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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宝天使     民国草根txt下载     民国草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崩盘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果然,六月的过后就是迅速变热的七月。

    忙忙碌碌的邵年时实在是受不了广州的炎热与黏腻,他将大多数的公事都放在了自己新租赁的办公室内去操作了。

    而一种名为日昭牌的新品布料,已经随着货船一路南下,出现在了广州的布料市场之中。

    对于这款还在推广期间的布料,邵年时在一次经济类碰头会议上对其表示了观望的态度。

    因为他本身出身于山东,还曾任这家日本前身的厂长,所以广州本地的商人,对于邵年时的判断还是有一定的信服度的。

    对于谨慎的商人们来说,观望总是没错的。

    但是对于喜欢赚一些急钱的冒险派来说,这确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

    邵年时已经与上海的杜老板,青城的于老板打了一声招呼,人能做到仁至义尽,也算是对得起合作商的身份了。

    就在大家对于这种布料半信半疑的时候,习惯了便宜的老百姓们却是毫无顾忌的容纳了这种漂亮又便宜的花布。

    不过几天的功夫,偌大的广州已经有穿着这种花布制作而成的旗袍上街的时髦姑娘的身影了。

    对于此,邵年时却是偷偷的高兴了好一阵。

    因为他知道,掐着时间算算,从他们推广到正式的发售,这时间,也已经过去了有一个月了吧。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果不其然,时间过去了不过三天,坐在家中正享受着广式早茶的邵年时就看到了每天负责给他们家的庭院洒扫的大阿福家的两口子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呢。

    这大阿福是他们来到广州之后,通过介绍工作的中人处雇佣过来的一户本地人。

    丈夫有一手不错的园艺工夫,正好来收拾他们在广州市政府边上购买的二层小洋楼后面不足几十平米的小花园。

    而他的妻子,则是在他们的后厨里边帮佣,在大师傅的旁边负责洗菜,切菜的杂活。

    因着邵年时一家,尤其是时不时过来看看邵年时的初雪小姐的大方。

    原本有些落魄的大阿福,现在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小日子了。

    邵年时对于这很容易满足的两口子的争执略感好奇,他支棱起耳朵,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外面的花园。

    得亏邵年时对于粤语的掌握程度已经到了连蒙带猜的程度了,否则还真就听不明白他们这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跟你讲啊,我这刚才买回来的布啊,只过了几水就掉色了啊。”

    “那红色和黑色的染料糊成了一团呢!”

    “也不知道这些天杀的布商怎么能这么的坑人,你要知道这种布是他们特意从山东进过来的。”

    “一上来就把咱们的老福祥给顶的快要倒闭的了呀。”

    “难怪卖这么便宜,原来是残次品的哇!”

    “可是他们就算是残次品也没有这么坑人的呀,只比普通的布料便宜点点,更何况,这才穿了一水,就不能再穿了啊!”

    听到这里的邵年时,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用报纸掩盖住了自己马上就要咧开的笑容,试图阻止别人看出他面容上的异样。

    说实在的,当初陈介夫跟他说了自己调和出来的另外一种失败的配方的特性的时候,邵年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么用它来坑日本人了。

    是的,陈介夫在印染配方调制的过程之中,别瞧着成功的花样特别的多,但是与之相比,失败的更是不在其数。

    在大华的印染配方还没有完全成功的时候,陈介夫曾经调配出了几乎等同于甚至是比现在还鲜亮的染料配方。

    这个配方刚出来的时候可是把陈介夫给兴奋坏了。

    但是当反复试验了几次过后,搞技术的陈介夫却发现了这个配方中隐藏的极为隐蔽的问题。

    这个问题还是一个十分大的技术问题。

    因为他的这个染料配方的着色度有一个保质期。

    这个持久挂布料的时限随着温度,湿度,以及保存程度会有略微的差距,但是再怎么的严格的保护的情况下,大概是两个月左右的工夫,这布料上的染料就会呈现出粒子半附着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布料只要是一过水……

    附着的不够透彻的颜色就会顺着布料的纹理晕染开来。

    待到这块花布从清水中过上一遭了之后,那是水也变得花了是布也变的花了。

    对于这种发现,陈介夫那是感到万分的庆幸。

    得亏自己在技术研发这一方面那是相当的严谨。

    若是这件事儿被他草草的放出去了,不但纺织厂内将会面临很大的损失,这飞虎牌好不容易被邵年时所打开的销量,怕是也要随着这一次的事故而烟消云散了。

    当陈介夫发现了这个致命的缺憾了之后,在尝试着改革无果了之后,就把这个配方给束之高阁了。

    若不是在一次聊天之中偶然间与邵年时遗憾了一把的话,说不定这将会成为他都记不起来的记忆尘埃了。

    所以当邵年时将他们之间偶然一句闲话给拖出来用在了一个极为阴损的地方了之后。

    陈介夫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莫名的十分痛快。

    自己的心血,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有它合适的去处。

    也不枉自己曾经花费的工夫,付出的努力了。

    对于一个技术性的厂长来说,这就是对他的最大的肯定。

    而位于距离青城较为近便的济城,已经站在新工厂之中源源不断的生产者新花布的陈介夫,也比邵年时更早的见识了一场风波。

    远在广州的花布掉色的问题也只不过刚刚开始产生了苗头。

    而只不过几百公里之遥的济城,这个问题已经发酵成为了人力压不下去的大事件了。

    这年头,赚钱尤为不宜。

    一家人能买印染的布料,都是为了大事儿或是减免了生活费的选择。

    现在,本应该能穿上一个季度甚至是一两年的衣物,却不过上了身三四次,就成为了一堆废料。

    愤怒的主妇们,购买了全家新衣衫的管事的,拿着或是一件或是一车的衣物气势汹汹的就杀到了当初购买这些成衣亦或是布料的所在。

    “退钱!你们这些黑心的商人!”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知道我们主家是谁吗?就敢卖给我们这样的布料?”

    “天呢!天杀的黑心人啊,我要退货!退钱!”

    “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没有了啊!”

    那些卖布料的老板,经年的老裁缝店的手艺人,心里也十分的委屈啊。

    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二道贩子的手下的又一层的零售商罢了。

    当初这些个老经销渠道的人跟他们推荐这款日本人的布料,说是曾经的青城飞虎牌,被日本人给收购了。

    他们看在飞虎牌是卖的很不错的牌子的份儿上,自然就帮着人一起销售一下啊。

    可是转头看过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日本人的东西就是不靠谱啊!

    当初飞虎牌那么好的质量,谁穿在身上不称赞一声好啊,这才到了日本人手上几天啊,怎么就变成这种模样了。

    对于客人的疯狂堵门,这些个布铺的老板知道他若是不给这些人一个妥当的答复,他怕是不用想再营业了。

    而这种损失他们也不可能抗在自己的头上,于是乎这些个老掌柜的,开张的老板们,就让机灵一些的小伙计现在前头应付着客人,自己转过头去,就往后门偷溜了。

    他们溜走了也不是为了将这钱就贪了去,他们脱身的主要愿意是要找到此件事儿的源头,将布放在他们店里亦或是直接批发给他们的代理商人啊。

    依照着现在的情况,若是追的晚一些,这些个商人说不定就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于是乎,在另外一条街上,就出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西洋景。

    那些个从来只有零星的人经过的高门大户富足人家所住的区域内,此时却是人声鼎沸。

    几家平日里挺有身份的商人的大门口处,却是被一群愤怒的人给堵了一个严实。

    无论是正门还是后门,都被一群小伙子们给守的密不透风。

    而那些有资格被让进这些个大院子的人,却在内里吵的不可开交。

    “不管!你们赔钱!”

    “老龚你这就不地道了,我的布料不是在你的铺子里边代卖的吗?”

    “这个月我还没跟你结算过的吧?”

    “这个月我还没跟你结算过的吧?”

    就算是被布料零售商们给堵在了自己家,这些个做经销商的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但是这个被特别点名的布铺的老板却是回答的理直气壮:“是,我们是没算过现钱。”

    “但是你们的布竟然有这么大的问题,我就问你,这次过后,还有谁敢在我们的布铺再买东西了?”

    “你们虽然没拿我们一分钱,但是却是给我们的铺子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名誉的损害!

    “你知道我的铺子在那条街上经营了多长时间了吗?”

    “五年,整整五年,但是在卖过了你家的布料之后,你觉得那些街坊邻居们还会来我们家买布吗?”

    “我的好口碑谁来赔给我啊?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的生意,谁又来赔偿!”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让你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的?”

    “我不管,没拿钱的有没拿钱的赔偿方式,拿过钱的那肯定要比我们拿的更多啊!”

    这个精明的三十多岁的商人的一番话,引起了这一屋子的人的共鸣。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都有着同样的境遇。

    他们甚至都不敢让这位供销商人离开他们的视线。

    因为若是一时间瞧不见,依照这位惹出来的大事儿,卷铺盖走人的事儿都是能做出来的。

    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经销商,不由的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脑袋嗡嗡的作响,用劲最后的力气跟大家摆了摆手,让这些想要结果的人先保持一下安静,听他说两上两句。

    到底大家都是生意人,做不出什么喊打喊杀的野蛮事情。

    抱着解决问题的目的,几个人就安静了下来,等着这位的说法。

    “大家听我一言,你们的钱我一定是不会多要的。”

    “但是大家要给我一个时间,总要让我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你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的人都跟我有过长足的合作的吧?”

    “老黄,老李,你们说说,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们的银钱?”

    “想当初,你们的铺子小,我还不是同意了先卖货后拿钱?”

    “我老朱别的不说,做生意是不是个实在人?”

    说到这个时候,大家心中也渐生赞同。

    朱老板看着大家的表情有所缓和了,这语气也跟着轻柔了几分:“所以说,这件事儿你们要给我一些时间。”

    “我也不要求大家先离开这里,我知道你们不放心啊。”

    “不如这样,各家派出一个人,或者是轮流换班的跟在我家左右,给我腾出一个地方,腾出一部分时间,我跟直接的源头,那该死的日本人去要钱去!”

    “这样的问题,不把钱退给我,再给我赔偿,我老朱第一个就不算完了!”

    “我就说这大华放在日本人的手中就没个好,也怪我贪心,心想着都是一个厂子出产出来的东西,不应该差的太多的。”

    “现在我知道错了,只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时间来弥补啊!”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到了最后这朱老板看着几位老兄弟都已经是眼泪汪汪了。

    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发现这里基本上都是熟人。

    曾经还约着喝茶听戏,时不时的还能就着一些小事儿有些亲密的往来。

    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现在却在这里急赤白脸的,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嘲讽的。

    几家涵养得益的老板,叹一口气,先跟朱老板功拱了拱手,留下一二人,就退了出去。

    因着这些是先卖货后给钱的,自然也压不了多少的货款。

    现在他们赶回去退个全款,也就将客人们赶紧安抚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悲惨

    因着自己解决的最快,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至于那些先结了钱财的,却是不敢如此的心大。

    他们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之后就拿出来了一个应对的方法。

    用选出代表的方式,一人轮上一天。

    带上几个得用的伙计,就跟在朱老板的身边。

    至于其他的人,则是先回去把客人的问题给解决了,是垫付也好,是借钱也罢,别让人多的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才是。

    待到一人清闲了,再来顶替在这里留守的老伙计。

    大家一人轮换一天,事情差不多也就能够得到解决了。

    待到大家起身,散开的散开,留守的留守,总算是给朱老板一个安静宽敞的环境了。

    这位可算是缓过来一口气的老板,就带着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怒气,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在那边,他直接致电给了当初游说他的日本经销商。

    仗着对方能听懂中文的便利,等到电话一接通的时候,就将人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当电话这头的日本销售商人正做着坐在钱堆上数钱的美梦呢,却被突然而至的电话给骂的瞬间清醒。

    当他察觉到这些纷纷而至的电话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却不知道,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青城,现在正陷入到更为大的麻烦之中。

    现如今的青城,整个街头都是抵制日货的标语。

    一些个激进的女学生们,甚至将已经水洗的晕染的衣衫穿在了身上,让自己成为一个证明事实的标板,手中拿着抵制日货,还我国货的牌子,走在整个青城的大街小巷。

    而那些曾经因为便宜的日本布而疯狂的街道上,现在依然十分的疯狂。

    只可惜,被砸了的摊子,被围堵的日本商人,以及事态紧急到已经全面停产的日本工厂的门口,都被各界人士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他们想要求助的警察早已经望风而逃,说是要去农村给两个村落里边的争水问题去进行解决。

    这些个日本商人自己租界区的警备力量,却如同沧海一粟一般的,被湮灭在了滚滚洪流之中。

    在此过程之中,他们想要找日本的驻军部队指挥官寻求帮助。

    但是在将电话打过去了之后,却接到了让他们更加胆战心惊的消息。

    因为他们托对方往日本的国内运输的那一船的货物,在日本的销售的很好。

    就算是他们现在得到了消息,想要将这一批有问题的货物截留下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一船的货,就因为它漂亮的颜色,以及产自于中国的高贵的血统,而变的特别的好卖。

    刚一靠近海港,除了那些个被将军截留下来用于送礼的精品没有出手外,其他的布料早已经被闻风而动的本地经销商给拿走了。

    他们青城得到消息,真正的发酵起来的时候,估摸着时间,这批瑕疵品,怕是已经到了日本国内顾客的家中,被制成成衣,穿在了他们的身上了。

    所以,这群人等同于将青城得到海军驻军将领给一并的坑害了。

    现在别说是跟东北方面打官司的时候能护着他们这些商人了。

    这位指挥官不被问责就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哪里还有心情管这群商人的事情?

    在这位指挥官的眼中,这群人已经跟帝国的罪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国内的布料市场,以及消费群众,被青城这几家人这么一闹……

    怕是立马就要被国内的相关机构给传召回去了。

    军事法庭再对此次事件一立案,可能原本跟他们关系不大的东北布料倾销案件,说不定就要被扣在他们的头上了。

    这等同于死人的人,没有什么保全的必要了。

    既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价值,那就只有被舍弃的份儿了。

    “好了!就说道这里吧!”

    指挥官无情的将电话挂掉,只留下了话筒那边愣怔了许久的日本商人。

    他看着手中这镀金颜色的话筒,整个人就像是被剥离了精气神,人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完了,全完了!”

    “我的家族,我的厂子,我的财富以及……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

    这位日本厂长懊恼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他们一定会判我有罪,是的,我是国家的罪人!”

    再加上东北事件的严重性,听说那些被遣返回国的东北商人,当中有一些人已经受到了十分严厉的处罚。

    而驻守在东北铁路沿线的日本军人,也得到了归国问责的不知后果的调任。

    现在,青城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就会将刚刚才转移到东北方面的布料倾销事件再一次的揭开。

    这下子,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青城的日本商人们有意为之了。

    就算是无心之过,那也表现出了他们的愚蠢。

    在帝国扩张的关键时刻,日本方面是不需要于愚蠢的人的!

    就在这位日本商人那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快要被看不见结果的未来给压垮的时候,他的助理却是慌里慌张的朝着他的所在跑了过来。

    “厂长!不好了!不好了!”

    “咱们厂子外面的封锁线,马上就要被各地的布料经销商给冲破了。”

    “从昨天起,各个城市的经销商就往咱们这里赶了过来。”

    “到现在,除了青城本地的,最远的甚至连上海江苏一方的布料商人都打电话过来了。”

    “厂长,你赶紧想想办法,若是再不解决问题的话,咱们厂子迟早要被这群人给毁掉的啊!”

    哪怕如此紧急的消息,听在这位日本厂长的耳朵中他也是起不了任何的波澜了。

    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如同陈述一个事实一般的跟对方说到:“什么解决?怎么解决?”

    “我们卖出去的布料,换出来的真金白银,一部分作为军事资助献金,已经汇到了日本总会社的账上,而另外的一部分,作为合作和解决麻烦的诚意,早已经交到了青城的海军军部里边。”

    “至于剩下的基础运营资金,大部分都已经购买成了日产的纺织原布纱,小部分购买了德国制造的进口染料。”

    “剩下的流动资金,你的心里应该比我还有数吧?”

    “给大家发一个待遇不错的薪俸,也就不剩下多少了。”

    “现在,他们来跟我要钱,我哪里来的钱给这些人?”

    “你认为那些已经进了上述的人的口袋的钱,我一个小小的厂长能要的回来吗?”

    “左之助啊,我完蛋了啊!”

    “咱们这个厂子能不能够继续的经营下去?我可以肯定的说,能!”

    “但是我,你还是不要再跟随了吧!”

    “依照你在中国工作的经验,任何一位从日本再派过来的厂长都会倚重于你的。”

    “所以,左之助,看在你跟随我一起来到中国的份儿上,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听了这番话早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的左之助用颤抖的嗓音问询到:“厂长,您想要做什么?”

    “去,把我的刀取过来吧。”

    “我将会用一个最体面的方式来赎我身上的罪过。”

    “看在我一心忠于帝国,也曾为之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希望日本的相关人员不要为难我的妻儿!”

    “而我的尸身,有朝一日能够返回到我的家乡。”

    “就葬在我们家的旁边,地头的坟间。”

    “让我死后,能够看到家乡盛开的粉色的樱花,看到我的家人,幸福的生活吧!”

    “厂长!厂长!你不要做傻事,这件事儿难道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看到自己的助理还在拼命的规劝自己,这位厂长的脸上露出了清醒的苦笑。

    “是的,左之助,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的罪责是无法被饶恕的。”

    “这可是一大笔的钱,以及千千万万的日本上层人士的脸面。”

    “我现在已经伤到了日本帝国最高级的人士的尊严。”

    “让一个人死容易,可是让他求死不得的方式却是最为可怕的。”

    “我现在,只想有尊严的死去,也许看在我对帝国忠心的份儿上,最起码不要连累其他人啊!”

    “多说无用了啊,去,把我的刀拿过来吧。”

    作为一个商人,并不是传统的武士,还能拥有自己的佩刀。

    他的助理给他取过来的只不过是一把他从家乡带过来的最普通不过的短匕罢了。

    据说与它一起出炉的钢铁已经被锻造成为了最为锋锐的武器,作为剩下的好材料,就成为他手中的这把不够长却足够锋锐的匕首。

    现在,只希望这种锋锐真的如同铁匠铺的老板所说的那般吧…….

    好歹也让他疼痛的不要过于的激烈。

    剩下的事情,就如同日本商人所愿的,发生了。

    当愤怒的中国经销商们冲进厂房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却做不了主的助理。

    至于那位能够做的了主的人,此时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一双三白眼不甘的望着苍天,仿佛在控诉老天爷的不公平,以及对于生存的无限渴望。

    这样的场景过于富有冲击力,让冲进来的人一下子就静默了起来。

    大家看着这个自杀了的日本商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却是发出了更为大声的哀嚎。

    “这个王八蛋啊!”

    “他一死却是一了百了了!可是就没想过,他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说!你们的钱都在哪里?我要钱!我们的货款!我们的钱!”

    正主既然死了,那个倒霉的助理就给人围在了中间。

    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擦了擦眼泪,拿着厂长剩下来的钥匙,带着骂骂咧咧的中国经销商们走到了他们财务办公室的所在,将那个基本没什么存粮的抽屉打开来了之后,特别镇定的跟这群气势汹汹的商人说到:“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

    “若是不信,你们可以找专业的人来验收。”

    “我们厂子的账上的钱,你们也可以随意的冻结或是提取。”

    “仓库里边还有不少的纯色原布,若是有门路的你们自然可以按需拉走。”

    “至于剩下的,就不是我一个小助理能够做主的。”

    “我们厂长临死之前,也只交代给了我这些了。”

    “其实,若不是我们厂长发话,就你们这些中国人,就算是闹的再凶又如何呢?”

    “布料已经从我们厂子里边拉出去了,是好是坏,我们是概不负责的。”

    “若说结果,只不过是你们倒霉罢了!”

    “做生意没有眼光,要赔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一个个打上门来,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推脱责任的理由罢了。”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摆在这里了,我们会等着日本总会的人过来。”

    “我奉劝各位一句,若是想要减少损失的话,就赶紧照着我说的去做。”

    “等到日本的局势一稳定,新来的经理接管了这里,你们的日子就没有现在这般的嚣张了!!”

    要保全厂子里机器的心,怕是也要落空说完,这位日本来的小助理,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现在他就像是没有了家的人一样,只能等待着遥遥无期的有关于国内的消息了。

    这群人就算再怎么逼迫他,他也是拿不出来钱的。

    见到这人都这等模样了,这些个有能耐冲厂子的商人们那是面面相觑。

    可是等到他们清醒过来,想明白了之后,那是一个个的调配人手,拉货运布,至于自己,就在这不大的办公室内,将仅剩的一点值钱的家当给团团围住了。

    “别抢!别抢!我们损失的最多!”

    “不不不!最倒霉的还是我!”

    其实对于这些商人们来说,他们手中的货物已经大半都销售出去了。

    该拿的钱已经拿到,原本想着是要名誉上的补偿的。

    可是现如今,却真的压榨不出来什么剩余价值了。

    那他们只能将自己的损失尽量的缩减到最少了。

    一时间,什么身份地位,在金钱面前全部都烟消云散。

第三百七十八章 败退

    待到这位哭泣的日本助理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又重新归于了宁静。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站起身来的当他慢慢的踱步到厂房,却发现原本应该作为守卫的人早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而那些个没有抢到货物,或是来晚了一步的客商们,却是对着厂房内所有值钱的东西评头论足。

    看起来,小助理想了。

    当他们的厂长选择了这样惨烈的方式去应对的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在中国,最起码是在青城的商业侵占计划,是失败了的。

    也许,他的厂长的选择,才是最好最正确的吧。

    叹了一口气的助理离开了。

    因为他还要处理所有与厂长有关的身后事,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日本的总部。

    希望这些事情,能够达到厂长当初的预期,也不枉他有尊严的离开了。

    日子就这样的过去了三日。

    得到了中国青城方面汇报的有关人士,硬着一张脸听着来自于青城的汇报。

    在这六家日本纺织厂的商人之中,有两位与这位厂长有着相同的选择。

    至于剩下的三个人,还带最后的希冀,希望能够得到宽恕。

    只可惜,帝国的军事铁血作风已经弥漫到了国家的各个角落。

    等同于罪人的人竟然还敢羞耻的苟活,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最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将他们所有人,都提回来,接受审判吧。”

    一句话,定下了剩下的三位厂长今后的命运。

    盛名一时的日本纺织区域,因为一个大华印染,成为了昨日的黄花。

    这些个被无限停工的厂子里,却不见任何的萧瑟。

    因为过来讨个说法的各地商人们,来了,又走了。

    那些个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纺织工人,茫然的站在工厂的门前,正在为自己的前路发愁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穿着的不算新衬,却是足够干净的小伙计,对着他们挤眉弄眼。

    “大哥,大哥是厂子里的工人,找活干嘛?”

    “大哥,干啥工种的,是熟练工不?”

    “我这里有新的招工信息呢,就是地方有点远。”

    “曾经的大华印染厂知道不?他在济城那边重新开工了!”

    听到这里的工人们下意识的就往小伙子的方向围了过去,就被这小伙计给带到了相对偏僻一些的胡同里边。

    “那边人多口杂的,不好跟大哥们说话啊。”

    “我刚才说的大华印染厂的厂长,陈介夫,被日本人逼走的那个,现在就在济城开印染厂呢。”

    “那边的厂子规模特别的大,因为距离京津冀特别的近,所以供货的渠道不比青城的差,反倒是比青城的还要大一些。”

    “那边的厂房抵得上这边三个日本厂的大小,我就是帮着人过来问问,不知道大哥们找没找到工作,俺们厂长说了,若是熟手的话,过去应聘,人要是没问题的就能直接去上工的。”

    “至于工资,就按照原本的大华的工人的工资给。”

    “你们在日本厂子做惯的了,还不知道大华啥待遇?”

    听到这里的工人们,的确是动心了。

    可是为了避免上当受骗,大家就着好多细节就问了起来。

    当听说若是愿意,大家可以一起动身去济城了之后,这些个人基本上也就相信了。

    谁也不敢一次性的骗这么多的人。

    等到他们去了济城发现上当受骗了,就他们这近百十口子的人再加上家眷,也够这骗子喝一壶的了。

    这人一旦有了活命的道路,那干劲就起来了。

    他们纷纷的奔走相告,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有关于这个极好的消息。

    毕竟这一次,受到了波及的足有六家纺织厂。

    三家直接就成为了现如今的停工死厂长的地步,另外三家,虽然厂长还在,但是天天被人堵着门口,别说是正常的上工了,就是想要进入厂房的大门,都成为了奢望。

    对于去留的问题,这些个工人们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有了些许的分歧。

    已知倒闭的工人们,更有些外面试试的劲头。

    于是,大部分的人,就按照邵年时曾经想到的结果那般,被妥当的给忽悠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之中。

    这些个失业的工人们也能得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继续他们不轻不淡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邵年时的走一步看三步的举措,真是帮了青城工会的大忙了。

    在经历过了曾经的青城惨案了之后,工会的工人工作已经彻底的转入到了地下。

    而这场布料市场的风波,来得太过于突然。

    大家的目光只看到了经济受损的老百姓,却全然的忘记了因为工厂的倒闭而失去了工作的工人。

    当青城的工会察觉了这一情况,想着用什么办法来缓和一下青城的用工市场,尽量不要因为这千余人的失业大军,给整个青城的经济体系再带来什么冲击的时候,远在广州,济城的两位厂长,却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若是所有的工厂主都能做到邵先生那般的乐于助人就好了。”

    “你看我们现在青城,被张宗昌这个王八蛋给搞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现在的山东百姓,尤其是青城的百姓来说。

    无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都是张宗昌,张土匪的错误。

    这位还没来得及扩充自己的名声的山东督军,早在他与日本人合作的时候,就将自己最后一点名声给踩在了脚下。

    现在骂骂张灯官张宗昌,已经替代了夜晚的大野狼,成为恐吓孩子睡觉的最拿手的大恐怖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现在日本人的败落,才叫真正的解气。

    你看看你一省督军助纣为虐的下场,就跟这些曾经嚣张的日本人一样,都抵不过邵先生的心中妙计的。

    是的,明白人还是有,聪明人自然也不少。

    邵年时+陈介夫的这场戏,总有能够看透的人,也总有那能看透的人,去与这件事儿沾不得边儿的督军去说。

    待到张昌宗得知了青城的动荡到底是谁搞出来的事情的时候,那是火冒三丈,当场就拍了桌子。

    “这帮子的王八蛋,我就知道,我就不应该念着同乡的情分,给他赶出山东也就不再追究了!”

    “这个穷小子怎么敢坑了我一次又一次!”

    “他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初家村里边的张灯官了,我现在可是随便都能找人碾死他的张宗昌啊!”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这么心善,我被他坑的第一回的时候,我就应该拼着同归于尽的劲头我就应该弄死他!”

    “你看他现在弄的!”

    “妈个八叉的!把爷爷我的钱包口袋给我一下子就给薅下来了!”

    “日本人承诺给我进口的武器,这下子可算是泡汤了!”

    “不行,就算是这小子跑到南边了,我这口气也得出了!”

    “你这样,去把山东绿林上的现任的扛把子给我找来,我不要那种占山为王的,我要的是专门跑单帮帮人解决刺头儿的人!”

    “我开个高价格,我不弄死他我就不姓张了!”

    只可惜,张宗昌嚎的声音挺大,但是他底下的人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的一动不动。

    这让张宗昌恼火的同时还十分的疑惑:“我说你们几个是在干嘛呢?”

    “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这个时候,在他的身边,最得他的重用的那位幕僚就又说话了:“张督军,您最近公务繁忙,一定还不知道这个把月地方上都发生了什么吧?”

    “发生了什么?”张宗昌老脸一点没红,他不就是最近跟日本方面送过来的菜菜子腻歪了一些吗?

    至于地方上?军权都在他的手中还能出什么事情?

    看着自己的长官如此的表情,幕僚也知道应该立刻跟着补上:“禀告督军,自从邵年时一伙人发现事情不妙,连夜南逃了之后。”

    “原本跟您有过龌蹉的王栓子,也就是您曾经的……那个现任的抱犊崮连队的指挥官,为了怕你的报复,就像是杀掉郑金生一样的干掉他,就也跟着邵年时一起南撤了不是?”

    “但是吧,他这个人带着家眷跑了,可手底下的亲信却是没动。”

    “也不知道抱犊崮是怎么安排的,王栓子在平安的抵达上海了之后,这边立刻就进行反水,整个队伍,接近五千人的整编旅,直接就落草为寇,再一次的坐回他的老本行了。”

    “对外打的旗号就是山东督军迫害同僚,将他们的大当家的给逼走了。”

    “他们没饭吃,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最可怕的是这群人,就逮着咱们的军需攻击劫,沿着铁路线一路上抢下来,就抢咱们督军府和日本人的物资。”

    “搞得现在的山东绿林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大家有样学样的,也都暗搓搓的对着咱们下手了。”

    “督军是不知道,各地的驻守联防守备将领已经就着此事反应了多次。”

    “因着涉案金额不大,又没抢到他们的头上,我们的人去当地要求当地驻军配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纷纷推诿。”

    “这联军现任的参谋长,还是初家的分支。那是动不得也骂不得,翻脸了还得不偿失的那种。”

    “一时间我们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现在正是头疼的时候。”

    “督军若是想要从山东的黑道里边寻邵年时的麻烦,怕是有些困难。”

    “不如这样,我听说天津卫和北平这两个地儿,能人辈出,鱼龙混杂,做单帮的都是各中好手,从他们那边下手,不容易被人察觉出来是督军的伺机报复啊。”

    听到这里的张宗昌,从先前的愤怒到了后来的听着有理。

    他才不管这人是从哪里找的呢,他关心的是王栓子的人竟然敢胆大的对着他下手!

    “那就从京津两地给我找!哦,对了,给我多找几波人,分成两个地方下手。”

    “广州的邵年时,上海的王栓子,我让这两个人都不好过!”

    “你说这王栓子,当初也是跟在我身后吃屁的主儿,馊主意还不都是他出的,现在跟我玩儿什么改邪归正的主。”

    “也不知道他那个张家的老婆是怎么得来的?”

    “我听说他那个老丈人爹,就在前几天死了?”

    对了,这还真是一个大事儿。

    退下来耳朵张怀芝再怎么的日落西山,曾经也是山东的前前前任督军,在北方政府尤其是军部当中拥有着几分脸面。

    自从他从政坛退下来了之后,入了工商业的圈子,着实是让自己享受了一把。

    但是这人岁数大了,生老病死不也是常态吗?

    这不,过了七十的坎儿,没多久的就蹬腿走人了。

    那曾经给王栓子的仅有的一点的庇护,现在也随着人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这原本给大华的遮阳伞,一下子就暴露在了人前。

    张宗昌这种不怎么关心经济民生的人,也知道了,这大华的厂子,有他王栓子的老丈人的入股,而这其中替邵年时拉线联络的,竟然是由着王栓子起的头。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真是想不通了!这王栓子当初,要不是被邵满囤这个小子给坑了一把,他能至于去初家农庄里边去挖沟?”

    “他还至于被抓到土匪窝里吗?”

    “感情在土匪窝里找了一个老婆,就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邵年时的头上了?”

    “那要是真这么算的话,当初他帮着我一起扒寡妇门被人抓了,才是真正的源头吧?”

    “我怎么就没见着他感谢我,然后再把我这个大哥给认回来呢?”

    张宗昌在上面说的无耻,底下的人却是暗搓搓的嘀咕:人家那是改邪归正,要是把你认回来了,那就是同流合污了。

    好歹王栓子还有个做人的羞耻,他们这位督军,就连丁点的羞耻心都不曾有了。

    但是到底是端着张灯官的饭碗,靠着人家吃饭,这话没人跟他说,就也只能转移了。

    “那正好,现在他老丈人爹死了,既然是大华闹出来的幺蛾子,我就直接去找现在大华的负责人呗。”

    “做商人要诚信经商,他怎么能如此的坑害日本同胞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波动

    “等到我把那个没跑得了的陈介夫抓起来,送到日本青城驻军那边,那这事儿的出气筒可不就找到了吗?”

    “日本方面军给我承诺的军火就应该给我落实了!”

    “让他们看看,一个山东督军的分量。”

    这可万万不可,多馊的主意啊。

    身旁的那位亲信赶忙就给阻止了:“督军万万不可,现在的大华印染厂,就在咱们济城的郊区盖了一个更大更好的厂房。”

    “人家都已经开工有一个多月了,从青城那边接纳了近千余人的纺织工人,有接近万余人的家眷正源源不断的朝着咱们济城的周围涌过来呢。”

    “您现在要是对着大华下了手,那咱们周围立马就能多出近万人的难民。”

    “光是聚众哗变的罪过,就是我们应付不来的啊!督军请一定要三思,就是多想想的意思啊!”

    听到这里的张宗昌,一股子很久没发的心气儿又上来了。

    自从他在青城上演了一场武力镇压了之后,他就觉得这是一件无所不能的利器了。

    在现在,还有人对他说什么百姓不好惹的事儿?

    这不是开玩笑一样的劝诫吗?

    于是这位已经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底线的督军,大手一挥,满不在意的叫嚣到:“那就让他们对着大爷我的枪我的兵的面前再说一次。”

    “他们在青城怎么活下去的,就能在我们济城怎么活下去。”

    “怎么没了他一个陈介夫,还开不了大染坊了吗?”

    “我就不信了,一帮子刁民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来。”

    这身旁的幕僚,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嘴巴,他到底是多余的提醒这位干嘛,这人的脑子就跟普通人的不一样了。

    现如今只能再继续弥补弥补,免得以后出了大事儿了之后,别人把罪责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于是乎这位聪明的人又斟酌着来上了一句:“督军,可万万不可啊!”

    “以前大华印染厂是由着前任督军罩着的,可是现在的大华印染,却是直接由着初家接管了啊!”

    “您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初家老爷是不涉及纺织业的。”

    “但是这厂子的大股东是他家的女婿,也就是您要弄死的邵年时啊!”

    “现在整个济城都知道,这济城的大华是初老爷子帮着自家女婿起的厂房,这等同于归属到他们初家的旗下了啊。”

    “上一次,这么多的商界名流,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的原因,咱们在山东的地界里拿不到军备赞助的教训,您都忘记了吗?”

    “我的好督军啊,现在真不是动陈介夫的时候啊!”

    这日本人的关系已经因为这一波的日本商人的覆灭而产生了隔阂了,现在若是将初老爷也得罪了,他们家军队吃的用的怕是都要进不了山东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迅速的与日本方面再一次的取得联系,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件事儿,得提醒一下他们的大帅。

    “还有,督军,听说这件事儿的背后还有东三省的张少帅的影子。”

    “咱们青城的布料之所以会那么迅速的运往东北并且铺开,全都是那边挖了墙角的缘故。”

    “现在的东三省火药味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了。”

    “日本方面要求张大帅表态,让他对此次事件负有主要的责任。”

    “只可惜,张作霖没有鸟他们,直接就撕了脸皮。”

    “您觉得,他这是不是一箭双雕,给日本人以及您一个好瞧啊?”

    毕竟张宗昌曾经是张作霖的马夫,后来又顶了一个干儿子外加救命恩人的头衔。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张宗昌是依靠着谁发家的,又是发了家之后又如何跟他的老东家翻了脸的。

    现在这事儿一出来,北方的军阀们全都在看这里的笑话呢。

    只想看着这两家都姓张的人是怎么个说法。

    张宗昌却是知道,从他跟日本人合作那天起,他就算是被东北的张作霖给提防上了。

    既然如此,哪管那么多呢。

    “邵年时必须死,王栓子也别想活,至于这个陈介夫,明面上搞不动,那就暗地里搞!”

    “想要让我张宗昌白吃这个哑巴亏了,那不是把我这个一省督军的面子往地上踩嘛!”

    “等这事儿了了之后,我倒是让那些想要试探我的人知道,我张宗昌是出身不咋地,但是我疯啊!别跟一个疯子扎刺!”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是可控范围内最好的结果了。

    对于这件事情的持续发酵,与这件事情有所关联的人都在密切的注意着。

    随着新闻人的传播,在南方的各大报纸上边,也详细的记录起了青城纺织业的冲击与对撞。

    邵年时与陈介夫的名字,就跟着这些报纸,在国内的各个城市,被传扬了开来。

    现在,已经在蒋校长身边任职,并且取得了不错的赏识的初邵军,走在政府办公大楼里边的时候,经常就被路过的不相干部门的组员给叫了下来,他们笑眯眯的,不过无意间提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初邵军,你姐夫是不是报纸上说的商业鬼才邵年时啊?”

    “初邵军,给我们军队的医院提供评价药品的人是不是齐鲁儒商典范邵年时啊!”

    “初邵军…….”

    “初邵军……”

    得了,刚才有些洋洋自得的初邵军,再一次被邵年时的耀眼光芒给掩盖了。

    而自从这事儿传播了开来之后,邵年时自身单独购买的小洋楼,也成为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所在。

    各家各户派着下人们过来送帖子的,有事儿上门要求合作的,奔着赚钱而来的经销商,那可真是络绎不绝了。

    可是本应该趁着机会出现在广州的商圈,大众的面前,甚至能用这个作为政治资本入到各方大佬的眼前的邵年时,却如同神隐一般的消失在了大家的面前。

    据这位在小楼之中挡住各方人马去路的老管家所言,他们家的少爷,已经先进入到了广州大学,临时就读去了。

    至于什么时候会出来应付社会交往?这个可是没有什么准信。

    不过他们家的少爷说了,若是想要寻求贸易行方面的商业合作,却是可以去广南路的邵氏贸易大厦里边,跟他们的职业经理人面谈。

    在那里,一切都是用合同说话的。

    他们的少爷说了,在他这里做生意,是不需要人情的。

    见八方客,赚长久利。

    只要是看得上,价格谈的妥,谁都可以过来与他谈合作的。

    一时间,广州的商圈是纷纷侧目,邵年时的这一低调的做法,竟然得到了圈内一种大佬的认同。

    大家本因为邵年时的手段而侧目,正想着这人的性格若是激进一些可千万别得罪的时候,却看到他身处如此漩涡之中还能平静下来安心的去求学充实自己,这个人的印象可是有着极大的改观了。

    纵观商界内外,谁不喜欢与平和安宁的人打交道呢。

    性格秉性是个忠厚人,总好过是个油滑的啊。

    这邵年时的口碑是蒸蒸日上了,暂时在上海定居的王栓子却是为自己的这位临时的老乡操碎了心。

    这张宗昌想要对付他们几个人的消息,本也不可能是由军队里给透出来的。

    但是已经归属于绿林圈内的王栓子,却是整个黑道内的楷模。

    想要洗白就洗白,洗白了也是手握军权的一方军阀,想要落草就落草,看你不爽了我最。

    像是这样的人物,都被黑道当成了自己的人来护着的。

    别瞧着跑单帮的好像是跟绿林里边的人没什么深的瓜葛,但是都在道上行,谁又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呢?

    这位张督军派人在私底下接触了几波人。

    他们前脚刚走,那消息最灵通的京津地区的帮会,也就打听的明明白白了。

    本着好像跟这位邵年时打过交道的疑惑,这事儿就有人说与了京津的白家爷爷的徒孙张家的兄弟说了。

    这二人是前面与那钱粮帮有过往来的几个人。

    曾经也眼瞧着保定陆军学院的人打自己的眼前过。

    因着与山东钱粮帮的同根同族,他们就将这消息传递给了与邵年时十分亲厚的钱老大。

    这位已经将山东漕运紧紧的握在了手中的钱老大,很是感念与邵年时起于微末时候的情谊。

    可是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已经是千差万别了。

    他唯一能为这位兄弟做的,就是跟抱犊崮的山匪们通一个气儿了。

    这道上谁不知道,山东抱犊崮的王栓子与邵年时是同村不打不相识的情谊。

    这消息递到王栓子那边,就等同于邵年时也知道了。

    接到了自己有可能成为暗杀对象的消息之后,王栓子已经在上海的家中唉声叹气了几日了。

    到底是他的媳妇,张家的小娘子看出了他的担忧,颇有些宽慰的给他开解了一番:“你现在叹气也没有用。”

    “消息已经告诉了邵年时了,依照他现在的名声,反倒是比我们要安全许多的。”

    “咱们在上海,身边只带了这些兄弟,因着邵年时的推荐,接下了沪上与江浙的贵重物品押运的生意。”

    “对外面人来说,你这个王老板是手底下全是硬茬子的过江龙,借着杜老板的春风,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了。”

    “可是你跟邵年时一比,还真就不算什么了。”

    “他跟他未婚妻已经入了大学,波澜不惊的去求真正的学问去了。”

    “那搁在以前就是进了国子监,敢在文化人的地盘动手,那这刺杀的人怕是不要在道上混了。”

    “这里边的规矩大家都晓得,做什么不能在学堂里边动手的。”

    “可等到出了校门,你告诉我,是他南方政府财经厅的名誉顾问的身份不好使,还是军方后勤药品赞助商的身份不够用?”

    “若是真有人想要动南方政府的药箱子,你说那些军方的大佬能够放过这个动手的人?”

    “一个不小心啊,倒霉的可是对方了。”

    “我就问,你们两个到底谁应该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颠了颠自己手中的大胖小子,顺手就递给了王栓子:“你有这个功夫啊,不如把家里的围墙给扎牢靠了,让兄弟几个都警醒着,先将你一家子的人以及你自己的性命给护周全了才是。”

    “你可是我救命的人,说好了要护着我一辈子的。”

    “我跟着你吃啥苦都行,就是不能没了你的保护呢。”

    说完,张家的姑娘用一种王栓子曾一见心颤的眼光瞧着她的夫瞧着她的天,只看得王栓子将最后的一点担心也都抛到了脑后。

    “你放心,这个家有我护着,他张宗昌出了山东,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只要是不敢明面上发兵来灭了我,那他想要黑道的方式来对付我王栓子,呵呵,老子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做有去无回!”

    果然是温柔乡,男人的胆,搂着娇妻爱子的王栓子那是胆气从生。

    他将消息传递到了邵年时那边,也就不替他的这位大兄弟担心了。

    至于接到了消息的邵年时,却是第一时间给初家老爷自家的岳父去了一个电话。

    他担心的陈介夫,此时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因为距离最近,那找上门来的动手的人,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送在了陈介夫与初开鹏的面前了。

    要讲这三个人谁最安全,谁都没有成天宅在厂子里,周围全都是初家的私军的陈介夫安全了。

    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家跟厂房的两点一线,最近因为生意刚开张,直接等同于睡在厂房里边了。

    这离得最近的杀手,先到了地方,反倒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就让这位在厂子外面一蹲就是大半个月的兄弟,心中着了急。

    这耽误生意不说,对方也没给多高的价码啊。

    圈里本就说着这人最是没跟没脚的,很容易对付,若是最后才被他得了手,那自己的名声可就全砸在这笔生意里边了。

    于是,这位大兄弟就铤而走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仗着身手不错,就潜入到了大华那黑漆漆的工厂宿舍里边。

第三百八十章 暗杀

    只可惜他人还没摸到宿舍的边儿,反倒是被一波突然冒出来的巡逻队的队员给抓了一个正着。

    他自己个都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厂房区域内竟然埋伏着比陈介夫更宅,接受了任务之后就没离开厂子的初家私兵。

    人多力量大,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几个照面,就被人给按在那儿了。

    这边抓到了人,只一瞧就知道,不是陈介夫能处理的事儿了。

    这些个护卫们跟陈厂长一说,这人就给连夜拎到了初老爷的面前。

    初老爷也挺纳闷的,这杀手什么水准的,不怎么地啊?

    这一问,笑了,原是陈介夫还是个顺带的了。

    真正的好手是奔着邵年时去的。

    这张宗昌作为背后的黑手,是瞧不起他初开鹏呢,还是瞧不起这山东的绿林好汉了。

    他且瞧着,最后谁才是真正的笑话。

    不过既然这张宗昌能想出这么个阴损的主意,那就别怪他给他找点事儿做。

    想到这里的初家老爷,待到第二天一早,就往东北方面,以及他在日本方面的几个朋友去了一通电话,一封情真意切的电报。

    将青城与山东的乱局十分‘中肯’的分析了一番之后,给出了一个大商人的‘独到’的解答。

    在上海的王栓子刚把一波新鲜出炉的独行侠给挂在门外的房梁上的时候,这三个并没有以死谢罪,心存侥幸的日本纺织工厂主,就被突然冲进青城,实施抓捕的日方军队的人给带走了。

    至于他们能不能回国,得到应有的审判,邵年时不知道,济城的初老爷不知道,甚至连青城的驻军指挥官也不知道。

    因为就着此事,他已经受到了海军总部的责骂。

    从今往后,这纺织厂的事儿,他无权再利用身份进行干涉与保护了。

    而这几家倒闭的厂子,将有国家收回,不久之后会有军管方面的人来进行接手。

    从今往后,青城的纺织业将会只有一家人的声音。

    所有想要阻止日本帝国前进的人,将会是他们帝国的敌人。

    至于那个并没有保护好日方利益的愚蠢的督军,他的武器进货的价格将会提高两成。

    这笔钱的来路就从他从日本的军费贷款资助里边扣除。

    他们将会逼迫这位督军,用更多的资源来换取明面上的金钱付出。

    被一个普通的商人所击溃的事情,将不会再在他们的身上发生。

    至于东北方的过错,还需要一个时期的等待。

    当他们军方一统话语权的时候,就是他张作林好日子落马之日。

    在日本方面以雷霆之势将青城事件收尾的时候,那最后一波的暗杀之人也终于抵达了中国的南方广州。

    在这个已经进入最热时段的城市里,策划着一场最干脆利落的刺杀。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但是,因为道上的共通性,在他们刚才一抵达广州的时候,有些人就接到了风声。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但是让邵年时提高警惕还是可以做的到的。

    至于得到了消息的邵年时,现在正在中山大学的校园内,听着余校长的指点,跟对方为了一种新理念热切的讨论呢。

    作为从小接受的就是从商之路,从未曾主动的去接触过这些的邵年时来说,这位他偶然在上海救出来的余教授所提出来的理念太过于超前与先进了。

    其中有许多的问题邵年时无法理解,也认为与他现在的道路存在着分歧,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余教授对于普通劳苦大众的帮助以及基层工人阶级的领导的功劳。

    邵年时认为,个人崇尚什么理念与朋友间的交往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

    相反,有的时候,帮助一下朋友,反倒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再加上俞秀松从上海的工会撤离了之后,就直接辗转到了中山大学之中,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才华,不但成为了中山大学的常任教授,还在大学校园内,建立了联共支部,并担任了学院组委会的书记。

    在任何人脉都能成为财富的邵年时的眼中,这位教授可是一个真正的宝藏所在了。

    跟这样的人多交谈,多交往,对于他的眼界的开阔还是十分的有益的。

    话说到闲聊之时,对方这种专注于学术的人也对邵年时的现况表示了些许的担忧:“听说最近不太平,你在青城干的事情,要找到你个人的身上了?”

    邵年时站在余教授的办公室的窗边,却是带着点轻松的回到:“是的,早就听说了,多亏廖先生,从政府保卫团中调派了一队警卫,贴身全日的保护,我就没多大的担心了。”

    “至于我的未婚妻,除了在校园之中见面,平时她都常驻在初家的商会会馆当中。”

    “在安全方面还是很有保障的。”

    “不过,令我担心的并不是我的安危,我最担心的还是廖仲恺先生个人的安危。”

    “教授来到广州之后,听闻与其有过深入的接触。”

    “在联共亲共的方面,廖仲恺先生可以说是南方政府,当权党派当中的楷模了。”

    “只不过,俞先生你们的出现,就成为了政府内部矛盾的催化剂。”

    “就连我这种小生意人,都察觉出其中的火药味了。”

    “前一阵进行的主政派的内部会议,作为财政厅的名誉顾问,我有幸进行了旁听。”

    “我从未曾想过,南方政府的内部,现在竟然是这样的一种形态。”

    “本应该精诚合作的会议,竟然会因为理念的不同而相互的攻讦。”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甚为不解。”

    “在现在,北方政府还与其对峙,中国的统一还未曾完成。”

    “他们就好像一切都已经成功了,是时候坐下来为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而呐喊了?”

    “这些人不觉得自己的眼光过于狭隘了吗?多少民生大事儿都等着大家去解决呢?”

    “不说别的,就是广州口岸与北方口岸的航路重新连通的问题就有待于解决。”

    “我只知道,若是从南边往咱们这边运航的话,是避免不了与诸国列强去周旋的。”

    “大家不想着怎么提高自己自身的能力,为这个国家的普通大众的幸福生活尽一把力,怎么就想着眼前的汲汲营营,蝇头小利呢。”

    邵年时叹了一口气:“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廖先生才会发表那么严厉的声讨之文吧。”

    “我看着这次大会结束了之后,那些人看廖先生的眼神已经十分的危险了。”

    “何香凝女士前一阵与我就着药品的问题碰过一次头了,她说廖先生最近的演讲行程十分的密集。”

    “他担忧我的安危,给我派来了专门的警卫,可为了演讲方便,他身边的警卫力量反倒是撤出了不少。”

    “所以我说,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廖先生才是呢。”

    听到这里的余教授不说话了,他与廖仲恺的欣赏不是一天两天。

    但是对于相对排外的当权政权的政策确实不算了解。

    两个人的话题因为过于沉重,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

    只是邵年时要忙着去贸易行与新来的客户签订一笔大的订单,在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了之后,就与自己的教授道了别。

    依照以往的安排,出了校门的邵年时会第一时间被就在门口岗楼不远处的警卫处的人给前后保护起来,大家一行几人一起进入到邵年时在广州新购置的汽车之内,然后再根据当日的行程安排,告知司机去哪去哪。

    可是今天,邵年时站在门口却是眯起了眼睛。

    如同以往一般,会在门口看着邵年时安全上车了之后再返回到了家中的初雪,略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到保护你的人呢?”

    已经悄然的将初雪挡在了身后的邵年时心中已经提高了警惕但是他口中却是装作无事一般的说到:“大概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没事儿,我等一下再说,倒是你,先回校园里边待着。”

    “若是实在是不放心,去侧面的花园回廊中坐着,在校园里边人多,应该是不会伤及到你的安危的。”

    听了邵年时这话,十分有分寸的初雪可干不出来什么大吼一声,声泪俱下的要求与自己的未婚夫共进退的拖后腿的戏码。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让邵年时分心,不如乖乖的退到一旁,让他在施展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这种表现,乃是贤内助与真正的睿智女人的典范。

    邵年时的心中刚才升起一阵爱意,突然一种极为大的危险预见冲上了脑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就往校园内退了一步,大概是惯性使然,后错的他就被身后的一个小坑一绊,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砰!’

    一声枪响,在不知位置的上空炸起。

    因着邵年时的重心下降,本应该照着他的脑门而去的那颗子弹,一下子就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在这一声枪响了之后,邵年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反应,他径直就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就着一旁的绿树带里跃了进去,让紧追在其后的第二颗子弹……‘砰!’又落了空。

    “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的路人同学们,惊声尖叫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花园中目睹了一切的初雪捂着胸口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不敢冲过去,只往前迈了一步,就凭借着强大的心理忍耐住了。

    但是她担忧的叫声,却是随着声音传播了开来。

    “年时!年时!邵年时!你怎么样了?回答我一句啊!”

    在长久的寂静让初雪的眼泪都跟着涌出来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是从草丛里边传了出来:“没事儿,我刚才脸冲着地上,呸呸呸,嘴巴上糊着树叶呢!”

    “初雪,你别怕,你也千万别动,等着我过去找你!”

    “还有,帮着我喊人,人就在校园里边呢!”

    邵年时跟初雪这里保平安的时候,闻声而至的校园内的保卫力量就跟着跑了过来。

    这是邵年时给中山大学校园里边搁置的警卫,为的就是怕有个好歹的时候,他们能够顺势的补充上来。

    而当这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左一右的将邵年时把树丛里边拖出来的时候。

    在校园外面因为一件莫名的小事儿被耽搁的警卫却是听到了校园门口的枪击之音。

    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邵年时有没有大碍,而是朝着枪响的方位看去。

    在看到了校门口右侧的胡同边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的时候,他们这两个本来就已经往校门边上靠拢的人,就悄无声息的朝着这个人影的所在摸了过去。

    邵年时在校园的树丛里被人拉起来的时候,那两个训练有素的好手,也把这位不甘不愿换一个位置继续埋伏的男人给按在了当场。

    这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的男人,长得就如同路边的石头一般的不显眼。

    若不是手中的匣子枪拿的太过于明显,就算是经过了也只不过被当成一个普通的路人。

    他是这些个杀手当中耐性最好的。

    若不是邵年时的谨慎以及外加的一点点的运气,他手中的子弹就在今天会穿过这个年轻人的头盖骨,完成他又一笔大订单的任务。

    只可惜,他对自己太过于有信心,而他派出去的那个小乞丐,又因为那两个警卫身上的气势未曾敢多过于纠缠。

    让本应该多出来的几分钟脱离时间的时间彻底的消失,而他本人也被人毫无意外的给抓了一个正着。

    “捂住他的嘴,拖到地儿了再问。”

    “好!那我过去看看邵先生的安危。”

    门口的警卫一前一后的做好了分工,而暂时脱离了危险的邵年时,却是傻笑着用手捂着汩汩流血的头皮,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已经哭出声来的初雪呢。

    “你别看血流的多,我这真的不疼。”

    “生物学的教授不是说了?脑袋上的血管最多,随便碰个小口子就能流好多血的吗?”

    这都是哪门子的教授,就被拖出来当成安慰了。

    初雪哭笑不得,一边流泪一边就拿着自己的帕子,帮着邵年时给捂住伤口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大事

    待到他们折腾了一溜够,总算是给送到了广州教会的圣玛利亚私人医院的时候,他们这群人还没开口嚷嚷着医生救命呢,却见医院的大门紧跟着就被人一脚给踹了开来。

    “医生!医生!救命啊!!”

    一个浑身是血,看着比邵年时身边的人还要惨一些的人,跟另外一位一前一后的扛着一个人就冲进了医院的大厅。

    其表情之狰狞,让周围没什么重病的人下意识的就给让开了道路。

    因为这一声痛苦的哀嚎,让本是过来看看邵年时的伤口的医生就从邵年时的身边离了开来。

    反正头皮上的伤口先要进行清洗,剃掉一部分的头发,露出真正的擦伤点才可以进行救治。

    他还是先过去看看,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医生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邵年时却是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就算这个男人的表情再怎么的扭曲,邵年时也通过与其长期的打交道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不好!这是邵年时的第一反应,惊恐,担忧的情绪,甚至让他忘记了头顶的疼痛。

    因为冲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廖先生身边的贴身助理,另外一位则是今天与廖先生一起受邀去参加社会广场的演讲的社会家,孙叔谋先生。

    可是现在,这两位都在,却有一人被抗在其中。

    那么这个人……邵年时下意识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他站在靠近的位置,看着医院里的医生指挥着众人将这个浑身是血的伤员搬到病床上了之后,就在那鲜红的血衣底下,看清楚了那个受伤人的真面容。

    “廖先生!!”

    邵年时惊讶的喊出了声。

    因着邵年时这一声喊,那个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长官被推去救助的助理一下子转过脸来。

    “邵先生!”这一声包含着无数的惊喜与委屈,在廖先生倒下的时候,这位助理的所有无错与担忧在此时都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廖先生!被人暗杀了!”

    “杀人的人,杀人的人,我已经让人追过去了!”

    “那么!”邵年时追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让人通知广州的最高长官,进行全城的戒严?”

    “现在控制住局面,凶手一定跑不了的!”

    “对!对!我太过于慌乱了,刚才把先生送过来,还什么都没干呢!”

    “所以!”邵年时抓住了这位助理的肩膀,让对方努力的镇定下来:“你现在一定要冷静,把最应该做的事情做好!”

    “不能让先生的血白白的流了,况且现在你留在这里远远没有出去运作和追查对先生的帮助大!”

    “我正好今天也受了一点小伤,若是信得过我,医院这边的事儿由着我盯着!”

    对于邵年时的帮助,助理是万分感激的。

    他与邵年时默默对视了一眼,用十分郑重的口气致谢到:“大恩不言谢,邵先生我先去忙了!我家先生就拜托给先生您了!”

    邵年时只是用力的一点头就把这位打了许久交到的助理给推了出去。

    而待到他看着人快速的跑出医院了之后,就与一旁一位带着眼镜,从进了医院就闭口不言的中年男人视线碰到了一处。

    这位在广州同样十分活跃的男子,是廖先生的好朋友。

    一直在致力于将孙学的理论推广到更加年轻一代的人的身上而努力。

    今天的这个演讲,是廖先生主动与其联络要求参加的。

    而演讲的过程实际上是十分的顺利的。

    错就错在他们以为已经顺利的散场的演讲,在人真正的散去后的归途上,却成为了埋伏他们的最好的时机。

    已经解除了警惕的警卫的松散,以及廖仲恺与孙叔谋之间的不够重视,终究是让那两个被胡宜生花了大价钱请出来的杀手兄弟们得了逞。

    作为亲历现场的孙叔谋十分的羞愧,对着面前这位比其小了十几岁的年轻人,竟是主动的开口说出了此行的过程与事件的细节。

    当邵年时听说动手的地方了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扶港路的后面,是不是靠近鱼水码头的附近?”

    “那条路直通最混乱的地带,我想我大概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最快得到线索了。”

    “阿水!”

    “哎!”

    在邵年时这一声招呼之后,紧跟在邵年时身边负责跑腿的小伙计就跟了过来。

    这位是真的机灵,又加上本地人的缘故,帮着他处理了不少邻里周边的关系。

    而广州的帮派因着武馆盛行的缘故,基本上都是由这些个武行与镖行把控的。

    而这些个人多少都与青帮的交情不错。

    唯一不受这些高端一些的道上人管理的,大概也只有广州码头上的那些穷苦的劳力了。

    他们有自己的帮头,对抗的就是与青帮关系不好,但是势力却是不小的胡宜生的黑帮。

    夹缝之中求生存的他们,唯一的一个优点就是耳聪目明,能提早一步得到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消息,从而在这些消息没发生之前,为自己求得一条安稳的活路。

    那么,同理,若是胡宜生派人做了点什么,也一定不会逃得过这些人的耳目。

    若是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那他也只要用一下杜老板的面子,与当地的青帮帮派去讨一个办法了。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继续吩咐到:“你去,这般……这般……”

    吩咐了两句,就把这位机灵的小伙计给派了出去。

    至于他自己,则是让一旁的护士帮着自己剃头,同时让紧跟在其后的另外办事儿的人跟后续跟上的医护人员去接洽了。

    这缴费,检查,家属签字,样样数数的都需要人跟着。

    作为一位朋友,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大概经过了最为忙乱的十分钟过后,邵年时在护士站里边被收拾成了一个秃瓢,而他派出去的人也将他交代的事儿全给办完了。

    这圣玛利亚医院果真是广州最好的私人医院了。

    只要是钱给到位了,这手术立马就跟着安排了上去。

    待到何香凝女士接到邵年时的报信赶到医院的时候,邵年时这边才刚被推进医生的诊疗室。

    这让后赶到的何香凝在担心丈夫的同时,也不忘记对邵年时的体贴表达了万分的感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好人命不长。

    待到邵年时头上贴着纱布从医生的看诊办公室内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手术室那一侧门外的走廊上,站着满满一走廊的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沉痛,而当中哭的最为伤心的则是廖先生的夫人何香凝女士。

    待到邵年时看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他的心中咯噔一声,一种最不幸的结果已经涌现在了他的心头,但是心存侥幸的他还是让人上去轻轻的追问了一句。

    “如何?”

    “廖先生,抢救无效,在手术的过程中就停止了呼吸了。”

    这个消息的得知,让邵年时的心如同被人攥住了一般的巨痛了一下。

    当他在见到廖先生被抗进医院的时候,他从未曾想过,这位只有三十出头的能力领袖会如此轻易的遇难。

    在邵年时的心中,这位年轻有为的南方政府经济方面的领袖,推崇以人为本,为民,为家,为国奋斗的孙学思想家,是等同于初家老爷一般的存在。

    在邵年时的眼中,这种人是强大的,是无所畏惧的。

    但是现在,一场突然的刺杀,一场明知道有可为,却不知道何时来的不可调和的刺杀,终究是夺去了他最为宝贵的生命。

    也正是在这一刻,邵年时对于生命才真正的有所畏惧。

    正是因为廖先生的死亡,让他对于自己曾经刚才经历过的那场刺杀而感到了后怕。

    邵年时以为自己也是无所畏惧,今后也会成为廖先生与初老爷那般无所不能的人。

    但是在现在,邵年时知道,在生命的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可是,生命虽然是平等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人的性命在他邵年时的心中是有轻贵之分的。

    在他的心中,廖先生的分量自然与其他无关的路人要重的多。

    现在,他的一位至交,一位懂他护着他的知己,就在一次莫名的刺杀之中失去了生命。

    在所有人都知道刺杀的人是谁,又是为何而来的这个当口,对方竟然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如此做了……

    这让邵年时出离的愤怒了。

    他觉得作为朋友,在这件事儿上,他应该出一份力,尽一份心。

    所以,他并没有走到何香凝的身边过多的安慰,只是在对方看到他停止了哭泣了之后,缓缓的说出了他最为郑重的承诺:“何夫人,廖先生是不会白死的。”

    “做这件事儿的人,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相信我,正义不会缺席,善恶终有报应。”

    看着邵年时那犀利又认真的眼睛,何香凝哽咽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纵是廖仲恺逝去了,他的信念,他的影响,他的周围,依然还有愿意帮助他怀念他,将他的理念贯彻下去的人的存在的。

    这不正是他先生生前想要实现的理想吗?

    这就足够了。

    正因为两个人都是理智且理解廖仲恺先生的人,不过寥寥两句,就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已经处理完了伤口的邵年时并不想在医院里边多待了。

    因为从医院的门口,已经有人在源源不断的朝着这里赶来。

    有当权政府的高官,也有经济往来的合作者,邵年时觉得,此时的他出现在这里,已经毫无帮助了。

    他离开这里,回到家中,去等待小伙计的回复,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去运作的。

    邵年时就如同他静悄悄的来一般,静悄悄的离去了。

    作为在医院里边全程陪同的初雪,却是攥着邵年时的袖口怎么都不离开了。

    “现在,你回初家的会馆公寓去住吧。我和初邵军都在,那边的警备也更加严密一些。”

    “我怕,今天的事儿太多了,我真的害怕。”

    一直端方温柔的初雪,少见的红了眼圈,让邵年时因为友人的死亡而有些烦乱的心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他一把将初雪拢在了怀中,因为恪守礼仪的缘故,不过轻轻的抚了一下对方的秀发随又松了开来。

    “没事儿,我听你的,经过这事儿,我知道,我惜命!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光棍一个,穷命一条什么都不怕。”

    “现在的我牵绊太多,爱意太多,事业太多,责任更是太多太多了。”

    “我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觉的,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就要从根本上去改变现在的现状。”

    “所以我从一开始的理念就是正确的,我今后所做的事情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只有我们的国家安定,繁荣,让战乱与威胁消失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廖先生的死亡打不到我,反而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初雪,别担心我,我不是犯傻的人。”

    不管真的假的,初雪是相信了的。

    他们在护卫的层层保护下,先是回到了邵年时在大学附近的居室,将其中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那位早早的等到了消息的小伙计带上,就直奔着初家会馆的所在而去。

    在那里,有着初家在广州经营的所有的势力,说什么话,办什么事儿,也绝对不会被外传。

    而这位小伙计带回来的消息果真是十分的有用。

    因为还没等着他打探呢,那波一直在盯着胡宜生的青帮人士,就十分恰当的将消息递到了小伙计的手上。

    本地的帮派,人头比之想象的还要熟悉。

    大家都知道阿福,阿水这些个乡亲的家中出了出息的孩子,可以跟做国际贸易的大老板身后学习。

    作为年轻人当中的楷模,阿水出现在这附近打听了什么,为什么要打听,他们自然也是门清的。

    得了乡邻的帮助,邵年时的小伙计甚至连刺杀的人的住处都给摸了一个清楚。

第三百八十二章 报仇

    这让收到了消息的邵年时十分的开心,立刻就点齐人手,朝着胡宜生以及他所雇佣的杀手处赶去。

    在往这边赶的路上,邵年时心中还甚是疑惑呢。

    怎么这地势最复杂,帮派最混乱的地区里处处都是热心帮助的好邻居呢。

    不但帮着指路,还帮着一起抓人。

    这纵横北方单帮绿林多少年的兄弟俩,还没等着收拾好东西撤离呢,就被人给堵在了暂居地的屋里头。

    双方一触即发,狗急跳墙的兄弟俩用手中仅有的武器打算负隅顽抗。

    却被什么废话都不说的邵年时,从外面让人泼了一桶沥青的油。

    逼迫的这兄弟俩,在老房子被点燃了之后,就不得不从里边冲了出来。

    在被黑烟呛得茫茫然之时,就被左右两边埋伏的正好的人给用竹竿按在了地下。

    手中的枪被一挑,飞出去好远,浑身的本事半点没有施展的开,就这么被人给拿下了。

    至于阴沟之中翻船的兄弟俩,邵年时都没审讯对方的兴趣。

    他只要认定了是谁做的,且已经被证明了,那么这就是比拼权利的时候到了。

    抓住了人的邵年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去找胡宜生和他帮派的麻烦。

    开玩笑呢,带着一波人,费心费力,说不定还有伤亡的将人抓住了有什么用?

    只要他的哥哥还在,他的保护伞就依然存在。

    之所以将真凶给擒获了,那是为了让对手在反驳的时候无言以对。

    最起码要做到方方面面有理有据,才好在大义,在高处,碾压自己的敌人。

    站在这对狼狈的兄弟的面前的邵年时,将眼皮垂了下来:“拖走,送到初家自己的地盘上去。”

    “是!”

    邵年时带来的人手立刻听命行事。

    等到他这边了了之后,家中还有一波过来暗杀自己的人,也忍不住初家人的手段,用不经意的方式,把自己的来去透露给了邵年时的亲信。

    “张宗昌那个疯子暂且不要理他,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大战场。”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斗争了,但是为这场斗争提供支持,却是我们能够办得到的。”

    “我们只要将胡宜生的动态,他的哥哥胡汉民给控制住了就好。”

    “剩下的,就要看与廖先生一起奋斗的政治战友的能量到底有几何了。”

    “只希望这个政府的态度,不要让人太过于失望才是啊。”

    叹了气的邵年时,剩下的日子都是在紧密的观察着南方政府当权政党内部的动向。

    有本身就在蒋校长身边的初邵军的帮助,邵年时将现在的情况作了一个基本的复盘。

    廖先生的死亡,在党内的震动相当的大。

    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政治理念的不同而产生的自相残杀。

    这并不是党内与外党派人士之间的纠葛,那些人在他们这些所谓的自己人的眼中,就跟邵年时这样的人一样,不过是无关的路人罢了。

    但是廖仲恺却是他们的自己人。

    若是仅仅因为言语上的争执,政治权利上的较量就要取对方的性命的话,那么这个口子一开,势必要人人自危的。

    现在,是胡汉民踩了最高当权者的雷了,就连两个党派之间来回摇摆的和事老许崇智,现在也旗帜鲜明的站在了何香凝这一方面。

    对此事甚是委屈的胡汉民真是欲哭无泪,他摊上了这样的一个弟弟,并非自己所愿啊!!

    这位从不曾给他带来任何帮助的熊弟弟,真是给他惹了泼天的麻烦了。

    因为这事儿,他在政府内部的所有的职位被一撸到底了不算,竟然还受到了同党派人士的监控和排斥。

    而这种监控与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让胡汉民愈发的恐慌了起来。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胡汉民坐在自家阳台上抽起了当天晚上的第三根烟。

    他看着楼下因为他的出现而跟着一并出现的人影,就连抽烟的兴趣都驱散了几分。

    这几天随着局势的恶劣,那些监控他的人愈发的明目张胆起来。

    也不知道再等一阵子,是不是就有人要冲进来,将他彻底的拿下了。

    就在胡汉民叹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背后幽幽的响起一声吓死个人的声音:“大哥!”

    “唉呀妈呀,你个混球,你想把你大哥吓死不成?!”

    正是他那个只会惹事儿拖后腿的弟弟,胡宜生。

    被骂的有些委屈的胡宜生恨恨的往楼下看了一眼,就把他最能耐的大哥给拽进了门内,如同以往一般的抱怨了起来:“大哥!最近情况很不妙啊大哥!”

    “这样的情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吗?我的兄弟就这几天的工夫都已经跑了一半了。”

    “我堂堂广州第一大帮会的人,上街跟个茶楼收个保护费都收不回来了!”

    “麻蛋的,不就是死了一个廖仲恺吗?”

    “他人都死了,你们到底要折腾个什么?不都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

    “怎么还要追究你这个大活人的问题?”

    听到这里的胡汉民真的叹了一口气。

    只怪他爹妈死的早,他的这位兄弟从小衣食无忧但是做人的道理却是丁点都没学会。

    自己又是个怕麻烦的人,能顺着这位的也就跟着顺上了。

    到了现在他还不明白个事情的始末,也是,若是真的明白轻重缓急的话,就不会一声不吭的把人给杀了,他反倒成为了最后一个知道的倒霉蛋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他的弟弟。

    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杀人的就是他胡汉民,而他的弟弟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受到了自己的指示罢了。

    唉!罢了,罢了,结果如何只能认栽啊。

    可是胡宜生紧接着又说的一番话,却是惊的胡汉民从椅子上又跳了起来。

    “大哥,你不能再消极的对待这件事儿了,要么你就去把权利再争取回来!”

    “要么,你就跟我跑路吧!咱们去日本,你当初不是还在那边留过学,也逃过难吗?”

    “许多朋友可以帮助我们转移,等到了那边,我们就真正的安全了啊。”

    “你知道为啥我这么着急吗?不是我扛不住事儿,而是我手下的弟兄跟我说了,我那个对家,就青帮总会的人,有意向接下对付我们胡家的单子啊!”

    “什么单子!”胡汉民心生警醒。

    “搞死我们两个人的小命的单子,据说开单子的人出的价格很高,而青帮的老大目前还在犹豫。”

    “毕竟我们家再怎么落魄,手底下的兄弟数量却是不少的。”

    “他青帮现在想要对我们动手的话,自己也要面临很大的损失的。”

    “不过听我的手下说,别看青帮的人现在还没答应,可是开价买命的人却是十分的有钱。”

    “那个人,对了,叫做邵年时,听说是咱们这边生意做的最大的贸易商人。”

    “我手下还说了,要是青帮将这个单子推拒了,这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就要去整个道上挂了。”

    “赏金开到了这个数……”胡宜生比出来一根指头:“一万块现大洋,还不是买一送一,大哥你贵,我就是附带的一个小尾巴。”

    “但是我跟大哥你说,只要是这个价钱挂出去了!”

    “那么凭借着我在道上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跟你说,咱们胡家就要从咱们俩这里断根了!”

    “大哥,不是弟弟怕死啊,你是真的不知道黑道上的那帮跑单帮的厉害!”

    “一个个绝对都是亡命之徒,真的不要我多说,你看看廖仲恺的下场!”

    “那只不过是我在北边招过来的其中的一波好手罢了。”

    “这人说杀了就杀了,那些个人可是真的无所顾忌的。”

    这一番话说的胡汉民这才感觉到了害怕。

    一股子细思极恐的感觉涌上了他的脑门,激出了他一头的白毛汗。

    “那你说,邵年时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在他干出这样的事儿之前,你先把他给搞定了不行吗?”

    说到这里,胡宜生的表情就变得好生奇怪。

    “大哥,你不是最近昏头了?外面的事儿你真的没听说?”

    “什么事儿?”被这个弟弟闹得,党内全是谴责他的声音,就连他所属的右派人士都对他避之不及呢,哪里还听得着外面的声音。

    见到自家的大哥是真的不知道,胡宜生就将最近外面的风声跟他的大哥简单的说了一下。

    “你知道邵年时这个小王八蛋为什么如此的生气吗?”

    “也是我点背,派出去的那兄弟俩动手的时候,正好有另外一波人对着邵年时下了手。”

    “这邵年时命大,只有头上被擦破了点皮,可是就这么巧,医院里边就见着廖仲恺蹬腿挂掉了。”

    “无论是他感同身受也好,还是碍于合作者的面子替何香凝撑场子也罢,反正他对这群暗杀道上的杀手,是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再加上派过来弄死他的人,将背后的主使给按了一个正着。那小子口风不够紧,就把派他过来的人给招了出来。”

    “邵年时一听,幕后黑手正是将他赶出山东的罪魁祸首。”

    “嘿,你说他能不生气?”

    “我为什么让大哥你听我的,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呢?”

    “还不是我最近派人去找那两个得手的兄弟,想要在别人发现他们之前……”胡宜生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将他们两个给解决了吗?”

    “可是等到我去了地方,却是听周围的人说,早早的就被一伙人给带走了。”

    “这么久了对方隐而不发,必然并不想着通过正路去解决的。”“大哥,你信不信,若是这次你全身而退,没得着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等你一转过头来,这两个人以及切实的证据就要摆在公众的面前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政府顾忌舆论的需求,必然要拿你开刀。”“你是愿意进监狱里待上个十年八年的,顺便再看看你弟弟我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里,胡汉民这才脸色巨变,谁能想到,他的这位弟弟,不但莽撞,甚至连收尾也不能呢?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是他拉到了盟友,凭借着自己前期的政治资本获得了生路,对方也会在他侥幸逃脱了之后,再给予他致命耳朵一击的。

    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人,他都已经没了退路。

    反倒是他的弟弟建议的偷摸的出逃,成为了他们胡家唯一的活路了。

    “那,事不宜迟,不等了,立刻吩咐下人,将细软收拾一下,我明日将账上的钱全数都转到日本的账户之中。”

    “先把广州登上上海的船票给拿到手,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就有活路了!”

    到底是当大哥的,决断力是一等一的。

    胡宜生本就有了逃跑之心,更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兄弟俩动作很快,不过一个上午,就将所要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当天晚上,就拖着家中最为亲近的亲眷,悄无声息的登上了发往上海的渡轮。

    “呼呼呼,这下可算是好了吧?”

    “我想,咱们做的足够隐蔽了。”

    看着渡轮嗡嗡作响的汽笛跟着拉起来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的胡宜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码头上有一小串儿的人仿佛察觉到什么朝着他们奔跑过来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果然是等在这里的呢,可是没想到我们会跑的这么快吧!”

    “大哥我说什么了?他们早就想要弄死我们的呢!”

    就在胡宜生身边的胡汉民也跟着露出了一个庆幸的表情,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肩膀,对他表露出来的警惕性予以了万分的赞同。

    只可惜,已经随着轮船离开的胡家兄弟,并不知道在码头的岸上,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

    若是他们拥有顺风耳的本事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表现的如此的乐观的。

    因为此时,那些仿佛追击失败的汉子们却是露出一种难以道明的笑容。

    而这些人若是胡宜生还在的话,则会一眼认出,正是他们对抗了许多年的广州青帮。

第三百八十三章 得报

    “去!”为首的头目跟手下的吩咐到:“就跟邵先生说,胡家的兄弟已经顺利的离开广州了。”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十分的大,就好像邵年时等的就是这两兄弟的离开一般。

    而接到了对方递信的邵年时,这还真就是他的计划。

    因为在邵年时的眼中,依然在广州,甚至是还有着前政府要员身份的胡汉民,并不是他能够随意的打杀的对象。

    别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凶手是谁,但是南方政府是不允许有个人凌驾于政府之上的行为的。

    胡汉民的生或者是死,只有他们那些人才能说了算。

    对于邵年时来说,这其中的变数太多了,若是依照正常的步骤来做的话,不知道要等上多长的时间。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多年,并且结果一定不会是一命偿一命这么的干脆了当。

    对于这样的结果,邵年时是接受无能的。

    因为自从廖仲恺逝去了之后,与政府打交道的邵年时才知道,这位先生对于他是有多么的欣赏。

    由于廖仲恺的缺席,现任的财政厅长的职责就被蒋校长暂时的接替了。

    在他被调任为陆军北进的军长之前,会暂时接管廖先生空出来的这一块权利。

    而就是在与这位蒋委员长打交道的过程中,邵年时才明白了,知己与政客的真正的区别。

    所以,这个仇,只有他邵年时以一种近乎于痛快的方式来解决了。

    在解决之前,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让胡汉民离开他的根据地广州,去往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哪里都可以。

    秉承着这种目的,邵年时就再一次的与本地的帮派合作了一把,给对方出了一个主意,之后就静等佳音了。

    现在,所有前期做的工作都成功了,青帮无形之中逼走了最大的敌人,未曾伤及到一人,而邵年时的计划也成了第一步,只需要静静的走下去即可。

    当邵年时收到了帮派人士给他送过来的信之后,终于露出了他这么多天以来的最为开心的笑容。

    “杜老板那边也应该通知起来了,毕竟拿了我那么大的一笔货物,总要为他的合作伙伴做一点什么才是啊。”

    这件事儿甚至都不需要邵年时多说,接到了招呼恶杜月生早就派人把这趟广州开往沪上的客船给查了一个清楚。

    多亏胡汉民在党内的地位不低,报纸新闻上时不时的就要上一张照片,成为一个封面标题一般的人物。

    杜老板派出去的人,只需要按图索骥,就把人给盯了一个明明白白。

    在两家人寻了酒店暂住,等待下一班开往日本的长途客轮的时候,他们的人就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先是由着报社媒体的一方将一则震惊人心的消息给传到了广州。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莫名的从广州城内消失了的胡家人,到底去往了何处。

    因为在当日的报纸上,用十分明显的加粗加大的字体报道了胡家人的消息。

    位于上海的宝格丽酒店内,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谋财害命案件。

    一伙外地流窜的悍匪,盯上了一群远道而来的外乡客。

    在当天晚上麻利的下手之后,竟然没有惊动任何的酒店内部的人员,就携带着胡家人所有的财务逃之夭夭。

    若不是第二天酒店里的叫醒服务,大家都不知道,这间大酒店的某个套间内,已经变成了第一犯案的现场了。

    闻风而动的媒体人,比当地的警察跑的还快。

    记者的区域相同性,让上海的记者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各地的同僚。

    作为对于胡汉民的去向最感兴趣的南方政府,紧跟着就从媒体人的手中拿到了这一手的资料。

    对着这位不告而别,等同于政治逃难的前同僚,现任的政府官员们除了表示唏嘘一把,竟是无一人要求追究。

    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造成了前一项惨案的罪魁祸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大家伙也不用因为政治扯皮的事儿而感到难做了。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那般的宝贵,他们应该去注意的是,如何去将现有空余出来的权利再一次的分配下去。

    为大家,不是是为国家多谋福利嘛。

    人走茶凉不过于此。

    坐在家中翻看着报纸的邵年时却是露出了诚心的笑容。

    有时间去何女士家中坐坐,与其一起到廖先生的坟前上一炷香,这大概就是他能帮廖先生做的最后的一点事情了。

    现在,广州的事情,在南方政府吵出来一个头绪之前,他是可以暂停了。

    北方还有一件大事儿正等着他去做。

    最起码胡宜生当初有一件事儿并没有说错。

    他邵年时是在绿林之中开了一个悬赏。

    只不过价格却是这一万大洋的两倍,现金亦或是小黄鱼,任君选择。

    不过刺杀的人却不是胡汉民这种其实并没什么价值的伪君子,而是现在山东时任的督军,最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张宗昌。

    别以为一省督军的名头就能阻挡的了想要扬名立万,想要一夜暴富亦或是毫无顾忌的人了。

    对于某些心怀大义的人来说,刺杀一个贪官,一个暴君,本身的意义要比金钱与权力更加的诱人。

    有些人为了理想,为了忠义,能够做出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好像他邵年时将这个悬赏挂出去了之后,就济城的史老板给他传过来的信儿,光是他知道的,就已经有好几拨人朝着督军府的所在进发了。

    不过,这还不够保险。

    邵年时转头就与蒋军长的机要秘书初邵军描述了一下一只只属于蒋校长的情报机构,暗杀组织的重要性。

    在确定初邵军的顶头上司对此表示了高度的认可,并已经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安排的时候,邵年时的心就跟着安定了下来。

    因为依照南北的局势来看,张宗昌与东北的张作林这两个人,一定会成为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两大人选的。

    邵年时就不相信,在政府力量的碾压下他的这位敌人,还能够继续的存活。

    事情果真如同邵年时所想的那般,在慢慢的进行着。

    远在济城的张宗昌的日子开始变得有些难过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变得莫名的有些浮动。

    有些人莫名的失踪,而有些人则是莫名的死去。

    在经历过一次去剃头铺子里差点被人给割了喉咙的事件之后,张宗昌就如同以往的督军一般,只敢让真正亲近的人来负责他贴身的事物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结果,用尽了手段搞清楚了来龙去脉的张宗昌气的破口大骂。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派出一队人马来个以牙还牙的时候,南北之间的大规模战争在某一天,莫名的爆发了。

    快如闪电的战斗在对抗前线打了起来,作为距离南方较为靠近的省份,山东就成为了其中的生力军。

    而张宗昌这一投入,一下子就焦灼了近两年的时间。

    短短的两年,无处不在的暗杀,节节败退的军事部署,让张宗昌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的一省督军,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定,位于崩溃边缘的疯子。

    与他不合的张作林,不但不给于他相应的支持,反倒是处处掣肘。

    这让张宗昌与其之间的关系最终跌到了冰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怕是要靠自己了。

    可是这其中真就是张宗昌所看到的那般吗?

    一件震惊中外的事情发生之后,这位没什么见识的督军才明白了,有些事情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的简单。

    因为就在南方军一步一个脚印的击溃了安徽,河南,河北的防线,将他们的山东军队给围堵起来的时候,一辆途径皇姑屯的列车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车上坐着一位大人物,因为此次爆炸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待到张宗昌从焦头烂额的军务之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得知了,曾经提携过的张作林大帅因为重伤不治,死的透透了。

    “完蛋了!这次彻底的完蛋了!”

    “不!不!还有希望!我近十万的山东军还有活命的机会!”

    “去,给我联系张少帅,说我愿意重归东北军,向他这位新主人效忠!”

    “还愣着干嘛?不想被南方政府包圆,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行了!!”

    张宗昌身边的幕僚赶忙跑了出去。

    一股并不乐观的想法在对方的脑海中环绕。

    而他与东北方面取得联系之后,所得到的答案,果真并不怎么美妙。

    这位新上任的少帅,一口就拒绝了张宗昌的效忠。

    “我怎么会需要一个叛徒的效忠,我怎么知道他转过头来不会在我的背后放黑枪?”

    “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对他的,他到了山东之后又是如何对待我父亲的命令的。”

    “若不是日本人的猖狂,我父亲又怎么可能死?!他张宗昌跟日本人是什么关系,以为所有的人都是瞎的吗?”

    是的,在邵年时搞垮了青岛六纺织了之后,日本方面果真派出了半政府半私人的机构过来接管了青城的纺织工业。

    在与张宗昌钱权紧密合作了两年之后,才刚刚把工厂的元气给恢复过来。

    当中部分的利润用以弥补东北军的乱局,另外一部分则是来恢复山东境内的布料市场的口碑。

    至于张宗昌的合作,因着军官方面的商人的高度重视,已经达成了军需与军火都随着商业用途的货船一起走的地步了。

    就因为这个,张作林在东北与北方政府一起号召的警惕日本列强,发展自主经济体系的提议就被张宗昌给完全的否决了。

    他甚至都没有任何的阳奉阴违的行为,竟然明目张胆的站在了日本的一方,旁若无人的合作姿态,让日本人最终确认了,他们在中国的新的合作方以及更好的代言人出现了。

    既然有了另外一位姓张的大帅的出现,那么原本那位不听话甚至还有转过头来咬上一口的危险的张作林就可以完全的被抛弃了。

    也正是因为张宗昌的这种间接的不配合,让日本的终于膨胀到了对张作林下手的地步了。

    作为一个父亲的死因都与其有所瓜葛的敌人,张少帅又怎么可能抛弃旧怨去接纳他。

    更何况,在他才接管了东三省的兵力的关键阶段,放张宗昌的大军进东北的这一举措,怕是要给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

    万一引起哗变,将父亲经营多年的地盘才被人反抄了怎么办?

    张学亮少帅不相信张宗昌,他宁愿本着北方政府彻底失败的结局,也不愿意接纳对方的投诚。

    毕竟南北战局的成功与失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改变。

    只要的他的地盘还在,只要的他的军队还在。

    就算是南方政府打过来了,也绝对不会将他给绕过去。

    无非是他挂在了大一统后的国民政府的底下,却依然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东北少帅。

    谁要是来这边,都绕不过他这个实权的人。

    对于军阀来说,谁当政,都不重要了。

    但是谁夺权,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张少帅的拒绝,让张宗昌的处境彻底就被定了下来。

    不过两个多月,哪怕有日本人在背后的帮助,山东部所有官兵,就在大势的碾压之下,被收归于南方的新政府所有。

    作为曾经的当权人,南方方面不算友善的敌人,张宗昌毫无意外的就被剥夺了他在军事方面的所有的权利。

    当一个人成为了光杆司令了之后,有些事情,有些仇怨就好办了许多了。

    那个因为南北交战的原因,被暂时停下来的黑道的暗杀令,在这个阶段,又悄无声息的被启动了。

    闻风而至的各路人马,就在张宗昌这个失势的人身边粉墨登场。

    这个曾经落魄过,也曾经辉煌过的男人,到底不是真的疯癫。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本质罢了。

    在性命攸关的大危机面前,张宗昌终于露出了他求生的本能。

    他在第一时间,与现在的北进统帅,真正的当权人蒋军长通了一次电话。

    在山东的军权被顺利的被移交的第二天,张宗昌本人也顺利的抵达到了青城的日本驻军的所在。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末路

    对方承诺给他相应的政治庇佑,但是同时也意味着,这位曾经手握一省大权的军阀他的军事生涯差不多也要就此落幕了。

    之所以日本人还愿意继续投资一番,就是为了张宗昌在军队之中仅存的影响力了。

    这中国的军阀起起伏伏,不定什么时候辗转回来,就能继续发家。

    可是令张宗昌和日本方面都没想到的是,在青城,有一方面的人也早早的就盯上了他们的行程。

    这些人是一直都没有忘记工友死亡的工会的成员。

    三四年的蛰伏,能让他们一直坚持下来的,就是心中的信念。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了,却看到了张宗昌竟然想跑?

    他们必须要尽早去通知那位本就与其打过招呼的邵先生了。

    此时已经随着南方政府向北推进,进入到南京的邵年时就接到了远在山东的工会的消息。

    由于事态过于紧急,这位一身都是工作的新政府的财务顾问,竟是抛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儿,朝着山东的青城进发。

    不过在行进的路上,邵年时也没有忘记与远在北平的暗线取得了联系。

    他打算在山东的境内,在青城这个悲剧发生的地方,给张宗昌以最后的一击。

    中国的事儿中国了,在这种情况下,张宗昌还是不要再活下去了。

    在邵年时的身后,一条十分紧密的线就这样被连了起来。

    此时,位于北平内二环的一处并不算起眼的宅院之中,有一位面容阴郁的年轻人,正在听着他的部下的汇报。

    若是此时有几位山东的老乡在的话,哪怕是面对面也不见得能认出这位青年人到底是谁。

    三年多的时光,能够改变的太多。

    这短短的散载,让以前在蜜罐之中长大的郑继成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岁月给予了他太多的风霜,人情的冷暖也给予他了更多的狠厉与坚定。

    当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逃亡的前三个月之后,因着北方政府内部的军阀的庇佑,他在北平落下了脚跟。

    凭借着郑金生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人脉与关系,郑继成开始逐渐的收拢他在山东逃亡出来的死忠部下。

    经过这三年多的经营,他与山东本部军队的联系已经建立了起来。

    许多有关于张宗昌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汇集到了他的手中。

    而郑继成从来都不曾忘记,他的父亲是如何死亡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明不白,甚至可以被同僚们给嘲笑的死亡,让郑继成对于张宗昌的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如何去报仇,只耐于对方的势力太大,守卫太过于严密,而无下手的好时机。

    可是现在,机会来了。

    对方拿出来了确切的消息,甚至连可能的路线图以及途径的主要的地点都给予了提供。

    有了这个之后,他郑继成还怕什么?

    亲手杀掉自己的杀父仇人的梦想,终于可以得以实现了。

    说干就干的郑继成点齐了人马。

    由于现在是南北焦灼的关键点,他在北方政府之中还任着一个不小也不算大的职位。

    故而像是这种能够影响到政府决策的行为,是一定不能为外人所知道的。

    只不过等到他完成了报仇大业了之后,也就是真正的无所顾忌了吧。

    于是,两个人,不同的旅程,却为了同一个人同一个目标,先后迈入到了山东的境内,明明是两条并不相交的线,一个人被蒙在骨中,另外一个人则是依照自己的轨迹如同明镜一般的前行。

    就在张宗昌离开山东的前一天的早上。

    他那忙碌着盘点细软,八个姨太太慌乱的收拾着最后值钱的东西,并为此吵成一团的时候。

    在张家帮佣,做完最后一顿饭的长工,将后院的大门给偷偷的打了开来。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又有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所为的不过是,一条最快最近的靠近张宗昌书房所在的通道罢了。

    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中,没有人去在乎两个低着头努力减少注意力的仆役。

    待到他们随着这位内线的脚步,将路线给记下来了之后,不过片刻,一队真枪核弹,很是有几分利落的队伍就顺着后门冲了进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他们的行程很迅捷,他们基本没等着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就冲到了院子的最深处。

    在张宗昌一脸震惊,他周围的护卫还没来得及拔枪反抗的时候,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被血丝充斥成为了红色的郑继成就开了火。

    “砰!”

    一颗复仇的子弹,正中张宗昌的心脏。

    中弹的人还因为过于的难以置信,缓缓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在看清楚了胸前晕出来的鲜红,在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了之后,就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张宗昌这一生,比之许多的人都要精彩。

    但是他的一生,却未曾给任何人任何事带来任何正面的影响与作用。

    他从未曾塑造过的三观,因为权力的扩大,反倒是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他应该有的归途吧。

    枪响之后的硝烟味道在这个不大的书房之中弥漫了开来。

    原本打算拼死反抗的张宗昌的亲信们,却是莫名的沉默了下来。

    将枪缓缓的放下的郑继成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他甚至都不在乎这些人会不会因为张宗昌的死亡对着他的背后放冷枪了。

    他就这样默默的流泪,默默的离去,连护在他身后的亲卫,也没有过多的顾忌了。

    而在这座大院之中,原本还簇拥在张宗昌的身边的仅存的几位亲卫,曾经一口一个誓死效忠的誓言,就好像是从不曾说过一般的,成为了一个笑话。

    在郑继成率领他的人默默的撤出了这个院子之后,他们竟然迅速的聚集到了一起,连地上的尸身都不曾多瞧一眼,反倒是朝着张宗昌平日里摆放在书房暗格之中的保险柜冲去。

    人既已死,余财无用。

    既然博取不了任何的军事政治资本了,那么他们所能拿到的只有金钱了。

    只可惜,这一声枪响太过于响亮,惊动的不单单是张宗昌的护卫们,还有那些个就在后院争吵个不休的姨太太。

    在这个时候,她们是风声鹤唳。

    直到这一声枪响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胆子最大,也是张宗昌的原配夫人这才带着一群人施施然而来。

    可是等到她们看清楚了书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竟然如同那几个草草的撤走的亲信一般,没有人去关心自家老爷的安危,只剩下在这个并不大的书房之中的翻箱倒柜了。

    只可惜啊,那些有用的东西,能拿走的东西,早就被人搜刮了一空。

    当这一屋子的女人无功而返之时,她们就将目标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现在,这夫妻夫妻,夫都没了,哪里来得妻,更何况是姨太太呢?

    人一旦失去了约束,要做的,想做的可是太多了。

    这不,原本大老婆的那点威严,在张宗昌死了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曾经为丁点的利益打破了脑袋的人,为了这个被更改的计划更是要大打出手了。

    因为张宗昌活着,她们就能跟着一起离开。

    是奔着新生活也好,是为了新任务也罢,总算是有个衣食无忧的保障。

    但是现在,她们无法离开这里了,没有了张宗昌的家,日本人也不会再去理会。

    这今后的日子就在她们的眼前。

    是在这个城市中继续生活,还是离开这里奔着新的人生,对于这些女人们来说,都离不开一样东西。

    那就是钱。

    先不说张宗昌的日本女人,她在看到了张宗昌的尸体之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张宗昌的死亡对于她来说是解脱,是可以归国或是找到组织的新的开始。

    但是对于其他的人,哪怕是白俄过来的大洋马来说,张宗昌的死亡,也等同于一场新的战争的开始了。

    一场撕扯成一团的战争开始,这个被死亡笼罩的院子中,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在此时都显得如此的荒诞。

    站在这座大院外的邵年时,在枪响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望向了天。

    那里有鸦雀被惊醒时扑棱棱展翅高飞的场景。

    而当他将视线转向了这所庭院的后门所在的时候,却远远的,与站在院门口,发了一会呆的郑继成的视线碰撞到了一处。

    这位许久不见的男人,比之前老了太多太多。

    今年的邵年时虽然已经过了他二十一岁的生日,但是他的面容与之前并无多大的分别。

    成熟稳重的气质虽有弥漫,但是那张脸已然是少年感十足。

    可是对面的那位不到三十岁的郑继成,曾经也以风度翩翩享誉整个山东的济城。

    也曾是无数少女梦想要嫁给的男人。

    现在却是满面沧桑,如同一个经历过风霜的老头子了。

    大概是他们的这一次的相遇太过于突然,让张昌宗后门外的郑继成楞了一下。

    却是在紧接着想明白了什么之后,对着邵年时的所在,他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在他的这一侧的手中,那把曾经杀掉了张昌宗的枪到现在还没有放下。

    郑继成就这样将它举了起来,将其对准了邵年时的所在。

    这位曾经的情敌,并没有因为惧怕而做出任何出丑的事情。

    邵年时甚至都没想过,郑继成会扣动他手中的扳机。

    邵年时笑了,如同对待一位义士以及一位值得他去尊重的人一般,将自己身上的青衫整理妥当,面对郑继成的所在,堂堂正正的给对方施了一个礼。

    “多谢……”

    这是无声的道谢,这个距离,这个声音,郑继成听不到任何的字眼。

    但是他就是从邵年时的这一番行为之中全然的理解到了。

    也正是因为理解了,刚才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是啊,就算是被利用了又如何呢?

    也许他也不过是邵年时计划中的无意的一笔罢了。

    毕竟在他做出了这个危险的动作之后,他发现邵年时的周围,就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几分身影,几个人头,以及几许危险的味道。

    今天,若是他不曾出现,大概这张宗昌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没有他动手,怕是这些人就会替邵年时将这件事儿给办了吧。

    抽动了一下嘴角的郑继成,连最后一点的不甘心都随风而去。

    他缓缓的将手中的枪放了下来,轻叹一声,一个挥手,带领着自己身边的人就此离去。

    此处已成过往,他也应该往前看去。

    邵年时与他之前,早已经无恩无怨,未来的路,还需要自己孤独而行啊。

    见到这群人非一般的来,非一般的去。并无伤害邵年时的意思。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邵年时还有心开一次玩笑:“你们怕什么?郑继成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而这位护卫却是微微吐槽:“还不是怕初科长找我们的麻烦吗!”

    是的,初邵军又一次的升职了。

    在几年前,因着邵年时与他好好的商谈了一番,自己培养情报网络的重要性了之后,初邵军的大部分精力都给放在了这个机构的组建与促成的方面。

    初邵军也知道,自己的资历浅,性子也急,本不是做这一行的材料。

    但是因着现在的职务之便,在这个机构早早晚晚都会被提上议程并且成功组建的前期,与这些骨干,乃至于今后的领袖人物打好了关系,对于他这个一心想要上前线的老粗来说,是有百利威无一害的。

    谁敢保证自己的背后就没有人下黑手呢?

    甭管是什么黑手,到了最后总归是要到这群人的手中的。

    初邵军不但将邵年时的提议给放在了心上,他还结合了自己工作的经验,进行了内部的模式分析。

    他觉得,现在的军队与政府的当权党派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安了

    哪怕是组成这样的调查暗杀机构,都会存在着一分为二的现象的。

    所以,现在的他,收敛起平日的大大咧咧,真有了几分秘书的模样,见到谁都是笑笑哈哈,不过多久,就参与到了一些虽然琐碎,但是却与核心有关的工作中去了。

    从初邵军这里得到的消息,果真是与他先前所设想的一般。

    蒋校长对于他的提议,表示了出了高度的认同,并且,这种机构虽然没有完全的成型,实际上却早已经有了他原本的雏形。

    至于替蒋校长操持这一切事物的人,先前就已经在南京原地待命了。

    随着战争的推进,政府的搬迁,初邵军也见到了对方的真容。

    这是一个姓戴的男人,看着蒋校长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忠诚。

    而这个秘密的部队,也渐渐的浮现在所有的人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初邵军的性格与他的身家背景,实在是与蒋校长的这一只队伍没多少的想干。

    在不涉及到利益与秘密的时候,这样的人,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所以,哪怕这个空降的部门,给大多数的军政方面的人员带来了强烈的不适,但是这也无法阻止,初邵军就成了他们部门当中好感度最好的人物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别人避之不及,却对自己伸出援手的部门的好感。

    初邵军的晋升之路,走的愈发的平坦了起来。

    这一次,在得知了南北前线的状况了之后,这位已经在秘书科内磨练了三年,依照军衔晋升制度的原则被提升为机要秘书科科长的初邵军,还没等着邵年时开口,就知道这位准姐夫打算干吗了。

    “你是要带人回山东了吗?”

    电话那头的邵年时笑了:“是!”

    “那你除了带上自己的人之外,你带上一队我暂时借给你的人吧。”

    “若是你的人失了手,再把这件事儿交给他们,他们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用的。”

    “好!”

    邵年时没去问这些人是谁,在这三年的学习与生活的过程中,他与初雪与初邵军已经是彼此无法分离的亲情血缘了。

    依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就在半年后,也就是初邵军与初雪完成了学业之时,他们两个未婚男女的婚礼就要依照当初的约定,按期举行了。

    待到两个人成家之后,很大程度上将会过上上海南京两地忙碌的日子。

    现在邵年时要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他这个当小舅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准姐夫去死吧?

    这事儿明显是瞒着他姐姐偷摸的办的,真要是出了一个好歹,先不说家里的人怎么伤心,就是他心里这一关也是过不去了。

    也正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好友,也是真正的家里人,初邵军舍了自己这张已经建设了三年的小脸,去蒋委员长那里讨来了这一只队伍。

    只是这过程之中受到了多少的调笑,初邵军也都不在乎了。

    他在机要部门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沉稳可靠的作风,也因为这件事儿,而边的可爱可亲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恍然觉得。

    这个没事儿朝着下级部门颁发文件的年轻人,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刚才过了二十的少年人啊。

    而这样年轻的人身后,不仅仅只有他一位。

    他的周围围绕了一群现在正在各地的军队任职的同级的校友,他们都是黄埔第一期毕业的精英。

    而这位赶着第一班车毕业的黄埔生,又是现在各地军阀中高层的另外一层身份的校友。

    曾经在北方叱咤一时的保定陆军学院的最后一期未曾毕业的小弟弟,只随便的站在一只稍微大一点的队伍之中,拼命的这么一吆喝,就能吆喝出来两三个学长出来。

    没看南北打的最激烈的时候,后方的总指挥蒋校长就喜欢带着这位初科长在身边嘛。

    对面的骨干将领的经历,最擅长的行军风格,甚至连家庭背景,都能被这位有心的年轻将领给摸的清清楚楚。

    在某些关键的节点处,还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好用以及忠心,这位从一开始就不声不响的跟在蒋军长身边的年轻人,才能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

    现在,在局势最为微妙的时候,他向有关部分申请,调派两个人……

    其目的就与原本就打算派一队人过去找寻机会,浑水摸鱼的特遣部门的人高度的重合了起来。

    初邵军的这一要求,正好能让他们顺水推舟的将人送到山东。

    还有什么比跟在本就是山东本地人的邵年时的身边,更让人难以察觉的呢?

    于是,郎有情,妾有意,双方一拍即合,这一队武力值超高,基本上还是全才的组合,就在邵年时出发的前一天,与邵年时自己带过去的人汇聚到了一处。

    在抵达到了山东之后,明面上听命于邵年时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上却是主要做一下当地的情报收集的工作。

    对于邵年时与郑继成之间的官司,本就是做这一行的人,也搞了一个大概。

    他们是亲眼瞧着这位气质清隽的生意人是如何不声不响的将一个也算是叱咤疆场的将领给算计在其中的。

    现在,他们就站在邵年时的身后,紧张着对方的暴起的同时,在心中不由的赞叹上一句:真汉子。

    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感谢谁了。

    是远从北平而来的真正的干掉了张宗昌的郑继成,还是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确保事情一切顺利的邵年时了。

    总之这个小子得亏是一心走什么实业救国的路线,心底中对于人性还抱有一种近乎于纯良的幻想,因为政治的肮脏与军权之间的混乱从未曾想要涉足到那摊烂泥当中。

    否则依照这位的心性与智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怕是就要走出一条通天的大路了。

    邵年时当然不会明白对面这个一脸凶悍之气的蒋委员长的干将的心思的。

    邵年时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一身的轻松。

    从今往后,他的心中不用总是惦记着一个危机,而那个恶心了他许多年的祸害,也终究是用了这次的机会,给彻底的解决了。

    邵年时不想看到,张宗昌逃走后的二次崛起。

    这个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所有的事儿还是掐断在萌芽期的好。

    现在,事情已了,也时候去他的家乡看看。

    在那里有他小半的事业还在蒸蒸日上,有他亲爱的乡亲们还在平淡的生活。

    有他沉稳权重的岳父运筹帷幄,还有一条通往未来的幸福之路,在等着他打通呢。

    这个时候,这队人马的去留,对于他来说就没那么的重要了。

    两拨人在虚假的客套过后,就各奔了东西。

    初邵军请出来的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就手的就在青城蛰伏了下来。

    毕竟张宗昌部被暂时归拢于南方方面军的旗下,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在听说了张宗昌的死亡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北方大帅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死亡,会不会让这些依然在顽抗的将领成为惊弓之鸟,从而引来更为激烈的反扑?

    这些都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工作以及此行的主要目的了。

    由于此次北上,真就没有用到他们的地方,也是时候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路了。

    作为两个方面的带队人,这位负责贴身保护邵年时的队长,在第二天一早,只是留下了一封礼节性的信件,就带着他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山东的地界之内。

    这也让邵年时想了许多遍的友情的劝离变得毫无用处。

    他现在总算是可以放下一身的官司,去济城初家的府邸,却拜访他山东行的最后一站。

    而在这一站当中,他将会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一道门槛。

    此行,他除了作为一个晚辈去上门拜访之外,同时他还是初家老爷的某个层面上的合作商,更同时的是,他不但要汇报自己的工作,就连他的感情生活也要在此行过程中,给一并的交代了。

    在经过了一天的旅途外加上半天的修整了之后,邵年时竟然怀着少有的忐忑跨进了这个他熟悉无比的初家的大门。

    作为对于彼此的尊重,而非普通的合作伙伴。

    初家老爷与邵年时定下来的地方,正是位于初家镇,也就是初家本家所在的老宅的当中。

    这个邵年时曾经在风雪飘摇的早上,抱着孤注一掷闯进来的宅院。

    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后,现在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形式,再也不是从下人限定的后门偷摸的等着人禀报,而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被人从大门口给迎进去……

    邵年时觉得,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已经是十分的满足了。

    就好像是现在,站在大门口处的人,是给了他无数的关系的老管家初忠。

    这个在他落魄的时候,曾经给予他最大的便利的老人家,是邵年时在初家最亲近的几个人了。

    而站在老管家身后的黄管事的,这几年过去了,他依然是晃晃悠悠,怡然自得,如同一个旧时候的文人一般,自带一股子随意的气质。

    他站在初忠的身后,朝着邵年时笑着,就差轻轻的问一句:你的学业可好?

    在经过这道门槛,路过这位他启蒙时的引路人的时候,邵年时真想自豪的对其说一声:“先生放心,我从未曾放弃。”

    但是现在的时间不对,这许多的人都在看着他,邵年时只能通过自己的眼神来表达此时的情绪。

    也多亏了黄先生与他之间的那一点微妙的默契。

    让他们这无声的对视,终极在相视一笑之中了解了彼此。

    “邵先生里边请!”

    “不敢不敢!”

    邵年时打算虚扶一把初忠大管家的敬礼,却被对方结结实实的给让了开来。

    私下里再怎么亲近的人,在对外的时候,也必须做到一个大管家应有的礼仪。

    邵年时面露无奈,却并没有什么勉强。

    他依然是跟在初忠的身后,由着他带领着,穿过前厅,穿过前院,穿过那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很,却是去不过几次的内院的议事厅。

    这是只有亲眷心腹才可以去得的会客厅,想当初的邵年时可是无缘相见。

    现在他一脚迈了进去,只看到身后跟着的七八个仆役十分自觉的退下,只剩下初忠老管家一人,在他的背后,将大门轻轻的掩起。

    转过身来的邵年时,将视线放到了厅内。

    却见此时厅里,上首与左侧竟是分别坐着一人。

    待到看清楚了所坐的为何人的时候,邵年时的脸上就挂了两分轻松的笑容,对着座位上的二人轻轻的拱手施礼。

    “初伯父安,邵民兄安!”

    谁成想这两位的脸色相当的严肃,甚至还没有当初见到他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农民时候那么的和蔼呢。

    只是因着主家的缘故,初老爷勉强的点点头,唔了一声,说了句:“来了?坐吧!”也就并无其他了。

    邵年时也不以为杵,笑呵呵的坐在了初邵民的对面。

    跟着初老爷的眼神示意,就开口说了起来。

    这三人之间,最关心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早上济城报纸上发布的重磅头条了。

    《郑继成为父报仇,手刃山东前督军张宗昌》

    这样的一个标题,竟然压在了《南方国民政府即日起正式接管山东军正事物》如此重大的标题。

    看来老百姓的日子,乃至于与其息息相关的上层人士的生活,也是八卦为重,实事次之的。

    本着政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着换换的不信任感,大多数的人还是将精力放在了恩怨情仇上边了。

    毕竟当初的郑金生不说别的,在山东经营这么多年,至交故里,亲朋家眷的可都在山东扎了根了。

    郑继成的这个举措,张宗昌的死亡与否,可是与他们的待遇息息相关的。

    最起码,张宗昌的败落与彻底的死亡,就给那些曾应因为张宗昌的崛起而备受打压的郑家的族人与姻亲们带来了利好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六章 见家长

    他们不必再活的战战兢兢,甚至是因为郑继成的北逃,以及长期以来一直坚持不懈的找事情而被张宗昌找上门来直接欺压的事儿,以后是再也没有了的。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奔走相告。

    在事实被所有人都确认了之后,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郑继成后续的结果之上了。

    北方政府对于张宗昌的死是个什么态度?

    南方政府对于张宗昌的死又是一个什么态度?

    若是他们知道南北两方的想法的话,一定会踏实的放下心来。

    因为无论是南北,对于张宗昌的死亡都是乐见其成的。

    其一,北方政府对于张宗昌的失败,是羞恼之中还带着一点点的幸灾乐祸的。

    这位因为大权在握,已经不知道何为避忌的份儿疯子,因为日本人的支持,从不曾将真正的领导政权给放在眼中。

    哪怕他在山东一线全面的溃败了,也不敢保证他有了日本人的庇护,在辗转了一圈之后再拉起一支队伍。

    到了那个时候,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队伍的属性到底是姓中还是姓日,就十分的不好说了。

    哪怕北方政府亲列强的心十分的明显,他们也是要注意脸面,以及在某些方面还是十分的有分寸感的。

    张宗昌不行,他不要脸的。

    所以这种不受控制的大麻烦,在失去了南北前线的天然屏障这唯一的作用了之后,也就彻底的失去了作用。

    此时的他死了要比活着更好,最起码没有黄泥里的泥鳅,还得时时刻刻的小心它翻浪。

    至于,南方当权政府的心里,则是乐开了花。

    他正愁这接近十万的山东军应该怎么处理呢。

    毕竟这些本质上都是张宗昌从东北的边界线上搜刮过来的土匪,胡子与老毛子。

    在山东也不是本地的兵源。一个个的对于张宗昌的忠诚度那是比之山东的兵要高上许多。

    正是因为清楚,没了张宗昌他们也不会被人给当成心腹的缘故,所以,一旦知道张宗昌还有起复的希望的时候,这群人中的大部分是一定会反水的。

    现在他们这么大的一个整体,南方的军阀是没有一家有能力全数吃下的。

    就算是有也不敢,集体哗变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既然早晚都是要拆分的,那么他们被归属到各个部队了之后,也会变成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

    就是这样的彼此防备,逐渐的恶化,才会让张宗昌此时的死亡,变得那么的及时。

    这样,那些个勉强收纳的将领们,一下子就没了芥蒂。

    该用的用上,该收拢的收拢,直接效忠的人没了,他们若想要好好的过日子,也只有依附他们新的主人了。

    这种时候,作为曾经的对手,表面上哀叹一声,道一声可惜。

    实际上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在背后偷着乐呢。

    现如今再瞧那近十万的大军,甭管素质如何吧,那可全都是干货了。

    于是,就在这种谁也不在乎,死了就挺好的氛围内,张宗昌的死亡竟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花边小报上的沸沸扬扬不能归算在其内,他的**个姨太太的恩怨情仇,竟然持续的比一省督军的记忆还长。

    只有那些真正的受到了张宗昌的迫害的人,在他死亡的那一天,竟然挂上了炮仗,好一顿的庆贺欢腾。

    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在祭奠因为他死去的亲友的时候,再将他刨坟掘墓的拉出来,进行一通的唾骂与鞭尸。

    总之,杀了张宗昌的陈继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回到了北方政府的办公室中,竟然还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的,该干嘛干嘛。

    可见这其中,从上到下的态度都是十分的一致的。

    所以这事儿,到了初开鹏这里,顶多是唏嘘两下,也就跟着一笑而过了。

    只不过因为邵年时算是其中的亲历者,当中不但插了一手,还后备了最少两手的准备。

    只要是对其中的内幕稍微有些猜测的人,就一定不会忽视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最起码,他对于初家老爷这里,还是要有一番详细的交代的。

    “所以,那你说,南边的人也跟着你一起过来了?”

    “那你对于这些人了不了解?”

    邵年时将刺杀的过程与初老爷详细的说完了之后,初开鹏就问了如下的问题。

    对于这个邵年时早有准备,他将初邵军利用职务之便将其记录下来的名单以及表面上的资料与初家老爷说了一番。

    至于他们的去向,这里是山东,只要是他们要与人打交道,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初开鹏将这群人的可能动向记下来之后,初邵民就跟着进入到了聊天的话题。

    现在的他们正在聊邵年时与初家的初合堂合作的药膳成剂的销售问题。

    因为战争的影响,中原地区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在态势上,明眼人都知道,南方的胜利是早晚的事情。

    山东收复的这一段时间内,大家都在纷纷外出找门路,找朋友,找靠山,只有初家这一家坐的是稳如泰山。

    究其原因,是南方的政府主动的联系到了他,与其他上杆子投奔的不同。

    无论是初邵军还是邵年时,已经是明晃晃的南方派的青年代表了。

    若不是初老爷本身在山东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在整个北方商界也是说一不二的身份,否则早就在局势不妙的时候,率先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军阀们借着由头给撕扯吞噬了。

    在这个时候,初家当初在各地留下的后手,着实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张宗昌倒台之后,大家还忙着瓜分地盘的同时,山东各地的驻守联军们,就从幕后站在了台前。

    而这个时候,已经过来接管山东局势的政府人员发现,在山东境内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军事力量。

    当这里产生的了军事力量的真空之时,他们竟然瞬间就将这一块的空白给予以了弥补。

    在这些人积极主动的以一个联合体的身份朝着民国政府当中的蒋校长靠拢,并对其表示出了听从领导与指挥的意思并且被顺利的接纳的时候,大家这才发现,这只军队的真正的赞助人,竟然是不声不响的初家人。

    这个布局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足可以证明初开鹏的远视。

    这样的人,大势已成,不去招惹,反去亲近,总是没有错的。

    这也就是初家的老爷稳住了,扛过了山东近线推进的这一时期,当权人一更迭,就再一次的变的风平浪静,甚至是更胜以往一筹了。

    但是,势力的大涨,并不意味着生意依然兴隆。

    战时,药材行当的生意的确是最兴旺的时候,可与之相比,补药,尤其是养生类的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邵年时其他的生意,纺织厂就在初家的眼皮子底下,其中的利润初开鹏甚至比邵年时还要清楚。

    至于他贸易行的生意,独立于所有生意之外,其中参杂的东西太多,初家并不适合参与到其中。

    剩下的也只有桃花胶,东阿阿胶的生产与销售了。

    北平的乐七爷听说邵年时马上就要回归的时候,别提有多么的高兴了。

    “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南进!”邵年时回答的十分的干脆:“不过南方的人不认北方的阿胶,我们的初合堂内的东西,除了桃花胶因为口感的问题可以走一下特产小食的渠道之外,其他的全都不适合。”

    “药材这个东西虽然没有南北的区分。”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当中还有一个口味的区分呢。”

    “南边的人更推崇的滋补美颜的圣品,乃是燕窝鱼翅这种制品。”

    “太太们炖的补品,煲汤所用的,也没见着任何与胶有关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南方的市场若是想要闯一闯,不如走即食燕窝的这条平民化的路线。”

    “毕竟熬燕窝这种事儿,也是要讲究火候的。”

    “南方人跟咱们这里又不一样了。”

    “那些个崇尚自由浪漫,经济又能独立的单身女性是越来越多了。”

    “当然了,越是繁华的大城市,某些方面的女性就越是多。”

    “我与初雪参加过几次南方商界举办的宴请,商务的与个人的都有一些。”

    “这其中碰到了许多……”说到这里的邵年时就咳嗽了两下:“就是很多女明星,交际花一样的人物。”

    “她们的经济状况在某一阶段是十分的良好的,当然了,在这一阶段里边,因为为了后续的生活考虑,她们过的日子并不可能与真正的名媛等同的。”

    “许多方面要节省,自然在某些方面就相当的或缺了。”

    “若是我们能将即食燕窝的理念推广到这一群受众群体当中……”

    “我觉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卖点。”

    “同理,许多难以收拾的食材,药材,我们的初合堂都可以帮忙处理,若是还能推出自己的食谱,并想办法推广出去的话,这笔生意说不得要比单卖药材还要可观。”

    听到这里的初邵民惊讶极了:“你说的是饭馆酒楼?”

    “不不不,”邵年时赶紧反驳:“我们初合堂的牌子怎么可以换掉呢?”

    “我的意思是,单独开辟出一个小隔间,亦或是一旁的小窗口,给指定的客户炖煮药材,同时这种高档补品的送货上门,及吃及食,更能让人耳目一新,便于南方不熟悉咱们牌子的人打开市场呢。”

    “我们不过是在前期的装修与人员的配比上费一些心思。”

    “但是这个模式一旦推广起来,初合堂将成为这个行当中的第一人。”

    “这是我对于现在的局势的一点想法,当然了,待到南方政府完成了大一统的时候,初合堂的北方市场恢复了秩序,就不需要南方多大的支持了。”

    “等到那个时候,你再看南方的模式,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惊喜呢。”

    这个法子不算麻烦,不过是正常的店铺依照此基础进行些许的调整。

    人员的赔给也简单,能上手配药,熬药的小伙计就能一手给办了。

    一个精确的药材小秤,一张详细到克数的药膳食材的配比,一个准确的炖煮时间以及下料的顺序先后,这些个处理过更加复杂的熬药过程的小学徒们,是能够轻易的应付的。

    既然,初合堂的事儿用了邵年时的办法,那剩下的就是要商量一下他此时最大的目的,说不定也是最难搞定的事情,他与初雪的婚期的事儿了。

    这件事儿吧,打从他往南边逃难,初雪义无反顾的就跟出来了之后,初家的气氛就十分的微妙。

    作为家中唯一的傻白甜,初雪的母亲,刘家妈妈,那是嗷嗷叫着让家里人把这事儿给早早定下来。

    大概是刘明珍在听说了这事儿之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与自家的姑姑说了一番话的缘故。

    这位被初老爷保护的很好,出阁的时候有多么的单纯快乐,现在依然是多么的单纯快乐的准岳母就有些担心了。

    “女儿的名声会不会变得不好啊,这要是以前就算是擅自离家了吧?”

    “未婚夫也没有在结婚前就处在一起的啊,这名声还有办法要吗?”

    “若是这邵年时有了大钱了,变了心了,被上海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了,不要我家姑娘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老爷,我觉得咱们得赶紧让姑娘嫁出去,把这名分给占下来再说啊!”

    这番话说的初开鹏是哭笑不得,可是莫名迂腐的初邵民那是深以为然。

    他倒是没有想过更换邵年时这个妹夫,别看着他心里怎么别扭,还带着一点的不情不愿,但是但从能力和现在的地位上来看,没有谁比邵年时更合适他们家的妹妹的了。

    所以,在初雪只是打了声招呼就收拾着跟邵年时离开了之后,初邵民的态度,就从一开始的等等看变成了,不得不催着结的状态了。

    可是在初开鹏的心中,初雪永远是他最喜爱的女儿,他的女儿哪怕过去了三年,不过是双十的年华。

第三百八十七章 北平

    在新时代当中,又不是老派守旧的人家,十七八的早早嫁人的时候。

    初开鹏觉得,怎么也得让姑娘将学业学完了,她自己心里真的乐意的时候,这才把这婚落实到实处了。

    现在,眼瞅着两个人都已经面临毕业了,自己的女儿通过在大学当中的学习与生活,确立了今后的职业目标。

    对于从小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南,甚至连性格都有些随意的初雪来说。

    通过在南京大学校园中与一众同学们的交往以及与部分的社团的接触过后,也大概是受到了邵年时的许多影响的缘故,在毕业的前夕竟然找到了自己今后要走的道路。

    算作是为自己的人生寻找到了一条非家人安排的道路。

    这对于父亲初开鹏来说,是十分的值得欣慰的。

    别瞧着整个家中,最听话也是最省心的是他这位唯一的女儿了。

    但是等同于一手教出来的初开鹏却是明白,自家的姑娘那哪里是懂事儿啊,她是天生的对人以及对于事物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因为没有太过于在意,所以永远都是那般的风轻云淡。

    也正是因为身份地位从一开始的确认,初雪看起来的温润有礼,也全都是在她为自己设定的一个标准之上的。

    这种姑娘好是极好的,却没有半分的鲜活人气儿。

    得亏是认识了邵年时,这个要得脸的时候,那是相当的唬人,不要脸的时候,也是绝对拉的下身价的男人,在初雪的身边慢慢的影响,引起了注意,从而将他的女儿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能用自己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的真实的人。

    单是从这个方面来讲,初家老爷还是很感谢邵年时的。

    至于他的女儿所选择的道路,想到这里的初开鹏竟是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当初邵年时与廖仲恺走的太过于紧密,这两家人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许多的来往。

    廖仲恺的遗孀,何香凝女士,是现任国民政府当中数一数二的女性活跃分子。

    她从事的女权平等以及红十字医疗方面的慈善事业,是具有很大的影响力的。

    这个影响力甚至能够让她在现任的政府部门之中拥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甚至在党派内部的大会当中,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选票权利。

    就是这样的具有个人魅力的女士,在与初雪的接触当中,又怎么不会影响到这个本就在追寻着自己的道路的姑娘的呢?

    同样有钱,有闲,并且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最崇拜的就是这种拥有自己的事业以及独立的人格的强大女性的。

    这一来二去的,初雪还真就被何香凝女士给引导到了社会活动家的这条道路上来。

    为现在的贫苦大众以及灾难与战争过程之中的慈善医疗发话奔走。

    至于一开始的何女士打着什么样的目的,邵年时是十分的清楚的。

    因为廖仲恺的死亡,可以说是将他们之间的一种十分紧密的联系给骤然的切断了。

    而邵年时的贸易行当中,不说前期,就是现在,由于各个方面的配合以及越来越熟练的提货与运输的链条的形成,他的货船的载货能力已经较以往翻了两翻了。

    听上海那边呢传过来的消息,邵年时除了依照当初的约定给南方政府提供一定数量的或缺药品之外,已经能够给上海的杜月生提供与之数量相同的高价药品了。

    并且,不单单是大众常见的药,就连止疼,消炎这种海外列强把控的有些严苛的药品,邵年时那边的那位已经进了德国特殊商业部门的合作人,也能想办法给他运出来。

    这一前提是大量的金钱。

    对于何香凝女士来说,金钱这个东西她有本事去奔走的,但是人脉,却并没有那个信心去予以保留的。

    男女有别是一方面,本质上还是没有熟悉到一定的份儿上,这才是最大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何香凝就将眼神转向了另外一个人,在邵年时的身边,不声不响,存在感却是极其高的姑娘。

    这个一看就是好教养,好气质的女孩,是一个特别有自己思想的人。

    若是能够得到这种人的认同,那么她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去说去做,自然就会得到邵年时的另类的友谊。

    也就是所谓的太太外交了。

    要说这何香凝到底是一个厉害的人,不过用了几次短暂的接触的机会,就成为了初雪的好友兼知心的大姐姐了。

    在何香凝带着初雪去了一趟南方的慈幼院,以及政府机构所办的慈善医院了之后。

    这位心底最深处最为柔软的女孩,就成为了她家中最常出现的朋友了。

    也就是在这个女孩即将毕业的时候,她出现在了何香凝女士的家中。

    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希望与她一起走一条满是崎岖坎坷,且无半分回报的道路。

    这本就是何香凝女士曾经的设想,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多问初雪一句。

    因为在与这个女孩的接触过程之中,她发现这个姑娘实际上是一个特别有主意的女孩。

    一般的人,一般的事儿,除非是她自己认可了,等闲人是影响不到她那颗拥有着坚强的外壳的心的。

    也正是这个提问,让初雪笑的愈发的坚定了:“何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自己走的这条路有多难,你的心中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可是当初,你明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不还是想办法要把我拽进来的吗?”

    “怎么我现在,主动的要求跟你携手并进了,你怎么反倒是还犹豫了您呢?”

    何香凝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她摆摆手试图想要解释什么:“不是,我这不是……”

    初雪又笑了:“你是想说,大概是跟我接触的时间长了,发现我的确是一个好姑娘,不浮躁不张狂,你觉得将我这个姑娘引上这条不好走的道路有些部落忍了,是想要我活的简单轻松一些,所以打算再劝劝我吗?”

    初雪摇摇头:“不必的,我还要感谢何姐让我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走的道路到底是什么呢。”

    “我知道何姐的顾虑,因为做何姐的事情,很容易就被人扣上一个不安分的帽子。”

    “那些个男人一定会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怎么不去家中相夫教子,出来裹什么乱!”

    “哪怕是我这种身份,身边的非议还是会少不了的。”

    “但是我不怕,真的,何姐,你不要因为我的外表就断言我的性格,在认准的事儿上,谁也不能做我的主。”

    “我想我跟着何姐走过的这段路,让我认识到了,我是适合做这些事情,并且喜爱做这些事情的。”

    “你带着我看到了另外一种我以前从未去关注过,甚至都不想去了解过的世界。”

    “也让我知道了,我的未婚夫他曾经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这种生活与那个底层的世界给我的震动很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们的国家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而我跟我的那些同学们坐在花香环绕的屋子中喝着茶吃着点心的时候,我也不禁会想起,这个时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是不是还在过着温饱不济的生活。”

    “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嘴中的美食,我枕下的床铺都没有那么的美好了。”

    “我觉得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为自己身处的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才能让我的生活恢复到原本的状况。”

    “为了我,也是为了我的先生,做这种事情是极其正确的。”

    “我希望我的身边,能出现更多的因为受到了帮助而走向成功的人。”

    “像是我的先生一样,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贡献与极其大的改变。”

    “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平平安安的生活,那也是极好的啊。”

    “我愿意为这样的一个未来,去努力,去劲我微薄的力量。”

    “更何况……”初雪笑的极为灿烂,这个淡雅如菊的姑娘,因为这份儿灿烂竟是将何香凝的眼睛给晃的一花。

    “更何况,当初何姐看上了我,还不是因为邵年时的好本事?”

    “我既然有这样的便利,就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去做这份儿工作的了。”

    “你看,我很有钱,我的家庭是不需要我来养的,第二我还很有时间,我有大把的时间能帮大家做事情。”

    “第三,我还很有背景以及一定的影响力,先不说我是初家的姑娘,邵年时的未婚妻,就是我在大学的女子社团的团长的身份,以及同龄人当中名媛圈内公认的第一人的名气,就足以召到许多人去关注这些事情。”

    “再加上我未婚夫的国外进货渠道,以及他与政府的合作协议的瓜葛,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我站在这个位置,更加合适的了。”

    “所以,何姐,我以我个人的身份,初雪的身份给你一个郑重的承诺,请让我加入到国民政府的医疗卫生公共事业部门,为我们国家的医疗,慈善,以及其他的公益事业尽一份微薄之力吧。”

    “我相信,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以后,再提起我初雪,也能如同何姐这样,冠上一个社会活动家以及一个慈善家的身份呢。”

    “到时候,我将不会是邵先生的妻子,初老爷的女儿,这种固话的称呼。”

    “我就是初雪,一个有名有姓的女子,一个独立的拥有相等的地位的女士。”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是我真正想要追求的道路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将初雪的事业就给定了下来。

    正是因为初雪积极的参与到了前线战事的医疗捐赠与战火蔓延过的百姓的救济的工作中去,这次返回济城,就变成了邵年时一个人的事儿。

    在少了自己未婚妻的帮助下,孤身一人来到老宅对着自己的准岳父与大舅子。

    你说邵年时,现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态,而初老爷这位家中最有地位的领军人,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做好的了被刁难的准备的邵年时,用眼梢偷瞄了初家老爷一眼,就等着对方开口询问呢。

    这公事儿都谈完了,就到了谈私事儿的时候了。

    “初雪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明明什么都知道,初老爷却还是要将邵年时单独拎出来聊聊。

    在这个时候,邵年时这身段明显就放下来了一截子。

    他刚才的以合作商的身份跟初家老爷谈判的气势,到了现在是丁点儿也无了。

    若是仔细瞧瞧,这脸上还挂着一丝讨好,语气也变得相当的温顺,邵年时低眉顺眼的回答到:“初雪已经随同何女士到了河北的前线了。”

    “当然,您放心,一线战场我是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先不说她的身份,若是真让她过去了,那才是给人家将士添麻烦呢。”

    “初雪在这方面做得特别的好,特别的有分寸。”

    “她自己也知道,她的作用在后方要比在前线作秀有用的多了。”

    “所以,伯父放心,我不但给她身边配备了最好的警卫,我还从邵军那边以及河北道上的人都打过招呼了。”

    “初雪在大后方做难民的安置,以及跟那些官太太们做慈善拍卖与募捐呢。”

    “真正跑前跑后的事儿这不都有家里人替她办了吗?”

    “伯父放心,她一切都挺好。”

    “初雪还说了,等她随着战线推进,到了北平的时候应该有个谈判焦灼的阶段。”

    “等到那个时候了,她就抽空回家里一趟。”

    “她跟我说了,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毕竟在临出发前,我们就着我们俩的未来做了一个十分详细的规划。”

    “我就是她的全权代表,这不就是利用这段时间来跟伯父谈谈我跟初雪的婚事儿了嘛……”

    说完,邵年时就傻笑了一下,嘴角怎么都按不下来,带着一种莫名的傻。

第三百八十八章 求婚

    这让初老爷瞧着,那股子想要刁难的想法一下就泄了出去。

    就这种初雪说什么就听着,初雪让干嘛就干嘛的表现,不得不让初开鹏反倒是为邵年时操心上了。

    毕竟这个年轻人,也算是他看着一步步走起来的。

    其中的提携也好,扶持也罢,也是带着主观的欣赏与好感度的。

    就是这么一个人,成为了自己的准女婿。

    在那么难的情况下,依然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不但没有在大危机之中倒下,现在的生意反倒是比之一般的商人做的还要大,地位爬的比之普通的富商还要高,就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

    想到这里的初开鹏又转头看了看他那个守城有余而开创不足的大儿子,心中对于邵年时的刁难就又少了三分。

    百年之后,说不定还需要这位女婿的帮衬呢,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儿,不如大大方方的同意了算了。

    既然想定了主意,初老爷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迅速的调整了一下,再说出来的话,就无端的多了几分的暖意。

    “那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说说你的打算?”

    邵年时一听有门!那是立马就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我是这么想的。”

    “我跟初雪之间的感情,算是自由恋爱,她能看上我,是我莫大的福气,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的结果。”

    “而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并不曾放弃我,义无反顾的跟着我南下闯荡。”

    “我知道,若是没有伯父的首肯,我跟初雪是不可能顺顺利利的一路南行的。”

    “所以我在这里要谢谢伯父的帮助,您真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您看啊,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高等中学,高等大学的同学时光。”

    “我与初雪之间,真的是有同窗的情谊,也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她不嫌弃我的身份地位,是一位难得的品性高洁的好姑娘。”

    “我对于她的感情,只会更深,更浓,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于她。”

    “我可以在初老爷的面前承诺,以一个合作商人以及一个后进晚辈的身份发誓,这一辈子,我只会有初雪一个妻子,哪怕是没有子嗣,也绝对不会让她伤心。去找什么姨太太亦或是小老婆。”

    这点就有点太过于夸张了。

    就连一旁的初邵民都忍不住的从座位上抬了抬屁股。

    初老爷甚至都露出了少见的惊讶之情。

    但是邵年时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的对着他们笑了。

    “我知道伯父与初大哥心里在想什么,是的,我没有说错,此生不纳妾,不娶姨太太,不养外室,更不会与什么女人在外逢场作戏。”

    “我钟情的女子只有初雪一人,这一辈子且只有她一人罢了。”

    “若是非要让我说实话,在这种环境之中,我毕竟也是个男人,怎么又可能做到平心静气呢?”

    “可是只要我一想到,我当时只在初家做个经理的时候,身份也只不过是初雪旁边的一个最普通的同学的时候,她就能发现我的长处,欣赏我的优点,从而对我芳心暗许。”

    “再等到我回想起那个追逐着初老爷往济城的脚步前去通风报信的路上,那位初家的大小姐还记得让一个小丫鬟来给我递一条毛巾……”

    “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是不能做对不起初雪的任何事情的。”

    “将心比心,人家对我真情实意,我也不能伤了对方的心不是?”

    “也正是如此,我才会与伯父许下这样的承诺。”

    “在我看来,我父母对于我的要求就十分的简单,他只要我快乐的生活下去,一辈子平安喜乐也就罢了。”

    “我可没听见我爹娘临死的时候,还嘱咐我给老邵家传宗接代的。”

    “既然是如此,那干嘛还要强求子嗣呢?”

    “我前几天才刚去了圣玛利亚的教会医院去检查了身体,我与初雪都健健康康的,至于有没有后代,那真就是看缘分的了。”

    “我既然敢在伯父的面前说这样的话,本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劝我的。”

    “我也不是表功,也不是给自己增加优势,这些都只不过是真心话罢了。”

    “所以希望伯父能够看在我诚心十足的份儿上,将爱女下嫁与我。”

    “这是我的优点其一。”

    说完,邵年时就用许多年不曾用到的如同小狗一般纯真的眼神盯着初老爷瞧去。

    瞧得这位年岁已经有些上头的伯父,差一点就心软了。

    但是毕竟是嫁女儿,嫁的还是他初开鹏的女儿。

    哪里三两句的就这么算了,依照初开鹏这种老狐狸的算计劲儿,他不把邵年时的潜力给榨干了,他是不会算完的。

    于是他抓住了邵年时最后一句话的漏洞,反倒是追问了一句:“既然有其一,那必然有其二,其三了吧?”

    说的邵年时一愣,却是变得莫名开心了起来,既然他的准岳父能问,那就说明这事儿是跑不了的。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别藏着掖着了呢,邵年时赶紧就把这话又追了过去,他笑嘻嘻道:“自然是有的,我有许多的优点,但是只讲到这桩婚姻的话,伯父一定要听听的。”

    “其二,就是我父母已经故去,家中也并无亲朋。”

    “我已经找寻到了父母的身世,他们也曾经是好人家的出身。”

    “只可惜,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母亲的家中,都属于亲眷甚少的人。”

    “若说家中的亲戚也早已经是一表表三千的那种。”

    “现在我的情况,等同于没有父族的孤儿。”

    “人们总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这种情况,除了姓氏不同,我若与初雪成婚之后,也就是伯父的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百年之后,若是有幸与初雪留下子嗣,我的财富也尽数交到他的手中。”

    “这与初家跟邵家因为亲事儿而合并,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这就是我的优势其二了。”

    “至于其三,初老爷,我赚钱的能力,您是承认的吧?”

    “我邵年时能娶到初雪,就必然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过那种见不到未来的日子。”

    “我会用劲我之所能,让她过的如同在家中一般的富足幸福。”

    “在这个乱世之中,能够护住一个女人,护住一大家子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大优势了。”

    “若是再无耻一些的夸耀的话,满济城的青年才俊拖出来,怕是也找不到比我更加有能力的人了。”

    “人都说梧桐树上栖凤凰。我就是那个能让初雪站得踏踏实实的梧桐枝儿啊。”

    “所以…….”

    此时的邵年时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给初开鹏与初邵民行了两个大礼,在将身子直起来的时候,十分严肃的对二位说到:“我邵年时,恳请二位将初雪嫁给我。”

    “从今往后,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此生不负。”

    得到了邵年时如此的承诺,初老爷就与初邵民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于邵年时的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无论何时或者是无所谓子嗣的事儿给他们的冲击力太大,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就偏向了邵年时的所在。

    在对方表达出了真正的态度之后,这个答应,也就变得顺水推舟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初家人若是再刁难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初家老爷也不可能是那种无理闹三分的人。

    在邵年时郑重其事的行过礼之后,他与自己的大儿子也一前一后的站了起来,上前虚浮了邵年时一把,用一种极为认真和郑重的语气对其说到:“我初开鹏这一辈子两子一女,在家中反倒是女儿更受宠爱一些。”

    “今日我欣赏你的为人,尊重你的能力,正式将自己的女儿托付于你。”

    “希望你珍之爱之重之,让她幸福的过上一生,平安喜乐。”

    “邵年时,你能做到吗?”

    得到了这一番话,邵年时已经无憾了,他重重的点点头,反手将初老爷虚扶他的手给架了起来,回望承诺到:“定然不负所望!请岳父大人放心!”

    说完了这番话了之后,邵年时又往初邵民的所在迈了一步,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臂膀之上,热情的跟了一句:“大舅哥!大哥!”

    真到了这个时候,这初家的二位莫名的就觉得心暖暖的,再看向邵年时的时候,就有一种成了自家人的认同之感。

    现在的气氛不错,大家就着这个头等的大事儿就商量了起来。

    比如说这个婚事儿什么时候办?在哪里办?由着谁操持。

    这邵年时还真就把自己给当成了初家的一份子,一点都不避讳的将一切俗事全都交给了初家来操办。

    也不是邵年时不重视。

    可是他与初雪南行了这么多年,虽然房产安置了不少,但是就着人员以及平日当中的享受这方面,要求的还真就不怎么高。

    在他们的心中,一切都未曾定下来的时候,是不能称之为家的。

    既然人手和条件都不如初家这般底蕴深厚的,那干嘛非要逞强,让自己人生当中唯一的一次婚礼给弄的特备的仓促与粗糙呢?

    索性丢开手来,专心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无论是邵年时还是初雪,在他们的面前有许多的事儿需要处理。

    因为东三省的形式出现了极其大的改变,作为诸多说客当中的一员,北上的邵年时也得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委托。

    也不知道现在的国民政府是怎么知道他与张少帅之间的那点瓜葛的,竟是有人找到了邵年时,希望他能旁敲侧击的劝服张少帅向南方政府投诚。

    只要是东三省的态度一定,那么北方的诸多军阀联合起来所组建的北方政府怕是立马就有溃散倒戈之势头。

    到了那个时候,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内战,让中国回归到大一统的现实中来。

    对于初邵军的间接委托,邵年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不在意其后到底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只要是结果有利于一国统一的,邵年时就会鼎力相助。

    趁着这个北进的机会,他先绕路去一趟北平,看看初雪是否安好,然后就直接顺着铁路线奔着东北而去了。

    那这个婚期大概就要放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日。

    在北方人看来,冬天太过于寂寥,时间也有些过于紧张了。

    对于初老爷定下来的日子,邵年时并没有任何的不可。

    他在简单的处理了济城的一些产业,与大舅哥就着初合堂的新产品的推广定下了计划了之后,就直接北上了。

    也就在他刚才抵达到了北平的时候,一直被他留在青城,蛰伏起来等待机会的贸易行的小探子,却是在这个时候,依照他留下来的下榻的电话,与他取得了联系。

    “邵老板,我刚收到了德国那边给我们发来的最新的消息。”

    “国外研究出来了一种十分有效的特效药,叫做什么青霉素……可以口服也可以用于注射。”

    “成品对外的名称叫做盘尼西林,这个货物刚才在市面上流通,但是听弗雷德里克先生说,已经变成了最为畅销的药品了。”

    “因为它数量稀少,很不容易搞到手,所以弗雷德里克先生说,趁着它现在刚流行起来的时候,建议咱们先大量的囤积一批。”

    “这消息只在欧洲的医疗系统之中被小部分的传播了开来,弗雷德里克先生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们。”

    “说是只给我们几天的考虑时间,若是我们这边不感兴趣的话,由于进货量有限,他就要将这个品种的货物交给旁人来经营了。”

    听到这里的邵年时沉吟了一瞬,跟着就追问了一下:“他在电报之中有没有提到价格?”

    “哦!提了的!”小助理点点头,给邵年时报出来了一个极其高昂的价格。

    这个价格是现在他进口的止疼药物以及外伤医疗药物的五倍还要多。

    再加上长途运输过程之中的成本与损耗,等到运到他的货运站的时候,这个药的价格将会达到一个十分可怕的高度。

第三百八十九章 白家

    但是既然是弗雷德里克强力的推荐,那就说明这个药物不是一般的好。

    不管如何,做多头不如做寡头,势必要将弗雷德里克的这条线给完全的控制住了才好。

    若是他与旁人合作了这个药品,在取得了极大的利润之后,说不定就会看不上他邵年时与自己的交易金额了。

    若是这个时候这位新的药品贸易商提议将自己的这一块也交到对方的手中去经营的话……

    邵年时可以想象,弗雷德里克与自己不过几年的交情,以及他德国人的只对事不对人的性格,说不定转头就会将邵年时的贸易商行给抛弃掉的。

    所以,先确认这个什么盘尼西林的药效是不是如同弗雷德里克所说的那般的好用。

    若真的是真的,这个盘子多大,他都要想办法给拿到手里。

    当场拍板的邵年时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亲自往北平的电报局中给远在德国的弗雷德里克去了一封电报。

    电报中将对方拿到手中的并不算大量的试用装全部都采购到了此次的镇痛消炎药物的订单之中,随着最近的一趟货轮,运送到上海的港口。

    同时,在电报中邵年时一口就将这个药物的进货权给代理了下来。

    作为一个新品种药物的定金,随着这次预订款的支付,先给他在德意志银行当中发了过去。

    与其一同挤过去的采购单中还夹杂了新的采购合同。

    若是弗雷德里克同意,这个新药品的代理商就正式的转到邵年时的名下了。

    在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了之后,邵年时才恍然间发现,他来北平的目的好像不是对公的。

    正在他以为初雪会因为他的怠慢与粗心而感到有些不悦的时候,却发现,在北平下榻的地方,除了第一天初雪出现了一瞬,与他谈了一番最近的情况了之后,反倒是对方不怎么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邵年时这叫一个奇怪,总算是有时间的他拿起身边的遮阳凉帽就往屋外走去。

    七月份的北平热的有些干燥,城外零星的炮火,也为这偌大的城市增加了不少的浮躁。

    走在街道上的邵年时,虽然还是长衫的打扮。

    但是无论是纯青色暗纹刺绣的蚕丝绸的料子,还是手腕上带着的闪着银光的表盘,都表示出了他身份的不凡与富足。

    在这条并不起眼的胡同之中,就算是有人见到了他的身影,也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从邵年时的身边安安静静的擦过。

    大概是有太多的王朝在这个古老的城市之中起起伏伏,就连这个城市中最普通的一员都学会了察言观色。

    也因为这个,哪怕这是这个大城当中的边缘地带,只有最穷困的那波人在其中生活,也没有人来邵年时的面前,骚扰半分。

    “是这里了。”走的很顺的邵年时,来到了一所灰扑扑的房子的所在,若不是在那个破瓦头的门口挂了一个白底儿黑字的牌子,牌子上用少见的红漆涂了一个十字架的话,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世界级别的机构组织在中国北平城内的办公地点。

    可是这里虽然很破,但是却跟邵年时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这道门前,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却是挂着一旁人所谓曾有的鲜活的表情。

    无论是急切的,平静的,欢快的,还是难过的,每一个人都在真真切切的活着。

    这样很好,被感染到的邵年时迈进门内,还没等着问呢,就看到了初雪的身影。

    她就坐在一个并不亮堂的小房间内,紧紧的靠着唯一的一扇窗户。

    她好像在计算着什么数据,手中拿着一大摞的文件与表格。

    “啊!我找我的未婚妻,初雪……嗨!”

    在门外一个人想要问什么的时候,邵年时先开了口。

    却见自己那位美丽的未婚妻在见到了他的容颜的时候,就展开了惊喜又欢快的表情。

    瞧瞧,瞧瞧,她心里是有我的!

    只可惜邵年时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见屋内的初雪将他拉了进去,把他按在了桌子的对面,就往他的手中塞了一大堆的报表。

    “你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这是我们红十字在北平做的募捐活动的统计。”

    “这些你帮我分类登记一下,有些人的钱没落到实处,你还需要单独拎出来。”

    “年时,有你真好!”

    说完了这番鼓励的话之后,初雪就又陷入到了埋头苦干的状态之中,只剩下邵年时一个人攥着一大堆的纸张,发起了楞。

    原来他的作用就是做这个啊,可是瞧着那个鼻尖儿冒了汗,却一点都未曾察觉到的初家大小姐,邵年时突然觉得,此时的初雪是那般的生动,比以前的她更加漂亮了。

    没忍住的邵年时用指尖轻轻的将初雪鼻尖的那点汗珠了点了下来,在对方朝着他不解的挑了一下眉毛了之后,就笑了:“好,我帮你做。”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吗?”

    邵年时一边上手一边就问了一句。

    你别说还真有!

    初雪噌的一下抬起头来跟邵年时说到:“有!当然有!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子弟,在慈善晚会上说的冠冕堂皇,在众人的面前说要捐赠多少多少。”

    “可是这捐赠书都签了,真要跟他们落实款项的时候,却是一毛不拔,权当没这个事情了!”

    “这叫做什么?”

    “诈捐!”

    “对,就叫做诈捐!”

    “你看我们红十字里边工作的都是小姑娘,谁能抹下脸面去要这个钱啊。”

    “催账的那个小会计,连人都见不着就被人给轰出来了。气哭了不下好几次了。”

    “我觉得吧,年时啊,我怎么觉得,你特别适合干这种工作呢?”

    瞧着未婚妻,不,现在应该叫做未过门的妻子的初雪,邵年时怎么就这么的无奈呢?

    他将手中凌乱的文件放下,带着点宠溺的对对方说到:“咱们先把这事儿放在一边行吗?”

    “我来北平这么多天了,你也不问问我这次回老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吧?初雪?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说完这话,邵年时就用一种近乎于小可怜的姿态瞧着初雪的眼睛,看得这位因为邵年时的话而放下了工作的姑娘,那脸蛋不由的就红了起来。

    “咳”初雪用一声轻咳来掩盖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

    “结果还不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真的有所阻挠,你在来了北平的第一天不就找我来商量了吗?”

    “可是你看你现在,在北平是先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再过来寻我的……”

    “所以我猜测的应该是没错的,你在我们家并没有受到多少的刁难……”

    说到这里初雪就笑了,她把那些邵年时看不上的文件又原塞回到了他的手中:“我相信你的能力,当初的你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就能吸引住我的目光,现在你已经这么的成功了,又怎么可能搞不定我的父亲呢?”

    “至于我的母亲,她应该是最开心我要嫁出去的吧?”

    “毕竟在她的心中,我可是年满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呢。”

    说完,初雪就笑的好开心,这份信任与开心也感染到了邵年时,他将手中的文件往当中一拢,反手就握住了初雪的小手:“那好,我就帮你把这事儿给办了。”

    “这样你就能有多一些的时间,来听听岳父给咱们的安排了。”

    “你先忙,我不打搅你的工作。”

    说完了邵年时就松开了手,大概是打算起身离开的,却觉得有些恋恋不舍,于是他厚起脸皮朝着自己侧脸脸颊的所在点了点,有点巴巴的对初雪说到:“我要走了,看在我这么卖力又体贴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

    说完,还把脸往初雪的所在凑了凑,原本想着未婚妻会有些羞恼的锤他一下呢,谁成想下一秒钟,他的脸颊就凑过来了一双温温软软的甜唇,一下子反倒是把邵年时给亲懵了。

    “你你你……你怎么?”

    “哈哈!”初雪红着脸笑的却是开心:“你是想问我怎么会这么的大胆吗?”

    “我都即将是你的妻了,亲一下脸颊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她假装不在意的埋头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可是那越来越红的耳朵尖,却是将她心中巨大的羞恼给表现的明明白白,莫名的就让邵年时欢快的想要蹦高。

    “那,那,那我真的走了!做完了事儿,我再来找你!”

    “嗯!快去吧!”

    一个紧赶慢赶的冲了进去,另外一个则是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身子抖了半天,眉眼全是笑容。

    至于出去的那位得亏是没见到这种场景。

    若是见到了他的未婚妻是这种娇羞的模样,怕是今天就不要做什么了,只是在这办公室里腻歪着不走了。

    现在,这位已经走出了胡同,朝着街边随意的招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的年轻商人,正指着这里的黄包车夫,将他往前门大街的方向拉去。

    待到邵年时将所要去的路牌号报出来的时候,这位车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是要去白爷爷的家中?”转过头来的车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邵年时的穿着打扮,就略带同情的摇摇头,一边拉着车一边劝慰着他了:“那客人你可仔细点。”

    “最近的白厅长的家中有些乱,可别被当成上了门的肥羊被人给宰上一刀。”

    并不是北平地界中的邵年时就有些好奇了:“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一听口音就知道客人是外地过来的吧?”

    “最近啊,这天马上就要变了,咱们这个北平啊,也要跟着易主了。”

    “那白爷爷知道南边的人要过来,寻思着这是偏向南派的领导人啊,自己的好日子怕是马上就要到头了。”

    “这不,本着能捞一点是一点的心思,给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也留条后路,他可不就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对着这些个没根没底儿的人家动手了吗?”

    “所以啊,我瞧着客人是个斯文人,若是真就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我劝您还是掉头吧?”

    邵年时一听就明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本身要去找这位白爷也不是为了干什么好事儿的。

    疯了好啊,疯了还能省了自己不少的麻烦呢。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轻轻的拍了一下黄包车的扶手,对着前面的车夫宽慰到:“你尽管拉过去,我找这位白爷爷可是有正经的事情。”

    “谢谢你好心的提醒,我心里是有数的。”

    得嘞,人家都这么说了,再劝就不识相了。

    这车夫只能闷着头猛跑,待到距离这白家的大门足有七八米的时候,就再也不敢向前了。

    得亏车上的客人不计较,临走的时候竟然给了他五毛钱的车资。

    这多出来的两毛钱,人家说了,多谢自己给提了这么一句。

    真是好人还有好报的,只希望这位长得还挺精神的小伙子,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要说这位小伙子还真就不用他的操心,当初因为张家二兄弟与初邵军在保定逃亡时候的帮助,邵年时与北平的黑道之间的来往实际上是一直没有断了联系的。

    双方之间的关系,只有在年节的时候,会奉上一份厚礼。

    而当初初合堂与乐七爷在北平到处开花的时候,再加上乐七爷这个本地的药材大亨的关系,彼此之间是那种保护与被保护的来往。

    给你钱那不是单纯的勒索,只是因为对于这个帮派的信任罢了。

    故而今天邵年时递上了拜帖,表明了身份,在白爷爷的厅内是一点都没受到刁难,哪怕最近堂口的日子过的有些虚浮,可门外的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将邵年时给让进了厅里。

    闻讯赶来的孙家的俩兄弟,搀扶着白干爹就跟着出来了。

    他们早就知道张宗昌的溃败,以及他在逃亡前夕死亡的事情了。

    再加上前几日从山东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初家上下已经喜气洋洋的为他们家的二小姐准备着明年的婚事了,这几兄弟对于邵年时的重视程度就又往上提了一提。

第三百九十章 搞定

    现如今却是突然上门来拜访他们,说是彼此之间关系多好,他们也不信啊。

    就在这帮子人提高警惕的时候,莫名上门的邵年时却是一点都不怵的做到了白老爷子的对面,直截了当的将来意给说明了。

    “我是来帮南京政府里边的人来当说客的,不知道白老爷子信不信我邵年时的投资眼光。”

    说到这个,但凡是工商圈内的人,怎么不喜欢这个泥腿子的出身的年轻人,都没办法违心的说他的眼光不好。

    所以这个时候的白老爷也就点了点头。

    有了这种认知,剩下的事儿就好说多了,邵年时紧接着就说道了关键的地方:“若是我说,现在操控南进部队的总指挥,今后政府主政党派的领袖人物,想要让我来当个说客,白老爷子你是信还是不信?”

    一听这话,白老爷子还真就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担心今后被清算,自己的权利地位要被新的政府的当权给收回去,然后划分给自己的手底下。

    若是南边的人真的愿意接纳他,那他干嘛还要搞这么多的五六,直接倒向对方,依然做自己舒舒服服的太上皇,有什么不好?

    瞧着这一大屋子的人终于来了精神,邵年时就说了他的想法,以及他此行对于白老爷子的要求。

    “天津和北平的警察系统不能乱,在北平政权回归到南方政府手中的时候要全面的配合。”

    “这两座主要城市的民生与秩序不能乱,老爷子需要您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以及趁乱发财的刺儿头给压下去,保证政要的安全,以及权力的顺利交接。”

    “最后,则是利用老爷子的人脉,说动那些还有些犹豫的关键人物。”

    “若是老爷子还不放心,我再给您提一个人……”

    说到这里的邵年时就放轻了声音:“蒋军长。”

    话至于此,明白的也就都明白了。

    等说到这里了,白老爷也抬起了眼皮:“你怎么证明今天的话确实有效?”

    邵年时则是直起了身子:“我就在白老爷子的眼皮下待着,你也知道我的未婚妻还在崇文那个破地方工作呢。”

    “她在哪我在哪,若是白老爷子不烦我,给我在北平警察局内划出来一块地盘,我在那边办公也是可以的。”

    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监控了。

    冲着这个魄力,白老爷子就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高喝了一声:“好!”

    “咱们北方人说话办事儿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的,你既然能给我引荐的承诺,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邵先生。”

    “邵先生专门来我这里一趟,必然不只是为了与我通风报信的。”

    “商人的本质就是有来有往啊,说罢,邵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生意跟我们说的,您就一次都拿出来,给我们一个痛快。”

    邵年时笑了,实在是他手中拎着的那个公文包太过于明显了。

    既然对方答应的那么的爽快,那他也爽快的达成他们的合作吧。

    于是那堆本来应该让红十字会十分头疼的老赖的名单,往白爷爷手中这么一递,这事情就变的简单了许多。

    “作为感谢,这善款当中的一成利就当做兄弟们的辛苦费。”

    “老爷子,乱世之中发点财,没您想象中的那么难的。”

    “您盯着的那些人家,会有怨言,但是若是这些人家,却是嘴巴吃黄连,没钱也会变得有钱的。”

    “这事儿您大可以堂堂正正的办,办完了,无论是黑道白道的,都要称赞老爷子一句仁义。”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让上边的人觉得您有用,可比那些个名声与财富,管用的多呢。”

    “您以为南边的杜老板是怎么站稳脚跟的?”

    “他先是在商界站稳了脚,拿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这才能在大人物的面前站住了。”

    “同样的事儿,同样的办法用在咱们北派的身上,是一点不维和的。”

    明白了,剩下的话都不用多说了,白老爷子给身边的两个干儿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孙家的老大就把邵年时主动递过来的公文包给接了过去。

    听着邵年时依照名单给交待好了,这孙家的人就想趁着这个工夫留邵年时在家里吃个便饭。

    对于这波人,邵年时的宗旨就是不近不远的分寸感,还没等着他想办法推辞一番呢,却见门外的喽进来给孙家的老二给叫了出去。

    出于礼貌,邵年时暂时停了口,待到人到齐了,这才能起身告辞呢。

    只可惜,他端着的茶还没往嘴边送呢,就见在外面听了几分消息的孙老二,兴冲冲的一撩帘子,就又冲回了屋内。

    “干爹,你猜谁来了?”

    “您肯定想不到,是于姑娘呢。”

    哪个于姑娘?邵年时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

    下一秒钟,他不祥的预感就成了真实的事件了。

    “是我啊,给干爹磕头来了。”

    一声敞亮又妩媚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让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的邵年时,下意识的就端起杯子,将自己的脸给遮了起来。

    紧接着,这虚掩的门就让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于嫣红笑脸盈盈,如同三年前一般,美貌无边的就闯进了这个并不算大的议事厅。

    这因为需要密谈而遮掩了窗户的屋子,就因为这个穿了一身水红色旗袍的女人,而变得透亮了起来。

    就连白发苍白,带着几冉胡须的白老爷子,脸上也带上了笑。

    见美人,还是极品的美人,笑脸嫣然的问好,就没有几个不开心的了。

    只可惜,这个漂亮的美人是邵年时认识的。

    还是那种原本说好了到了北平就联系,结果却被他放了鸽子的。

    现在,两个人在这个地方碰见了,说尴尬,那当然还是邵年时最尴尬了。

    这不,他这碗茶没放下来,就被人给调笑了。

    “哎呦,看看干爹说什么呢?说是最喜欢见到我了?”

    “我觉得就不是啊,干哥哥,干爹那是疼我,往我脸上贴金呢。”

    “否则,为什么有些人我想要见,还要被人推三阻四的呢?”

    说完于嫣红就往邵年时那看了一眼,一点没避讳的把话说了出来:“你说是吧,邵老板。”

    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这个已经将茶杯里的茶水都喝光了的男人的身上,闹得邵年时有些讪讪的,这才把杯子给放了下来。

    “那什么,我这不是有正事儿要办吗?”

    “办完了,我肯定会依照约定去找于小姐的。”

    “不过今天能在这里碰见,还是说明我们有缘分不是?”

    “正好,就着这个机会,我跟于小姐就把想要问的事儿给问了呗?”

    “于小姐,咱们这几年没断了通信,可是我听于小姐的意思,您现在已经不是少帅的身边儿人了?”

    于嫣红轻轻一笑,给一旁的孙老二抛了一个眼神,对方晕晕乎乎就将自己的椅子让给了于嫣红,由着这位好妹妹就坐在了邵年时的对面。

    直到这个时候,于嫣红才开了口:“可不是怎么地?”

    “张少帅这样的人物,他身边的人怎么会有待的长的。真正能走到他身边的,肯定是大家闺秀,文坛才女,是他觉得值得费心费力的。”

    “不过啊,邵老板你放心,我于嫣红虽然做不了张少帅的心头人,但是做个得力的红粉知己以及左膀右臂还是绰绰有余的。”

    “否则咱们两家北进南运的生意,你当是怎么做起来的啊?”

    “这三年,谁也不是白过的。”

    “不说别的,南边的杜老板那里你肯定是一句话都不曾问过我的。”

    “若是邵老板肯赏脸多问一句,也就不至于在见到我的时候,会有这样的表情了。”

    “我可是跟你一样,与杜老板成了合作的伙伴。”

    “若是我对张少帅没用了,你觉得就杜老板那样的人,眼里还能看得上我的于嫣红?”

    说到这里,于嫣红就用手中攥着的帕子在脸颊边上扇乎了一下,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孙家老二给她殷勤的递过来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再道:“说罢,邵老板见着我了,原本是打算寻着我做什么事儿的啊?”

    这他还没说什么呢,反倒是被对面的女人给叭叭叭的说了一通。

    本就是理亏的邵年时态度就好了许多,他难得的放软了语气与对方说到:“前面的事儿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给于姑娘赔礼了。”

    “真的是我来了北平之后,事务繁忙,你看我这里还跟白老爷商谈正事儿呢。”

    “原本想着将公事都处理妥当了,再单独找个机会与于姑娘相见。”

    “毕竟依照我们的交情,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既然都是这般的交情了,又如何讲这么多的客套事儿呢?”

    听了这话于嫣红的脸色这才有些转圜,但是她口中却依然是酸溜溜的,对着邵年时挑了一下眉毛:“可是我怎么听说,邵老板刚一到了北平,就替你的那位未婚妻跑前跑后的。”

    “眼巴巴的先去见了人了之后,再开始干你那些正事儿的啊?”

    听得邵年时一塞,心想着这于嫣红怕是在北平已经待了有好一阵了。

    依照这个线索,他能揣测出不少的事情了。

    那么他现在想要办的事儿,找到了这个于嫣红说不定真就能给办成了。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笑了起来:“于小姐可是说错了,我倒是想要与自己的未婚妻亲近一下呢,只可惜,她却是比我还忙的大忙人。”

    “你瞧,我今天过来除了拜访白老爷子以外,还是要给我那未婚妻跑腿的呢。”

    “这也说明了我与于小姐的友谊着实是上天注定好的。”

    “就今天这么点的事儿都能碰到一处,你说是不是真有些缘分了。”

    “咱们之间的关系,若是于小姐真就介意我邵某人的重视与否的话,那我在这里给于小姐承诺一句,我与自家未婚妻的婚礼大概就在明年的春天了。”

    “五月初五,是个不错的好日子,到时候我提前派人给发请柬,特别邀请于小姐来我的婚宴上吃酒。”

    “这对于旁人来说可是独一份,要知道我这现在连请柬名单都没列出来呢。”

    说到这里邵年时就朝着白老爷子的方向转去,作为抱歉还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啊,白老爷子几位是与我岳父同辈的。”

    “到时候,肯定会收到初家的请柬的,作为晚辈,我这还没影的事儿若是拿出来说,那可真就是大不敬了啊。”

    白老爷子这样的人精,怎么能看不出来于姑娘对于邵年时这个年轻人的几分不能说的心思。

    他自然不会在意,反倒是笑呵呵的替邵年时打起了掩护:“既然是这样,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喽!”

    “像是我这个岁数的人啊,就是喜欢参加一些热闹的喜事儿。”

    “去晦气,带福气,是好事儿啊!”

    “你说是不是于小姐?”

    白老爷子都开口发话了,于嫣红那满心的酸楚就算是想要外溢,那也得给憋回去。

    她抽了两下嘴角,带着点小委屈的往后一靠,语气就有些泄了气:“行吧,那我就等着,倒是瞧瞧,初家的大小姐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还有,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赶紧的说,说完了我瞧着能不能应,我这里的事儿也是一大堆呢。”

    这事儿当然不能当着白老爷子的面说,邵年时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不远不近的。

    他只是笑笑,于嫣红也就明白了。

    她有些不屑于邵年时的谨慎,哧了一下,挥挥手,就让邵年时该干嘛干嘛了。

    现在已经不是邵年时拜访的正场了,于情于理也应该起身告辞。

    他站起身来,跟白老爷子道了一声别,拿起一旁衣帽架上的绸帽子,轻轻的搭了一下,就往这白爷爷的大院子的外面走去。

    原以为这屋里边的人是不会送的,谁成想那最混也是最狠的孙二爷反倒是跟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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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草根介绍:
那年,雪下得极大。邵家死的只剩下一人,一个叫做邵满囤的少年。为了活下去,他敲开了村子里院墙最高的那户人家。初家。当邵满囤迈入那扇涂着红漆的角门时,他从没想过,他推开的不仅仅是一扇能让他活命的门。……在那扇门后,有他的新的名字:邵年时。有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道路:行商。有他敬了一辈子的人物:初家老爷。还有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初雪……这是一个小长工的民国飘摇路……哪怕风吹雨打,我自坚如磐石。民国草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草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草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