司的名声打出去。
另外一套就是积极主动的去发现别人的诉求,越是那种市面上别人弄不到的东西,越是能给他打开口碑的机会。
因为别人都弄不到,邵年时的公司却是弄到了,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而前面的那个传统的方案暂且可以搁置在一旁了。
因为最近南北方面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正式开战的趋势,就连中央政府这边的人都知道,他们重心所在将会随着这场大战的开始而开始,随着大战的结束而结束。
若是这场战役胜利了,那么南方政府必然是要快速的迁都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赞助
一方面是迅速的巩固自己的战果,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将中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调动到这个国家的中心腹地。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这场战争若是战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政府的最终结果就是就地解散,他们的小命说不定都十分的堪忧呢,还讲究什么办公物资的采集呢。
所以,传统的一鸣惊人是不行了。
邵年时必须另辟蹊径。
那么第二条就要被他提上日常,最近所有工作的重心都放在消息的收集上吧。
于是,当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北方的商业奇才要在南方怎么样去施展拳脚的时候,邵年时反倒是慢了下来。
他盯着众人的目光,晃晃悠悠的听戏,晃晃悠悠的游玩,带着初雪去郊区踏青,带着未婚妻去最好的园子听戏。
总之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让那些原本还想着给这位别人家的孩子找找麻烦的各方眼神都跟着松弛了下来。
甚至有许多的商界二代们还认为,这只不过又是一个被北方佬给吹起来的庸才罢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对邵年时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他却在一个十分普通的日子,选择了与廖先生进行一次深层次的会面。
在此次会面之中,邵年时带上了初雪,而廖先生的夫人何香凝也在此次受邀的行列之中。
这一邀请让廖先生夫妇俩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们以为这位年轻人是打算从他们的身上找出一个突破口,并以金钱捐赠的行为参与到政府项目之中,凭借着稳扎稳打的等待,让自己的投资生效呢。
谁成想,这么些天来,邵年时的表现实在是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所以,此时的广州南方政府的财务部长,十分想知道邵年时的脑袋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邵年时开口将自己的来意给说出来了之后,坐在邵年时对面的这夫妻俩纵是见过那么大的世面,也都一两个的愣住了。
因为邵年时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过于惊人。
“我觉得,无论是从我们国家的此次战役来说,还是今后的持续发展来看,我们都有必要加大一下药品的进口输入。”
“毕竟在我们国家的药物历史的记载中,温和调理的药方有许多,但是用于外伤尤其是重大的创伤止疼方面的药剂,却是太过于或缺了。”
“西药见效快,防止感染和并发症这一方面,的确是比咱们现在的医馆好太多了。”
“哪怕我现在是初合堂的合作商,手底下还开发着初家的阿胶系列的产品,我也不能违心的说,我们家药铺出产的药能够供应战地所需。”
“所以,咱们国家的药品进口问题不但要进还要扩大规模的进。”
“毕竟在药物保障以及运输线路这一块,依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怕是有些不太乐观了。”
“若是日本人从海域,远洋运输口岸上对我国进行封锁处理,那么原本还只是缺少,顶多算是运输周期有些过长的药物,就要变成紧俏的产品了。”
“到了那个时候,闻风而动的贸易商,能够掌握运输渠道的大佬,以及最喜欢炒作的二道贩子,将会将国内的药价尤其是西药的价格炒成什么样子?”
“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政府的军备物资购买的时候,又会增加多少的预算啊。”
“所以,先生,我斗胆毛遂自荐,成为南方政府合作的贸易商人。”
“提供的是旁人运输过程中有所顾忌的药品贸易。”
“并承诺每一批药物进到中国口岸之后,将优先提供给中国的政府与军队需要,每一批药物在提供给政府军队所用的时候,所加的利润绝对不会超过成本价格的百分之五十。”
“有了这些条件的保障,不知道廖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特许经营的资格。”
“让我成为政府渠道的特供商,这样我在操作的时候,就会少了许多的麻烦。”
“当然了,先生可以备注一下,只在西药与中成药的进出口贸易方面所给的特权。”
“我所在的德耀贸易行,是绝对不会利用这个特许而做任何违背良心的文章的。”
说完,邵年时就特别真诚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夫妻,静等着对方给出最后的回应。
而坐在他对面的这对中年夫妇,在邵年时的话刚才说了几句的时候,那位女士就已经十分的动心了。
见到邵年时如此的有诚意,她在私底下就轻轻的拽了一下廖仲恺的袖口。
示意对方赶紧将这个提议答应下来,一解她们慈善总会以及红十字机构组织下属的医院药品稀缺的问题。
现在的南方,面临的可不是什么做慈善的时候缺医少药的问题,而是,就算是广省的大医院,在碰到一些重大的病例的时候,也经常会药品短缺。
这大概是现阶段的中国的常态了。
许多人因为这些事儿并不曾发生在他们的身边,所以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多么深的感受。
但是对于何凝香这种直接冲在慈善的第一线的战士,却是对其的贫乏深有体会。
廖仲恺也十分明白自己妻子的心态,但是作为一个政府要员,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也有必要再确认一些事情。
“那么年时啊,你做这些事情,对于你,或者说是对于你的贸易行又有什么好处呢?”
“据我所知,现如今,只要是有进口渠道的贸易行,就不愁有钱赚的吧?”
“你刚才给出的价格,在你的同样的眼中,可真真的是不赚钱,只是赚吆喝的买卖了。”
“就这样的买卖,放在你这么精明的人身上,你能干?”
邵年时早就等着廖先生的发问了。
这位瞧着斯文有礼的先生,他的身份可是一个政府的钱袋子的掌控人啊。
所以哪怕他未曾涉足到贸易的领域,但是基本的供求盈利关系,他只需要一想就能算清楚的。
邵年时也没想着在这位先生面前去隐瞒自己的一些想法,他觉得将自己的打算明白的说出来,无论是对于廖先生还是他来说,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可以精诚合作的开端。
所以邵年时就特别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廖先生,在您这位我深为钦佩的人面前,我就不说虚伪的话了。”
“是,我所做的这一切,所为的目的不过是将我原本在北方,现如今却是南迁的德耀的名声给打开罢了。”
“如果我能拿到政府的特许专营,就间接的证明了我们贸易行的实力。”
“同样的,也能让南方的各行同仁们看到我北方商人南迁融合的决心。”
“最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一问题。”
“为什么在同一个领域内,我的生意除非是独家亦或者是比旁的竞争者存在更大的优势的情况下,别人才会考虑与我们的合作。”
“究其原因,最后还是要放到地域性与那种微妙的心里排斥性。”
“咱们这个圈子,别瞧着初家开的是行内最大的运输行,南来北往的商号都有着十分融洽的合作。”
“但是当这个合作的领域要往更深层次中去进展的时候,我却发现,在南方这个圈子之中,我感受到了一层无形的壁。”
“那种对于北迁商人的不信任的壁垒,让我许多的业务在广州这片土地上无法顺利的开展。”
“无论是进货商还是边角零星的合作商家,都持有一种莫名的不信任感。”
“而我想要打破这一现状,需要水磨的功夫,以及多年的口碑去慢慢的积累。”
“大概三年,或者五年,我要一丁点的错出不得,一旦背信的生意做不得,一丝丝的资金链也缺不得的完成所有的订单与生意,之后,才能在南方的市场与人脉之中取得我想要的认同。”
“这本是新贸易行,新的商人所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但是对于我这种性格以及行事手段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却是太长了。”
“因为我对于自身的实力,对于德耀贸易行的实力有着极大的信心。”
“我觉得,完全可以用一种更快,更加便捷与粗暴的方式,将这一层壁垒给打破了,在让世人震惊恶同时,迅速的将贸易行的名声传播到与这个行业有关的角角落落。”
“这才是我做生意的风格,也是当下最合适的开拓措施。”
“毕竟,对于我,对于这个国家,时间都太过于仓促了。”
“我等不了三年的时间,去实现我的野望,而北方还有许多人跟我一样,他们无法去等待如此长的时间,才等来他的朋友的解救与帮助。”
“所以,这才是我来找廖先生的原因,也是我愿意保本只赚吆喝的真正的原因。”
“再跟您说个大实话吧。”
“您就是我的那一柄锤向南方商圈的大锤,从内部,将那堵墙给砸开的斗士。”
“只要拿到了这一单,他们将会敬佩我于政府的关系,明了我倒向南方政府的决心,理解我的财力雄厚到了哪一步,从而才会有勇气跟我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
“我从廖先生这里拿到了名,就不愁靠着这个名得到更多的财。”
“我虽然在药品这个价值万金的暴利行业之中没有捞到足够的利润,但是先生要知道,我贸易行所做的可不是单一的行列。”
“就这么说吧,但凡是德国有的,我就能想办法忽悠到中国来。”
“当然了,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们也不干,我觉得德国佬那边也没蠢到将他们最先进的军火往咱们国家输出的地步,而人口买卖只可能是逆向输出。”
“所以我最挣钱的还是国外的机器,技术,以及奢饰品的采购与输入。”
“只做这几项当中的一项,就足可以让我躺在屋子里数钱了。”
“与之相比的药物,赚不赚钱的,我还会去在意吗?”
说完邵年时就摊了摊手,用一种被人揭穿了小心思的羞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望向了廖先生的所在。
他没有去说什么假大空的为党国服务。
因为这话,哪怕是廖先生自己,都无法羞耻的喊出。
商人追逐利益,这些话说的已经是万分的实在了。
“若是这样的话,你若是真的能够做到你所承诺的那一点的话,以与政府签订正式的合同作为前提,我愿意给你特批一个特许经营的条子。”
“对外宣称你是与政府合作的贸易机构,也无不可。”
“既然是为国家效力,我们对于这种真正的把国家利益排在第一位的商人,自然也不会太过于吝啬的。”
“所以说…….”邵年时有些激动。
“所以说,有时间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我让我的秘书起草相应的合约,咱们抓紧时间,就将这事儿给办了吧。”
“不过,年时啊,我这里还是要多问一句,就那天我们在舞会上聊的那一次……”
“你说了对于我们南方政府军队的支持与赞助,不是就归于这个合约了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事儿,邵年时听到廖先生如此问就笑了:“必然不是,我承诺的捐赠是毫无条件的对于将士们的钦佩之情才做的。”
“跟生意是两码事。”
“廖先生可莫要真的小瞧了我,抛却掉商人这个身份,我可是满怀着一颗爱国之心的革命小将的啊。”
“哪怕就瞧着我身后的人的传统,廖先生也不用担心我的承诺的。”
听到了这一句,廖仲恺才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这邵年时也是很有眼力,待到两个人将正事儿交代完了之后,人家就十分妥帖的告辞了。
留下十分宽泛的私人时间,给廖先生与何女士这一对夫妻来谈论。
“这个年时,真的是,”廖仲恺摆摆头:“有些滑头啊。”
顺杆儿上的本事,让廖仲恺不得不想,对方付出这么多,到了最后到底是谁利用了谁,谁又拉拢了谁。
但是对于最务实不过的何香凝来说,却没有任何的差别。
她有些嗔怪到:“你管那孩子到底有多么的猴精,你只要知道,你一分钱没花就给咱们这个穷政府拉来了数十万大洋的利益就足够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左右两派
“有了邵年时这批物资的捐赠,咱们的将士有多少能够吃饱穿暖,有了他那一批紧缺的药品,又有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能从战场之上给挽救回来啊。”
“我不想着,当我带着医生去前线支援的时候,因为缺医少药的缘故,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年轻的士兵们哀嚎与逝去。”
“这种情感太过于绝望,让人的心痛到无法跳动的地步了。”
“所以,老廖啊,这事儿你一定要抓紧办,旁的事儿都可以等,只有这个,你要摆在首要去做。”
也因为何香凝的这种感叹与督促。
这头天去了廖先生的公馆的邵年时,在时隔三日了之后,就接到了政府财政部机要秘书的通知与接待。
两个人在省厅办公室当中,就着初版的协议进行双方协商与洽谈。
在合作的条款,以及双方各自起到的作用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有来有往的商讨。
就在双方对于协议的推进速度感到十分的满意的时候,原本挺安静的办公走廊上,却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暴呵嘈杂之音。
“这是怎么回事儿!小王,小王你出去看看,没看见我们这边正是谈判的关键时刻吗?”
负责此次协议磋商的人,是曾经就读于美国商学院的留学归国高材生。他跟随在廖先生的左右,是经济顾问,更是诸多财务条款的提议人与起草者。
他在秘书科内的威望可不比旁人,商秘书既然都这么说了,做为下属的科员,可不就赶紧推门出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这一推门可了不得了,这位小王助理愣是跟着喧闹的人群一直跟了有半刻种的时间。
等到他重新返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无论是他的顶头上司商特助还是意向合作人邵老板,都挂着一种十分古怪的笑容看着他呢。
“这,对不起大家了。”
“我也不是想出去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外面的问题已经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能够解决的了。”
“在外面闹事的人是胡木生,他去的办公室就是咱们财务厅廖厅长的所在。”
“什么?”
“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两方面的人都坐不住了。
看着这两方的老大脸色不好,这位围观了大部分事件的小王就给大家简要的讲解起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胡木生说廖厅长在昨天的会议上已经指名道姓的骂了他的大哥了,今天还敢在报纸上直接发出一篇《革命派与反革命派》的文章,明显就是不给他的大哥面子。”
“说咱们厅长是给脸不要脸的伪革命家。”
“让他在报纸上公开登报道歉。”
“否则就要咱们厅长的好看,都已经上升到人身安全方面了。”
“这人又粗鲁野蛮,在办公室中大吵大闹,拍桌子瞪眼,到了最后是保卫科的那群人,四个人,生生把人给扛出去的。”
“就现在,你们瞧,还在政府大院底下朝着上边放狠话呢!”
顺着小王的提醒,邵年时就与商特助一左一右的站到窗户边上,撇开窗帘往底下一瞧,就看到一梳着大背头,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在院子里跳着脚的骂呢。
几个安保人员也不敢下死手,这人前突后冲的,好不神奇。
这让邵年时倍感好奇,不由的多问了一句:“也没听说咱们南方政府当中有名为胡木生的高官啊?不知道这位是?”
商特助苦笑一下:“广州有名的地痞流氓,仗着他哥哥的名头,跟咱们这个地界上的青帮竟是干了一个旗鼓相当。”
“道上的人因为他的不讲究,就把他的诨名给叫成了糊涂生。”
“他最喜欢别人叫他胡爷,说是跟他大哥能区分开来,省的旁人都不拿他当个人物。”
邵年时更好奇了:“那他大哥是哪一个啊?”
说到这里商特助都忍不住的往走廊上望了一眼:“现任政府议员胡宜生。”
“哦……”明白了,那天舞会上与孙科一起过来接触他的右派代表人。
可是那个人别管内心里从事着什么政治主张,但是这个人的气质外貌还是相当的唬人的。
与其一对比,他的这位弟弟就不像是亲生的啊。
大概是邵年时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商特助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虽然自己是位商业精英人士,但是也依然阻挡不了人类喜爱八卦的特性,于是这位商特助特别贴心的又补充了一句解答:“两位是同父异母……”
这就明白了,大房的和姨太太的,说不定也不过是个外室的孩子,所受到的教育与培养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是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带关系却是怎么都扯不开的。
这胡宜生在政府内的地位随着竞选失利以及党派内部的挤压,的确是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态势之中。
若是胡宜生倒台了,那么依靠着胡宜生的地位才能横行霸道的胡木生,怕是立刻就要被打成原型,旁的不说,只青帮一家,就能让他这个糊涂生好看。
你说他心里怕不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心中又恨不恨。
其实这件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若是没有人在胡木生的耳边说些什么,一个地痞流氓又怎么会关心一张时事新闻为主的报纸,以及只有政要们才能明白的党内职位的变动呢。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的虚伪。
只要在明面上没有涉及到那个人,任谁也说不出去找真正黑手讨个说法的话。
这就属于典型的膈应你,威胁你,你还拿他没办法的典范。
看到最后,邵年时都不由的唏嘘了起来。
“得亏我不是从政的,你们也不容易啊。”
大概是这句话说的太诚恳,商特助一下子就寻到了自己的知己。
在后来的一些琐碎的立项的合作方面,他就适当的放宽了许多的条件。
初版的合作协议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等到他拿到厅内,让廖先生签个字儿,这个合作协议就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处理。
对外公开发布,政府厅内各部门下达通告。
相关部门层层配合,直至最后圈内外的人都知晓这个协议的存在。
确切的说,从批复到流程走完,邵年时再等上七日,就可以从南方政府那边拿到特许合作的通知与公告了。
而他在广州的德耀贸易行的大门口处,也能挂上青天白日的招牌标志了。
因着这个原因,邵年时是满心的愉悦离开了办公厅的大门。
可是与他谈了大半天合同的商特助,却是转头就把脸给沉了下来。
他手中的协议是重要,但是再怎么的重要也没有他们厅长的小命来的宝贵。
“先生!先生怎么会如此的冲动!”
“我看过先生的文章,当初就制止了先生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和方式去对待那些右翼党派的代表。”
“诚然他们的做法有很多的不妥,但是先生怎么能致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呢?”
“先生难道不知道,您对于我们国民左派的意义,以及党内话语权的重要性嘛?”
“先生为何非要如此作为啊!!”
你瞧瞧你写的那叫一个尖锐,措辞简直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
‘现在吾党所有反革命者,皆自诩为老革命党,摆出革命的老招牌,以为做过一回革命党以后,无论如何勾结官僚军阀与帝国主义者,及极力压制我国最大多数之工界,也可以称为革命党,以为革命的老招牌,可以发生清血的效力。不知革命派不是一个虚名,那个人无论从前于何时何地立过何种功绩,苟一进不续革命,便不是革命派。反而言之,何时有反革命的行为,便立刻变成反革命派!’
……
廖先生不知道,越是老东西越是将这面子给看得如同天一般的重吗?
这已经不是政治理念间的争斗了,人家会直接上升成为私人的恩怨的。
当一个道德品质十分败坏的人在气急败坏了之后,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商特助光是想,就觉得浑身发颤。
“不行,先生,你身边必须要增加护卫,安保,一切可以保护你的力量。”
“胡木生那个人我太知道了,他压根就不是一个讲究的人。”
“先生现在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派别,一个群体,一个庞大又凶残的群体啊!”
坐在办公桌后的廖仲恺却是气定神闲,他朝着身旁的这位很有能力的助手笑了:“增加卫兵,只好捉拿刺客,并不能阻挡他们行凶。
我是天天到工会、农会、学生会等团体去开会或演说的,而且一天到晚要跑几个地方,他们要想谋杀我,很可以假扮工人、农民或学生模样,混入群众中间下手的。
我生平为人作事凭良心,自问没有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总之,生死由他去,革命我总是不能松懈一步的。”
看到自己的特助还想着劝,廖仲恺再一次摆了摆手:“不要将事情想得太过于严重。”
“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一个群体,本身也都有过革命的经验,甚至不少人为了实现当初的理念还被逼迫到国外去避难。”
“他们只是一时间被眼前的权势给迷住了眼睛,忘记了当初跟随在孙先生身后的初衷。”
“其实他们本质上还是不坏的。”
“我只希望我那篇文章能够成为一剂猛药,将垂死的他们从深渊之中唤醒。”
“不要再渴求通过旁人的力量来达成中国大一统与振兴的目标了。”
“北方政府失败的例子就摆在我们的眼前。”
“你看看现在那位不可一世的东北王,已经与日本人闹成了什么样子。”
“就连他家的公子不也送到了上海这个特殊的城市,一旦局势不对,他们老张家的香火还可以得意存续,他东北的军队还有人能够接手嘛。”
“前人例子就在眼前,他们却一叶障目。”
“我为我这些曾经的战友感到痛心,只希望,他们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啊。”
“行了,我最近尽量减少一些公共活动,等到这篇文章的风波过去了,我就能知道自己怒喝能够拉回多少人了。”
“小商啊,不是我说你,对于我们这些老人家,你还是要有点信心的嘛。”
“不是……”商特助还想再劝劝呢,却见自己的领导早已经摆摆手打算让话题转到下一个了。
对于这位还带着浪漫主义色彩以及纯真的革命情绪的上级,商特助也是无可奈的。
这难道不就是廖先生的个人魅力吗?
当初自己的誓死追随的原因,也究归于此啊。
这是一道光,不会被污浊的环境所污染,不会被世俗的泥泞给羁绊。
他就这么卯足了劲儿的朝着自己的理念冲过去,一往无前啊。
所以,这样的他需要更多的人去守护!
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在暗处布置后手的商特助就转而跟廖先生汇报起了今日与邵年时之间的面议过程。
并将他们商定的初版的合作协议递交到了廖先生的手中。
而这一幕糟心的事儿,仿佛就不曾发生过一般,被廖先生与商特助暂时给忽视了。
可是这边的大度却没换回钻了牛角尖的胡木生的认可。
他连同他带来的跟班,在政府大院之中纠缠了许久,最终还是以被警务人员给扔出了政府大街作为了结束。
这对于一个在街面上呼风唤雨,小市民见到了两股战战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屈辱。
常年被人追捧着日子过得,给了胡木生一个很大的错觉。
在广州这个地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他不能动的。
而今天,在政府办公厅内这一遭走下来,他曾经构筑出来的美梦,瞬间就被现实给打了一个稀巴烂。
那些个人,哪怕是当中的一个小职员,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厕所之中的蛆虫。
而他们当中权势最重的,也是他大哥真正的政敌,其中的眼神,却是分外的让人绝望。
他这种人不怕憎恶,厌恶这种负面的情绪,最怕的就是视人如无物般的无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买凶
仿佛地上随处可见的沙尘芥子,被人就这么轻忽过去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心中最阴晦和阴暗的小心思,他也不能就这么把廖仲恺给放过了。
否则从今日以后,走出去的人都知道,他如同小丑一般的胡闹了一番,到了最后也不得不糊里糊涂的认了栽的。
想到这里的胡木生就朝着他身边的小弟招了招手,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一句:“去,把赵家兄弟那一伙人给我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们。”
听了这话的小兄弟却是犹豫了:“大哥,那赵家兄弟可真不是什么好惹的。”
“咱们帮会做的生意都是为了捞钱,咱们跟这些亡命徒可不是一个路子的。”
“大哥若是想要人帮忙做事儿,这赵家兄弟可是比外面的打手凶残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搞不好人家反过头来还要弄死你呢!
可是胡木生是个能听进去人话的人吗?
他听了自家小弟的这一番话,那是更加的羞恼了,他跟着一脚,就将自己身边的这位小弟兄给踹在一边,不耐烦的又重申了一下他刚才的命令:“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多的废话,这个帮会到底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
“他赵家兄弟两个外乡人,在广州这个地界上无根无底儿的,就需要我们这些人的帮衬的。”
“他若是敢对自己的雇主下手,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还抖了抖斜面上的尘土,蹭了蹭脚底下的灰,平复了心气儿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装忙去了。
只剩下那个屁股上留下一个鞋印的小兄弟,苦着一张脸从堂口处走出来,得了自家弟兄们的好一顿的同情与安慰。
“赶紧去吧,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不听。”
“你看你跟老大提的建议,人家倒是听过一次也好啊。”
“让你别这么实心眼,咱们拿钱干帮派,为的就是混口饭吃。”
“老大让叫干啥就干啥,别那么大的主意。”
这小兄弟还能说什么?
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苦笑着就往城郊的棚屋区内跑去。
要说这赵家兄弟为什么会入了他们这样的大帮派的眼,还是要说到半个月前跟青帮的人抢地盘的事儿上去。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年纪轻轻的就出来讨生活,还不是因为家里的日子实在是穷困的可以。
帮会中的兄弟们,多数都在这一片区域内住着。
原本的邻里邻居们也因为上头的安排而变得不和谐了起来。
在一个十分平常的早晨,他们帮派里边的四五个小哥从家中出来,去摊子上喝碗早点。
谁成想正好就跟青帮的打手们做到了一处。
几个人又因为都住在一片地里,免不了大小的摩擦,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都不用想的,就开始了言语上的互相攻击。
这年岁的孩子,周围又都是兄弟,火气压不住了自然就要动手。
可是他们选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不但打翻了小商小贩的摊子,更是将一碗云吞直接掀在了旁边一桌无辜的客人身上。
而这一桌客人,就俩,姓赵。
先开始只是在双方对峙的时候说了两句,要求他们赔洗衣服的钱。
只是这几句话实在是太不合时宜,让两拨人竟是都停下了动手的脚步,齐刷刷的看向这赵家的二兄弟。
这简直就是**裸的无视了他们的凶狠与有力啊。
旁的人看到他们发飙了,谁还敢说个不字。
这种表现可是比对面敌对的小崽子还不能忍了。
若是这个社会都不害怕混帮派的了,那他们的生意还怎么去维持?
于是,矛盾激化的两拨人竟是心有灵犀的暂时停战,将满心的怒气就朝着这一对无辜的兄弟身上撒去。
谁成想,被七八个人团团围住的赵家兄弟,竟是一点惧怕之色都没有。
在众人吆五喝六的推搡之时,这瞧着干瘦的兄弟俩,竟是从腰后面抽出两条半米多长的砍刀,那是刀刀狠厉,次次见血啊。
不过三四下,就把眼前的小崽子们给砍懵了。
几个人吱哇乱叫的抱头鼠窜,要不是的确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那几个当场被砍的生死不知的弟兄,怕是就要被扔在现场,无人顾忌了。
而这兄弟俩最吓人的是,在他们将人砍成血葫芦,一下手就倒了四五个人的时候,竟然不多不让的,开始在这些兄弟们的身上翻找东西。
那身上的几个板子,腰上别着的值钱物件,竟然都给这哥俩扒下来了。
等到这血葫芦一身光溜溜的,没什么价值了之后,这兄弟俩才一脸的遗憾,给这小摊主留下两碗云吞的钱,晃晃悠悠的走了。
直到两个人都走没影了,完好的兄弟们才敢磨磨蹭蹭的过来把人抬走。
瞧着地上倒霉蛋的惨样,大家也先不管什么往日的恩怨了,那是找着一处临近的医馆就往里边抬啊。
广州的宝芝堂,从佛山那边传过来的名号,是不是正宗的不知道,但是里边的老大夫对于跌打伤的处理是十分的得当的。
兄弟们有个皮肉伤,就希望往宝芝堂送。
大爷瞧着眼熟,时不时的还能减免点医药费用。
可是今儿个一大早,老大夫还没开始打板子营业呢,就让人从后院敲醒到了前门口了。
然后这位姓黄的大夫,瞧着门板上抬着的那三个人,直接就开始倒抽冷气了。
瞧瞧这伤口,血看着是多,但是刀刀都避开了要害。
不致命,却是瞬间能让人失去抵抗力的伤势。
这捅人砍人的绝对是一个高手啊。
当老大夫将这个推测给大家伙说出来的时候,这些个年轻的后生们就回想起了这兄弟俩那瞧着就让人心颤的眼神。
他们动手的时候,半分犹豫没有,见血的时候,半分惊讶也无。
“这是碰见单帮客了?”
那他们可是要自认倒霉了。
虽说从老辈子起,刺客一流,随着国家大一统就被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却从未曾断了传承。
听说上海的斧头帮的老大,天津的燕子李三,那都是这跑单帮的行当中的顶尖的好手。
人家的路数跟他们江湖帮派不同。
轻易不出手,出手了就是要人命的事儿。
也幸亏他们今天也只是泼了云吞外加干嚎了几句。
这要是真是生死的大仇,他们这七八个人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在医馆当中听了这话,小崽子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把这两兄弟给记住了。
他们也不敢去找人寻仇,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往外散播啊。
等到门板上的弟兄收拾好了伤口,被家里人给抬回家静养的时候,那些个毫发无伤的兄弟们,就跑回各自的帮会里边去汇报这事儿去了。
一方面是好端端的被人捅家里几个,失了帮会的面子。
一方面就是要提醒各自的老大,广州城的地界里又出现了不寻常的人了。
让兄弟们以后办事儿的时候,心里面警醒一些。
咱们可别小瞧了这些底层社会人的能耐。
不过半日的工夫,这赵家的兄弟俩落脚的地方,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就全都搞明白了。
原来他们最初的猜测一点没错,还真就是两个单干的杀手。
只不过北方的日子有些不太好过,上海的道上还有一个王家老大在进行规范。
对于一单吃三年的兄弟最难过的莫过于接不到生意。
他们思来想去,到底是往南边径直的迁移了。
一方面是南北之间的摩擦,让他们的机会能多点,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投个明主,后半辈子也有个挡风遮雨的大树不是。
今日这件事儿,不能说是这兄弟俩有意为之,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临时起意了。
自然,这效果就跟他们动手的本事一样,被两方的老大都给记住了。
这青帮一家,尊的是上海的本帮,对于这兄弟俩也略有耳闻。
只是北帮出来的人,狠!手底下不留情,事情做得有些绝了。
跟南方这些个生意人偏多,讲究个各留一线好见面的行事风格有所不容。
所以这广城青帮的老大,就把这兄弟俩给化成了禁区了。
私底下别有来往,但是咱们也别去招惹他们。
就当是没这么个人,今儿个这事儿,帮里给贴补医药费,咱们就此别过了啊。
不是一个水塘里边的,就不往一处掺和了。
与青帮相反的,那就是胡木生这边的堂口了。
在一听说这俩兄弟是怎么的身手,并且青帮都主动避让的时候,这糊涂蛋就主动凑上去了。
不但跟人家兄弟相称了,还主动当起了掮客中人,给这兄弟俩拉起了生意。
要说这道上走的,圈里混的,谁家还没个仇人呢?
大笔的买卖没有,但是断个手脚,取个性命的,却是有一又有二的。
这一来二往的接触着,还真就让胡木生跟这赵家的兄弟俩混出来点交情。
现在他开口要办一个人,依照这两兄弟的脾性,都不带问为什么的。
果不其然,跑腿的小兄弟到了现如今已经有砖又有瓦的赵家小院的时候,这两兄弟果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等到他们应邀去了老大的住所处了之后,这位兄弟就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知道为什么,难得有些脑子的小兄弟叹了一口气。
心想着这些日子请个长假,慢慢的淡了,想办法将这个帮会退了算了。
他总觉得心里发慌,眼皮子直跳,他那个外人都叫糊涂生的老大,说不定就要惹出弥天大祸来了。
这平静的局势之下,风起云涌。
但是对于已经拿到了特许贸易权的邵年时来说,却是忙的脚不沾地了。
商特助那边的效率很高。
在他们面谈的第三天,就由南方政府财政厅直接发话,公文批示,政府展示板,相关报纸以及业内通告当中,德耀贸易行的名字就登上了头版头条。
盖着民国政府红章的文件一经下达,原本各路磨洋工的牛鬼蛇神们,瞬间就变成了勤勤恳恳的老黄牛。
本应该等的遥遥无期的各种文件与手续,在一个周内竟然全都得以完成。
而就在最后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被邵年时归了档,缩在了办事处的档案柜之中之时,远在德意志的弗雷德里克先生,与邵年时第一批药品物资的运输也正式开始了。
第一步,从德国离岗,途径英国,转战上海。
因为张宗昌与日本人的封锁,原本可以缩短一些的航线,从远东,锦州,青岛一线就被人彻底的给切断了。
所以他们的运输过程需要加长一个单线的转运,而他们的运输时长又要往上增加上几天。
对于此,双方都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德日两家在青岛问题上的摩擦,会让他们的商业货船的强制入港变成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哪怕是强大的如同德国这般的国家,都不可能在这个方面让日本人有所让步。
所以,邵年时与弗雷德里克所能选择的航线,也只剩下上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对于此,邵年时并没有多大的愤怒,因为自从北方军阀大规模的与日本人进行合作了之后,所有做海外贸易的商人,都需要面临这个问题。
曾经有不信邪的商人疏通了青岛口岸。
但是当他们将这批十分紧俏的物资运到自己的土地上的时候,那货船的货物甚至都没有离岗,就被安插在港口之中,随时关注着运输进来的货物是什么东西的亲日汉奸给通报给了日本人。
对于日本这种本就啥啥都缺的国度来说,这些个紧俏物资他们也缺的厉害啊。
于是,他们甚至都不用跟这批货物的真正拥有者打招呼,就先斩后奏的将这些‘战备’物资给拉到了自己的军营里。
有良心的扔下一个吐血的折后价,没良心直接就给当成了违规物资,往收缴的单子中一填,你也真就拿人家没办法。
这样的事儿来上一两次,大家就都知道了,北方海域等同于被彻底的封锁了。
就连老外,美国人,英国人,也没有卖过面子的。
这对于邵年时来说,是一个麻烦。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扣货
但是他在避让开了难走的航道了之后,需要真正面对的麻烦,反倒是在上海港口中必须面对的青帮的问题。
在邵年时从上海停留的那几日,就听说了,现如今的进出口的生意,全盘都掌握在了杜月生的手中。
不巧,邵年时因为救自己的同学与几位心怀家国的先生,不大不小的与这位起了一点摩擦。
当这批货物,由着货船入了港了之后,消息灵通的小喽们就从这入港的单子上,得知了这批货物的归属人是谁了。
“邵年时?”
这名字太过于醒目,特别容易记忆。
更何况带头看货的人,正是上一次与孙先生等人起了冲突的那位帮派的小头目。
就因为上次的那次冲突,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儿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自己被军方的人扣押,让他们的老大不得不带着钱跟面子,上门给他们赎回来。
到了最后,别说是就此立功了,他一个好歹也是颇受帮会重视的中生代力量,现在却被发配到港口上,跟这群苦力打交道了。
在失去了前呼后拥的生活了之后,这位小头目的人生可真所谓是到了低谷了。
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的时候,却在这批货物单子上看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名字。
你说他能不震惊与激动,不想着凭借着这件事儿翻身吗?
于是,这位一心想要找回场子的小人物,那是立马就跟自己的老大汇报了。
当然,他汇报的对象可不是他现在跟着的那个小干部,他是直接就找到了自己曾经的老大,能够在杜月生身边说得上话的二把手。
瞧着自己曾经的小弟急的满头冒汗,这老大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当初让底下的人去给工会的好瞧的也是杜月生,到了事儿没办成了处罚底下人的也是杜月生。
谁让人家是老大呢?咱们也不敢多说话。
但是为了底下的小兄弟的前途多来上一句提醒,他这位还算是仁义的大哥却是能够做的到的。
于是,这份儿运货单不出意外的就出现在了杜月生的桌头前面。
让这位对此事一点都没遗忘的大佬,盯着单子上的货物所有人的名字就看了许久。
“这货,扣是要扣一下的。”
“不过不是为难这位邵年时,而是我想要见见他。”
这是为什么?
说白了还是被这批药品给迷了眼睛了。
依照着杜月生的想法,他若是有旁的更赚钱的渠道,他至于去贩卖土方的吗?
他若是也有邵先生的渠道,他卖药品岂不是比土方更加的赚钱?
以前所谓的摩擦,那都是小事儿。
在真正的大钱的面前,所有的恩怨都可以抛却的。
想到这里的杜月生,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让人特意去电报局与广州的邵年时发了一封快速电报。
当中的内容写的是十分的诚恳,只说是这批药品现在就在上海港中待着呢,若是邵先生需要,他们青帮的人可以亲自派人押送到广州政府的所在。
他杜月生也不为了别的,为就为了面见邵先生一面。
一是为了曾经的误会当面谈谈,解释清楚,二就是接触一下是不是有合作的可能。
最开始接到电报的邵年时是出离的愤怒的。
因为他的这批药品虽然是为了打开自己贸易行的生意而进行的政治作秀。
但是它最后的目的,全都是为了前线的将士的。
就是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想要办起来都是那么的难。
光是为了这条运输渠道,他跟德国的弗雷德里克就商议了多日。
可是这批药品都平安的运输到了自己的土地之上了,却偏偏就到不了自己的手中。
明明挂着南方政府五省联帅的名头,孙传芳却不做为政府出力的事情。
一过政府对地方军队的掌控,简直令人担忧。
毕竟邵年时在收到这个电报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廖先生。
可是就算是廖先生代表南方政府与上海部交涉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纯属于地方性质的商业行为,他一个管理军政的大佬,已经面临了各方面的压力。
上海经济方面的事物,他是不好插手的。
待到廖先生转头找到了上海市政府经济方的直接领导人的时候。
这位上海的经贸财政的要员,反倒是在电话里向着南方政府方面请求外援。
地方经济的掌控权根本就不在市政的手中,在上海,各行各业的牟利权都已经被诸多大佬在私下里给瓜分殆尽了。
在港口航运的领域,他杜月生就是大佬,别人的话那都是屁话。
待到廖先生打了一圈的电话,那么儒雅的人都将话筒给摔在了地上。
国之危难,不仅仅是外部的,就连内部也是千疮百孔。
他只能满含抱歉的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邵年时,可是等到邵年时接到了通知的时候,他自己反倒是先冷静了下来。
此时的邵年时竟然还有心转过头来安慰廖先生。
“其实转换一个角度去想,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了。”
“我虽然不耻杜月生的为人,也不认同青帮现在的所作所为,但是若能因为我的这趟生意,将其引入到正途之中,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事物的两面性就是如此的奇妙,若是因为治病救人的药物的缘故让杜月生放弃了往中国运输害人的土方的话,我真就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儿。”
“中国为此受到了恩惠的老百姓们,一定会感念我的好处的。”
“再说了,我进药品与替他青帮购入药物是完全不冲突的。”
“我为政府提供平价的药品,他完全可以将高价的药物贩卖给以此牟利和为生的私人医院,个人的保健医生,以及地下流动的黑市。”
“哪怕在短时间内,他会因此获得大量的利润,也没关系。”
“我本来就不以此作为牟利的手段,我的贸易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振兴中国工商业而办,这一块的利润本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而这条财路早晚也要有多人去插足与涉及。”
“那么白道的商人也是卖这样的钱,与黑道的帮派又有何种区别。”
“现如今我反倒是希望杜月生的插手,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在这个领域之中赚钱的可能。”
“当国内的药品采购渠道达到了一个规模的时候,这药价自然也会随着竞争而逐渐的降落下来。”
“对于咱们这些老百姓,也有了救命的保障不是?”
“我不觉得亏。”
“所以,我这几日就去一趟上海。”
“只希望先生在我未归的这段时日里多多的待在室内。”
“我已经与我的兄弟打好了招呼,他虽然跟在蒋校长的身边,但是毕竟还与先生在一座大楼之中办公的。”
“而他的身手我也是十分的信服,只求先生将演讲以及对外活动的次数适当的减少。”
“再怎么也要等我回来再说。”
“我听下路的商途渠道的人说,那胡木生找了几个狠厉的角色,打算对先生下手。”
“请先生万万小心啊。”
这本来是担心邵年时的廖仲恺反倒是成了被安慰的那一个,他这心中只觉得一股暖意流过。
声音也没有原本的急躁了,反倒是带着一番大无畏的气势让邵年时还是先想想怎么与那黑心的老大交涉吧。
既然廖先生如此的成竹在胸,邵年时再如何的担忧,自己的要事还是要去办的。
他与家中的人吩咐了两句,甚至连初雪也只是在广州留守,一个人拎着一个小皮箱,就踏上了去往上海的专列。
依照邵年时所想,他在去往上海之后,就先与俞秀松先生等人取得联系。
在了解到他走后孙传芳部与杜月生之间的纠葛之后,再来与杜月生坐在桌前面谈。
谁成想,他这里前脚刚出火车站,就在出站口的接客点处看到了好大的一张写有邵年时的牌子。
这是?
正在他有些发愣的时候,那位与邵年时有过摩擦,现如今在此处戴罪立功的小头目,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因为邵年时这身高,足可以在一众矮个子当中鹤立鸡群了。
由不得邵年时犹豫,这位小头目一把抢过手下手中的牌子,就朝着自己挥舞过来。
“邵先生!恭迎邵先生大驾光临!”
“来来来,邵先生这里请,大富豪酒店,咱们豪华包房的走起!”
邵年时长大嘴巴,连个推辞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一群穿着黑衣短打的帮派成员们给裹挟着塞到了一辆黄包车内。
黄包车夫先是一惊,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了之后,那是点头哈腰的就按着对方的吩咐直奔着市中心而去。
让邵年时打算再斡旋一把的机会就这么一丁点不剩的,被人给安排了。
不但如此,在青帮的人行虎狼之事的时候,火车站原本人挤人的接站口,竟是齐刷刷的给让出了一条的通道。
大家都明白,什么人可以惹得,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你们这是,我真是有事儿啊。”
临到下了车,到了大富豪的门口,邵年时才有机会说出这一句来。
可是那位小头目却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拼了老命了。
他毕恭毕敬的给邵年时鞠了一个大躬,就差给人跪下了,站在大富豪的门口用特别大的嗓门嚎到:“您是我们杜老大的贵客,先生无论是要先办什么事儿不都得吃饭睡觉嘛!”
“您放心,大富豪是我们老大的场子,绝让先生您宾至如归的!”
“不如先生先松快松快,等到住舒服了,咱们再谈正事!”
说完,这位小头目是将邵年时的箱子一把拎到手中,另一手朝着酒店的大门一展,高喊了一声:“请!”
一时间,酒店内外是纷纷注目,邵年时脸皮再厚也没这么被人盯过啊。
得嘞,今儿个不住进去,这位杜老大是不会放心了。
大富豪就大富豪吧,人都说这是上海第一大的销金窟,他这节省惯了的,也趁此机会见识见识。
认了命的邵年时施施然下车,施施然而入,搞得这大富豪的上下,全都打起了精神。
青帮的人亲自接送过来的,杜老大派人开的顶层的客房。
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再面生,口音再土鳖,也不是他们敢得罪的。
就因着这个,邵年时总算是明白了贵宾套房是怎样的待遇。
当初他在渤海大酒店内定的包间,已经是青城最好的客房之一了。
可是跟东方明珠,整个东亚第一城的豪华大酒店一比,瞬间就被比进了凡俗之间了。
只瞧着从进门开始,就是镶嵌着金边的欧式家族。
繁复的大曼陀罗花卉,在乳白色的沙发,床榻,窗帘上鲜艳的绽放。
落地的大玻璃,分为上下两层,顶上是蒙太奇一样瑰丽的七彩琉璃拼凑,底下却是现如今最通透的镜子。
从浴室到会客厅,加起来足有邵年时的书房四个大小。
这一层就四个房间,东南西北的,就把一层楼全给占满了。
深吸了一口气的邵年时不能露怯啊。
他好歹也是砍晕德意志,拳打小日本的能人啊。
他只随意的将自己的黑绸边儿礼帽给挂在衣帽架上,就问起了杜老大的安排。
“邵先生稍事休息一晚上,明天中午,我们杜老大在酒店宴会厅与先生面谈?”
“这酒店内,一应设施,所有消费全都算在我们杜老大的账上。”
“只求邵先生吃好玩好,莫要跟我们客气才是。”
生意还没谈拢,糖衣炮弹就先怼上。
先不论杜月生的手段,只是这做人做生意的规矩,却是极为上道的。
邵年时也不客气,他道了一声好,看着送他过来的人将门给关严实了之后,这才整个往沙发上一摊,想起明天的应对了。
先不说别的,对方想要先发制人,打算在气势上先压一头的心是有了。
但是同时的,也表现出了他自身的心虚。
若是心有丘壑,不至于表现的如此着急了。
邵年时有些理解杜老大的心思。
涉黑之人,不管外人看得如何的风光,他们自己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底气不足。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互助
就像是他的岳父,用时给两下眼光,不用时抛却脑后,那山东绿林中人依然说不出个不是,说起初家老爷,依然是比大拇指的称赞。
再说的俗气点,能为初老爷服务,那是我的荣幸。
现如今地位上和心理上的微末不均,反倒是让二人的关系微妙的平衡了起来。
就在邵年时解开领口的扣子打算先泡个澡的时候,却听到这包房的门外‘噔噔噔’的被人敲响了几下。
“谁啊?”
“是我,包房服务啊,老板?”
一位女声,邵年时以为是客房保洁,来取客人需要清洗和熨烫的衣物的,也就顺势起身把门给打了开来。
谁成想这门刚一打开,一股子香风扑着面的朝着邵年时冲了过来。
大概是从小警惕性就高的缘故,没什么安全感的邵年时,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身子一侧,嘿,让开了。
紧接着一声:“哎呦喂”的落下,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就从门口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门内,应着邵年时还没看清楚的劲儿,这位红衣服的主人就势就坐在了这间极具奢华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在邵年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的当,一个翻身就把自己的正脸摆在了这房间真正主人的面前。
“怎么是你!”
邵年时惊讶极了。
这是已经个把月不见的于嫣红!
她难道不应该在青岛,快快乐乐的与他的商行紧密的合作,并努力的完成他当初给予于嫣红的任务与嘱托吗?
怎么这才多久没见,人就来到了上海啊?
邵年时寻摸着,这青城的局势还没恶劣到让青城最有名的姑娘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的时候啊?
大概是看出了邵年时的疑惑,这于嫣红将散乱的裙角往下面呢轻轻的一掖,就摆出了一个特别柔媚的坐姿,用一种近乎于等待夸赞的语气求着邵年时的表扬呢。
“哎呀,邵老板,还真是如同传言所说的那般,对于其他的女人不假于色呢。”
“邵老板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先质疑起来了?”
“这让我这位暗地里的合作者,还真是有些伤心了呢。”
说完,于嫣红还饶有兴致的指了指自己被掐腰的小袄给衬托的玲珑有致的胸脯,软声娇气的对邵年时说到:“您真是太无情了,无情的我这里疼。”
说的站在门口的邵年时都没眼看了,他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不要跟着烧起来,如同君子应该所为的那般,将脸转到了一处。
为了避免外面的人的误会,邵年时还赶紧的将酒店房间的大门给合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先将这位小姐的来意给弄明白了才是。
关了房门,见过风浪的邵年时,再转过脸来那是一切照旧。
他平静的坐在了于嫣红的对面,直接问到:“我问这话并没任何多余的意思,这只是在提问罢了。”
而于嫣红却是噗呲一乐,将身子往沙发一靠,就把双臂用最舒服的姿势给展了开来:“我来上海是公事儿,顺带的也办成了咱们俩之间的合作的大事儿呢。”
邵年时但笑不语,只等着对面的于嫣然再怎么说,而这位小姐没有得到邵年时正确的反馈,心中也有些廖然,只得悻悻的翻了一个白眼,将坐姿端正了主动的开了口,将话题自己给续上了。
“得了,您可真没意思,果真只有大家的小姐才受得了您。”
“我就直说了吧,这次啊,我是陪着东北的张少帅过来的。”
“哪一个张少帅?”
说到这里邵年时反倒是一下子往前凑了一下,看得于嫣红的自尊心总算是得到了回应,略显得意的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还能是哪一位张少帅,别瞧着咱们这个地界里边说了算的也是一个姓张的。”
“但是在中国这个地界上,能被称得上一句张少帅的,可不就北边的那一位吗?”
“人都说,张少帅风度翩翩,桀骜洒脱,真乃是将军二代之中的第一人。”
“可我说啊,张少帅可不仅仅是这样啊,人家啊,怜花惜玉,珍惜美人,也能称得上四少中的第一人了。”
“跟某些人一比较啊,真是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巴地里呢。”
邵年时不在意于嫣红的有所针对,他只是对于这位东三省的张少帅来沪上的目的甚为在意。
瞧着对方毫不回应的劲儿,于嫣红也觉得很没意思,她终究是收起了有关于女人的魅力,认认真真的以一位合作者的姿态与邵年时分说了起来。
“他来上海能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讨我这位美人的欢心喽。”
“至于这位美人为什么会跟东三省的少帅走的如此之近,那还要多谢对面的这位老板与小女子我之间的合作呢。”
“我于嫣红接下来的单子,还没有没办不成的呢。”
“我于嫣红使出来的美人计……”说到这里的于嫣红就顿了一下,看看对面的这个愣头青,也就叹了一口气:“几乎就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当初我们针对张宗昌的一二事儿,我是通过东山省的进货副官直接就找到了正主了。”
“前一阵青城闹革命的时候,我去东三省那旮沓去转了一圈。”
“因着这位副官的引荐,在酒会上就与这位少帅来了一场浪漫的邂逅。”
“这人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办事儿也特别的风流得体。”
“而我呢,正好也符合这位少帅的心思,带着出去有面子,还不会心存什么要不得的心思,给他添任何的麻烦。”
“人家也不想着成天被什么狂蜂浪蝶的缠着,我这样的人物,岂不是最好的遮掩?”
“就好像是现在这样,他来到上海去会他的朋友以及仰慕他的各界名媛去了,而我呢则是自己逛自己的街,自己寻自己的事儿。”
“等到晚上啊,各界的宴会一开,将我往身旁一带,我这个青城第一美人,哦现如今也是东北第一名妓的于姑娘,可不就是他最大的炫耀资本了吗?”
“说不定还有什么需要拉拢的朋友,结交的下属,正是好色难耐的人物。”
“瞧瞧我这身份作用的,比他带着的助手副官都管用呢。”
这话听得不知道是心酸还是得意,邵年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接于姑娘的话语。
而这位美的的确是富有冲击力的姑娘,也觉得讪讪,直接就将话题给转到了另外一处:“不过这样你也知道我跟那位少帅有多熟悉了吧?”
“我跟你说啊,我可是已经挑拨的张大帅跟日本人彻底的决裂,并且将张宗昌当成了一块扎嘴巴的骨头了。”
“只是现在这个局势有些微妙,他若是跟张宗昌从明面上闹起来,怕是要便宜了南方政府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东北在给山东施压,却不敢在明面上有任何的动作。”
消息说到这里,邵年时可以说是相当失望的。
只是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因为于嫣红的帮助,东北的进货渠道却依然把持在了自己的手中。
想到这的邵年时眼珠子一转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
“我这里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咱们商量一下,待到你跟着这位少爷回返到北方了之后,咱们就把这事儿给着手办一下。”
“听你的意思,这位少爷带着你南下,除了结交朋友之外,肯定还有他的正事儿吧?”
“我琢磨着,北边那位最大的矛盾,在他看来已经不是南北对峙的问题,而是就在他身边的日本列强的问题了吧?”
“张作霖早期跟日本人合作的太过于紧密,给人开了不少的空头支票吧?”
“到现在想要反悔,认为自己的腰杆硬了,这是打算跟日本人正式的开撕了啊。”
“为了南边的人别趁着这会功夫过来落井下石,将自己的儿子派过来稳定局面。”
“若是这么一想,这张作霖也算不是没脑子的土匪啊。”
这话说的于嫣红眼睛当时就瞪大了一圈:“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可还没说呢!”
这本是于嫣红打算放在后面炫耀的,现如今却是被邵年时直接就给说破了,搞得这位小姐心中别提多么的诧异了。
而邵年时却是笑了:“不用特意去打听,只要处在这个中心,简简单单的分析一下八方传过来的资料,不也就清楚了吗?”
这话配上这表情,别提多么的高深了。
说的于嫣红这个骨子里就特别骄傲的女人,一下子就没了回应的词儿。
其实也就邵年时知道,他的这些个资料都是怎么来的。
有初邵军这位机要秘书的功劳,同样的还有廖先生以及陈厂长的南北呼应。
他本就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的人掌握了更多的资讯。
在这个漏成了筛子一样的南北情报网络之中,张大帅的一举一动可还真不是什么能保密的事儿了。
这些东西放在位于一定地位的人的眼中真还不是多要紧的事儿,但是在于嫣红这种再厉害也不过是底层的人的眼中,却是了不得的秘闻了。
现如今通过这一番的交谈,知道了对面的小子跟自己的层次差的越来越大了,于嫣红连最后的一点想法也都放下了。
既然做不了做主的人,那就老老实实的听人指挥吧。
“所以,你说吧,咱们是什么计划,接下来怎么干?”
邵年时却是将面前的茶杯端过来两个,并排放在了一起,给于嫣红解释了起来。
“这事儿啊,当然用的着你,你且附耳过来,我与你分说其中的缘由。”
于嫣红将头凑过去,就看着邵年时的手指在两个杯子之间比比划划。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青城的厂子凭借着德国人留下的硬核实力已经占据了青城百分之五十的布匹销售市场。”
“而这其中,花布的销售量已经占据了整个花布销售的百分之七十的量。”
“若不是日本人釜底抽薪,不给我们提供便宜的日本产的纯色布料,只能靠我手下的两个纺织厂全天开工的布去跟那六个厂子打……”
“干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最少能占据市场总量的七成,甚至是更多。”
“所以,现在的日本人真的是被逼迫到一个十分危险的界限所在了。”
“若是我们与上海纺织大亨朱先生的协议达成,对方愿意以曾经的日本布商贩卖给我们的布价向我们提供原色布的话……”
“那么整个青城,现如今的市场分配就会被彻底的大破了。”
“当格局被打破的那一日,就是我方陈厂长在青城日日高危的日子的开端。”
“我们这样的人,为的是实现实业救国的理想,而不是如同莽夫一样致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也要跟日本人死磕。”
“贸易与经济,是一个长久战。”
“若是争一时之勇,短时间内我们是痛快了,但是对方只需要从源头上处理到陈厂长再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厂子,就能将我们从根源上全消灭掉了。”
“而已经在日本的掌控下的青城,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为我们提供真实有效的保护了。”
“所以,这个办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一次性的买卖。”
“我们要从被放弃的大华厂开始,实施一个,让日本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惊天的计划。”
“让大华这个由我们一手建立起来的纺织厂,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以最有用的方式去结束吧。”
说到这里邵年时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痛却绝无不舍的继续说道:“我要卖给日本人一个空壳,一个他们花了大价钱却是一钱都不值当的废场。”
“而这其中,还需要你的配合。”
“让他们砸锅卖铁的将大华买走的同时,还要得罪另外一波,他们也得罪不起的敌人。”
“我听说,东三省的商人可没有青城的这么好说话,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说到这里于嫣红思索了一阵,带着点犹豫的就与邵年时回了起来:“我跟在少帅身边,很是见识了一些人。”
“那边的日本商人跟青城的日本商人比起来,都带着一股子的军队的味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少帅啊
“他们的生意做的很粗暴,礼仪也很糟糕,可是在东北,他们却是掌控着所有布料的真正说了算的大佬。”
“他们虽然同为日本人,但是却好像是分属于两个部门,两个系统的人。”
“咱们青城的商人,虽然已经很不地道了,但是更像是真正传统的商人啊。”
“就算是那六家日本商人,在明面上抱着团,但是私底下却是各为其主,彼此之间还有着利益的纷争呢。”
“但是东三省的日本商人,就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所掌控着一般。”
“他们只要一个命令下去,东北的布价,就只会有一个价钱,自己人之间就好像是无所谓一样,从来不产生什么龌蹉与摩擦。”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呢,而你联系的那位张姓的进货商却跟我说啊,这就是他们东北军偷摸的从青城进布料的原因了。”
“就隔着一个海峡,大连到青城,几个时辰的海路,这布匹的价格就能贵上一半呢。”
“而他只需要将这些布运回去,那是什么都不干的就能赚上一多半的钱了。”
“听得我啊,都想着从良上岸,裹着一头巾去做那囤布的贩子去了。”
听着于嫣红的羡慕嫉妒恨,邵年时想的最多的还是东三省商人之间的不正常。
这风格好像是国家机器掌控下才能实现的一体经济体的模式。
难道说,他离开了山东这才几个月呢,日本人国内的情况就已经有了更加明显的转变了?
这个国家的军事管控所占的比重越重,对于中国来说越是危险。
邵年时皱着眉头,十分严肃的抬起头来,对于嫣红说到:“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抓紧了。”
“你最早与张少帅碰头的时间是哪一次?”
“有没有什么办法提早知道,并拿到那个活动的相关信息?”
这个倒是简单,于嫣红见邵年时打算自己亲自参与,而她却变成了两个人的引路人,不但没有感到不满,反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若是讲到调教男人,让对方深陷自己的魅力之中,这于嫣红就没爬过别人。
可是若将一件涉及到了人命与巨额财富的大事件交到她的手中,她还真就怕在人精一样的上层圈中露出什么马脚。
这样也好,让邵年时亲自去办,不比什么都强?
两个人就此时暂时达成了共识,就在二人对坐无语,逐渐尴尬的时候,邵年时突然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的又问了于嫣红一句。
“对了,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跟我去赴一个宴会呗。”
“要是你现在的这位张少帅有约的话,就当我刚才的那句话没说过。”
哎呦喂,听了这话的于嫣红立马就来了精神。
这种话从邵年时的口中说出来这也实在是太少见了。
所以她先把这事儿问明白了:“没事儿,没事儿,张少帅来到上海,正是兴头之上,天天都被一众上海名媛包围着,请客吃饭,逛街看电影呢,哪里想得起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他这里给我留了两个保镖以及一千块的银元票,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的逛逛这个大上海呢。”
“我正寻思着给自己找点乐,偏就在楼下见到你进了这大富豪了。”
“你说我,能放过一个熟人老板不陪着,自己傻呵呵的去逛那门子的街?”
“你是不清楚那些个南方的曼儿,是多么的瞧不起人。”
“我这说话的口音不过是硬了一些,啧啧啧,你瞧瞧她们都是个什么眼神。”
“就好像是我这个穿貂带金的还不如她们街边卖梨子的金贵呢。”
“跟这地方逛街,我还不如陪陪邵老板,帮帮邵老板的忙呢。”
行吧,邵年时也无不可说的,两三句就把他此行的来意给说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同样是干这黑道的行当,于嫣红这样的应该不愿意跟杜月生打交道呢。
谁成想这位青城第一名妓一听说邵年时要去见谁,那是立马就将小手拍的啪啪作响:“见见,必须要见的啊,邵老板,明天就算是张少帅约我上街,我也是不要去的了。”
“人都说上海一霸黄金荣的旗下,杜月生是他着重培养的接班人。”
“这但凡在道上有点头脸的人,都知道南边的杜小生是个牌面上的人物啊。”
“我若是有机会与他结识一番,以后若是回去,也必能成为拿的出来的面儿。”
“若是再能跟他谈谈更深一些的合作,他又不嫌弃青城的庙小……”
说到这里于嫣红竟是有些兴奋的用手掌在脸颊一侧扇了扇:“哎呦诶,那我平安巷中的生意,可是要好上一番了呢。”
得嘞,最终也不是为了他邵年时。
所以这再多的情谊,他也只是听听就好,做到了于小姐这样的地步,男人是真就分不出真情与假意了。
“那咱们这就说定了?”
“说定了!就这样了!”
没等邵年时反应过来呢,于小姐就十分主动的将自己还带着白手套的手塞进了他的大手之中,轻轻的一握,在分开的时候,小拇指还若有似无的勾了勾自己的掌心,在见到自己的确是毫无反应了之后,也不尴尬,也不在意,笑盈盈的站起身,特别自然的就道了一声别:“那可说好了,明日我十点钟就过来你这里。”
“我可是要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总不能让你失礼了才是。”
“这倒不必。”邵年时也不尴尬,笑道:“依照于小姐的美名,就算是穿着麻布衣服,那也一定是场内最美的姑娘的。”
“那我明日就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去会会杜老板吧。”
这事儿就算是如此的敲定,邵年时剩下的工夫那是休息的更加的踏实了。
他这边睡得呼呼作响的,却不知道走廊的另外一端,这同侧唯二的房间内,它真正的主人正瞧着于嫣红翻箱倒柜,好奇的问这位姑娘明天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可不像是咱们的嫣红了啊?”
“你不是说,随便收拾一下,也就艳压群芳了吗?”
“怎么?明天这是给自己寻了哪个好去处了,还值得咱们的嫣红这么准备?”
于嫣红自然也不会瞒着自己的金主,这可是她现在抱上的最大最粗的一根大腿了。
既然张少帅发了话,她自然要拿出一个交际花应有的修养来认真的回答。
只穿着真丝睡裙的于嫣红直接就坐到了张少帅的腿上,搂住对方的脖子,半是撒娇半是哄劝的就将明天要去的地方给说了。
“我这真的是哪里都不要去的啊。我明天都不出这个大富豪酒店的呢。”
“我啊,就陪我一个山东的老乡,在酒店二层的包厢里边吃个饭。”
“上海本帮菜,特别的普通。”
“只不过请客的人有些特殊,对于我这种风雨飘摇的人来说,是不能得罪,只能攀附的呢。”
“哦?”美人在怀的张少帅一点也没觉得于嫣红放肆,他反手将人楼在了怀中,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哦,上海还有这样的人物呢?”
“需要我青城第一美人来独加青眼?”
于嫣红不安分的扭扭身子,回答的特别的自然:“可不是呢,就连张少帅可能也听说过呢。”
“杜月生,青帮的第二把手,沪上港口真正的当家人。”
“吃土方和运输生意扩张的势力,还有啊,这南面的漕运水路,可都在上海的青帮堂口中掌握着的呢。”
“你说,这人就跟天津卫的白爷爷一样,手底下的二张干儿子就能把人给玩死。”
“我那老乡的一船的货物,全都被这位爷爷给扣在了手中。”
“他这人才来到上海啊,就被杜老大给请到了这大富豪当中。”
“喏……”于嫣红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努嘴:“我那位老乡啊,现在就跟咱们住在了同一层的另外一间。”
“你说这酒店的规格,也就是张少帅您这样的人能不扎眼的随便住了。”
“就我那位老乡啊,都是一刀一枪的自己赚的血汗钱,你觉得就他一个小商人,能舍得住在大富豪?”
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挺有意思的了。
张少帅原本对于于嫣红的这位老乡是一点都不在意,但是被这么一说,反倒是好奇的不得了。
杜月生半裹挟半绑架的带这么一个山东憨子来上海干嘛?
别瞧着他张少帅来了上海了之后,这青帮的人立刻托人给他下了拜帖。
但是他也跟张传芳部的递话的人说了,这种人物见他还是要看他的心情的。
虽说他不怎么把青帮的人看在眼里,但是能被青帮看在眼中的人,他却是可以多留意一下的。
见到张少帅总算是对邵年时感念了一些兴趣,于嫣红眼中就闪烁了一丝得逞的得意,她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张少帅的肩膀上,掩盖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话语愈发的柔和还带上了几分的嫌弃:“还有啊,我那位老乡是真的怕,今天我见他进了这里,特意上门去问了问。”
“他一听说我是跟着少帅您一起过来的,那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的,一定要让我陪着他走上一遭。”
“他说了啊,不是看着我于嫣红的面子,那是要仗着少帅您的势头。”
“别说是站在少帅身边的女人了,就是少帅身边的一条狗,只要是他抱着去了,杜月生在场面就不敢给他任何的难堪。”
“您是不知道,我听完了这话,笑的有多开心,能得少帅这样,英俊潇洒,青年有为的人物的庇佑,真是嫣红积攒了三辈子的福气呢!”
说完,于嫣红就特别自然的在张少帅的脸颊旁边用红唇一蹭,如同被对方给感动坏了一般,钻进这位少帅的怀中就不动了。
而这一番话,还真是说的张少帅的痒痒处了。
他心中得意了一阵,哪怕是作为自己捧臭脚的人,也要多问上一句了。
“也算他有眼光,不知道你那个老乡是干嘛的,碰到了什么事儿,需要杜月生去请?”
可算是问到正题了,于嫣红心中一喜,特别随意的跟张少帅说到:“就前几天咱们刚来上海的时候,吃的那家斯拉克点心店中用的雪花面包粉的厂长……”
张少帅听到这里,轻轻的摩挲着于嫣红后背的手都顿了一下。
这杜月生什么毛病,这是吃坏了东西犯病了吗?
然后这于嫣红就憋着坏的继续说到:“然后呢,这人还是北边同仁堂里边单独开的初合堂桃花胶的创始人之一……”
“您家的女眷,都特别捧场,前些日子还在沈阳开了一家不是?”
“哦,对了,他在青城还入股了一家大华纺织厂外加印染厂。”
“厂子里生产的布,还跟咱们东北军有长期的供货协议呢!”
“这人姓邵,叫做邵年时。”
“名字是不是特别的有趣?还是他岳父给起的呢。”
说完,于嫣红笑着,张少帅却是特别的无语。
你说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怎么说话非要大喘气啊。
你直接说他是初家的女婿,那个被整个山东穿的沸沸扬扬,从小就得罪了张宗昌却能全身而退,从一穷二白的农村泥腿子,到取上富家小姐的成功人邵年时不就结了。
非要说什么什么厂长,什么什么老板的。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少帅,又怎么知道哪家厂子是谁开的啊。
不过从于嫣红如此介绍此人的方式来开,他怀中的这位大美人对于那个人的感官一定是非常不错的。
因为跟于嫣红也算是有过最亲密的接触,这一段时间两个人等同于携手相伴的状态,张少帅也是十分直接的了解到青城第一美人骨子里自带的那种骄傲。
能被如此骄傲的人用一种不同的方式介绍到自己的面前,再加上杜月生的这件事,那这位邵年时,一定是有他十分独到的地方了。
那么作为一个特殊的人,也是有资格被他这位少帅接见的。
等到他忙完了这一段的事情,找个时间去见见这个有趣的人……好像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恶。
第三百七十章 杜老板
想到这里的张少帅就摸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琢磨着是将那位将军的晚宴推辞掉呢还是将另外一位名媛的邀请给婉拒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怀中的善解人意的没人则是又在恰当时间做出了恰当的建议。
“其实啊,少帅若是觉得这个人有趣,完全不用特意去跟他碰面的。”
“只要是少帅出现的地方,您多余外的给他一张进门的入场券,亦或是邀请的请柬就好。”
“我觉得吧,若是明天与杜老板的碰面,这位邵先生若是足够有本事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个不错的结果的。”
“等到他的事儿办成了,他不就能在上海自由活动了?”
“依照着他的身份,想要那张上层社会参宴会的请柬,那也是挺容易的吧?”
“就算是单凭缘分呢,说不定就能与少帅您在某处相遇的呢。”
“我呢,只求少帅到了时候,别把人家给忘记了,赏个脸说上几句话。”
“若是觉得有趣呢,就多聊一会,若是觉得无趣了,扭头就走也是可以的啊。”
“毕竟您可是孙传芳都敢撅回去的大能人了,谁还敢在您的面前讨论面子和身份呢?”
这些个话正说到了张少帅的心中,这一下他连刚才生出来的那点别扭劲儿都没了。
是的呢,他不用去特意见一个商人,他还是那个清风霁月,人品风流的少帅呢。
于嫣红这也算是帮邵年时打通了张少帅的敲门砖,在另外一个屋子呼呼大睡的邵年时转头就到了第二天中午吃饭面见的时候。
邵年时心中本就存着一些气儿,故而连此次见面都没有多么特意的打扮。
他依然是穿着青色的长袍,袖口翻出干净的白边儿。
老北京的手工布鞋,配着雪白的袜子。
裤子笔挺,垂在脚面,依然是黑色打的底儿,其余多余外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了。
与在上学的时候相比,唯一的一点区别就是邵年时的手腕上多的那块欧米茄的手表了。
这块手表的表盘没有任何金银钻石的装饰,就是一块做工稍微精良一些的机械表罢了。
不显山不露水的,跟他这身打扮特别的贴切。
所以待到邵年时被杜月生的人引到这大富豪的二层包厢的时候,早已经坐在了主座上的杜月生,当时就有些愣怔。
只不过就一瞬过后,他脸上就带起了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愉悦的情感,然后招呼着自己身边的那个空座位对就站在门口的邵年时说到:“邵先生是吧?”
“来,赶紧坐吧。”
“咱们远来是客,请您吃饭了,必须要宾至如归了。”
“久仰邵先生的才名,今日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就这么一番话,可是杜月生能够想出来的最文绉绉的对话了。
而邵年时也没什么惧怕的,他还真就两三步的绕着桌子边走了过去,特别自然的就坐在了杜月生的右手边。
“邵某人也久闻杜老板的大名。”
“只是没曾想会用这种方式与杜老板相见。”
“我知我与杜老板之间可不能用缘分来形容的,毕竟在月余之前,我好想还让杜老板的手下稍微的吃了一些苦头的。”
“那时没曾想到会与杜老板再次见面,故而从不曾写信回应一二。”
“现如今,却是得了杜老板的为难,终究是明白了,做人还是要八面玲珑的好。”
“瞧瞧,一不小心,我这就要求回到杜老板的面前。”
“只是想要知道一下,我的那批货物,杜老板什么时候能够还回给我,亦或是,到底还能不能还回给我的问题了。”
“我琢磨着,我家业不大,依照着杜老板的本事,应该看不上我那点货物吧?”
“若不是这批货物是给现在的南方政府特供的,出于赔礼,我今天也不会来到上海,我只能当成自己的教训,就权当是为上一次得罪了杜老板而买的教训了。”
“因着此事,我明白了杜老板的能耐,在上海,哪里还敢多言一句?”
“杜老板可是拳打五省联帅,脚踢民**部的英雄人物。”
“就连人家政府大员都只能望着杜老板叹息,我这样的小人物,真真的只剩下将货物双手奉上的能耐了。”
“所以,杜老板,您看您的货物也扣了,人也给带来了。”
“您到底想要干什么,您就直接给个话吧。”
“让我死,也死的明白一些啊!”
这话说的,嘶嘶,杜月生先前还挺美的,但是说到后来却是一脸的惊诧。
一方大佬,看着邵年时的脸都是一副,你这个人怎么是如此的阴险卑鄙的想不通的模样,连同着周围站了一圈下巴都掉下来的兄弟的表情,别提多么的滑稽了。
这话若是被第二个人给传到了外面,别管他杜月生是什么牌面的人,那也是被人在自己家突突成筛子的货了。
无论是孙传芳还是南方军部,那都是懒得搭理他的巨头。
真要是有个人认真起来,他杜月生就是一个字:死!
这桌面上的菜还没上来一个呢,对面的这位年轻人就已经把话说成这般了。
那往下的合作还怎么谈?
就在杜月生的眉毛蹭蹭蹭的跳着,下一秒钟就要抄家伙对着这张可恶的脸砰砰砰的来上几下的时候,突然,包厢的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娇软动听的声音。
“哎呦,我来迟了吗?”
“你们干嘛这么瞧着我啊?”
然后这娇软的声音后边,就响起两个粗壮的男声:“大胆,敢对于老板动手动脚…….”
这里面还没打起来呢,外面反倒是先乱起来了。
“什么人!”杜月生的怒火全朝着外面发出去了。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老大的叫声,门外守卫就将门给推开了一个缝儿,就想着怎么跟杜老大汇报的时候,哐当,被人抓着机会就从外面给推开了。
只见一穿着藕荷色掐腰旗袍的女人,袅袅娜娜的迈过了门槛,站在了厅内所有人的面前。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北方制式军装的大汉,脸上凶神恶煞的,很是不像好惹的模样。
“这是?”
杜月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邵年时的身上给转移了。
“你是谁啊?”
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姑娘实在是太过于漂亮了,让见惯了交际花的杜月生都不由的恍惚了一下。
可到底是一方的老大,一个可疑的身份,就能让他瞬间就清醒过来。
按理来说,就像是杜月生这种凶神恶煞这么一问,一般的姑娘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只如此美丽的女人却一点都不畏惧的将双臂一展,扶了扶臂膀上搭着的素白色的蚕丝丝巾,朝着杜月生就抛去了一个媚眼:“杜老板真要在这么个情况下问我的身份?”
“好歹也先把门给关上吧?”
听了这话的杜月生,朝着门口的人一挑眉毛,吱呀呀,这门就这么关上了。
此时他也算是静了下来了,杜月生一屁股就原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身子往后一倒接茬问到:“那你又是哪一位啊?”
“我呀……”于嫣红笑的十分温婉,但是她的动作却透着无限的妩媚,她未曾回答,却用接下来的行动表示出了她所为何人,又是为何来到此处的。
“我本来呢与我对面房间的邵老板约好了,今儿个中午呢要一起来赴杜老板的约,可是杜老板呢,实在是太心急了,你也知道啊,姑娘家打扮是有多么的费劲。”
“您瞧瞧,您瞧瞧,我这口脂都还没涂好呢,就听到对面的响动了。”
“等到我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人家邵老板被你给带走了。”
“杜老板您怎么就不能等几分钟啊,好歹让邵老板敲敲我的门,告诉我,让我跟着一起下来啊。”
“也多亏昨个邵老板就跟我说在哪里吃饭了,否则咱们不就这么过去了吗?”
说完,于嫣红朝着杜月生嫣然一笑,施施然的将手中的小坤包往一个菜没有的大饭桌上一放,打开里边的内兜,掏出一管紫罗兰的口红就往她那饱满的朱唇上涂了过去。
顺着于嫣红的话,场内的人无论是杜月生还是邵年时,那眼神全都转到了于嫣红的双唇之上了。
就见那粉嘟嘟的唇在口红缓缓的覆盖之下,就变成了极具诱惑的焰焰红唇。
比之之前的清纯简单,一下子就多出了几分成熟的诱惑。
看得杜月生刚才憋着的气儿,一下子就如同风吹过的云朵,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哦?”杜月生不气了:“原来邵老板还准备了如此的尤物。”
“这是不是说明了,其实邵老板的本意,也是想要与我杜月生合作一把的啊。”
“否则你怎么解释……喏,这样的人物你都敢往我这个宴席上带了啊。”
说完这话,反倒是轮到邵年时侧目过去了。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他带于嫣红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他从未曾想过,这位于小姐在错过了机会之后,还会反着再追过来啊。
不过也罢了,反正歪打正着,还是将正事儿谈起来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邵年时已经不想着先把这口气给出了再说的问题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将此行的来意给确认了再说别的也不迟。
于是邵年时就直接开了口。
“杜老板,咱们已经打过机锋,也正式的碰了面了。”
“我知道杜老板为什么要扣我的货,自然,杜老板也明白我今天开场的那番话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客气。”
“咱们两家人,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淡漠人,若不是为了一件事儿,一个人,也不至于走到现如今的地步。”
“不过我想着,只要我还做着药品输入的勾当,早早晚晚的,我跟杜老板都得来上这么一遭。”
“不管是杜老板贪不贪财,等到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也会有人差着杜老板找到我的头上的。”
“现在倒好,让我们两家再在最初的阶段就坐到一起了。”
“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了,杜老板,咱们两家可以合作做生意。”
“只是不知道,杜老板能不能应承我的几个条件了,若是杜老板一口答应下来,那么我邵年时就用我一辈子诚信为商的名誉担保,只要是我的能力允许之内的,有我邵年时的,就有你杜老板的。”
“不提价,不压货,不掐脖子拧源头,也不麻烦杜老板保驾护航。”
“怎么样,杜老板,敢不敢听听这几个条件?”
这话说的,干脆极了,把杜月生那股子的黑道的豪气也给激了起来。
他跟着邵年时的话音落下,直接就拍了一下桌子:“好!那你就说说,你那几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嘛!”
“那我说了?”邵年时用手指敲敲桌子:“第一,德国的关系是我的,而德耀是我旗下的贸易行。”
“进货的渠道我是不会与任何人分享的,这毕竟是我邵年时谋生寻利的根本。”
“杜老板只是为了药品罢了,其他个机器,零件,技术,手工,本也不在杜老板的计划之内的吧?”
“我想,这一点您就不要跟我争了。”
“我知道杜老板在担心什么,我邵年时就把话承诺在这里了。”
“我们若是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我每一笔从德国进货的单子,走水运陆路的运费,中途的人工与损耗,都会明明白白的给杜老板派过来的人一份。”
“您可以请上海最好的会计行,放在我德耀贸易行里边当查账的会计。”
“我在这方面是不避人的。”
“可否?”
“可!”杜月生就怕邵年时骗他的钱罢了,若是对方同意让一个懂行的自己人去盯着,那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那你说还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邵年时深吸了一口气,把他认为最重要的条件给说出来了:“若是国家有难,民众有难,咱们处于战事最艰难之时,全国药品最为短缺的时候,我不会为杜老板再多余的带一份高价的药。”
“因为我从国外发出来的每一艘船,都将冒着极大的危险,而如此珍贵的船只上,我不想浪费哪怕小小的角落的位置。”
“我想要尽我的全力,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
第三百七十一章 药品采购
“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药品最为牟利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可是不会再接杜老板的私人订单了。”
“只等着战事结束,国家度过了最困难的阶段,我自然才会恢复咱们两家的往来。”
“这样的条件,杜老板是应还是不应?”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一座屋子,没有人再接着说话。
包厢内静悄悄的,落下一根针,怕是也要听得见。
邵年时将眼皮子抬起来,就直勾勾的盯着杜月生的眼睛。
他对面坐着的这位叱咤上海滩的削瘦的杜先生,在此时却是透露出不同以往的嶙峋之容。
“邵老板此话,真心有几何?”
邵年时用手撑着桌子,让自己缓缓的站了起来:“真心满溢,恨不得用一腔热血报答这片苍茫之地。”
“邵某人,从最初麻木农人,懵懂前行,幸得初家老爷的引领,明白了何为生存的道理,何为做人的目标。”
“从学知识明事理的那一时起,邵某人就明白了,在这个世间,做人的不易。”
“也明白了,家与国真正的含义。”
“我不想我的后代,过我曾经的生活,受我曾遇的不公。”
“若想人立,必要国强。”
“我不敢说未来一定怎样,但是只从现在,只从自己,必要做到,若能为国,则多尽一份力,若能为家,则多挣一分钱的信条。”
“现在,我对于杜老板的条件,都是为了前面的理念而定。”
“若是杜老板觉得这样苛刻,亦或是影响了你的赚钱,再或是迂腐不堪,不堪为伍的话,那么今天这趟宴席,就权当我邵某人是白来了。”
“我那一批药品,本也就是第一次尝试而为。”
“被杜老板扣下了,就当是上次我寻人以权压人的赔罪了。”
“从今往后,我货船路线必会绕开上海,绝对不会惹着杜老板的眼睛。”
“咱们两家依然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罢了。”
“不过路人,再无交集。”
“只问,杜老板肯还是不肯?”
邵年时的态度实在是坚决,让原本就安静的场子更是静的可怕。
就连一旁的于嫣红都忍不住的拢了拢肩膀上的披纱了,却在这氛围降低到零点的时候,那位脸色僵黑的杜月生却是出人意料的‘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待到他将这一通笑给笑完了,杜月生身上竟然气势大盛,不退反进的将视线与邵年时对在了一起:“邵先生,你以为的杜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控上海黑道,涉足上海政坛,垄断黄赌毒,连南方政府的面子也不见的给的青帮老大啊。
为了钱,绑架勒索,杀人越货,是无法无天的人啊。
杜月生从邵年时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的气势反倒是一下子更旺了几分:“是我明白,对于你们这些商人来说,我是沾染不得的存在,是应该避让开,千万不能合作的人生污点。”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人,若是国家真正的有难,说不定我护的比你更加的用心呢!”
看到坐在他的身侧的,他曾经最讨厌的一生正气的家伙,现在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连瞳孔都跟着惊讶的放大了……杜月生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只是别人说的实在,他也不是什么假大高的装面子的人物。
他笑的更加的放肆,反倒是说出了一个令邵年时彻底放心下来的原因:“知道为什么嘛?”
“因为只有这个大上海永远这么繁华下去,我们青帮才会赚取源源不断的金钱。”
“而上海要保持住这种状态,那么这个国家就不能倒下。”
“等到真到了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杜月生,不,是这个国家当中但凡还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做到你说的那一切的。”
“哪怕他原本是一个无赖恶棍,是一个人见人憎的土匪胡子,在面对国家危难之时,也一定会伸出手救上一把自己的国家的。”
“再说了,你说的那个情况,现在不是还没发生吗?”
“等到南北政府打起来了,我在那之前不知道已经囤了多少的药了!”
“哈哈哈,就算是你无法给我提供运输与货源又怎样?”
“影响我杜爷爷赚钱吗?不影响。”杜月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邵老板啊,我要的只是你的货罢了。”
“除了你现在要供给南方政府的药,剩下的全都算是我的。”
“你能给我拉过来多少,我就能吃下去多少。”
“刚才邵老板可是说了,不给我要高价的。”
“你该把自己的利润划出来,剩下的大头,你可就别管我怎么拿了!”
“所以,邵老板,你怎么说?”
嗯?邵年时一时间就因为杜月生的这前后转变而有些愣怔。
这位表现的与他想象的有些差距啊,不是说,这位大佬为了钱可所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多少死在他大烟馆前的人被他直接给填了海了,怎么自己都讲到这一步了,对方没有半分的恼羞成怒,反倒是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可若是杜月生真的能够做到他所承诺的那一般的话,那么邵年时也无不可啊。
这笔生意,若是带上了杜月生,真可谓是能将他先前为南方政府所做的一切的而造成的亏损就全都给找补回来了
最起码他在救国捐献的时候,就不会亏的。
至于杜月生要用那些顺带的药品如何去牟利?
就不是他邵年时应该管的事情了。
贸易商做的就是各凭本事,跟你这进货的商贩,卖多卖少的,他是概不负责的。
既然对方两个条件都能答应,那么为青帮带货,并不曾违背了他作为商人的准则。
做八方生意,迎四门的客人。
只要是守规矩,邵年时可是都欢迎的。
“既然是如此……待到我回到酒店之后,麻烦杜老板派两个人去初家商会报个信。”
“让那边的大管事的给我派两个专做法务的律师过来,咱们就着合作的协议,写一个合同。”
“待到合同生效了,您就是我们德耀贸易行的第一个药品订单的客户。”
“那么杜老板与我也称得上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了。”
“所以,不知道杜老板,港口码头上的那批药能不能让我差人给提出来啊。”
“你也知道,我以救国助军的名义跟南方政府签订了一个长时效的战时捐献协议。”
“而杜老板手上的那一批止痛药就是我要捐献的药品。”
“所以,杜老板,请一定要高抬贵手啊!”
既然能合作,邵年时的态度都跟着变缓了三分。
这才像样啊,杜月生心气一下子就顺了。
他用手轻轻的拍拍邵年时的肩膀,反正这个小子看起来一股子的青年文气,他一个大他一轮多的人,都可以称得上他的长辈了,拍拍肩膀的,对方也不吃亏。
“成,邵老板也是痛快人。”
“我杜月生办事儿是不讲究,但是对待自己人可是没话说的。”
“你看我手下的弟兄,哪一个说我杜月生不够仁义的了?”
“既然邵老板已经成为了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了,那货我明日就让人给你往广州送去。”
“再说了,若不是邵老板您这人实在是太难见了,我还至于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才能把你给请出来?”
“那药再怎么值钱,也不过是一锤子的买卖罢了。”
“可是若是邵老板愿意替我们拉这条线,那后边可就是财源广进的财路了啊。”
“行了行了,你说都是自家人了,咱们就别记仇了啊。”
“我说,这菜呢,我开这大富豪是为了啥,就这么给我招待贵客的吗?”
“小胖子,去,给我问问,我的菜呢!”
“哎,好的杜爷!”
站在门边上的兄弟心中却是一阵的无语,不是你杜老大说的,这顿饭吃不吃得上还是个问题吗?
说是为了不把大富豪这般好的包间给弄的一地的血不好收拾,说是他不给信号的时候,就暂且不要上菜吗?
他们这些个为了一圈的兄弟们,背后可都别着真家伙呢。
若是这叫做邵年时的商人不给脸,那是一个信号就要把枪抵到脑袋上的啊。
到时候他们只是负责清洗一桌子的血忽淋拉的不就行了,谁能想到这里还要上菜呢?
做小弟真是太难了。
这个一点不胖的小胖子为难的去催菜了。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邵年时,在说完了正事儿了之后,还真就没什么话能跟杜月生说的。
他已经好心的通知了俞先生,最近的上海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一会儿还要面对面的吃饭,邵年时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的。
于是他下意识的就将眼神转向了他右手边的于嫣红的身上,一下子就对上了这位姐姐略带有幽怨的眼睛。
敢情你这事儿都忙完了才想起来你还带着一个女人呢,你看,现在想起来我的存在了,可是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不过瞧着邵年时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再加上自己的确有些事儿想要与杜月生好好的商谈一番。
本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于嫣红,在接收到了邵年时求救的眼神了之后,就清了清嗓子,把这个场子的气氛给挽到了自己的手中。
“哎呦,这可真是一件喜事儿呢。”
在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尴尬的时候,于嫣红竟然主动的起了身。
她在凳子边上转了一个圈,特别自然的绕过了邵年时,走到了杜老板空着的左手边,施施然的就坐了下来。
“杜老板,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您听明白了我的介绍了没?”
“哦哦哦,明白的明白的。”杜月生被这姑娘的大胆给搅的又好奇了起来:“听说姑娘是姓于?”
“听口音是北边过来的?”
“瞧着这模样,莫不是跟最近风头最盛的张少帅一起南下的青城第一美女,于嫣红小姐?”
“哎哟哟,这上海滩几乎要传遍了于小姐的美貌。”
“像是我们这种大老粗,那可早就议论纷纷,只可惜啊,咱们跟张少帅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就是想见,那也没那个荣幸不是?”
就是想见,那也没那个荣幸不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是我杜月生的好日子。”
“不但跟北边来的最著名的青年实业家邵老板成了合作伙伴,还跟青城第一美女于小姐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之上。”
“这简直就是人间美事儿,不能胜数了啊!”
“今天咱们几个可真是要吃好喝好,一起来庆祝一下,咱们的相识啊!”
说着,杜月生的眼神就有一搭无一搭的朝着于嫣红的身上扫去。
而这位见惯了风月的女人,只用一个眼神就将人给接住了。
这一下,两个人之间就接上了话茬,可算是把邵年时这个无辜的人给解救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邵年时整个人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至于剩下的时间,他在桌子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等到回了酒店,见到了接到了消息火速派过来的人,邵年时这口气才算是松了下来。
“邵少爷,您没事儿吧!”
就连初家商会的老管事的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邵年时下了上海火车站直接就被人给带走的事儿,保密到了初家的人都无所察觉的地步。
等到那位被派出去接站的小伙计一直等到火车散了场了之后都没接到人的时候,老管事的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等到他打算今天若是再没消息,就要往广州和济南发电报的时候,就接到了青帮的人给下的帖子。
不但将邵年时的消息给通知到了,还带来了他们家姑爷的余外要求。
这又是律师又是财务的,杜月生不会是把他们家的姑爷给打劫了吧?
当时初家的老管事的就不好了,杜月生的名声在上海的商界那可是相当当的。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若是被他姓杜的找上门,不是抽大烟抽的家破人亡了,就是赌博赌的老婆孩子一起输出去了。
偌大的商圈,因为这个去了多少家的名字,他们这些本分人,只要是一听到杜月生,这心就跟着揪起来了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东北少帅
可是等到他们赶到大富豪了之后,却发现邵姑爷反倒跟大爷一样,被那些凶神恶煞的青帮头子给当成了上宾。
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给住了这么豪华的酒店。
可这老管事的才松一口气,细细一琢磨反倒是更害怕了。
若不是邵年时解释的及时,他还以为自家的姑爷被逼迫的入了青帮,成了杜月生的经济顾问了。
随着邵年时被逼的南下,他的名声也迅速的从北方的商圈传播到了南方的所在。
只要是没有涉黑就好,与青帮做生意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
他们这边踏实了,邵年时就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后续的工作了。
跟杜月生的合作协议要起草起来,被解冻的货物要尽快上船运往广州。
要拿到两日后的上海商会特邀晚宴的请柬,并在公开的场合里,装作无意的与张少帅短暂的接触一番,为自己后续的一些想法做有效的铺垫。
邵年时要做的事儿太多太多,自然也就忘记了,那位于小姐为何要与杜老板搭上关系的真正的原因了。
总之,于嫣红不愿意说的,自然不像是他邵年时能掺和的事儿。
究其根本,于小姐再如何的美丽,包裹在皮囊之中的颜色,也是与杜月生一样,都是黑的。
他可以与她合作,但是双方都绝不可能交心。
放下了这一部分的邵年时很是忙碌了一阵,待到他的房门被敲响,站在门口的于嫣红往他手中塞了一张金色的请柬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还要去参加一个商业晚会的事儿。
“你这是?”
“上海工商界晚宴,你心心念念的张少帅,上海工商界的名流,还有,听说那个五省联帅孙传芳的对外发言人,今天都要参与到其中呢。”
“你看见请柬了吗?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多亏这位于小姐还记得,邵年时转身就将桌子上初家商会递过来的请柬给拿了起来,在于嫣红的面前晃了一下,对对方笑道:“我这里已经拿到了,现在我可是与杜老板一笑解恩仇了。”
“你觉得脱离了危险的我,还需要别人的帮忙才能拿到工商界的邀请吗?”
“所以,于小姐,您就不要为我的事儿犯愁了。”
“你只要好好的陪着张少帅,等我出现的时候多多替我美言一番也就罢了。”
反正我是不可能带着你去宴会上的,别说广州的未婚妻说不过去,就是场内的孙少帅和杜月生也说不过去了。
邵年时可是太明白男人的心里了。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因为女人而跟大人物结仇的。
看到邵年时竟真是脱线就拆桥,于小姐的脸都耷拉了起来。
若不是对面的这个小子,长得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她现在肯定就要来一出翻脸无情给对方挖沟活埋的戏码了。
算了,算了,人家对着自己除了正常的交易之外,那是避之不及的。
她还在这里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想到这里的于嫣红就有些悻悻,随手就将请柬给扔在了地上:“爱要不要!”说完,就是一转身,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那门摔的哐当一下,若不是这一层就几户住客的话,怕是一个楼道的人都要出门瞧瞧的。
不过多亏于嫣红的提醒,他今天晚上出息这场宴会,看来要多带上一点东西了。
邵年时的眼光放在了他从广州拎过来的那个保险箱上,脸上就挂上了深思的表情。
待到晚上出门的时候,他难得的将自己在上海先前制办的定制西装给取了出来,白衬衫,黑领结,外加绸面暗绣的马甲背心,一双系带的黑皮鞋,这行头就足可以出门了。
待到他从大富豪走出来,初家对外的公派福特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
因着这几日邵年时一直在大富豪进出的缘故,守门的门童早就将这位年轻老板的脸给记在了心中。
他笑出来八颗牙齿,将酒店的大门替邵年时打了开来,转手,他胸口的小口袋中,就多了一张面额达到五元的法币。
这是一个善良的老板,从不曾低看他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
听每天去顶层收取衣物进行干洗保养的女仆还说了,每一次这位先生在房间的时候,都会对她说一声谢谢呢。
这一定是一位大家的公子,都说北方出得贵族,南方出得世家。
这莫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吧,可真正是身姿挺拔,教养得仪了。
已经上了车的邵年时可不知道一位小人物对于他的崇拜,他随着初家的公车来到了会场的举行地,可算是见识到了上海商界到底有多么的繁华。
在山东济城,能够得上数的商人真可谓是寥寥。
但是在上海,邵年时看着这正门口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由的感慨这里果真是一国的经济所在了。
这当中大部分的人邵年时都不曾认识。
当邵年时打算进得门内先细细的观察一番的时候,却看到收取请柬的门口处,有一个人高声的对他招呼了一声。
“年时,来,来你杜大哥这里!”
邵年时一抬眼,心中却是一阵的无语。
杜月生竟然作为接待人的身份站在了登记处的所在。
问题是只有在商界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才能站在这个位置,替上海商会来招待八方的精英啊。
大概是看出来了邵年时的疑惑,这杜月生竟略带了一点得意,可是毕竟周围全是熟识的人,所以他的笑还是收敛了几分:“哈哈,奇怪吧,邵老板,前几天刚才得的信,不才,被众位同僚信任,刚被推举为上海商会会长,我大哥黄金荣是总理事长。”
“所以,今天才能在这里替诸位同僚跑腿办事儿,也算是为上海的商会尽一份心力吧。”
好家伙!
邵年时突然就庆幸了起来,得亏那日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要将自己的货物拿回来,而对于合作的事儿并没有那么大的抗拒。
否则,不说别的,得罪了杜月生,就以后的生意怕是也要难做了三分了。
这算是歪打正着,那他一定要好好的想一下,怎么才能利用这个关系,为自己谋利才是。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带上了他最为擅长的纯真又善良的微笑,迎着杜月生的招呼就跟人握了一下手。
旁边几个因为杜月生的开口而有些侧目的商人们,就因为邵年时的这个笑以及他过于轻的年纪,就把刚升起的几分好奇给散了下去。
瞧着就是谁家的子弟,还是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生面孔,怕是过来长长见识的,与上海的商界,无足轻重。
邵年时用最快的方式将自己的注意力给降到了最低。
与杜月生打完招呼了之后,进入场内的速度也是又快又稳。
这让瞧着邵年时的背影入场的杜月生啧啧了两下,不由的感叹了一句,了不得哦,转头就去新来的某时任官员去打招呼去了。
这个上海本就是一个风云莫测之地,旁人掀起再大的风浪,又管他杜月生何事?
故而等到这场宴会真正的开始的时候,杜月生也就没再故意去关注邵年时的动向。
让可算是得闲的邵年时,寻了一处小小的角落,与负责这个大厅侍应生安排的大厅经理,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起来。
几块大洋塞到了这位经理的口袋里,场内客人的归属就被邵年时给摸了一个清清楚楚。
当他还想着细细的了解一些八卦的时候,却听到大门处传来了一阵的骚动。
摆了好大排场的张少帅携着给自己涨足了面子的于小姐款款而来。
来了,这才是邵年时今日出现在此地的目的,不枉他等了许久,终究是能有所收获的。
耐心十足的邵年时见到人来了之后,就彻底的踏实了起来。
他与一进门就四处环望,看到他的存在还眨了一下眼睛的严小姐的眼神碰到了一处,大家心照不宣了之后,邵年时就站起身来,往大厅一侧的花园走廊上走了过去。
那里有一处玻璃门,推开就是满是栀子花的花丛林荫。
对于不习惯场内喧嚣的人来说,这里有石凳两只,小桥一座,实在是很适合聊天的所在了。
拿着酒杯的邵年时,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他才迎来了一位刚耍的有些兴致的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面容白皙,浓眉大眼,带着北方男人高大浑厚的身姿,带风而来,就算是见多了能耐人的邵年时,也要赞一句,好一位英俊飒爽的好男儿。
真正是集天地钟秀与一身的帅小伙了。
看来那玉面少帅的外号,决是没有起错的。
至于这位帅气又年轻的少帅站在自己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邵年时都不觉得有多失礼了。
“你就是邵年时?”
“我就是!”
“听说你千方百计的想要见我一面?喏,你现在见到了,可是还有什么说的?没别的说的,我就先走了啊。你瞧见了,我也挺忙的。”
邵年时站在张少帅的对面,看着这般肆意飞扬的人,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不是所有被捧着,敬着,宠着长大的男人,都带着这股子的气息呢?
这种感觉,这种性格还真是让人羡慕,可惜啊,他好像最擅长的就是跟这一类的人打交道的吧?
邵年时立刻就笑了:“当然没见完,像是张少帅这样的人物,见之一眼为幸事,若是能见之多眼,就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了。”
“我曾听人说过,张少帅乃是现如今的第一公子,我以为这是外人夸大所致,毕竟张少帅的父亲乃是中国响当当的人物。”
“但是今日一见,我不得不承认俗人固有的观念是多麽的荒谬。”
“张少帅因其名声所累,必然被不少人误会过吧。”
“你本清清明月,奈何世人污浊啊。”
“真不知道与张少帅做朋友的人是得多么的荣幸,更不知道那些能伴随在张少帅身边的美人,是修来的几辈子的福气。”
“我曾与于老板打过几次交道,别瞧着她长得妩媚婀娜,却是一个办事儿不输于男子的麻利人。”
“而此种传奇女子却对张少帅推崇至极,在今日帮忙我与张少帅面见之前还特意嘱咐过我,莫要被张少帅的风姿折服,表现的太过于谄媚,而被张少帅不喜呢。”
“就像是于姑娘于我们青城的人来说,那可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传奇人物。”
“像是这种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都夸赞的我气度风姿不如张少帅多亦,那这真人是不是也被夸的太假了啊。”
“多亏了今日有于姑娘的引荐,我才明白了,自己所为的眼界广阔,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到这里的邵年时就朝着张少帅递过了右手:“鄙人邵年时,有幸遇见张雪亮先生,幸会!”
这一通夸的,问题是邵年时还带着一脸的淳朴善良,把张雪亮给夸得那叫一个飘飘然,这个只比邵年时大了四五岁的年轻人,带着点飘的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于对方握在了一起。
“张雪亮!”
简单明了,却表明了一个态度,小子,你有资格跟我张少帅再聊一阵了。
就着这个握手,邵年时是再接再厉,他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开怀,把今天接触的主要目的,顺嘴就给说了出来。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与张少帅出一个主意罢了。”
“这当中私心很重,但是对于少帅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的。”
“本想着凭借着才能就能让少帅对我刮目相看,谁成想,我反倒是折服在了少帅的风姿之下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依然还要将原本的目的坦率的告知少帅。”
“何去何从,就听少帅您自己的心愿吧。”
“哈!大兄弟,你这果真是山东人,有点太实在了吧?”
张少帅被邵年时的坦诚给逗乐了。
他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小子,可是比上海商界会场之中的那群老头子有趣的多了。
正好今天这种正经场合,美女基本就没多少,跟这个小子少聊两句,仿佛还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你有事儿跟我说?来,咱们坐那边坐下来聊。”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冲销
不过三两句话,一个握手,邵年时就得到了张少帅的些许好感,将机会抓到了手中。
待到邵年时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张少帅听的时候,这位本就喜欢搞事情的年轻少帅是一拍大腿,对着邵年时说了一句:“干了!”
“我早就瞧着那群人不顺眼了,这事儿啊,我帮定了。”
“不过说事归说事儿,你跟张宗昌的恩怨,我可是不会去插手的啊。”
“我父亲现在必须要忍得那个张土匪的气焰,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腹背受敌。”
“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发家了之后就一直阴奉阳违,不听调令。”
“若不是他在山东跟日本人合作了,我父亲至于现如今如此的被动吗?”
“那日本人无依无靠的,敢跟我父亲真正翻脸?”
“不是横是吗?不是跟我家抢铁路区域的运输权吗?”
“我让他关东军满洲军的军粮都发不下来,我让他们东北的商人先好好的遭一次罪再说!”
说完了这番话,张少帅竟是搂住邵年时的肩膀,狠狠的拢了一把,特别豪气的跟对方说到:“具体的事儿我让更懂的人跟你交接。”
“这事儿不能由着我这个少帅出面。”
“咱们办的隐蔽点,势必要给他来个大发的。”
“明天我东北部的运输采购专项人员会给你联系,咱们以后啊,有什么事儿就让于嫣红给咱们传递。”
“至于明面上的,你不过是今日有幸碰见我,跟我攀谈一会的幸运儿罢了。”
“咱们呢,还是保持着谁也不认识谁的状态吧?”
“我没问题,全顺少帅的方便。”
邵年时的眼神真诚,表现出来的全都是少帅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帅说什么都对的状态。
将张少帅最后那一点自己被利用的感觉也给消除了。
这必然就是一个早就对他心生仰慕,想要找机会结交的人罢了。
不过这个人的确是有才又足够的年轻,也算是有资格与他有所交集了。
骄傲的张少帅重新归于到了喧闹的舞池之中,而已经完成了此次使命的邵年时却是顺着这条花园走廊直接走出了宴会的现场。
他在停车的胡同中走出,安静的上了车,结束了他来上海的一次很巧合却有用的偶遇。
在这之后,再继续的停留对于邵年时来说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杜月生与人行了一个方便,给邵年时于送货的渡轮上寻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床榻,让他带着自己的药品顺顺利利的先返回到了广州。
等到他的人都走没影的时候,后知后觉的于嫣红才从张少帅的口中知道了那个狠心的人的行踪。
想到这两个人今后的联系说不定还要再用到自己,这位嫣红小姐才没有因此过于着恼。
至于经过了多日的航行,在脚踏在广州这片土地上之后,邵年时除了见了一下身边的人,第一个联系上的就是远在青岛的陈介夫了。
从邮局中取到了新鲜出炉电报的陈介夫,当下就把厂子中所有的骨干员工都留了下来。
在这个黑漆漆的厂房中,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与问题被抛了出来。
“工人们的家属安置问题解决的怎么样了?”
“八成的工人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迁移到济南。”
“他们早在邵先生离开山东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往济城搬家了。”
“现在除了不打算离开家的个别本地人之外,大多数的工人都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很好,那么可以长途运输的车马行,运输队准备的怎么样了?”
“厂长,你放心,是初家商会的人帮助我们联系的。”
“陆路上的所有人都打点好了,押镖的是初家惯用的镖行,负责运输的车队也是初家自己的生意。”
“厂子里的机器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件精密仪器早已经转移,大件机器内部也动了手脚。”
看着最重要的几件事儿都已经准备妥当,陈介夫就将目光转向了最后的组别:“仓库里我们最终冲刺出来的布料都已经运出去了吗?”
运输组的组长点点头:“是的,昨天我们已经跟邵厂长联系的人碰上了头。”
“一部分上了从大连方向开过来的走私船,另外一部分已经拉到了天津卫的所在。”
“那边的火车站控制在北方政府的手中,仓运车皮正等着我们的电话呢。”
“只需要咱们这里放话,就能当天上车,直接奔东北而去。”
“厂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厂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这一张张激动隐忍的脸庞,陈介夫一身的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行动起来!”
“就从今晚,让我们的货先上车!”
“老冯,老李,你们两个断后。”
“待到都走了之后,明天还把门正常的打开。”
“留在这里的少量的工人的工资我们要开到月底,用等待上海的原布运输到青城的借口,把这几天先敷衍过去。”
“明天我委托的律师行,就能将工厂转让的合同给搞定。”
“咱们先把卖厂子的钱拿到手中再说。”
“现在,散会,祝愿大家一路顺风。”
一句话将一圈人说的心照不宣的拱拱手,相对无语,却是快速的从这间仓库之中你散了开来。
第二天的青城晚报之上,登了一条让青城市民大惊失色的新闻。
这个等同于爆炸性的消息,让所有的人都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大华纺织集团,因扩大生产节约成本的原因,将原厂转开到山东济城。’
‘现大华印染厂,大华纺织厂,德耀纺织印染厂将全部出售给三井,承德,本口等三家日本株式会社的负责人。’
‘在大华搬迁之后,原厂的生产进程与用工合同暂时保持不变。’
‘我青城将会完成纺织业的大一统,从而完成布价统一稳定的繁荣局面。’
任他说的天花乱坠,青城的市民们却是知道,他们完蛋了。
被一家寡头垄断的布料市场会有多么的凄惨,只需要问问从大连锦州方向过来的东北人就知道了。
家中但凡是有些时间的,宁可多花些时间,不远千里的划船过来买一船私布,回去囤着穿,也不愿意在东北买当季的时髦布料。
还不是因为那个已经被日本人垄断了布价的所在,买不到像是青城这么便宜的布料吗?
而现在,他们就要像是倒霉的东北人一样,要忍受高价布的蹂躏了。
一时间,青城市民是哀鸿遍野,但是造成了这种既定事实的日本联合商会却是洋洋自得。
“那些个中国人再会做生意又如何?”
“现在的青城可是我们的租界区域!”
“我们合作无间的张桑,真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
“看看,给那个陈介夫扔了一封恐吓信,他就下破了胆子了!”
“青城的警察局哪里敢管他这个事情。”
“哈哈哈,咱们终于可以做成像是东北的同僚那般省事儿的生意了。”
“再也不用因为销量的问题天天被我们的上司谩骂了!”
“陈介夫,邵年时,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你们还是滚粗吧!”
“用不了多久,他们趴着的那个济城,怕是也会有日本同僚赶过去喽!”
“哈哈哈哈!!”
报纸上的消息,是日本人放出来的。
在今天大家刚完成了工厂的交割,货钱两清了之后,日本的联合商会就让人在报社把消息给放出去了。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谁在做主。
那些个购买大华家的飞虎牌的布料的小市民们知道知道,以后可没有什么大华和飞虎了!
日本人这里正得意着呢,在家中负责收拾销毁剩余资料与文件的陈介夫,却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一步工作。
他看着这个自己工作和奋斗了接近一年的所在,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的抬了一下自己的礼帽,转过身去,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也许这里曾经承载过他的辉煌过往,但是他知道,他更加美好的未来,一定是在他的前方。
陈介夫离开了,在拿到了转让款的当天。
留下了当地的相关部门,以及全权委托的律师行与买办来负责后期的交接。
就在日本人漫步在大华的车间,检查着这些个机器是否能够运行的时候,数十辆的火车,正从山东的各条铁路线,朝着东北沿线进发。
而在青城的港口上,几艘写有粮食的货船,正呜呜呜的扬帆,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常年来往在渤海湾几大港口中的走私黑船。
这其中有两三艘最大的走私船上,挂着于字的招牌。
在海上巡逻的海警,无论是日本人的还是中国人的,都跟眼睛瞎了一般的将其无视了。
像是这种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在渤海湾中往来一番。
因为东北常年高寒的气候以及邻近俄罗斯,内蒙古的有利地势,早就了那里出高挑又异域的美人的传统。
而于小姐的船,别瞧着大,那上边用来运的是人,而非是一般的货物。
那些个风华正茂,或是含苞未放的姑娘们,踏上这艘南下的船,就能将自己卖出一个好的价格,避免了饿死的结局。
现如今,于小姐的船可是说了,那是替上海的大亨采购的精品货物。
早就拿着钱买了路,现在又是张少帅面前的红人的于嫣红,就算是她人不在青城,却只需要一个电话,说出来的话也比平常更为管用了。
就是因为这个,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上,出现了如此之多的违规船只才没有人去深究。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那些从天津,北平,青城,济城等处发出的布匹,正在用自己的速度被运输到了东北数十个最有声望也是最有手段的囤布头头的手中。
而这些个在小批发商以及各个城市的分销商的眼中如同财神爷的存在,现在正站在黑漆漆的广场上,目光发绿的盯着一个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猛瞧。
这个男人的头顶上挂着一盏唯一点亮的大红灯笼。
在已经转暖的东北大场中抄着袖管子的朝着底下喊着口号与单号呢。
“都听清楚了啊!
“今儿个能到的货是十个车皮!”
“只能供应三个布商的订单。”
“所有的价格,听清楚了啊,不要你们运费,不要你们的人工,不要你的损耗。”
“全都是先提现结的出厂价!出厂价啊!没有加任何的利润的裸价!”
“能用这种价格拿到布的,就是人家山东自己的布商都没这个待遇。”
“现如今人家过来给咱们东北商人了。”
“所为的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沿着咱们的大小城市,只要是个卖布的地方,就tm的都给老子散出去哈!”
“就这种价格,一件才18个大洋,还是花布!”
“我就问,人家够不够意思!”
“你们这帮子人,可别学那个黑心肝的,把人家的布给囤起来以后卖了!”
“咱们做人要讲究一个良心!”
“人家把钱都给送到家门口了,若是还不帮大兄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那我们最豪迈的东北人算是个啥玩意儿啊!”
“人家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要跟小日本的商人们干硬仗了,咱们东北老爷们帮不上忙,但是也不能拖后腿吧?”
“像是咱们这些干趸货的,那些个没被那帮子狗娘养的追过?”
“谁家没被日本狗子给扣过货?”
“多少老少爷们因为这帮狗日的抬高布价穿不上衣服?”
“你说咱们为啥干囤布这个行当?还不是为了给老百姓谋个福利,为了自家的老乡能过的别那么的苦吗?”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好好的当一次英雄,让他们日本王八羔子看看,咱们东北人的血性!”
“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干?”
台上的人振臂一呼,台下的人高举拳头大吼道:“卖光它,卖光它!”
“把俺那嘎哒的布价扯下来!”
“让它们狗娘养的去吃翔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倾销
“俺们这里肯定可劲儿的卖,帮忙山东仁义的大兄弟,救助东北穷困的老少爷们!”
“俺们这里要五十件,我顺着齐齐哈尔那条线,一路散货,不出三天我就给你全卖光了。”
“俺这里要三十件,俺去内蒙去卖,一会就能卖光!”
“我这里要一百件,我往苏联边界走一圈,有多少,我都能给干出去啊!”
一时间,群情激昂,众多大布贩子是激动万分啊。
赚钱,太赚钱了!
卖,就算是只冲着给日本布商添堵这一条,他们也干了!
看着底下的人仿佛头上都扛着三把火了,站在台上的人知道火候够了,他将身上的外衣一脱,随手就扔在了地上,就在烛火的映照下,他拿起了身旁撞起来的那一卷布料。
刺啦,布料被展了开来,在灯笼光的映照下,大家发现这些布料的质量真是好的可以。
青城的大华纺织厂并没有因为这最后一锤子的买卖就砸了自家的招牌,在灯笼光的垂直照射之中,那布竟然把光遮挡住了大半。
漂亮的大红牡丹,带着喜庆的气息,因着红彤彤的大灯笼的映照,折射出了五彩琉璃一般的光芒。
“好布啊!好布!”
这样的布不论是拿出来做嫁娶,还是家中有个什么喜庆事儿,亦或是过个年的,都是合适的。
更何况红布在这些布料之中所占的比重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不但是价格,就连质量都是上乘的。
那他们这一趟,能给自己赚来的可不只是一点点的声誉了!
周围人的钱他们赚到了,临了还能赚一声谢谢呢。
干起来,干起来!
大家热火朝天,却因为布料运输的缘故,有先有后。
售卖的城市距离最远的就占了运输线过长的便宜,由着他们这些往边境,往老毛子,泡菜国,蒙古陕甘的所在先行一步了。
“多谢诸位兄弟承让了啊!”
“让我们先走,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等到你们若是就近把布料给卖完了,那我们的货也就走不出这一寸之地了啊!”
“兄弟们只能承诺,绝对不会在哥几个的范围之内甩货!”
“俺们就到了自己的区域内,才开始放出去!”
“等到了那个时候,哥哥们也拿到新的货物了啊!”
这些个最远运输线的商人们,说的十分的实在,让在场的沈阳,锦州的人心中也跟着舒坦。
既然侵害不到自己的利益,早拿一些,晚拿一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钱就放在那里,躺在家中也就拿到了。
现在表现的大方一些,不是尽显东北老爷们的风范嘛!
一时间‘不在意!’‘你们远你们先来’的言论是纷纷而出。
本应该是竞争的关系的囤布商人们此时竟是其乐融融。
既然大家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并有了拧成一股绳的劲头,那下面的事儿就办的流畅了起来。
这十条车厢,一整列车皮的货就先给了场内最远的三个区域的布贩子。
看着陆陆续续还有散货物从陆路过来,张少帅的手下,负责进货采购,当初也是跟邵年时在青城接触过的张副官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笔生意,让他的小金库之中成功的多出来了两套大宅院。
一套购置在上海,一套购置在广州。
都是邵年时由着电话线给那边通知的。
对于他来说,也许一辈子也不见得离了东北的老窝,但是无论是家人亦或是变卖了,都是一笔实打实的财富了。
在东北最大的军阀少爷的支持下,一股涌动的暗流在东北的布料市场之下,就如同春天破冰的温泉,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重开束缚,奔流之下。
在青城的大华纺织厂完全交接后的第二个星期后,位于日租界区内的日本纺织联会的商人们惊恐的发现,整个东北区域的老百姓们,竟然都不穿衣服了。
他们的布料售卖,从一个基本稳定的量,瞬间就跌落到了几乎为零的停滞状态。
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布价掌控,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的跌落到了一个历史的最低点。
市面上正在贩售的布料,其价格就像是他们不曾入驻东北的时候一样。一片欣欣向荣。
只可惜卖的不是他们的布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八嘎!”
垄断东北的日本布料商人的桌头摆满了他让下人们去各地收罗来的便宜布样。
他们惊恐的发现,整个东北都被充斥满了的原布花布,竟然都来自于同一个品牌,飞虎牌。
而这个品牌本应该早就被掌握在了青城的日本商人的手中。
但是现在,发生了什么?
他们竟然被自己人给阴了?
这群愚蠢的青城商人,不会是为了赚钱,竟然干出了监守自盗的事情了吧?
他们这些人不会是嫉妒大东北的一统,以及东北布料商人的高利润,为了让他们的商业神话破灭,从而干的损人不利己的商业挤兑的行为吧?
混蛋!这群愚蠢且短视的人。
他们难道不知道,帝国的军部的压力有多么的大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大日本帝国为何要拼命的往外扩张吗?
不说别的,就光满洲里一处的土地上,为了供养帝国的军队,每天都需要数以万计的真金白银填充到其中。
而这其中的大头,都是靠着他们这些在东北贫民赚钱,并实现经济封锁的军管商人们来实现的啊。
现在,不过是一批布料,几个短视力的商人,就让前人辛辛苦苦几年的布局瞬间毁于一旦。
东北纺织联会的会长,看着坐在会议室中来自于各地的纺织商人以及经销商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以及他们手中惨淡的近乎于百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越来越多的报表,他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门就彻底的秃了。
这一次的损失,足可以供养目前入住在东北边境处的日军的近一两年的军饷装备了。
而这个损失,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些根本什么都不曾做的东北同僚们来负!
这件事儿必须马上上报给军部,他要联合所有军管商人一起,告那群自由散漫,崇尚自主竞争的私人大商社们一状!
想到这里的联会会长那是带着一众的商人群情激昂,一封愤怒溢于言表的告状信,就这么快马加鞭的被送到了驻扎在中国的满洲里军队元帅的手中。
当看到相当于军队的钱袋子被人莫名的摧毁了,他们这些生活在中国边境和内里的军人们怕是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了……这位将军的怒火当时就蹿了起来。
“愚蠢又自私的商人,不是帝国需要的人!”
“那些所谓的精英,不过是利己主义的伪善者罢了!”
“现在的帝国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参与!”
“我们的帝国想要走出困境,只能上下一心,视线*****共利的目标才能达成!”
“所以,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都应该受到严厉的斥责!他们应该被送到军法处!应该受到军事法庭的制裁!”
“去,去取我的笔墨来,这件事儿我不但要致电满洲里最高指挥官,我还要给远在日本的天皇陛下的理事官员写信。”
“我要将国内那些崇尚着唯利主义毫无家国大义的商人们丑恶的嘴脸揭露在天皇大人的面前!
“我要让他们知道,为了赚钱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办的!”
愤怒的东北日本联合商会的商人们在此时从未曾有过如此的心齐。
他们看着自己的会长大人做这一系列大快人心的事情的同时,也不忘记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来配合着此次事件,一同给青城代表着的独立商人们施压。
大财团又怎样,曾经的世家贵族又如何?
现在可是天皇军政的时代,你们那些守旧的家伙,也是时候为国家让出自己应得的利益了!
于是乎,邵年时与张少帅的冲击东北布料市场的大计,就造成了日本军政商三方面的小幅震荡。
最先收到消息的正是驻扎在东北边境线,现任满洲里的最高指挥官,织田野井。
当他听说自己的近千万的军费拨调竟然突然就打了水漂了。
他当时就将身后架着的武士刀拿起,把自己的办公室的一角给砍了下来。
“这些个混蛋,八嘎!”
“拖后腿的家伙,是想要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保卫我们领土的安全吗?”
“不知道我们现在正跟苏联那个庞然大物两军对峙吗?”
“他们这是资敌!”
“去,立刻派人,去青城!”
“与当地外港海岸的日方军队联系。”
“我记得那边的驻军是海军的编属,这帮子海军将领,从根子上就觉得我们的陆军低人一等是吧?”
“说什么精英军官毕业的才有资格上伟大的日本舰艇!”
“这群混蛋,一定是用对方孝敬的钱来改善自己官兵的生活了!”
“我要给青城的驻军将领打电话,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多么的无耻!”
反正这事儿是不能了了。
在东北都炸了窝的时候,青城的商人们在干嘛呢?
正在热火朝天的试验陈介夫先生给他们留下来的染料配方呢。
为了将一切都完美的还原,六个纺织印染厂的厂长连带着他们的技术骨干就都汇集在了原本的大华纺织厂,现在的日本大华的印染车间之中。
几个在厂子转让之前就跟在了陈介夫的身边,依照合同的规定跟其学习印染和纺织技术的熟练技工,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进行布料的印染操作。
一方面是起到激励的作用,另外一个方面是,从今天起,他们这些人就要在这里负责日本商人们派过来的技术工人的培训工作了。
因为只有他们手把手的教会了大家,那么他们的厂子才能正式的开工。
从今往后,他们日本人的布料,不!仅仅只有他们青城的日本人的纺织厂的布料,才能印出如同陈介夫的飞虎牌一般鲜亮的颜色了。
是的,不论竞争对手最终是如何的结果。
但是作为一个商人的角度,不得不承认,大华的飞虎牌在印染方面的确是超过了他们日本人自己的配方了。
他们的布料,就好像是现在对外贩卖的进口染料桶中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连比色卡对着比较,都没有任何的色差。
甚至在某些极为亮眼的颜色里,大华印染出来的比染料桶外壳的颜色还要鲜亮。
现在,这种技术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们日本人了。
这可是他们派出去的两个技术工人,从同到尾的跟在陈介夫的面前染过一次,并被对方承认出师的结果呢。
现在,这般赚钱的绝活,就只有他们六家背后的财团能掌握了。
他们日本青城商人的布,以后将会卖到中国的大江南北,不,是整个东南亚,甚至还可以希冀一下出口到海外的目标呢。
就在几个厂长因为美好的畅想而偷着乐的时候。
就看到这两位被陈介夫手把手的跟着教会的技工对着燃料槽大喊了一句:“出槽口喽!”
一匹布哗啦啦的被机器从染槽之中脱了出来。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开始放着莫名的光芒。
这匹样料,只需要最后的一个自然阴干的步骤,再进行三次的过水漂洗,就能知道最后的成功与否了。
他们六个人甚至都想到了,若是这一批布成功了的话,他们第一时间,就要将最鲜艳的布料,供应到他们国内的市场之中。
也只有伟大的日本天皇陛下以及日本高贵的消费者们,才配穿这第一批最华贵鲜艳的布料。
他们六家纺织厂的名声,一定会因为这一批布料,而响彻整个日本的。
他们这里想的倒是挺好的呢,这布料嘎吱吱的卷着卷着,突然,‘砰!’‘滋滋咔嚓’料子就卡在染槽的上方,卷不动了!
“混蛋!出了什么事情!还不赶紧去看看!”
站在槽边的技术主管对着操作机器的工人大吼了起来。
可是只负责按动按钮的工人也十分的委屈啊,他只得拿起一旁的工具箱,找到负责机器维修应急的工友,一起去卷布的机械处去查看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得意
待到他们将机器的外壳一拆下来,就被无耻的大华给气笑了。
因为这个机器的内部被懂行的人动过手脚。
其中几个重要的轴承零件,竟然被他们给更换成了十分脆弱的部件材质。
还有一些更为精密的连接点上,在十分隐蔽的位置都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若是不将这些个外壳给打开的话,只单单的看着外边,不出两三次的使用,这些个机器怕是就要立马报废了。
现在的问题是,大华的这些人只单单是将机器给破坏了就好。
就怕他们在一些容易过热的位置中再加上一点容易爆炸的作料。
坏掉的机器不过是损失一部分金钱罢了,可是若是带上危险易爆的这个条件,就有些过于可怕了。
发现了问题的工人们赶紧就将这件事儿汇报给了正在现场的厂长们。
在一片骂骂咧咧声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狡猾的陈介夫在离开的时候,给他们找了一个极大的麻烦。
这几天,他们以为自己的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建设的。
给他们只留下了几十个员工的空工厂,原材料储备仓库之中连根毛都见不着,他们都可以忍受。
毕竟原材料没有了他们可以自己进,人没有了,他们可以慢慢的招。
但是现在,却是把这些足有九成新的机器给破坏到了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地步。
这种损失,简直让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当初来验收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了机器可以正常的运转的情景。
谁还能想到,实际上的内里已经给破坏到这种女程度了呢?
但是技术主任的说法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就在没有正式投产之前,他们再来检查一遍吧。
原本以为收了一个现成的新厂子,无损耗的跑上三年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可倒是好,留下一批废铜烂铁,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的不能让人安心!
厂长们将拆开机器大规模的排查的命令给下达了下来。
然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那批还没收起来的布料上边了。
别是这边也跟着出什么问题吧?
那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你们几个,手动将布拉上来!赶紧安排晾干,过水!”
“要确认颜色和成品了之后,再来跟我们汇报!”
“嗨!”
几个技术工人听了命令,七手八脚的就用人工的方式来处理后续的一些步骤。
而已经被扫了兴致的厂长们则是打算先各自回去,等到这批布料出了成品了之后,再聚集到一起商量后续学习与贩卖的事情。
他们的心中都有一层深深的忧虑,陈介夫这个貌似忠厚,将心思只放在技术研发的厂长,从哪里来的如此恶毒的念头?
早已经抵达到了济南的陈介夫在相对有些燥热的济城之中打了一个嚏喷,一点都没有往有人恶毒的咒骂他这方面想象。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替‘恶毒’邵年时背了一个隐形的黑锅。
在他办完了该办的手续了之后,早就随着初家的车,去往初家在济城郊区兴建的新厂房之中报道去了。
至于机械手脚的事儿,邵年时留在厂里的工人顺带手就做了。
而他自己,揣着手的陈介夫对着轰隆隆开着的染槽,欣慰的笑了。
这些个配方可是他的大宝贝。
拿走了他的心头宝,吃不下去可别怪我给的太多才是。
就在青城的厂长一脸的丧气回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却看到慌张的助手往他的手中递过来了一个仿佛烫手一般的电话。
“谁打过来的,不是说了今天是检测的关键时候,谁的电话都不接的吗?”
这位助理却是战战兢兢:“不接不行啊,是东北纺织联合商会的会长,他指名道姓的要让厂长你接电话的!”
“若是您还不回来,我可能都要跑一趟大华去找您了。”
听到是远在东北的日本商人打过来的电话,这位厂长心中再怎么的不满到底还是坐在座位上把电话给接了起来。
好歹也是一个国家的老乡,且看对方有什么急事儿吧。
可是谁成想,他接过电话,等待他的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辱骂。
待到他勉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感到惶恐,反倒是出离的愤怒了起来。
他们东北那边的事儿,凭什么就扣在了他们山东青城的头上了。
是,飞虎牌的布卖到你们那大半年可能都没有销量了,但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是东北的人无能,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摸的运输,偷摸的销售。
若是讲究最主要的责任,应当是东北的联合商会负有全责。
现在知道事情闹大了,就找了这么一个随便的理由扣锅?
是不是觉得他们在山东的这些个自由的商人背后没有军队就好欺负了?
这事儿就算是要追究,不也应该有个主要责任是次要的责任吗?
所以,不觉得自己应该负有主要责任的厂长,在挂掉了电话之后就跟其他的几家厂长通了一个气儿。
在得知大家都被这个会长给挨个的骂过了之后,几个人就商量了一个决议。
不就是搞联合吗?
他们也可以啊,青城的纺织行业的人联合起来,我们也抱团与其抗争呗。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一定的帮助。
对方身后站着的是满洲里的陆军总指挥,所以他们也必须要找到一个分量够重的人成为他们的靠山。
这些人都不用商量,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人选放在了已经寻求过一次帮助,也算是有些交情的青城港驻军部队的指挥官的身上了。
不怕,用重金拜托,将事情的原委讲解清楚。
就算是要找他们的麻烦,也要给他们一个申述的机会吧。
那些个东北的莽夫,就知道不是个会做生意的。
这若是在山东,出现了这么多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还没等着他们将布销售出去呢,就会被这里的好伙伴,张督军给抓起来的。
看来东北的同伴们与当地同样姓张的军阀的关系已经相当的紧张了。
在这么敏感的关头,怎么可以将所有的锅都甩在旁人的身上!
一样不舒服的青城商人就将电话打到了青城驻军的内部。
正好,刚才挂了满洲里军方电话的将军,心中的气儿也不顺畅。
作为一个高贵的海军指挥官,本身流着的都是精英的血脉。
跟那种泥巴腿子,曾经不过是用一些随处可见的物品命名的贱民,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若不是天皇陛下的不拘一格,哪里有他们现在的地位。
不过是有了一些权力,竟然敢对着他大呼小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被问责的青城的商人们的电话就跟了过来。
这位自认为涵养不错的海军驻军指挥官在听明白了事情的真实缘由了之后,不由的冷笑了起来。
“你们放心,这件事儿就算是被召唤回国并被相关人员拉去调查,我也敢保证,不会有人在这背后故意去陷害你们的。”
“我想要保住一些人,让国家公平公正的去处理这件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过,你们几个要把这件事情的缘由仔仔细细的写清楚,相关的证据也要搜集起来,最好能将东北的乱事儿着重的指出。”
“让帝国看看,东北军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而他们的愚蠢有给我们的帝国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他们在损失造成了之后,不但不想着怎么去弥补,反倒是要拉出无辜的同事们去背这个罪责。”
“像是这样的蠢货,才是应该去军事法庭的人!”
听着电话那头的嘱咐,这群青城的商人们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几个人嗨嗨的道谢的同时,也十分阴晦的表达了,他们几个人将会联合起来送将军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的行为。
并对将军对于青城商人的维护,表示出了万分的感谢。
出于礼貌,他们也愿意跟远在日本的本部汇报一下,让他们在相关领域之中为将军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合作。
既然已经成为了一条线上的伙伴,不就应该守望相助吗?
作为一个时不时就被人捧着的贵族子弟,青城的驻军将领将对方的好意欣然的接受了。
但是当他听说,他们青城印染出来的布料也将会成为送给他的礼物的时候,就不由的多问了一句:“怎么,这有什么不同吗?”
几个自认为已经拿到了最好的印染技术的商人们有些沾沾自喜:“嗨!是的将军,我们将会印染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图案,将它送到将军的府邸之上。”
“我想老夫人一定会十分的钟爱这些具有中国特色的纺织图案的。”
“这是十分美丽而极具优雅的东西呢。”
“既然是这样,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有了这样的功劳,帝国也会在这件事的评判之上偏驳与你们的。”
“难怪你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如此的有底气!”海军将领笑了:“原来,是找到了让帝国能够承认的实际业绩了呢。”
“这可比空口说白话要好的多了!”
“那我可是要特别的期待了!”
话题就在十分友好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放下了最后一点顾虑的青城商人们,现在要忙碌的是与东北方面的商人打后续的官司。
这件事儿随着东北布料销售市场停滞的时间,渐渐的发酵了起来。
气急败坏的负责东北方面经济事务的厅长就将整件事情直接捅到了天皇手下的执政内阁之中。
此时距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青城的商人们在与各个方面扯皮的时候,也终于等到了他们印染的第一批布料三次检验的结束。
新印染风干的布料一批批的摆放在他们的眼前,其中各种颜色的布料都经过了三次左右的过水洗涤。
通过拉扯,熨烫,几番折腾之后的布料,展开来透过光线的检测,依然还是能够看出最为鲜艳和明快的色彩。
这些个染料没有问题!
这个认知让所有的日本商人们都兴奋了起来。
搞技术的还是实诚啊,大概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才弄坏了机器,但是在合同说好的配料与秘方上面,却实实在在的按章办事儿了啊。
既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原本打算着给这个陈介夫一点苦头吃的想法,也随着成品布料的出库而烟消云散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加大机器,开始生产!”
“对!各个厂子的技术工人可以跟随在这两个技术骨干的身边,一边学习一边生产!”
“实践的过程中,才能高速的学习!”
“让工人们都给我打起精神,从今天起,我们要将各种花色都印制起来!”
“争取在今年的夏天,让我们帝国的百姓们穿上最美丽的花布!”
“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我们美丽的日本姑娘们穿上青城纺织厂的布料所制成的和服了。”
“那将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的荣耀与成绩啊!”
几个人激动坏了,连忙吩咐底下的工人开始加班加点。
那些个曾经因为长距离的搬迁而犹豫着留下来的工人们,在这个时候,脸色都变的白了。
早知道会面临如此凄惨的境遇,他们怎么就忘记了那些个在日本的工厂中上工的同胞们的惨状呢?
只可惜,人的选择就是如此的奇妙。
随着这几家日本纺织厂的加班加点,整个日本,乃至于青岛都知道了,在夏季到来的时候,这些个日本人将会印染出一批新的花色的布料。
为了推广和抢占市场,他们还十分难得的在中国的境内降了一次价格。
对各地区的代理商不但有进货的优惠,还特别的对南方,济城等地的布商,有特别的优惠。
从这一条政策上就能看出日本人的野望。
一城一地的市场,永远都不是他们的最终的目标。
也就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氛围之中,济城的陈介夫与早已经回归到了广州的邵年时却是偷偷的笑了。
他们现在正在等待,等待这个夏天的到来,等待着看那万丈高楼平地起,万丈高楼瞬间塌。
而这一切的背后推手,都是他们合作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