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嚣张
这是青城前所未有过的惨案,就连日本人都不敢如此的行事。
这种人不配成为一省的督军,他需要接受青城人民愤怒的审判。
大概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张宗昌的恶行了。
但是这还不够,深吸了一口气的邓明恩拨出了邵年时离开时给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远在济城对此一无所知的邵年时,就由着老管家从客院之中叫到了主院的客厅之内。
“邓明恩给我来了电话?”
局势有什么不妥吗?
邵年时满头的疑惑,拿起了案几上的话筒,却在听完对方的第一句话之后,就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毫无谈判**的前提下直接进行了武力镇压?”
“有伤亡吗?”
邵年时一下子就将眉头皱的紧起,等到了那个令人心痛的数字:“当场死亡八人,被流弹击伤的达到数十人。”
“当时军队前排的射击手中应该有人留手了……”
如此近的距离并不是全数的死亡,这说明张宗昌部队里边还存着仍有善念的士兵。
可是现在,已经无法顾忌旁的了,士兵们就算是再善良,在一个残暴无底线的将军的手下,也将会变成最不讲道理的凶器。
若想要为那些无辜死亡的工人们讨回一个公道?
那必须要从整个军队的最上层,也就是张宗昌这个小子身上下手。
至于最快捷的方式?
自然是让这小子去死。
听起来一下子就简单了许多。
但是无论是纯商人的邵年时还是尚在推广理念的邓明恩,都没有这个能力去做到这件事情。
现如今,在山东,能对张宗昌产生威胁的人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依然在青城郊外试图集结部队,跟张宗昌分个上下的郑金生了。
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去促成这件事情。
跟邓明恩交待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并以大华纺织厂的名义给那些死难工人的家属捐献了一笔钱的邵年时,就率先挂掉了电话。
依照现在的形势,他的情况一点不比那些处在青岛的工人们美妙。
如日中天的张宗昌如若转头压进青岛,地位颇高的初家老爷真的能扛得住吗?
就在邵年时坐在电话机旁边琢磨事情的时候,得了消息的初开鹏却是披着他的外袍从楼上走了下来。
现在济城已经入了晚春,气候转暖,这位只穿拖鞋就溜达出来的初家老爷,脸上却没带上任何有关凝重的表情。
他只坐在邵年时的对面,抽了一袋烟,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对这位年轻人说了一句话:“给初山之,郭德强,何基沣打电话。”
“就说我说的,赶紧与郑金生汇合。”
“推那个老小儿一把,让他对在张宗昌的面前。”
“在城外僵持着算怎么回事儿,济城商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就让他们军人的事儿,军内了吧。”
说完,初家老爷就抖了一下肩膀上的袍子,背着手上了楼梯。
留下一个面露喜色的邵年时赶忙就给这几路与他更是与初家有着极其亲密关系的军阀们打起了电话。
若是以往,这些人都是初家派的军事力量,在张宗昌与郑金生交锋的时候是两不相帮的。
但是现在,郑金生一脉已经完全处在了劣势。
若是让他现在就跟张宗昌对在一起,依照郑金生这个老狐狸的保守样,怕是一定会退缩的。
他们一定要表现出支持郑金生的局面,才能让这位山东第二大的军阀,察觉不到他与张宗昌部的差距。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胆子跟对方叫板,从而达成山东境内绝不让张宗昌一家独大的情况。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连夜给这些人拍了电话。
接到了电话的各路军阀们因着初家的关系早就有过来往。
他们这几个人甚至都不用配合,在私底下就成了一个圈子的朋友。
现在让他们齐心作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于是,次日的阳光明媚的早晨,站在驻扎营地内的郑金生就受到了山东境内各部所发过来的电报。
对于这些人提议的支持郑家正统上位,与张宗昌分夺利,将山东分为胶东胶西两地,双头并进,协同管理的提议,郑金生实在是心动极了。
也无怪他无任何的怀疑。
因为给他打电话的这些人各自的地盘都在山东内陆,胶西所辖的区域之中。
虽然以前一直是各自为政,敷衍塞责的相处着,但是在大压力大恐怖之中,他们倒戈到自己这个济城老牌军阀的旗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提议的山东各路军阀第一次协商大会,很有搞头。
一下子就定下心来的郑金生再也不是张宗昌顺利入驻青岛之后的那般惶惶了。
他的底气来自于自己差不多的兵力,以及在山东这么多年的经营。
由这件事儿,郑金生部就给张宗昌发了一封邀请。
将自己的提议放到了张宗昌的面前。
此时的张宗昌正是火大的时候。
这位等同于全文盲的大老粗,正在让他的副官给他读今天的报纸。
作为一个无赖出身的将军,这位新任督军很想知道青城的百姓们对于他的到来呈现出何种的态度。
谁成想他购买了本地七八家的报纸,这七八家报纸,哪怕专门写艳文的小报都在骂他。
说他狗肉将军,马奴将军,说他卖国贼,刽子手……
所有人都在谴责他,唾骂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气的现在才想着捞点名声的张宗昌当场就拍了桌子。
正在这个时候,郑金生方面派过来的传令兵将书信递到了他的面前,可不是让张宗昌就将怒火转嫁到了郑家人的头上了。
要不是这个郑家的老儿总是跟自己作对,他早就将山东的政权给掌握在手中了。
他若是早先的时候已经掌握了山东的政权,他还至于跟日本人合作,来抢青岛王翰章的基业?
既然跟日本人合作了,那就要替别人办事儿。
自己得了想要的权势,可不就得牺牲一点儿人嘛。
归根究底,就是郑金生不好。
眉头拧起一个疙瘩的张宗昌摸了摸腰间的配枪,一口就应下了此次会谈的条件。
各路被他阻在青城之外的军阀们,他可以给他们通行的权利。
既然是要跟他这位山东督军谈判。
那么地点必然要选择青城市内吧。
拉上王翰章,温树德一起,大家伙好歹也是他的下属了。
至于地点,就定在原青城市政府吧。
王市长已经被他无限期的停职了,若不是看着那个废物还在养伤的份儿上,他早就被自己给赶出山东了。
至于谈判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吧。
毕竟为了谈判顺利的进行,这个城市之中不安分的东西,还是要肃清一下的。
将肯定的回答与时间递给了郑金生的传令兵了之后,张宗昌就将他旗下的第一团的团长给叫到了办公室内。
“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嫌疑,但是你还是亲自去跑一趟吧。”
“带着一队卫兵,去吧那些报社的编辑全他娘的给我抓起来。”
“那些印刷反动言论的印刷厂,也全都给我封了。”
“从今往后,青城的报纸业,那得归我张宗昌的临时政府说了算。”
“我也让那些文人们知道知道,我这个大老粗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
听了张宗昌的这个命令,站在他身旁的文官出身的副官还是有些犹豫的。
“督军这样不好吧?我怕会引起青城市民的哗变!”
坐在座位上有了前几天打死工人的经验的张宗昌却是毫不在意的瘪了一下嘴。
“怕个球啊!”
“枪在我们手中,若是那些人再想着叽叽歪歪的,就给他们吃上一个枪子!”
“那群人若是不怕带累别人,就可劲儿的闹吧!”
说完,张宗昌就挥挥手,示意他的副官跟着那位团长一起去把这事儿办了。
他要在军事大会到来之前,将青城肃清,给外来的那些个土老帽们瞧瞧,他治理之下的青岛是多么的美好。
张宗昌把这事儿想的倒是挺简单的,只苦了得了命令的团长和被连累了的副官。
两个人互相瞅瞅,就把这事儿给分了。
“你往城东的这几家,我往城西的这几家,咱们下手尽量快一些,就怕引起反弹啊。”
两个人的分工还算是合理,几家大的报社加上几个小报混编在一起。
双方分兵,一左一右的就在临时政府的门口给分了开来,哗啦啦的直奔着目标而去。
现如今正是晌午,各大报社的主编记者们都在报社中忙着对稿子,这两个人拉着大部队嗖嗖的赶过来,先朝着最大的两家报社抓去。
那些小报的主编跑了也就跑了,停刊三四天的也就自然倒闭了。
但是若是走漏了风声让这些大报社的编辑给跑了,怕就是后患无穷了。
所以甭管如何,傲娇日报与胶东时报的大门,那是一前一后的就被人给破了开来。
一队队的官兵进门啥也不说,直奔着主编办公室的所在而去。
甭管是谁写的文章,抓那个让文章印刷的主编总是没错的。
“你们干什么!!土匪!强盗!!”
带着眼镜,瘦弱斯文的编辑们哪里是这些兵勇的对手。
执掌一省口舌之利,为各阶层所尊敬的文人们,第一次见识到了不讲理的大兵。
他们纵然奋力的挣扎,周围的同事们拼了命的去解救,却依然敌不过两个大兵的一架,只不过横着冲撞几下,也就将他们想带的人给押解出了报社的大门。
看着这些军车轰隆隆而至,再轰隆隆离开,片刻不到,报社之内一片狼藉。
毫无头绪的编辑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在此时应该去寻谁帮忙才好了。
“给王老板打电话?”
“不不,还是给黄老板打的好!”
“北方政府的政治部主任是我的校友,我这就给他致电!”
在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动用自己最大的人脉,用各种方式去解救他们的主编也是他们的朋友了。
物伤其类,若是这个国家连发声都不允许的话,那何谈未来!
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的青城文人们全都行动了起来,可就在他们暴跳如雷打算给张宗昌一点好瞧的时候,傲娇日报的副主编,以前是这群人当中最为激进与热血的邓明恩,此时心中却是冰凉一片。
无他,他见到过张宗昌的无礼,了解到了他真正的为人,亲眼目睹了无所谓的死亡,以及对方对于生命的漠视。
邓明恩觉得,青城文坛危亦!
“我去学校,我去找庞教授!我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张宗昌是个什么东西!”
“对!我们去文会,我们要去号召更多的人去抗议!”
就在邓明恩发愣的时候,他身边的同事们竟然说出了让他心惊肉跳的话语。
听到这里的他赶忙开口阻止了他的同事接下来的冲动行为。
“不要!千万不要!”
“你们听我的,千万不要去惹张宗昌,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今天报纸上怎么写的了?”
“难道你们没看到苏树伟的下场吗?”
“昨天,那把枪对准的就是我的胸口,若不是苏树伟,今天在报纸上的死亡名单中,就会有我邓明恩的名字。”
“你们说我的脾气,我是怕死的人吗?”
“我是那种看到了不公就不去抗争的人吗?”
“我不是!!”
“那么为什么我还要去阻止你们呢?”
“那是因为,他张宗昌跟王市长是截然不同的。”
“我笃定为了官声,他王振廷是绝对不敢对我们和学生们动粗的。”
“但是张宗昌我是真的见识了,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名声,舆论,民众的好恶,甚至是北方政府,都无法对其有所制约。”
“你觉得一家独大的张宗昌,让你想到了什么?”
听到邓明恩颇为认真的复述,原本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同事就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一般安静了下来。
他颤颤巍巍的回到:“旧……朝廷……”
是,杀个把百姓的头都不需要跟任何人多解释的一方大员。
第三百四十七章 商讨
当初可没见过旧朝廷统治下,还有什么书生闹事儿的事儿发生。
说完了这句话的同事扑通一下就坐回到座位上,嘴中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
那邓明恩为了不让这一屋子的人太过悲观只得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与大家说了:“我从朋友那得来的消息,那张宗昌爱钱,爱权。”
“他左手杀了青岛的工人,右手就从日本工厂主那敲诈了十万大洋。”
“我们的主编被抓了,只要我们保存力量,不要跟张宗昌对面冲突,只要拿出钱来,我觉得就能将人赎回来。”
“还有,你们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下令抓我们这些人的吗?”
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上班的同事们坐在这办公室中就齐刷刷的摇了摇头,静等着到处串联的邓明恩给大家一个答案。
“跑外勤的记者出不了城他们不知道,那些个从城外进来办事儿的人给我捎了一个话,说是郑金生在青城外的部队,有拔营的迹象了。”
“很奇怪的是他不是整个部队的运作,而是其中的一小股,朝着青城的近郊挪动了。”
“我估摸着是张宗昌收拢了青城,势力增长了一大截。”
“与其齐名的济城郑金生坐不住了,大概是要进城与张宗昌谈判了。”
“你说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张宗昌,为了体现他对于青城的掌控度,他能允许的了青城的报纸这样的写真话?”
“就算是只有几天,他也要让那些马上就要进青城的外地军阀们看看,他张宗昌所占的地儿是固若金汤的。”
“这必然会对他的谈判有莫大的好处。”
“只是就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要多久才能碰头。”
“我估摸着咱们的主编最早也要等到他们那些军阀碰面结束之后,才能被放出监狱。”
“至于安全是否能够得到保障,这我也害怕的狠啊。”
能当一报社主编的人,那骨头都是硬茬。
若是为了一身傲骨而宁死不屈……怕是等到他们筹备到钱的时候,就算是有心解救,到最后能捞出来的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筹集到钱。
并找当地的小报社身后的老板,让其作为报社的代表与张宗昌部交涉。
现如今可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时候,正所谓任命大于天。
没有什么是比他们各自的主编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至于说为什么让这些小报的老板们出面。
因为这些以赚钱作为主要目的,立场可没有那么坚定的小报的成员,其办报纸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捞钱。
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况下,他们比之于他们这些出于本心的文人们更加的油滑。
只要是有的商量和谈判的机会,对方就不会做出什么因为义愤而口出狂言的事情。
经由他们的手出钱,张宗昌部也不会过于怀疑自己一方有什么阴谋了。
想到了这里,邓明恩就将自己的想法给诸位同事们说了一下。
在得到了大家肯定的回答了之后,他就先与胶东时报的副主编通了一个电话。
在得到了对方的主编果然也被人抓走了之后,就将自己的念头通达到了对方的面前。
获得了对方许可的营救大权了之后,就立马着手办理如下的事情。
一是与几分花边小报的老板通了电话,将情况跟对方说明了之后,让青城最有名的青城太阳报的幕后投资人,也是青城凯德门大酒店兼夜总会的李老板与张宗昌部的后勤副官取得联系。
让对方以青城报业代表人的身份,将各家的主编赎身放人的条件给问询清楚。
而他则是团结起大家的力量,对这份金额进行团体的募捐。
力求在得到了赎人的价格之后,在第一时间内就将这份钱给交上。
让自家的主编少受一些罪过吧。
依照着邓明恩的这种思路,大家的行动是十分的迅捷。
那开夜总会的李老板着实有一些黑白两道的人脉。
只这张宗昌部入城的三天里就已经与对方军队中的某些部门的长官取得了初步的接触。
作为青城娱乐业大亨,他勾搭联络的多数都是张宗昌部当中较为好色的那一批军官。
这种军官的底线较低,只要是有钱有女人,是什么事儿都好办的。
这不,李老板得了这些同僚的求助,那是侠义之心大起啊,平常那些瞧不起自己的文人,竟然有事儿求到他的面前了。
他李义山不显露点本事,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能耐呢。
而接了他的电话的张宗昌部的长官朋友,也真不是盖的。
不过半日的工夫,就将价钱给他打听清楚了。
“大报社的主编,身价2000块大洋,放出去之后,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自己心里有点数。”
“若是再被我们督军发现那报纸上有挑唆百姓的文章出现,你们的主编那是立马就要再被抓紧大牢里边皮鞭伺候的。”
“到了那个时候,可不像是现在这么温柔了,大刑伺候不说,这赎人的价格也要往上翻上一番的。”
“至于那些小报社的编辑,一个人200块大洋。”
“我们督军说了,写他的花边新闻那是夸他是个男人,写他的一掷千金奢靡作风那是夸他有钱。”
“可若是敢说他对青城人民不好,敢质疑他的执政方阵?那就是他的敌人。”
“那些个些艳词浪曲的可不算是文人,就算是砍了脑袋,也没有人会说他什么怪话的。”
“现如今那些个小报的编辑,在监狱里边跟个三孙子一般的老实。”
“就只有你们那些个文化人才看不清楚形势还骂骂咧咧呢。”
“哎,我说老李,要是赎人就赶快啊!”
“我给你透个风声,就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一到啊,郑金生那个老家伙就要进城了。”
“若是那些个主编还在大牢里边,这死活就说不准了。”
“为了在郑家人的面前张扬一把,俺们督军啊,可是谁的面子都不会卖了。”
听了这话的李老板连连称是,说是自己在夜总会中给他留了贵宾席的位置,转头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李老板好歹也是道上的人物,倒不至于为了200块大洋就将自己小报的编辑给抛却了。
他只是担心那些靠笔杆子吃饭的大报纸的文人们,凑这2000块大洋会不会有些难度。
复又一想,这些个文人们每个月的工资可是不低,在那大学当中做那教授,一个月光是大洋就有几十块之多的。
还别说他们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听自己夜总会中压轴献唱的交际花所言,她倾心的一位相好的诗人,最多一次,一月就有八十多块的入账了。
他们如此多人,要凑2000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吧。
李老板想的到底还是简单了。
待到这邓明恩放下电话的时候,却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是苦笑连连。
都说文人教授赚的不少,可那也得看是不是文豪。
这一屋子的人普通的编辑居多,谁家不是拖家带口?
邓明恩倒是没个拖累,但是他的钱大半的都花在工会了。
谁家有个三灾五难的,这邓明恩是都要捐助一番的。
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哪里来的存款。
这挂了电话筹了一天,连主编家中的家眷压箱子底儿的钱都掏出来了,他们也才筹集到了一半。
跟对方几家正经的报纸编辑一联系,发现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等到了这个时候,邓明恩这些个文人团体们才真正的紧张起来了。
若是让他们跟学生开口?真是开不出来。
可若是跟朋友们借钱,只怕让他们这群人低头不易啊。
如此窘迫情况,邓明恩却是灵光一闪。
邵年时在离开时曾与他说过,若是有银钱方的不趁手的,就去找南郊的大华纺织厂的陈厂长。
几千块大洋一个主编,这个钱对于邵年时来说算不上多的。
他连普通的工人都愿意捐赠,碰到主编被抓这种大事儿,他必然也会鼎力相助的。
而等到邓明恩再次致电的时候,在初家窝着等待青城消息的邵年时自然十分痛快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一箱子赎人的现大洋就被大华纺织厂的会计给送到了他们报社的办公室里。
那带着厚底眼睛的雇员还说了,现如今青城乃多事之秋。
邓明恩与他们的邵厂长乃是莫逆之交,若是有事儿直接寻到厂子中即可。
有张怀芝入股的大华纺织厂,总是能让张宗昌顾忌三分的。
听到对方如此说,邓明恩那是感激不已。
应了尽快还钱的日子,就拎着箱子,叫上了另外几家的负责人,一起去张宗昌部所在的临时政府处去赎人去了。
得了内应的帮助,李老板又带着头,等到他们看到大牢门口的差役将人给全须全尾的送回来了之后,大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些主编们瞧着着实有些狼狈,出得大门了之后,口中还颇为不满的骂骂咧咧。
待听说若是敢闹事儿的话,还会像是上次一般对他们下手,根本不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的威胁了之后,这些个见过大风浪的主编们一时间都沉默了起来。
大概是被绝对力量的无礼给打击到了,他们满腔愤怒却无处发泄,本就年龄不小的几位主编在从大牢之中出来了之后就陆陆续续的病倒了。
只是在病榻上的时候,脑子却是无比的清醒的。
他们劝慰着身边还算是有些理想与公义的人去密切关注此次青城的军事会谈。
若是此次会谈结束后,张宗昌一统山东诸军的话,就让他手底下的编辑想清楚了再来报社干活。
至于他们这些领头的主编们,怕是就不适合青城的这种文人环境了。
张宗昌上台的消息只要一发布,他们怕是就要南下或者北上去另谋生路了。
毕竟一个无法自主发生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一身傲气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也正是在这种各界都密切关注的情况下,郑金生终于集合了青城之外的山东各路军阀,大家纠集到一处,带着各自的亲信朝着青城城内进发。
这一日是张宗昌与郑金生所约定的最后一日。
为了以防万一,张宗昌只放每支队伍的最高长官以及他的亲卫队伍一队入这青城之内。
至于郑金生这种老狐狸则是让自己的儿子郑继成待在城外的军队之中。
若是城中情况有变,他也能率亲信逃离山东。
不过依照郑金生推断,张宗昌敢对工人下手,却不敢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这狗肉将军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只是郑金生到了这会议之上,才忽觉张宗昌与自己所想不同。
无势之时让他做马镫都可的张宗昌,一朝得势比谁都来的猖狂。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一省督军分封两治?”
“别以为你靠着北方政府就敢对我吆五喝六的了,你去问问你讨好的张作霖,他现在能救得你吗?”
这一屋子里边,坐了各路军阀首领不下十人,张宗昌说到激愤之时那是毫不留情。
大家以为他只是与郑金生拍案叫骂罢了,可是谁都没想到,一个愣神,这大肚子男人竟然直接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对着郑金生的胸口‘砰砰砰’就开了数枪。
其鲜血直接就溅在了坐在郑金生之左右的初山之等人的身上。
那瞪大了眼睛瞬间就没了气息的郑金生,临死前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张督军!你怎么敢!!”
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这以后谁还敢来赴张宗昌之约?
他这是疯了吗?
敢跟山东各路军阀作对?
还是说???
初山之的瞳孔瞬间变大,他瞧着会议室外那几位警卫的站位,以及他们带过来的亲卫瞬间就被张宗昌的士兵给呈现出了包围之态……一股子难名的预警就在他心头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张宗昌不是疯了,他是利用这个机会堂堂正正的示威,顺便再干脆利落的铲除异己。
若是将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都给杀掉了,那这山东岂不就一家独大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毙了你
想到这里的初山之眉头一皱,往初家下的暗棋军阀所在使了几个眼色,在大家给了他几分反应了之后,他就在这个寂静的氛围之中率先发声了:“张督军,请问你这是私仇还是公报?”
“若是私仇对的只是一人,那我们几个自不会发声。”
“但若是公报,企图将我们几位还没有倒向你的兄弟们一网打尽的话……”
“那青城外面的数万的各路联军,哪怕兄弟几个再不济,当中也有过半忠心的士兵。”
“只这些人不知道督军要清理到何时,若是再让这些军队们四散后撤,隐于地方,落草为寇……”
“那前任田督军刚给张督军留下的一个清明的山东,就要再变回到原本混乱的状态之中了。”
“到了那时,希望张督军不要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才好。”
“毕竟受到了土匪之患的山东,可是无法为张督军提供一个良好的后勤保障的。”
“所以,督军要明鉴才是,兄弟几个可没有像是这郑金生一般与张督军有过冲突。”
“你若是为了一时痛快,非要跟我们争个长短……”初山之将郑金生死后就拔出来的枪轻轻的搁在了桌面之上,轻飘飘的说到:“都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军人,哪怕是死,我也要搏上一博的。”
说完初山之就抬起眼皮,谁都不知道他有枪带两把的习惯。
有一把微型的手枪,正握在他的左手之中,放在桌下就等着张宗昌真的发疯的时候,自己也有一搏之力。
只是那张宗昌虽然疯,却也是对自己厌恶了很久的郑金生而去的。
当他打死这个小老儿之后,心中那股子郁气一下子就疏散了开来。
他瞧着那个面色发青死的不能再死的郑金生血葫芦一样的躺在自己的面前,这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想到吓着在坐的这么多路的军阀了呢?
待到初山之警惕的开口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这做法是有些犯了忌讳,反了常规了。
可是转念再一想,自己这疯魔的劲头不也正好震慑了对面这一屋子的人吗?
不过那个出身于初家旁家的小子说的也没错,若是将人都杀了,怕是这山东立马就要大乱。
反正优势还在自己这方,自己不随便杀人了,对面那几个也不会再搏命了吧?
想到这里张宗昌就哈哈大笑了一下,他吹了一下枪口,跟个地痞无赖一样的往座椅上一摊,就问对面几个到:“那我问你们,从今往后我就是山东真正的老大,你们承认还是不承认?”
“没有人跟我抢位置,我下的政令各路都要遵守,这条件能不能应?”
到了这个时候各路的军阀才算是真正的互看了起来,他们的眼中虽然还有警惕,但是各自的心中可是松了一口长气的。
对他们尚有顾忌,那就好办的多了。
几个人甭管原本偏向哪一边,在此时瞬间就报了团。
一屋子的人就今后山东利益归属一方商谈了许久。
直到傍晚时分,几位受邀入了青城的军阀们这才摇摇晃晃的出了临时政府的大门。
几个驻地较远的军阀一出了大门就被左右的亲信给搀扶了起来。
这张宗昌果真不是个正经玩意儿,若是不答应竟然还有软禁不放人之嫌。
这中午连口茶连碗饭都不供给,吃定了他们想要撤出青岛想要保全小命的想法,那是步步紧逼,直至他们的底线啊。
也多亏了初山之胆气比他们大一些,真就扛着抵住了压力。
好歹没让他们赔个底儿掉,哼,待到他们离了这个青城,就让那张宗昌知晓一下何所谓阴奉阳违!
有些虚的各路军阀,在上了各自的专车之后,可算是增了一些气势:“开车!快!去城外驻地!”
哗啦啦,不过一瞬,这些从大门口出来的军阀们就散了一个一干二净。
独留站在窗口上看好戏的张宗昌,乐了一个开怀。
“哈哈哈哈,这些脓包,原以为还是什么了不得的霸主呢,谁成想郑金生一死,就跟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而逃了。”
“瞧着里边也就是那个初山之还有点看头,不过一个聊城的守备罢了,若是缩头待着也罢,但凡他敢露头,就将他顺手也给灭了。”
“还有,你们几个准备的怎么样了,城外埋伏的弟兄们应该开始动手了吧?”
“可别等着这群胆小鬼跑到城外,再给那个郑金生的儿子传了信儿,让他有时间跟我叫板。”
“我让这群人逃到城外的时候,就只能见到郑金生部军队的尸体。”
“这第二次的震慑也是警告,再见到那一幕了之后,就算是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妄动了啊。”
说完了这些,站在张宗昌身后的几个大汉拍着胸脯齐刷刷的跟他保证。
自觉地已经万无一失的张宗昌伸展了一下臂膀,摇头晃脑的就往自己公馆的方向走去。
开玩笑呢,今天陪着这群不识相的坐了一天了,可是要让他松快一下筋骨了。
若是只去一位姨太太的房中,怕是不能纾解今日的痛快。
不如将那日本娘们外加俩俄国大妞全数叫到主卧之中,来他个翻天覆地三十六式,不把这把强壮的骨头给松快开了,今天就不算完了。
张宗昌哈哈大笑,畅快而去。
与自己的护卫往城外行去的初山之却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些许异样。
与他同车的是东阿守卫团的郭德强,他们二人因着邵年时的关系你来我往的可算得上是莫逆了。
“我觉得情况不对,你瞧越往城门所在是不是人流越多?”
“虽然现在已经是傍晚,周边农人纷纷返家,可青城四门大开,人何至于会如此拥堵?”
“我瞧着像是被人为的堵在城里边了!”听了初山之的话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的郭德强往前一观察就脸色大变的缩了回来:“前面人都快堵死了,怕是城门那边出了差池!”
“这张宗昌个无赖,不会真跟以前一样耍他混混流氓那一套吧?”
“他难道想瓮中捉鳖,把我们这些人全留在青城城内吗?”
同样从另外一侧探出头去的初山之却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像,若是张宗昌不惜山东大乱的后果有心将我们留在青城的话……那刚才在会议厅内,我们几个一个都别想跑掉。”
“他只需要一挥手,甭管是郑金生还是与他一屋子的我们,怕是全数都要死在那屋内。”
“张宗昌既然放我们出来,必然是不想着将我们全数杀掉的。”
“在外面动手的动静太大,若是让全国各路军阀知晓了,不用外人,这些打做一团的军阀就要先抱团一处将张宗昌弄死了。”
“我倒是觉得他这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确认城外的事儿无误了,再将我等放出去。”
“还有什么方法比出城的人太多来的理由充分呢?”
“莫慌,我们放缓等等再说!”
这郭德强能从一路土匪做到一镇守备也不是一个笨人,听了初山之的话,他也就跟着稳了下来。
“只可惜王栓子兄弟这次没跟我们一起过来,否则咱们三个,约在一起喝个小酒,等着这城门全开岂不美哉?”
听郭德强这话初山之就笑了:“王兄弟?他若是今天跟着我们过来了,怕是我们兄弟三个都要交代进去了。你怕是忘记了,栓子兄弟与这张宗昌是何关系了吧?”
郭德强一下子想起来了,各路军阀之间所流传的王栓子与张宗昌之间的恩怨情仇了。
“那王栓子也不能躲一辈子啊,抱犊崮是有原本的老底儿,咱们这些人里就他的营地固若金汤的。”
“可是他就不怕张宗昌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正规军又给打回原形,给他们扣个土匪的帽子,就能朝着他直接下手了啊。”
初山之与邵年时更为亲近一些,所以对于王栓子与邵年时的一些事情能多上几分了解。
他将手往南方一指,对着郭德强一笑:“你以为栓子兄弟就不怕张宗昌来这一套?”
“他在听说张宗昌取了青城了之后,就跟着邵年时一起,迅速南下了。”
“他这个抱犊崮守备团的直接领导人都不在青岛了,政令到不了手中,就由不得张宗昌随便乱找事儿了。”
“他带着几个好手,随着邵年时去了广州,到了那边,护着年时兄弟的安全是一说,到时候自有他的用处呢。”
“这!”这是什么时候走的,够隐蔽的啊。
初山之笑而不答,这就是靠着内陆运河的好处了。
他聊城一带是没有胶东这边繁华,可若说是藏人和逃跑,聊县可真算得上是四通八达了。
只希望邵年时兄弟能够与初家的三少爷顺利的汇合。
得更强之势,重新杀回山东才是啊。
就在初山之与郭德强坐在车后不疾不徐的商量着怎么将有生力量保存下来,护住初家老爷的商业地位,轻易不被张宗昌这混混给威胁的时候……
在城外却是传来了激烈的交锋之音。
等的本就有些心急的郑继成被突然冒出来的张宗昌部的埋伏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他麾下的精锐部队拼死保护,他怕是在第一个交锋之时就被人从暗处放了冷枪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带过来的近两万的人马,也在张宗昌的中间突击,分而两化的战术之中被冲散了。
那些个人用佯攻驱散未来得及听命的普通士兵,却将装备的最强悍的一支尖兵直指郑继成所在的精锐旅而来。
一个照面,郑继成手下近八千的忠心之士,就死伤过半。
看着漫山遍野乌泱泱的张宗昌部还在朝着这边源源不断的攻过来,一直待在郑金生身旁的副官对着郑家这最后一个独苗苗吼了起来。
“旅长!快走!”
“带着兄弟们突围啊,若是再慢一些,咱们的精锐就要死绝了。”
“少爷你将这身军服换下,我替少爷在这里吸引火力!”
说完,这副官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不分由说的就要与郑继成相互交换。
这郑继成哪里受的这样的气啊,他可是济城说一不二的大少爷。
这济城之中除了那个靠着初雪得了几分初老爷欢心的邵年时给过他气受,谁还敢这么对待他啊。
可现如今形势到底是这样了,他这硬梗着脖子说是要带领着兄弟们死战到底呢,一旁的副官只能叹了一口气,跟郑继成身后的亲卫使了一个眼色,下一秒,自家的少爷就被人给砍晕了过去。
“快!速速送走!”
“去北平,北方政府,去找吴佩孚大帅!”
“少爷能不能给老爷报仇,就全看吴大帅给不给面子了啊!”
那亲卫听完了吩咐奋力的点了点头,戴着一队精锐将少爷往身上一抗,开启吉普就往战场的包围圈外冲。
因着这几辆车周围还跟着属于郑继成的精锐部的车辆,故而追击的士兵们见到疑似郑继成的人依然还在战场上之后,就没有太过于在意这几只小队。
给了这些个郑继成的亲卫一个绝好的逃跑的机会。
待到这场战争以雷霆之速快速的解决了之后,打扫战场的指挥官才发现,他们所擒获的人压根就不是什么郑金生的继承人郑继成,而是跟在他身边的副官罢了。
还以为能得个大功劳的此次战役的指挥,那是吓的七魂丢了六魄的,赶紧带着冒充的人去到张督军的面前请罪,静等着随后的发落。
那正在楼上舒爽的张督军,被人突然给叫下来本就挺不爽的了。
再一听说郑继成逃跑了,那可是勃然大怒。
这眼瞎的军官被他派出去围追堵截,剩下的人也没落个好,冒充的人被当场打死不说,原本的郑金生部的人若是不投降,这张宗昌也懒得跟人废话了。
若是跑得过你就跑,没当场缴枪的就就地格杀。
旁人预计的怎么也要需要很长时间的军队消化,到了张宗昌这边直接落了一个便宜。
待到这城门口终于放行的时候,那天都快大亮了。
郭德强肿着个眼泡子瞧着郊外的这一片狼藉,那叫一个啧啧称奇。
第三百四十九 快撤
也多亏了他们联军除了自己人谁都不信,没有应了这郑金生的要求将部队混编。
虽然他们驻扎的那座山头也受到了一些流军的侵袭。
但是等到他们大清早的回到营地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的队伍之中已经收留了好几股被张宗昌冲散的残军。
这群人死里逃生,跟着他们联军一起看到了自己的部队是怎么被覆灭的,那是一丁点的想要投靠张宗昌的打算都没有。
让回到了营地后的初山之与郭德强心有喜悦的互相看看,这一晚上可真是没白等,啥也不用干,张督军就给他们送人来了。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吃。
二人二话不说,将这些散军整合起来,从中对半一分,一人领着一支编外军就往自己的势力范围后撤了。
至于张宗昌在紧接其后的致各路守备团军领导的电文中所说的抓郑继成有重赏的消息?
谁会当回事儿啊。
既然被他们知道了郑继成成为了漏网之鱼,他们若是没碰上便罢了,可若是碰上了却是一定要帮上对方一把的。
留下一个后患,让张宗昌多一个敌人也总归是好的嘛。
也就是因为山东境内的未曾一统,让跑路的郑继成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的手下被张宗昌派过来的追击部队给灭的一干二净的时候,他也顺利的逃出了山东省的范围。
顺着聊城的运河码头,那是一路向北直接去北平城内求他的救援去了。
待到张宗昌与日本人交接完毕,转头返回到济城打算找他第二大敌人的麻烦的时候,却发现初家这个小老儿竟然对外大摆开了晚宴。
济城省内稍微有些头脸的名流都收到了初老爷的邀请。
作为一省最大的督军,在张宗昌刚抵达济城的时候,自然也收到了一份。
那这初老爷大摆筵席所为的是如何呢?
庆贺他的女儿以及初家未来的女婿,济城商业奇才邵年时的毕业典礼。
是的,邵年时在初老爷的安排下南逃的时候,竟是带着初雪一起的。
这其中固然有让两个人多接触一下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要放着张宗昌的。
不为别的,但是张宗昌的好色之名,只不过他在青城短短几日的驻留就已经传到了济城之中了。
得了真正的权势的张宗昌那是本色全开啊,不但收了日本人提供的日本一急,青城某小商人奉献的女儿,还跟青城中山路中的于嫣红有了瓜葛。
听说这张督军见到这青城第一名妓,也是青城第一美人了之后,那是腿都迈不开了。
作为一个大老粗,愣是在美人的面前做起了诗词。
至于这诗词,也是与胶东一处名景有关,正所谓天上仙境,地上蓬莱,为了表达对胶东的赞美之情也为了让面前的于美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文采,张宗昌大笔一挥,就做出了这辈子写的句数最多的诗词《游蓬莱阁》。
好个蓬莱阁,他妈真不错。
神仙能到的,俺也坐一坐。
靠窗摆下酒,对海唱高歌。
来来猜几拳,舅子怕喝多!
做完了之后还用自己的小王八绿豆一样的眼睛朝着于嫣红的所在望去,就等着面前这位宜喜宜嗔的美人为自己的风流倾倒呢。
这一表现让人在屋檐下的于嫣红不得不强忍着恶心用小手相互拍了拍。
这若是旁的客人,就算是青城的警察局长,她拿痰盂扣对方的脑袋上。
不过也亏着这张宗昌乃是色中饿鬼,对于色的兴致是来者不拒,却也只图个新鲜。
于嫣红最害怕的因为自己魅力过大而惹得这位督军非要纠缠不休的给他赎身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待到张宗昌在青城耍够了之后,他又大摇大摆的回到了济城。
在他看来,郑金生的部队被他打的一个不剩,郑继成就算是逃出了山东那也变成了昨日黄花了。
现如今的济城内布空虚,正是他宣誓主权的时候。
也正是听说这张宗昌的名声,初家老爷这才当机立断,收拾收拾就将自家的姑娘也给打包了。
既然是南下,那就直接去找初邵军去,据说这小子这几年在黄埔军校里边干的不错,还成为了蒋校长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有了南方政府的支持,初家南下的生意应该会好做许多的。
于是,两个已经算是中学毕业的情侣,没耽误什么功夫就带着仆役,围着护卫的南下而去了。
这护卫团体的数量不下百人,除了初家自身培养的精锐之外,还加上了王栓子带着的抱犊崮的凶悍的兵。
现如今王栓子的娃娃才出了他娘的肚子不久。
本就只想着过好小日子的王栓子是连娃娃带他娘的一起给打包上了南下的车队了。
因着一众人走的隐蔽,张宗昌回来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
他纳闷与初家老爷哪里来的胆量还给他下了请柬,出于好奇,拿了请柬的他当天晚上还真就去了。
这张宗昌也是个怕死的,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去一济城慈善家中赴宴。
谁成想那当家的主人就站在自家的门内待客,一点也不在意张宗昌将警卫团安排在门口,进了宴会厅还带着俩保镖的行为。
初开鹏见到了张宗昌来了之后,反倒还十分开心对对方拱了拱手,一开口就将话递了过去:“感谢张督军莅临寒舍参加我初家女儿以及未婚夫的毕业庆典。”
“他们那两个年轻人也是,只觉得我们老人家大摆筵席实在是太过于老土,竟是一言不发的就说要去什么游学。”
“还说要考察一下这中国最好的大学到底是在南边还是北面。”
“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我也是想着大家借着这个机会凑在一处热闹一下。”
“谁成想却是被这两个小辈给晃在了当场了。”
“可这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宴会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我总不能将济城的诸位同僚们给晾在当场吧?”
“故而我就做主,咱们庆祝咱们的,至于那两个小辈在不在场的都无所谓了嘛。”
啧啧啧,张宗昌站在大厅里面瞧着初开鹏那是啧啧称奇。
这位长得慈眉善目气度非凡的中年商人果不愧鲁商第一人的称号啊。
这说起胡话来就跟真事儿一样的,一点不带异色的。
不过想到此人在山东境内的影响力可不能拿对付普通军阀的那一套来处理了……
这只知道带着人莽的张宗昌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收拾这初家的人。
一枪打死了倒是痛快了。
但是依照初开鹏的地位,怕是明天济城的经济就要大崩。
属于初家的商铺店家一关门,大半个济城就别想着好好运转了。
万一让初开鹏的大儿子给逃了,说不定在这山东境内他的兵想要吃口粮食都要自己去地里收割了。
这些个商人真是个麻烦,比那些土匪头子,政府要员还要难对付。
既然邵年时听到他归来就望风而逃了,那他暂且就先放过对方一马。
仔细想想,一开始是邵年时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但是等到后边,可多都是这初家的人给他的不痛快。
现在邵年时还成了对面这位慈善爱国商人的准女婿……
这老的加小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见到张宗昌一时也拿自己没辙,初开鹏倒是拱手就去忙活招待旁的宾客了。
现如今他跟张宗昌就是刺猬对着野狗。
别瞧着对方体态庞大,尖牙利齿,可只要将弱点给藏好喽,对方也拿他没奈何。
想想邵年时与自己女儿的行程进度,怕是已经到了江浙一带了吧。
只要是过了南北对峙的军事线,他们就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这初家老爷的估计还真是没错。
邵年时与初雪王栓子一行人先是用马车等工具行陆路一起行动。
待到出得山东境内,就去了周边最近的一路火车站,大家开始分兵作为。
因着王栓子带家眷所累,不能跟邵年时与初雪那般看看路边的风景。
故而王栓子带领自己手下的亲卫护送着大家的大部分行李由上海坐船直下广州。
而邵年时与初雪则是带着初家的护卫,走铁路沿线的陆路,走走停停,看看以前未曾见到过的大好山河。
邵年时的这一决定,可是让初雪开心不已。
作为一位十七年不曾出过山东省的大家闺秀,去外面领略一下不一样的风光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们现已毕业,去看看南方的大学,去尝尝江南的美食,丰富一下见识,也享受一把人生。
这旅途之处算是在沪上开始。
东方明珠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哪怕在这个乱世之中,上海这座城市还是吸引了诸方的投资。
济城作为一个省会城市,一到了晚上**时许的时候,大街上就已经黑洞洞不见人影了,可到了上海后,却是这个城市夜生活的开始。
他们一行人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在即将抵达上海之前就让初家在此开办的分号专门包了一个酒楼,用于众人的住宿。
只可惜王栓子一行人舟车劳顿,明天还要赶船,就只剩下穿戴整齐的邵年时带着初雪去逛一逛这大上海的夜市了。
在路上的两个人因着身后还带着两位仆役的缘故,并没有让相对自傲又排外的上海小市民们有多少的嫌弃。
只是这两位本应该好好逛一逛的人,在有独处的机会了之后,反倒是没有在路上表现的那么乐观了。
“年时,你说,张宗昌不会为难我的父亲吧?”
邵年时垂下眼睑瞧着初雪那双掩在大摆丝袖底下的小手因为担忧而来回的搓着,就忍不住的将初雪的手给握在了掌心:“你放心,你应该相信初伯父在山东的能量。”
“我们两个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你我二人现在在济城,那初伯父需要花更多的经历来与张宗昌斡旋。”
“他大半的能量都要放在保护你我二人身上了,成为了他的掣肘我们也活的不会自在。”
“不像是现在,我们虽然是南下了,却是让初伯父放下了一个重担。”
“再加上我在路上也琢磨了一下,现如今张宗昌应该是退回到省会济城了,那么我在青城安插的几个暗子儿就可以启动了。”
“你放心,待到我们行到广州的时候,那边对于张宗昌布置的掣肘也开始运作了。”
“总之不能让他好过了才是。”
说到这里的邵年时顿了一顿,有些抱歉的对初雪说到:“都是我没用,当初只想着听我爹的,做一个有钱的大地主就好了。”
“只是谁能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乱呢?”
“若是当初我如同邵军兄弟一样弃商从武了,我是不是就有保护你,保护这个国家的能力了。”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要让你这位大小姐跟着我尝颠沛流离之苦。”
这话说得让初雪一乐,她展颜笑到:“你又胡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想要成为一方军阀可是机遇大过于实力的。”
“你看我的父亲,从来都不插手军阀组建的事情,所为的还不是当商人到底还是比当军人更加的安全。”
“你再瞧着那张宗昌,机缘巧合之下攀附了多少个人之后才得了现如今的机缘。”
“可是他当初低下来的头,吃的苦,下的狠手,无论那一样你都是做不到的。”
“年时,你知道为何我会对你心生好感吗?”
邵年时摇摇头,他琢磨着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挺能忍的人啊,对于初雪这种骨子里其实特别的疏离清高的姑娘来说,也应该属于大俗人那一拨的啊。
他当然也好奇初家的小姐何时对自己产生的好感,故而他摇完了头之后,就静等着对面的姑娘给他一个答案了。
见到于此的初雪抿了一下嘴,用极为认真的神情盯着邵年时的眼睛看去。
“因为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通透与桀骜。”
“你随会因为时局低头,但是绝对不会为活着跪下。”
“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呢,你可从未曾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泥腿子。”
“我在见到你的第一面起,看到你在大柳树下与我们对视的那一次,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被奴化的人。”
第三百五十章 上海
“从你我相遇到现在,也有近三年之时日了。”
“混混红尘,繁华商界中走一圈,你出来的时候,眼神亦如当初你我相遇一般的透彻。”
“能在这芸芸众生之中保持真我,并对自己的目标有着明确的认知的人不多。”
“我身边围绕的那些自以为见识广博的富家子弟中没有你这样的,就连我父亲那一辈之中的朋友,想要做到你这样的也难。”
“大概是听到父亲对于你的赞叹实在是太多了,我也难免会感到好奇啊。”
“人只要对另外一个人感到好奇了,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观察他呢。”
“你说,一位年轻的姑娘,总是有事儿没事的观察你,会不会越是了解,越是喜爱呢?”
这一串二话说的邵年时直接就愣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这是说初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其实早就开始偷摸的看自己了?
那,那,拿自己可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这邵年时刚要慌,细一想,也就镇定下来了。
若是自己真要有不妥的地方,那么现在的初雪也不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南下了。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有些激动,他握着初雪的手就紧了几分:“我,初雪,我没想到……”
纵是碰见张宗昌也没带怕的邵年时,却在这位秀美温柔的姑娘面前结巴了。
至于初雪,则是给了自家的未婚妻一个台阶下,就将刚才未曾说完的那个劝解给继续说了下去。
“好,就算是你能将腰给弯下去了,可是从军这一面更讲究一个玄学与运气呢。”
“你见我那三弟弟,家中起点算是高的吧,可是他若是想要打厚根基,也是要从零开始的。”
“你别瞧着张宗昌现如今是风头无量,但是他的根底儿多薄啊。”
“若是有一天,他跟日本人之间起了龌蹉了,到时候,不过一日,他就能从天上,摔倒泥巴地之中的。”
“这样的军阀如同无根之萍一般的,不厚重。”
“在现如今这个乱世之中,起起伏伏的哪里有我们现在这般的安全。”
“虽说你被逼出了山东,但是你想想郑继成的惨状,与之一相比,你这个得罪张宗昌到死的人没死,反倒是郑家公子这种正常交锋的反倒是遭了他的毒手。”
“那人压根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想法去决断。”
“我啊,其实还挺开心能从家中出来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初雪的眼睛是闪亮的,她看着周围繁华热闹的大上海,眼神之中全是好奇。
看到如此的邵年时只觉得一阵心疼。
此生遇到像是初雪这般善解人意的姑娘,是他邵年时莫大的福气。
既然心爱的姑娘想要看看这省外的繁华,那么他就暂且将忧虑烦恼抛开,陪着初雪在上海滩上好好的瞧瞧。
见到邵年时眉头舒展,像是不再纠结自责了,初雪也是由衷的开心。
她瞧着两只拉在一起的手,脸颊慢慢的浮现出了一种羞赧的粉。
让邵年时瞧见了,心中一瞬得意,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将大手包了包掌心的小手,是怎么都舍不得放开了。
“咱们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好好的吃上一顿。”
“不如我们去这上海比较有名的饭店,尝尝这里的特色菜?”
听到这里的初雪却是摇了摇头,邵年时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却见这位小姐正盯着一位在街边摆摊的小贩瞧呢。
邵年时立马就明白了,像是初雪这种姑娘,何样的宴席她不曾吃过?
反倒是这种充满着市井气息的小吃,是她平日里碰都不曾碰得的。
就在邵年时犹豫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由初家老爷特意嘱咐带在身边的小厮却是凑过头来在邵年时的身后说了几句:“少爷,小的随上海这边的管事的来过几趟这里。”
“若是小姐想要尝尝这街头美食的话,也不必非要在街边上站着吃的。”
他们这一行四个人,两男两女的的确是不适合在街边的矮座上吃饭的。
先不说邵年时这一身长绸马褂的打扮,就说初雪这阔袖收腰的传统裙装,真还就没办法做那蹲坐的仪态。
“所以,你有什么好的去处?”
“寻个既干净又安全的地儿我们去尝尝。”
见到自己刚才跟的准姑爷竟然这么信任自己,这位临时被指派到邵年时身边的小仆役那是相当的开心。
谁都觉得他此次南行是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机会的,与他同行的大强家的小子,因为是老爷指给广州的三少爷的人还觉得相当的遗憾呢。
大家都知道自家准姑爷的传奇故事,但凡是年纪轻一些的,都是把邵年时当成自己崇拜和学习的目标的。
大院之中原本被邵年时带出去的人,现如今都在各个岗位上担任了很重要的位置。
此次的机会对于在前面领路的小山来说实在是重要,他也不想着跟前面那些人一样去做什么大事情,他就想着在邵年时的身边多跟着几年,瞧瞧这位准姑爷是怎么做事儿的。
他只要能够学上个三四分的能耐,那他这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了。
人们不都说了吗?
家中的初大管家就是这么一步步的过来的,现在他们初家的姑爷身边还没个官家操持呢。
这就是他小山的机会,他的目标可不是什么星辰大海,而是像是初忠大管家一样,当个德高望重忠心耿耿的老人。
想到这里的小山脚步又轻松了几分,因着他们包的客栈距离市中心不远,他们这一行只走出去了两个街口就碰到了一家不大但是也不算小的馆子。
门口的牌子上挂着锦州饭店,出入的人瞧着都是穿着一般但却是体面干净的市民。
见到于此,邵年时觉得小山的推荐说不定还是很靠谱的。
待到这小山上前一步,将帘子往上一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油煎的味道,更让邵年时觉得此处靠谱了几分。
无他,门一侧有一带着玻璃的隔间,一张比小桌子还大一些的煎锅就放在炉火上。
上面刚开锅了一锅刺啦啦作响的生煎包,应着客人的要求,将各自所要的个数用盘子放好了再递到客人的桌面上。
这果真是南方,就连包子都是个顶个的玲珑。
在见惯了最小的包子也是个拳头大小的山东人看来,像是这样的生煎包,他们一次最少要吃上几十个的。
不过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里的口味如何,邵年时在点生煎的时候还是要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四个人只要了二十个生煎,另加了这里最出名的葱油拌面四碗。
这样的饭量在一旁的上海人的眼中已经实属很多了。
他们瞧了瞧邵年时四个人身上的打扮,不过一会也就明白了。
这四个人看着言谈举止就像是主家带着仆役过来的。
看那姑娘耳朵上带着的白玉坠,剔透晶莹,一瞧就不像是次品,但是这衣服的样式却还是去年流行过的款式,这些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就知道了,这些人必然是刚来上海城的外乡人。
不是上海的小市民们自傲,原是这大上海本就是中国,甚至是现如今整个世界里最顶尖时髦的城市了。
在这里的百货商场和各大卖场之中,那是拥有着各个国家中最流行的服饰潮流文化的。
人们总说全国各地都在学习上海,只可惜学来学去,不过三个月,他们所认知的那个上海也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上海了。
这就说明了此处流行改变之大,潮流变更之快。
也多亏了邵年时与初雪进上海的时候,做的是保守一些的打扮,那款式方面也没有多大的缺失。
若是他们穿着济城还在流行的洋装来上海的话,怕是就要被当成土老帽来对待了。
像是邵年时这般敏锐的人,自然是觉察出来了旁边市民们的眼神。
但瞧着并无恶意,本就不在乎小节的邵年时就没当做个事儿。
至于初雪?
腹中有书气自华,她从未曾因为自己的妆屉首饰,穿着打扮而找自己的母亲抱怨过。
若不是岳母本就是个会收拾人的,初雪的打扮说不定还要更素净一些。
既然两个人都不是在乎的人,故而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反倒是瞧着自家小姐哪哪都好的丫鬟,因着周围人的眼神气的不轻。
邵年时与初雪偷偷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带着笑意。
就在这小丫头气的如同一个鼓包一般的时候,那边的小二也将这锦州饭店的生煎包给端了过来。
几个人拿着筷子,趁热吹着呼呼吃了几个,只觉得齿颊留香,皮儿焦,馅儿香,真不愧小山的推荐。
只等那葱油面上来了之后,瞧着分量再定是否加上几个。
就当这四人将面前的几个包子填进肚子里的时候,后厨的葱油拌面也跟着递了过来。
一个木托盘上摆了四碗,那碗玲珑的可爱,还都是浅口的。
邵年时有些惊异的抬头瞧瞧递面条的小哥,这小哥大概是见惯了外来的客人,一开口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客官,您放心的啦,这些个葱油拌面绝对是足称的呢。”
“我们这里一碗有一两之多呢。”
“都是油汪汪的拌的实在的料呢。”
“这样的面条,垫饥的很,我们这里的人呢,要上一碗面都不用再点小笼的呢!”
“我瞧着几位已经吃了那么多个生煎包,这面条是绝对够的啦。”
你怕是对山东人的饭量有什么误会吧?
一两一份的面,你跟我说绝对压秤?
莫不是我对上海人的饭量有什么误会?
等到那小二撤走了托盘,四个人对着那一丁丁的小面碗是面面相觑。
这初雪的个头,在山东境内的姑娘里边已经算是匀称高挑了。
可那邵年时却是足高了初雪一个半头。
这几年也没个奔波,做的都是斗智非斗勇的买卖,那邵年时时不时的还跟着史老板底下的人练上两下。
不说旁的,身上瞧着瘦高,可这胸膛肩膀却是又厚又宽的。
现如今这么一个大汉,对着这么一碗面,能吃饱了,才怪了。
瞧着这面,初雪莫名的就想笑,因着那邵年时只一筷子,竟是将一碗面全给捞到了嘴中,稀溜溜的一口就给吃完了。
大概是为了验证自己到底吃饱没,邵年时还摸索了一下肚子。
在确认的下一刻,就往那桌子上一拍,往那窗口处喊了一句:“老板再来二十个生煎啊!”
自己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点点的饭食哪里够他吃的。
就这个量,一经邵年时吆喝出来,那是震惊全场。
上海本地的鸟食量市民们,就如同看一只庞然大物一般,惊悚的盯着邵年时。
他们早就忘了自己吃饭的事儿了,全都盯着这桌外地来客是怎么把这后二十个包子给吃进肚子里的。
到了这个时候,能吃且不胖的特性就被邵年时给完美的发挥了出来。
他带着小山两个人,就又干掉了八个包子。
至于剩下的几个,留给吃的斯文的两位姑娘。
看到初雪有了吃饱的感觉的时候,他还特随意的将对方吃剩的那个包子也给填进了自己的嘴中。
初雪有些不好意思,邵年时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的朝着自家的未婚妻挤了挤眉眼。
只瞧得那些感叹于这些外地的乡下人难吃的那些上海小市民们,不忍直视的撇开了眼睛。
大概是肚子之中有食,又觉得自己跟着的老板着实好说话,那小山摸了摸油嘴,见到自己的主家酒足饭饱之后还不忘记情意绵绵呢,就给这一对提了一个建议。
“邵东家,咱们不如去上海滩边儿上走走,这里晚上可是不夜城呢,是没有宵禁的。”
“那边点的一溜的大灯泡,照的灯火通明的。”
“您跟小姐走在上海滩那边的林荫大道上,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邵年时听到如此有些动心,他瞧着那位因着他吃了半个包子就一直埋着头的姑娘总算是将头抬起来了,他这心里也就有了数。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友人
“那就去转转吧,我想着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去瞧瞧那边最有名的上海大百货公司里边,到底能卖多好的货物。”
听到于此,小山也是高兴,他应了一声好嘞,转身就出了锦州饭庄,到外面叫了一溜的黄包车。
一大的双排座,车座崭新,车轮明亮,拉车的师父穿的也干净整齐,身上挂着一个工装背心一般的制服,兜里插着的擦汗的毛巾都是雪白的。
这是在大上海最繁华的街道和法租界区域内跑车的大车行的车夫,至于后面跟着的两辆小单排的黄包车,则是为了他跟小姐的丫鬟所准备的。
他们吃饭这地儿,距离那大上海百货可有些距离。
在上海,带着仆役出来,若是让丫鬟小厮的跟在后边跑,可是会被笑掉牙的。
也得亏这全中国的黄包车夫要的价都差不了多少。
挣多挣少的,为的还是那多余外的小费。
邵年时将手中的银角子往桌上一放,看着外面这双排座的黄包车就给小山一个鼓励的笑容。
转过身来,他就朝着初雪递过去了手,示意自己的女友,将手搭过来,他帮忙搀扶着上车。
此时的初雪那股子害羞的劲儿已经过去了。
大家姑娘的气质一起,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扶着邵年时的手掌,轻飘飘的归于座位,与邵年时肩并肩的坐在了一起。
只是这邵年时却是得寸进尺后座好的他反倒是反手一握,这小手就不松开了。
不但如此,两个人看着路边越来越热闹的街市以及五光十色的灯光的时候,这位还趁着气氛正好说起了羞死人的情话。
要知道邵年时比之常人更优越的除了他的眼睛之外,就是那一把低音炮一般的好嗓子了。
当那个音域浑厚,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在初雪的耳边响起的时候,她只觉得耳边痒痒心中酥酥,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
“初雪,你看,那边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真是漂亮,就像是你的眼睛一般,充满了七彩的光芒。”
“初雪你看,那边……”
若不是夜色掩盖,初雪的脸都红的滴血了。
“初雪,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若是太累的话,可以在我肩膀上靠靠,休息一下。”
说完这话,邵年时就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初雪,心中不由的一阵得意:瞧瞧自己的未婚妻的脸蛋红的,谁说温婉的姑娘就不可爱了?
越是内秀的姑娘,才越是可爱。
她们脸上仿佛风轻云淡,但是其实心中早就慌成了一团。
只单是如此的想想,心中就不免有了大大的喜悦。
可谁成想,邵年时脸上的笑就要挂不住的时候,坐在一旁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的初雪却是转过头来十分突然的回了邵年时一句:“我怕是靠着还不够,不若你抱着我一起座?”
只这一句话,就让嘴角还上扬的邵年时,直接变成了眉头上扬。
大概是太过于惊讶,激动,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以及无端的忐忑,邵年时在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就想着抬起屁股往朝座位后一些的方向挪去,他想要与初雪拉开一段的距离,好好的瞧瞧他的未婚妻在此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初雪的这般反应,实在是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那个初见如同诗书一般美好的姑娘,竟然也有如此顽皮的时候吗?
大概是邵年时的动作太急切与快速,也大概是拉车的车夫的脚程太快也太专业。
正在此时,他们一行人竟是到了地儿了。
那车夫依照以往的惯例,将前排的车把往上微微一抬,好方便自己刹车,同时也让后面拉着的乘客们往后靠靠,免得因为惯性而往前冲去。
谁成想,也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他车上的那位客人竟是往后挪了呢?
这一交错,没收住劲儿的邵年时,直接就被这黄包车夫给翻过去了。
邵年时在半空中来了一个后滚翻,半趴在了地上。
引得车上的初雪先是一愣,后竟是咯咯咯的乐了起来。
她见过英姿勃发的邵年时,见过认真自省的邵年时,但是却没见过这个单纯,青涩的,比之愣头青好不到哪里的邵年时。
而这个邵年时的出现却是因为她……
这怎么不让初雪感到欢快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摔,让初雪一下子就抛却了对于未来的担忧,以及邵年时离开时她的思念。
此时的她只想着开心的笑一次,感受邵年时在身旁的开怀。
这让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从地上爬起来的邵年时,一瞧着初雪的这个笑了之后……
噗通一下,差一点又摔回到地上去。
这世界上何所谓震撼。
冰雪苍茫的山上,一朵红莲的绽放,黄沙滚滚的戈壁,一抹骄阳的升起,滚滚浪涛的大海,孤帆披荆斩棘。
这也好像素来淡雅的人偶然一次的绽放灿烂,对于邵年时来说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瞬间。
他就站在上海的街头,傻傻的瞧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脸上浮现出大大的傻笑,突然就如同当年的初见,能让他记在心中一辈子。
此刻,两个人的气氛正好。
“邵少爷,咱们到地方了啊!”
却被后赶过来的小车上的人给打断了。
那将客人掀翻在地的车夫总算是回过神来,有些惊慌的哆哆嗦嗦的朝着邵年时伸出手,试图将这位客人扶稳了的同时希望能够取得对方的原谅。
“老板,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我真不是有意的啊,您看这样,您这趟的车钱我不要的啦。”
“只求客人不要生气,可万万莫要去车行告我去才好。”
说完,这车夫竟是想要当场跪下,吓的邵年时赶紧一扶,就将人又给拉了起来。
得了,经着这么一打断是什么氛围都没有了啊。
本也是他自己没仔细,他又不是什么金贵人,何苦去为难这些个车夫呢?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反倒是拍了拍这车夫的肩膀,对着对方说到:“没事儿,连皮都没擦到呢。”
“至于车钱,小山,一并给人付了。”
“做买卖的就要讲究一个你买我卖,你将我拉到了地儿,我就应该给你钱。”
说完,邵年时就冲身后的小山又喊了一句:“付钱!”
完了也就不管这车夫是怎么样的鞠躬致谢的,将车上的初雪领下来,直接就往那大上海百货公司的所在而去了。
自己这摔的也算是巧了,若是遇见合适的,买上一件,替换一番即可。
大概是初雪也抱着同样的心思,二人进得百货公司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直奔着二层的男装部而去。
因着今日出门的行头,洋装西服什么的也就不多去看,他们只是往几家有成衣的老字号的牌子下转转,寻一款邵年时穿着合体的就成。
二人难得有这么一个共处的时候,故而逛街也成为了小小的乐趣。
只可惜今天晚上着实不像是一个出行的好日子,他们刚才试了一身合适的长衫出来,就听到侧方有一惊喜的声音响起。
“年时!是你吗?邵年时?”
邵年时与初雪一齐转头,果真就瞧见了一个熟人。
只是这臧克加如何出现在上海,自那次中学毕业考试见过一面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再没相见的机会。
可是当初邵年时明明记得这位本家叔叔也搬到了济城的臧克加是想要读山东师范的。
现在却在上海出现,难道说是趁着未曾开课的时候出来游学?
大概是知晓邵年时与初雪在惊诧什么。
从侧面跑过来的臧克加到二人的面前停好,就说起了自己来此的缘由。
想当初臧克加因为对于文学的热爱,十分积极的参加了许多个与文学有关的诗社。
这其中有不少都与北方的文化圈相通的。
臧克加本就文思斐然,不过多久就用自己扎实又富有情感的诗词,在这个圈内打出了小小的名声。
因为他的诗词充满了对于广大劳动人民的同情,并既具有新时代青年的进取精神。
自然就入了一批极为特殊的作家的眼。
这批作家名为《语丝》作家群。
他们都有着同样尖锐的思想理念,有着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性格坚毅,理念坚定,都是认为笔杆子一样当武器的战斗型文人。
有人将臧克加引入到他们的圈子之中,以带学生的态度来认真对待。
经过一个个热心的先生指点,臧克加的文风逐渐的成熟了起来。
在臧克加在《语丝》《济城时报》以及《北方周刊》上刊登了好几篇诗词了之后,大家伙就怀着包容的心,将其纳入到了这个先进的群体之中。
对于这些先生的提携,臧克加是万分的感谢。
他将这些人当成最尊敬的老师去尊敬。
自然先生们所说的话,他也是十分的信服的。
先生说,我们大概要就此分离了。
那他臧克加就问,自己要跟着哪位先生继续学习。
听到这里,这群先生们却是笑了,有些先生写信时还戏谑的多问一句:“你这个娃娃,为何不问我们为何要南下或是北进?”
臧克加回的却是简单:“我还年轻,不曾看到一个整体的形势。”
“但是先生们懂得比我多,看的比我远,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比我更有经验的。”
“我只要听先生的建议,无论是跟着那位先生南下或是北上,到最后总是能学习更多的知识的。”
见到臧克加如此回应,这些个作者群内的人纷纷感叹:“这才是埋头学问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年轻人,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的更高更远。”
“不过我们当中也只有几个身处在济城的人才会从中迁移。”
“因为现在的山东的大环境,可不比从前了。”
“张宗昌上台,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流氓,他对于文化人没有最基本的尊敬,从他平常的所作所为上来看,他还有着非一般的自信心以及极其扭曲的嫉恨之感。”
“所以,我们这些人若是还想着保证自己的言论是自由的,UU小说书写的东西是真我的,那必然是要从张宗昌的地盘之中迁出去的。”
“待到我们到了环境更为松弛的城市了之后,我们就会恢复原本的通信,《语丝》作家圈子不会因为我们所住的地方发生了改变而有任何的变化。”
“臧克加啊,听老师的话,若是你想要选择北上,就跟着鲁先生一起动身。”
“可是我们对于你的建议却是,跟着孙福元先生,或是俞秀松先生一起,坐船南下。”
“他们二人分别得了中山大学与厦门大学两所高等大学的邀请函。”
“无论你跟着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学到不少的东西的。”
“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上海的原因了。”
“我跟着孙先生一起动身,从恢复了秩序的青城坐船来了上海。”
“打算跟着先生去见见他在上海的几位友人之后,再动身直奔南京而去。”
“所以,年时,你怎么也在这里?”
邵年时看着依然纯真热情的臧克加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那些借古讽今的小诗句给你惹了麻烦,也成为那张宗昌敌人名单中的一员了呢。”
“至于我,咱们许久不见,我也只能跟你说个大概了。”
说完这话,邵年时就吩咐小山将他身上的衣服的钱先给结了,拉着初雪引着臧克加就往这百货大楼的顶层天台而去。
这大上海百货商场的顶层,被建成了一个露天的花园咖啡厅。
引着百货公司足有十多层的高度,在这里喝上一杯咖啡,看看大上海的灯红酒绿,就成为了这百货公司的一大特色。
这消息还是大上海百货公司的门童友情提供的。
正好,就被邵年时拿来当成好友会面安静交谈的好去处了。
三人坐定,要上喝不惯却也只能选择的咖啡,邵年时就将他南下的原因有选择性的与臧克加说了。
说完了自己的近况,邵年时的忧虑更重了:“山东现在被张宗昌这么一闹,情势可不算太好。”
“若是你有什么老师好友的,请一定要写信告知对方,小心再加小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会面
“我本觉得如此放任张宗昌这样的人占据着山东督军的职位不好。”
“我打算到达广州之后就与在济城的某些人取得联系。”
“我总要做些什么,为了山东的乡亲,也要让张宗昌闲不下来,不去折腾那些普通的百姓。”
“再说了,他还与我有几条人命的仇怨,有背井离乡的龌蹉。”
“只有将它赶走了,我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不是?”
“所以,臧克加,不知道你能不能成为我们这个初步设立的抗联的文坛联络人。”
“我们可以将这些有志于发生,拯救民智于水火的先生们号召起来。”
“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一下山东的人民?”
对于邵年时的这个要求,臧克加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他虽然力量渺小,但是他认识的人多啊。
带领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先生们,各个能量惊人。
他们本就是最无畏的战士,多一个敌人,还是如此残暴,能将济城报社主编一网打尽的敌人。
他的先生们,自然是愿意参与到与张宗昌的斗争中去的。
“不如这样,年时,你们能在上海待多久?”
当臧克加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这两个男人竟是很有默契的看向了初雪的所在。
而初雪则是下意识的回臧克加到:“我们的行程未定,本就打算用最轻松的姿态抵达广州的。”
“这南行的路上,目标也没那么的明确,若是想要在某处停留的话,多待上几天也是可以的。”
听到初雪这般的回答,臧克加是分外的高兴的。
因为带着他南下的先生,在上海还要跟好几位他的好友们聚上一聚的。
自然他在上海所待得时间就要比平常要长。
“那自然是好,我把你介绍给孙福元先生吧。”
“他在文坛的地位,可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学生可以比拟的。”
邵年时自然高兴,他应了一声:“好!”后又追问到:“何时?”
那臧克加将脸又转向了初雪的所在,带着些犹豫的问到:“今晚方便吗?”
“先生让我八时许与他在上海的海港码头碰面。”
“说是要将上海的革命领袖介绍给我认识。”
“年时,你也不是外人,还与我的先生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若是现在有空的话,一会就随我过去见见吧。”
听到这里的初雪反倒是笑了:“你说你这个臧克加,不敢与女生直接说出你的想法的毛病怎么还是没变。”
“你直接就跟我说,初雪,你自己先回酒店去吧,不就行了嘛?”
“何苦还要看我这一眼呢?”
笑完,初雪就拍拍邵年时的肩膀:“我将你身边的仆从给借走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儿必然是不能带他的。”
“而我这里,还想着在百货公司里边再逛上一逛,若是不带着一位男性的仆役,我怕一会天太晚了,会出什么危险。”
邵年时感念回望,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与臧克加起身,替初雪结了咖啡的费用,跟自己身边的仆从好一番的叮嘱,这才与自己的好友一起下得百货公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瞧着初雪身边的那小丫鬟目瞪口呆,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小声说道:“准姑爷真放心小姐一个人在百货公司里逛街啊。”
“好歹也要把我们送回酒店了之后再去办事儿啊。”
可初雪反倒是摇摇头,对于邵年时的作为表示了赞同:“我本也没多大的讲究。”
“再说了,不但是邵年时有事儿要办啊,你家小姐我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的。”
“你瞧瞧,我这身上的衣裳,刚才我沿着各家的柜台走了一圈,的确是应该更新了。”
“所以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去广州之前,将自己打扮成这上海滩上跟得上潮流的小姐。”
听了初雪这话,小丫头立马就精神百倍。
是啊,自家的小姐这么的美,就应该穿这世界上最好看最洋气的裙子。
小姐偏好传统内敛的裙装,她刚才在那边瞧见了许多漂亮的襦裙的。
“那咱们走吧?小山,小山,别忘了拎东西和付账啊!”
说罢这小丫头就开心的引着小姐去了楼下的女装部采买了。
到这个时候,哪里还记得邵年时这个准姑爷的失礼呢。
至于完全被遗忘的邵年时与臧克加在转角处上了一辆黄包车,行了半刻的路就到了他跟先生约定的会面地点。
这里是一处靠近码头的中型街道,虽然周围的建筑都是一二层的木质结构。
但是却是挂了许多对外营业的公司的牌子。
大概是集体临街的缘故,许多小的运输公司,中转公司以及会计统计公司,都将自己办公的地点选在了这条街道之上。
而臧克加的老师孙福元给他的地址,就是在这条街上的一处私办印刷厂的所在。
这个印刷厂隶属于沪上时报的下级工厂,但是它的直接负责人却是在报社与大学之中任教的俞秀松俞教授。
孙福元来上海之后立马就去找寻俞秀松的主要原因也是为了山东的报社主编被抓一案。
因为他的这位老朋友,除了上边所述的两个身份之外,还有一个上海革命党派**书记的职位。
平时他利用前两个身份作为伪装,积极的发展对新思想有兴趣的成员。
同时,他还与上海的总工会的工人团体负责人积极的沟通合作。
在数次上海大罢工的活动中都能看到俞秀松的身影。
山东的工人与文化界反对张宗昌的失败,必须要通知给俞秀松的面前。
要让对方对上海的军阀势力提高警惕,让他们了解到,想要依靠高层势力来改变现状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上层集团,拥有武器和军权的人,对于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阶级有着天生的优势。
跟这些人去讲道理,要求人权与平等,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所以,在出了山东的张宗昌事之后,他们这些在积极运作着,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为底层人争取到更为合理的公平的人的工作方式也应该有所调整了。
最起码应该做的更加平和与稳定一些。
像是现在这样的相对激进一些,对抗性过于强悍的做法,应该有所收敛。
在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面前,我们悍不畏死的确能增加我们获胜的几率。
但是若是将这种莽撞的悍勇用在比自己强大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敌人的面前的时候……
怕就是无谓的找死了。
所以,带着邵年时找对了地方的臧克加,一进屋就跟先生把邵年时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要说这邵年时在济城的名声可没有他自己所想的那般的小。
孙福元先生认识他,竟然连远在上海的俞秀松先生也认得他。
“你就是雪花牌精品面粉的所有人?”
邵年时也是奇怪:“我是,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俞秀松笑道:“我的几位好友,都是住在法租界内的讲究人。”
“也多亏了你们厂子出产的面粉,让原本有些昂贵的西点店,现在却是开的到处开花了。”
“以往的那些面包粉与精品蛋糕粉多数都是从国外进口到中国的。”
“自从邵先生的雪花牌生产出来了之后,这成本一下子就降低到了普通老百姓也能吃得上一口西洋点心的程度了。”
“像是我们这些大学老师,好吃的真是不少。”
“他们对于你在上海百货以及许多粮油食品店中散装的日常面粉,也是赞不绝口的。”
“他们说果不愧山东出产的麦子,就是要比国外的粗麦子吃起来香甜。”
“当时我听孙先生说你还在济城求学,年龄尚轻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今日一见,果不愧少年英才的夸赞。好啊,好啊!中国就应该多出像是你这样的有志青年,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让我们的国家强盛起来的啊。”
这夸赞的真是让邵年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他低头以表谦逊的时候,这夸完的俞秀松却将话题一转,现场就严肃了起来。
“我早前听了孙先生与我讲述的济城形势,不知道从一位商人的角度,你是怎么看待张宗昌此人的。”
邵年时不做沉吟,他只愣了一下,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张宗昌此人必须以暴制暴,采用怀柔的手段已经无法与之抗衡。”
“或有势力更大之人对其碾压,比入北方之张作霖,南方之革命军。”
“在我与初先生的交谈中,就是济城慈善大家初家商会的掌舵人,他曾与我说过,在山东局势被张宗昌彻底的把控了之后,北方的张作霖一派反倒是不会像是先前那般去针对张宗昌了。”
“一是因为张宗昌与日本人的合作关系比之他更加的密切了。”
“现在张作霖已经有羽翼丰满之姿态,想要脱离日本人掌控的想法。”
“那么他跟日本人决裂的那一天里,就不想在对付日本人的同时还要去对付另外一个敌人张宗昌。”
“若是能跟张宗昌保持暂时的和平,依照张宗昌这种必须要给好处才动弹的性格,张作霖在发难的时候,就不会遇到南北夹击的态势,对于他完全摆脱自主的计划有着莫大的好处。”
“二一个是北方政府还需要张宗昌这道天然的屏障将南方的革命军阻挡在江浙沪上一带。”
“他那边是至关重要的缓冲战场,若是内斗削弱了张宗昌部的力量,岂不是就便宜了咱们南方国民政府的军队了吗?”
“这大概就是现如今的北方军阀与政府的态度。”
“所以我们要除掉张宗昌只剩下了南方军队这一条选择了。”
“这是我与准岳父之间的共同看法。”
“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人物的关键性了。”
“也就是从个人**的角度,去消灭张宗昌。”
“我听说南方政府现在正在着重培养一些身手与忠心度都很不错的先遣队伍。”
“以个人暗杀的方式除去队伍之中的叛徒。”
“有一种锄奸队的感觉,更多的像是以前效忠报国的刺客。”
“若是从这一方法入手的话,我觉得反倒是比第一条更容易实现。”
“所以等到我抵达南方之后,我会通过初家三少爷的人脉与关系与南方政府的各路官员以及军队的某些将领保持友好的联络。”
“说不定,某次针对山东的行动中,就能找寻到除掉张宗昌的机会。”
“只是可惜,我的能力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办法为那几名枉死的工人报仇!”
“可是这个仇恨却会被我永远的记在心中,终有一日,我会用我的努力,替那些个人讨一个公道的。”
“现如今我赶过来,更多的是想要提醒俞先生小心的。”
“青城的邓明恩先生,在我临行前还托我给您带一声好。”
“让你万万小心,一定要将工会的斗争工作,做到隐蔽和低调。”
“在情势并不乐观的情况下,还是保守一些的好。”
“若是实在是情况变的严峻了,请一定要联系城内的爱国人士,请求帮助和支援。”
“至于,这位爱国人士……”邵年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好像就是我。”
“我现在从青城的纺织厂卸任了厂长,但是我自己开的雪花牌面粉厂却是在江浙一带有一座分厂。”
“这边的分销商以及出口的买办都是初家商号的一份子。”
“再加上我跟北平的乐七爷合开的阿胶坊以及专门出售桃花胶的药膳铺子,都能让俞先生找到帮忙的人手。”
“若是俞先生需要帮助的话,请拿着这个……”邵年时从怀中掏出一张木制的对牌,正面刻有初家的商号标志,反过来却是一个邵的姓名。
“这是我初家最亲近的自家人才能有的信物。”
“先生只要凭借此对牌,到任何一个打着初字招牌的铺子中,都能寻求帮助。”
说完,邵年时就将这小木牌塞在了俞先生的手中,就这样他还觉得有些不够,只是此行有些临时起意,他这边毫无准备,见到这些身先士卒在为这个国家冲锋陷阵之人,只让邵年时觉得羞愧不如。
第三百五十三章 脱险
他想要给对方更多一些的帮助,弥补自己对于对方事业的无能为力。
可是邵年时做的这一切,在对面的俞先生等一众人的眼中,已经是极为诚恳的事情了。
任何帮助对于一直都在孤军奋战的革命党人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本就是俞先生他们行事的宗旨。
也正当双方人都对彼此有着极大的好感度,并达成了初步的合作与资助的意向的时候,却见到本应该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响起来了一阵隐绰的喧闹之音。
“这又是怎么了?”
‘咣当’印刷厂办公室的大门被门外负责放风的小郭给推了开来,他将手往街道外一直对众人说到:“不好了,三鑫公司的人来了!”
正在邵年时纳闷这个三鑫公司到底是个什么企业的时候,却见场内所有的人都略显惊疑的站了起来:“什么?他们想要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明天谈条件的嘛?”
邵年时与臧克加附带着孙先生不是本地的人,他们不明所以的退到屋子一侧,尽量不去给屋内的人添麻烦。
也多亏一位跟在俞先生身边的学生好心的提醒了邵年时这几人:“小心点,三鑫公司是青帮的人开的。”
只一句话,邵年时这些外来的人就全都明白了。
可是他们这些个工人又是怎么惹到青帮的呢?
就在邵年时感到奇怪的时候,却见到那些个穿着黑色短打,袖子都挽到手腕以上的打手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硬闯了进来。
这印刷厂的门面不大,后院摆放机器的地方倒也算是宽敞。
可是这屋内的人都在办公室内堆着,就没给这些个青帮的人留下什么进人的地方。
现如今那大部分的三鑫公司的人都站在门外,只领头的小头目与两个身材最强壮的打手,一左一右的将门口给占领了。
“是谁这里领头的人啊?我听说你们这个什么工会领头的人叫做俞秀松的,是哪一个啊?”
俞先生没有任何的退却,只身往前一步回到:“是我!”
对面那男人眼中一亮,高声的就喊了一声:“好!找的就是你俞秀松。”
“听说你要带着码头上的工人,还有好几家航运公司的扛工,搞什么罢工运动?”
“我说,你们胆子挺大的啊,不知道这上海的码头是谁的地盘啊?”
“这全上海的人都知道,这里是青帮的地盘,怎么?就算不是上海人,你也应该知道青帮是干什么的吧?”
“你说你带着那些个工人在我大哥的地盘上搞事情,弄得那些个给我们交赞助费的朋友们怨声载道的。都找到我老大那里了。”
“人家把我们青帮当兄弟,交钱那就是信任我们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现如今,人家钱也交了,也没杀人放火,你们这群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凭什么角和别人的生意。”
“你看看你们这群小赤佬到底干了些什么?”
“这才三天,码头上积了多少的货物?多少艘货船因为你们出不了港,那些个在港口之外的货船又有多少连港都进不来就给原路拉回去的?”
“你说说你们,简直比我们青帮还霍霍人。”
“你让我们这个繁华无比的码头变成了啥样了!你耽误了大上海的繁荣昌盛,你知不知道?”
“就你们这些个成天着就想着救国的人,实际上才是最拖累国家的人。”
“你瞧瞧你们,大晚上的也不睡觉,肯定是在凑在一起没憋什么好屁吧?”
说到这里的这个小头目就将脚边的凳子一踢,趁着大家都愣神的时候,就往俞秀松的所在冲去。
看那个样子想要趁其不备将其人身掌握在手中,或是威逼或是利诱的让对方许了他们的要求。
可是就在这小头目的手马上就要抓到俞先生的领子的时候,却见到站在墙壁一侧的邵年时突然就大喝了一声:“壮士!且慢!!”
“等到俺离开了你们再动手!”
“俺可是跟这些人没关系的,俺只是过来跟他们商谈印刷的生意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邵年时没有说官话,而是将他村子中的土话给吼了出来的。
这山东话本就以豪迈粗犷文明与全国,让邵年时骤然这么一吼,如同霹雳惊雷一般的,吓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一哆嗦。
自然那位本就想要动手的小头目也没有例外。
他浑身一颤,大概是觉得作为青帮的头目会有如此的表现实在是不太合格,故而在打完了寒颤之后,就有些羞恼的对着邵年时的所在用更大的声音嚎了过去。
“你个乡巴佬,大爷我这边说话呢,你这里插个什么话的啦!”
“是哪里来的横愣子,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啦!”
“那个你,有什么意见也给我憋着啦,没看见青帮正在办事嘛?”
邵年时一点也不带怕的,他长得多高啊,对面这位领头的,怕是刚才到他的胸口吧。
长得又瘦又小的,他一只手应该就可以将其拎起来的吧?
这么多年在乡间长大,邵年时那把子力气还真不是吹的。
于是邵年时分开了周围的人,主动的站到了俞先生的前方,将同样不算高大的俞先生给遮了一个严严实实,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低头往着前面的青帮小头目回吼到:“干啥,你青帮多吓人啊!”
“像是俺们这些正经的生意人才不敢惹乎黑道上的嘞!”
“俺岳父说了,看到黑道上的土匪,胡子,响马啥的办事儿,就要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省的倒过头来,他们把事儿办完了,再把目击的俺们给宰了!”
“俺不管你跟这位俞先生有啥不对付的,俺们要离开!”
“等俺们离开了,你愿意咋样就咋样,俺们可是管不着!”
“真是倒霉,不就来了一趟上海吗,咋就碰上这事儿了。”
“不都说上海人是有钱人的天堂吗?俺们家那么有钱,咋还能碰上这事儿呢?”
“俺不管,你赶紧放俺的人走!你若是不放,你信不信,俺们家的人能找你的老大去诉苦。”
“俺告诉你,虽然俺们是外地的,但是俺们可也给青帮的人交过钱了!”
“天津卫的堂口大哥白爷,青城的张家兄弟俩,聊城的钱粮帮,济城的史老板,俺们家跟他们都有交情。”
“俺还记得上海的保护费俺们家还是按照年交的呢!”
“交给了那个啥扛把子,对叫做黄金荣的扛把子大哥嘞!”
邵年时只说了这个名号,那原本个子就不高的小头目立刻就瑟缩了一下。
我的个乖乖啊,这前面这个土老帽,嘴巴里说的都是个啥啊。
前面说的几个有他听说过的,也有他没听说过的,但是黄金荣这个名号,只要是上海的帮会,他就没有人不知道啊!
面前这个乡巴佬认识黄老大?不会是骗人的吧?
小头目十分的怀疑,但是的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的虚,此时只能强撑着架子不倒的朝着邵年时质疑到:“你,你这样的乡巴佬怎么可能认识我们的老大!”
“你要是有这么厉害,你倒是报出来个名号给大家瞧瞧呀!”
这邵年时也不虚,声音吼的嗡嗡作响:“你可听好了,你个井底的蛤蟆。”
“俺可是初家商会当家人,鲁商领军人物初老爷的女婿。”
“雪花面粉厂江浙分厂知道不?那就是俺自己的产业!”
“俺今儿个才来的上海,家里的管事的说了,要是想要印刷单子,就找码头上的这家。”
“他们家不但便宜,还能帮着客户免费写稿子嘞。”
“说是啥报社自己的印刷厂。”
“俺这才带着几个兄弟过来瞅瞅,俺就想着赶紧把事儿办完了,俺们还要回酒店呢!”
“若是你们不信,你可以去查啊!”
“不是说啥青帮是上海滩上的这个嘛?你随便找个小弟去打听打听呗。”
“我可告诉你哈,俺岳父临走前可是跟俺说了,他若是想要联系黄金荣也是要得的,让我在上海也不用多怕事儿!”
说完,邵年时一个叉腰又往前挤了一步,将对面这个本就瘦小的男人,咣当,给挤了一个趔趄。
让这个小头目蹭蹭蹭,后退了一步,有些气恼,却因为邵年时给出来的回答太过于惊人,竟是连对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敢小声叨叨了一句:“乡巴佬,有背景了不起啊,跟个乡野人一样,再有钱又能怎样?”
只是这一句是用的上海本地的方言,语速又极为的快速。
这让从北方过来的几个兄弟,没有人能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
可就在他将这句话秃噜出来了之后,那是立马来了一个变脸,再也不复刚开始破门时的嚣张,反倒是挂上一副虚假的笑容。
“哦,原来是外地来的兄弟啊,那还真是失敬了。”
“你说你们来找哪家的印刷厂不好呢,怎么就找到这家了呢?”
“也多亏今天碰见我了,我这个人好说话,这样,我派一个兄弟保护几位老板,咱们先撤,离了这片码头,我们几个再办正事儿?”
邵年时深以为然,他点点头回到:“好!俺们也不耽误你正事儿,俺们现在就走!”
说完了他朝着墙边上贴着的臧克加与孙福元招招手,喊到:“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哈,这是他们上海人自己的事儿,咱们赶紧走啊!”
说完邵年时就特别豪迈的朝着这位青帮的小头目拱拱手,一甩袖子,挤开门口堵门的人群,就往这街道的外围走去。
而那臧克加果不愧是邵年时最默契的同学,在听了邵年时如此招呼了之后,立马就拉上他的孙先生跟在邵年时的身后迅速的离开。
原本这事儿做的还很是麻利的。
但是架不住这大上海的路灯实在是太亮了。
邵年时这三个人又是从人群之中明晃晃的穿过去的,自然就被青帮的这群小弟给看了一个正着。
其中一个负责在这一片盯梢的小兄弟,正是初出茅庐,义气上头的年纪,他眼神好使,记性又不差,眼瞧着邵年时过去了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这两个人很是眼熟。
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也不能糊弄自己的大哥啊。
于是这个站在人群的边缘处的小兄弟,在邵年时一行人马上就要脱离了的时候朝着内里大吼了一声:“大哥!那个乡巴佬骗你呢!”
“他身后边跟的,可是经常进出印刷厂的熟人呢!”
“他们是不是山东人我不知道!”
“可是从工人要闹事儿的时候,我就见着他们两个经常在这里进出了!”
这一声吆喝可是了不得了。
那小头目想要浑水摸鱼的将这几个人给放出去呢,他手下反倒是将他这条路给堵住了。
他也不能说人家认真负责就是不好啊,作为老大还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吧!
“艹!竟然敢骗大爷!抽出几个兄弟,还愣着干嘛!追上去给他们好瞧啊!”
也就在这小头目咬牙发狠的时候,反应的特别迅速的邵年时早就一回身,将两边堵着的人给扒拉了开来,那是一手拽着一个的,就往稍微大一些的街道跑去啊。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最危险的区域再说。
待到跟在身后的人追不上的的时候,他们也就安全了。
这邵年时的大长腿甩开来跑的的确是快啊。
但是架不住,身后的两位从小真就是求学认知的方式培养长大的。
除了战国时代的那种小命难保的社会,这书生的武力值高的有些离谱之外。
反之哪个年代的书生,也基本上可以成为文弱的代名词了。
邵年时拽着的这二位,速度开始倒是不满,但是持久性真的有待提高。
再加上邵年时这个地地道道的外乡人对于上海弄堂的不适应。
让他不过才跑了两个巷口就要被人追上的趋势。
“先生你们加把劲儿啊!”
“不行了年时,你们两个年轻,你们快跑,我这岁数了他们就算是追上我,也不好意思难为我这个老人家的吧?”
“那怎么行!孙先生,我绝对不可能抛弃朋友的先生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斡旋
就在邵年时想着是不是背上孙先生还能跑的快一些的时候,就见到一辆黄包车正从弄堂的那一头朝着他们所在跑过来。
喜得邵年时对着那车夫一阵大叫:“车夫,车夫,这里有一位急客!”
引得站在巷子口的车夫一愣,跟着就迎头往他们这里跑了两步,可是在见到了他们身后还追了一队人了之后,就有些犹豫,竟是想着转过头去,向另外一条弄堂中转去。
“车夫!我给你高价!我给你五块大洋!只求你拉这位先生就好!”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那位车夫右转的脚步停了下来,也就是这么一停,就让他看清楚了朝着他跑过来的客人,竟是他不久前拉去上海百货公司的那个好心的老板。
现如今他这才来上海多久啊,就碰上了这么一群小赤佬找麻烦。
作为一个热心的上海市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只是看着对方来势汹汹的模样不像是他一个小车夫能管的。
旁的不说,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也就在此时,邵年时已经扶着孙先生跑了过来,在见到了这车夫的面容了之后,还十分开心的叫了一下:“啊,是你,真是有缘!多谢兄弟拉我先生一程了!”
说完,邵年时就将孙福元先生给扶上了黄包车,为了不拖累车夫带着孙先生快跑,邵年时与臧克加二人都没有同乘此车。
“你拉着先生快走!”
“现在情况紧急,我给不得你钱,你将先生拉到法租界边上的初家商会会馆之中。”
“与姓高的管事的一说,他自然就会将此次的酬劳付给你了!”
说完邵年时就往那车夫的背后轻轻一推,拉着臧克加往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弄堂跑去。
为了避免让身后的那群帮会人士追错了方向,邵年时还特意在弄堂口的所在朝着身后招呼了一把:“嘿,追不着俺们,小短腿!”
说完,这才往黑漆漆的小弄堂中一钻,继续开启他逃跑的旅程了。
这一嗓子的挑衅,可是气着了那些牛气哄哄的帮会兄弟。
平日里他们在街面上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哪里有人像是邵年时这般的尊严践踏?
他们也顾不得被追的人已经分成了两队,只是朝着那个更可恨的邵年时的所在追去。
也正是因为邵年时不溃余力的吸引火力,才让拉着车的车夫能够顺利的逃脱。
待到这车夫将孙先生拉出这条弄堂的时候,身后早已经没了相遇时的追兵了。
“小兄弟,这初家商会离这里近不近啊?”
车夫有些犹豫:“还是有些距离的,先生是怕您的两位朋友有危险吧?”
“唉呀妈呀!先生咱们还是别聊了,这后边还跟着一个人呢!”
车夫的脚步刚松下来,转头应承孙先生的话语的时候,却见到车后有一刀寒光闪闪的西瓜刀片朝着他们砍来。
他当下拔脚往前一窜,跑的愈发不敢停了。
却见到身后那位追砍的并不曾放松,反倒更是气急败坏了。
“你这个老头肯定是主谋!我盯梢的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你!”
“别人都被刚才那个小子给骗了,我可没他们那么蠢!”
喊这话的正是发现臧克加与孙福元不是初来上海之人的那个机灵的小弟。
他得了大哥的命令,要追也是盯着最有嫌疑的人猛追啊。
当别人都在追赶邵年时的时候,他却不忘初心的追着孙先生。
现如今可不就趁着他们松懈,追到了屁股后面了嘛。
现在也别说什么送到初家商会去报信求救了。
孙先生跟拉车的车夫两个人的小命能不能保还是个问题了。
就在这一危急关头,这老实憨厚的车夫一咬牙,竟是再一次将车子改了一个方向。
他朝着一条窄的有些吓人的小弄堂中一钻,一边跑着一边还朝着两边嚎着。
“阿强哥,阿真哥,救命啊!”
“我是阿荣,有人要砍死我呢!”
这声音托的老长,一声后过,在巷子中传出去很远。
听得那追在后面的社会人心中冷笑一声。
这破烂的巷子,怕是连个人都没有吧……
就在这小帮众得意的要将手中的大刀往下砍去的时候,却见这话音落后,这弄堂之中竟是啪啪啪,接连的亮起了煤灯。
那弄堂最深处一处大门成为了出人的起点。
随着每一扇们吱呀呀的被推开,就会走出来一个手拿短斧,身着短打的彪悍的汉子。
他们也不用人组织,竟是汇合成了一支队伍,直奔着求救的车夫赶去。
两侧门边处又被家人们插上了火把,点着了灯笼,不过是一瞬,这黑漆漆的弄堂竟然变得灯火通明了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小喽看清楚了这群胆肥的人到底是谁……
他惊悚的刹住了追击的脚步,颤抖说到:“你们,你们是斧头帮的……”
“啊!”
“是青帮杜月生手下的杂碎们,兄弟们砍死他!”
“杀啊!!”
“嗷!”这小喽惨叫一声那是扭头就跑啊。
真是开玩笑呢,斧头帮的王老大,是差点将他们真正的老大的头给砍下来的狠人。
这群下里巴人,是真的敢要了他的小命的。
‘哗啦啦’
这一追一逃的人,瞬间就追出了巷子。
只剩下名为阿荣的车夫与孙先生站在巷子的正中央,平复受惊的心灵。
“阿,阿荣,那些人是谁啊?”
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先生,孙福元竟是率先开了口。
总算是回过神来的车夫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回到:“那些人都是住在我家附近的街坊,我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家里条件不好,早早的都出来讨生活了。”
“我叫出来的那几个帮忙的,都是平日里很厉害很有威望的。”
“先生您瞧,对方再厉害不也只有一个人嘛?”
“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安全了!”
阿荣说完了这些话,将呼吸给调整的平和了,步伐转成小跑,就拉着车继续往初家商会的所在跑去。
至于那位豪爽的客人的安危,真是有些对不住了,他一个小车夫,能做的也只有这点帮助了。
要说这邵年时也真是一个狠人,他进了那巷子之后,拉着臧克加专门往那亮堂的地方跑去。
邵年时知道,越是地形复杂的小巷,他们死的越会凄惨。
若是能跑到大街上,利用人流的对冲外加上巡警的帮忙,多半就能逃出升天。
到了这个时候,个子高,体能好就真成了保命的良药了。
邵年时拖着臧克加愣是从小巷路段之中跑了出来。
他见着哪里繁华就往哪处冲去,终于是惹得那些手持利器的人有所顾忌,不再敢在大街上尾随他们了。
没办法,这灯红酒绿的夜上海,可是不少富家子弟与各界名流夜晚娱乐外出的所在。
突兀的,大街上出现了一群拎着西瓜刀的人,就没见识过底层人生活的所谓的上层人士,他们的心里又怎么能舒服了。
几个妙龄女郎几声惊叫,就有人吵吵着找路边的巡警过来好好管管了。
“妈的,我们走!算这两个小子幸运,咱们回去跟老大说说,那边不还堵着一群呢嘛?”
“好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这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邵年时跟臧克加总是能从破风箱的状态中回转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的弯着腰,顺着气,却是没放下担忧,呼哧带喘的商量了起来:“现在怎么办,孙先生应该是安全的,我们两个去初家商会跟先生汇合?”
臧克加却没邵年时那般的乐观:“那俞先生他们要怎么办?年时你能不能想办法救上一救?”
邵年时却是有了一些想法,但是这一切都要基于他们抵达到了初家商会的会馆后再说。
正好,现在正处闹市,他们可以叫上一辆脚快的黄包车,让他们更快的抵达目的地。
要说这年轻人腿脚就是灵便,待到邵年时与臧克加抵达到了初家商会的所在的时候,同样也逃过一劫的孙先生也才刚到不久。
三个人将刚才惊险的过程简单一诉之后,就开始商量如何去营救还在印刷厂的同胞们。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要依靠初家老爷的力量。
讲真的,人到用时方恨少,邵年时也曾踌躇满志的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朋友遍天下的能耐人的。
但是在真正碰到事儿了之后,他却依然只能凭借着初家老爷的人脉给予自己帮助。
这商会里边就安装着专线电话,直接连通济城的初家大宅。
正巧今日抵达上海,本也是保平安的日子,邵年时才把电话打过去,自己的准岳父初老爷就将这电话给接了起来。
在听说了他们在上海的遭遇了之后,初老爷甚至都没有想什么迂回的方式,就给了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你去找他,不要理那个黄金荣,杜月生的,他是跟在五省联帅身边的第一副官。”
“这样的小事儿,你只要去一个电话,立马就给你解决了。”
邵年时惊讶于自己准岳父的人脉,手下却是不停的将这通电话给打了过去。
对面那边的人听说了邵年时的身份,只让他等了片刻,就替他通传了邵年时想要找到长官。
最让邵年时讶异的是,对面的那一位的电话接的还挺快。
在听说了邵年时所为何事了之后,甚至都没有打一个磕巴,就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
等到邵年时这边挂了电话,总不过才十几秒的工夫。
几个人坐在初家商会的客厅之内,对着一部电话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也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跟他们通完话了之后,是立刻就把事儿吩咐了下去。
只不过几个来回了之后,几队荷枪实弹的沪上守备队的士兵,就朝着码头的所在赶去。
听长官吩咐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想要营救的人员说不定正在被挟持的路上。
这些个正规军们在行进的路上就做好了计划,大家分作前后两队,对印刷厂周围形成包抄之势,务求将敌人一网打尽。
要说这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那些个前来谈谈的黑帮人人士,在邵年时逃跑后没多久,就开始了他们的威逼利诱。
俞先生等人个顶个的都是硬骨头。
谈话的过程自然并没有多少的美妙,气急败坏的小头目最终祭出了他们的杀手锏,打算对面前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以及傻憨的只知道喊口号的工人们报上一顿老拳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过来了一阵属于自己人的鬼哭狼嚎。
“大哥,大哥救命啊,斧头帮的人要砍死我了!”
正是那个负责追人的小喽的惨叫,他在跟着孙先生误入了小巷子了之后,就被从里边杀出来的斧头帮的成员给追了一个屁滚尿流。
若不是他咬着牙只知道跑,说不定就已经横尸街头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后背已经被身后的几个大汉的斧头给划出来了五六道的口子。
搞的这喽如同一个血葫芦一般,一边滋滋冒血,一边朝着自己人的所在求救。
看得那些个青帮的人士先是下意识的给这位让了路,后反应过来了之后,就赶紧抄家伙将自己帮派的兄弟给营救了下来。
“”
西瓜刀与小短斧碰撞到了一起,下一刻看清楚了彼此的脸的两拨人就变成了仇人相见。
原是这大上海中青帮是不可一世的黑帮老大,但是它再牛气也无法一人独占上海。
若说这上海滩上能跟青帮叫板的人虽不多却也有上几个,现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斧头帮,就算是其中的一个了。
说起斧头帮与青帮之间的恩怨,更多的不如说是新崛起的杜月生与斧头帮老大王老大之间的仇怨。
在上海的黑帮江湖中,杜月生崛起的时间最短,却是一个最霸道捞财的。
这可是惹了不少人的眼,却碍于他身后站着的真正的老大黄金荣的缘故,也就将这口气给忍了下来。
可是这其中愣是有那心怀正义的人瞧不过去,斧头帮的王亚乔就是其中的头一位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斧头帮
这位出身寒微,以底层脚夫,扛包工人为帮会构成的斧头帮,更多的是为了抱团抵抗那些欺压他们的黑帮而组建的。
王亚乔作为他们的老大,很是有一番正义的心肠。
就算起于微末,但是对于这个国家,他生长的城市也有着深爱之情。
可是那杜月生垄断的生意,恰恰就是为了他运送鸦片烟等这种违禁物所用。
这在王亚乔的眼中,就是彻底的汉奸行为。
他出身不高,层次不够,却是难挡自己的爱家爱城之心,想要阻一阻对方赚黑心钱的想法。
只是可惜,他当初扯出来的斧头帮,之所以得名,还是因为兄弟们身无寸铁,想要保护自己并击败敌人的话,只有手中一柄常见的斧头能够顶事儿了。
这短斧是他们这些个扛工用来砍断行李上的粗大麻绳,亦或者是行远路时脚夫的防身的武器。
现如今却是成为了他们帮会的标志,又因为它砍人的时候比之钢刀更加的血肉模糊,莫名的就带着一丝的狠厉,故而要比那些个文绉绉的武器更加的血腥骇人。
一时间竟让他们莫名的就将名气给打了出去。
可是再怎么样,他们人数如何的多,与盘桓中国多少年的大帮派青帮相比,依然是如同蚂蚁对象。
他王亚乔想要做的事情危险无比,就算是拖着一帮会的兄弟们一起下水,估计也都是往当中填命的。
所以王亚乔就想到了暗杀。
此人出身不高,却是机缘巧合的有几分拳脚工夫。
再加上他性子果敢,耐性极高,是有大毅力之人。
故而于刺杀一道甚有天赋。
在杜月生未曾崛起之时,也曾杀过几个狗官,做掉过几个仇敌。
行事干脆无所畏忌,在道上就连黄金荣也要称一声厉害。
所以,在这杜月生于码头上横行霸道的时候,他王亚乔却是趴在杜月生所住的居所之外一待就是多日。
终让他寻了一个机会,在杜月生办事儿的路上给了一刺,一刺之后,王亚乔就迅速的后撤,转眼就在上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那日却是杜月生的运气大好,王亚乔那一刺竟然只是轻伤未死。
待到杜月生反应过来去找王亚乔麻烦的时候,却见这无牵无挂之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气的那杜月生当场就将那群总是围在王亚乔左右的斧头帮给恨上了。
可是出于江湖道义,王亚乔未曾以帮派之势与杜月生火并,其动手的行为,更是以私仇之名。
这也是为何连黄金荣都忌惮王亚乔这种疯子的原因。
因为这位狠人在动手之前,会在江湖上将恩怨盘出,通告有头有脸的黑道人物,说其为何动手,并表明与他人无关,给了这位被刺杀之人一个提醒了之后,在谋而后动,虽为刺杀,却是行那堂堂正正之事。
惹得旁观此事的人都成为了公证人。
江湖上的公道也正是如此,你杜月生若是想要找王亚乔的麻烦,你只需要派人将其寻出,一对一的你也刺他一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所以这杜月生真是憋了怒气却无处发泄,可是此人手段之高,既然不能行明事儿,那自然就来暗招。
他挤兑斧头帮的生意,打压这群人的行当,压低码头上运货的费用,用一个明招,就将斧头帮的人给欺负的苦不堪言。
原本这杜月生觉得,自己都使这这招了,那些个下层小人物还不识趣的速速的退帮?
可是他没想到,这些个生活在上海最底层的小人物们他们大多都是生活在弄堂里的邻居。
每一个除了与王亚乔的帮主帮众的关系之外还另有一份远亲不如近邻的情分。
几个人都是穿着开裆裤一起撒尿活泥巴长大的,只单单是这样的苦难还拆不散他们之间的情谊。
所以,压迫的越是厉害,受到的反弹越是严重。
那些个斧头帮的年轻人们在忍无可忍的时候,那就开始下了死手了。
他们也不白日里明目张胆的反抗,谁不清楚上海的警察局就跟这青帮的后花园一样的没用。
他们都半夜里出来。
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这动手的方式也只有一种,你白日里不给我活路,我夜里就取你的狗命。
这被杀之人皆是乱斧砍死,现场也没有任何的目击证人,就算是有人报了案了,却也不能说是他斧头帮干的。
一来二去,青帮的兄弟不少就折在了斧头帮的斧头之下。
随着两个帮派的摩擦日以增进,两派的人不说是仇人相见吧,却也是分外的眼红了。
现在倒好,那青帮的人竟然敢拎着刀直接砍向了他们斧头帮居住着的弄堂之中了,这种挑衅若是不报答回去,那他们斧头帮就不要在道上混了。
也多亏了这愣头青傻的可以,他竟然直接就将兄弟们给引到了青帮的办事儿的现场了?
这下可好,正愁找不到青帮的人下手呢,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想到这里的阿荣的大哥阿强就将手中的短斧往青帮当中一指:“兄弟们给我狠狠的砍!”
不过话音落下,这斧头帮的众人就如同饿狼冲锋一般的朝着印刷厂前的青帮众人处砍了过去。
那些个没反应过来的办事儿人,不过一个照面就被人给砍倒了四五个,待到他们反应过来了之后,那是一边撤退,一边拿着刀招架了起来。
也多亏了一队意外之人的杀入,让那些个被留在了印刷厂的俞先生等人有了喘气的机会。
这边有几个并不曾受什么苦头的工人赶忙将俞先生架了起来:“先生,我们趁机赶紧撤走!”
“去法租界找弗赖登先生,纵然青帮再怎么的嚣张,见到外国的大使,他们也不敢造次。”
俞先生气息不稳,只能点头应下,就在一众人小心翼翼的避开黑帮火并,打算溜边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小街的街口处传来了,刷刷刷,一阵齐刷刷的跑步声。
这声音不轻,说明人数众多,节奏明快,说明队列整齐。
压根就不是普通的帮派人士能够形成的声势,更不可能是上海闲散的巡警可比。
俞先生听到这里,捂着发疼的胸口心绝不妙,却看到在街口处昏黄的路灯下,早已经跑过来了一排双人的一列纵队。
他们一身灰蓝色的军装,肩扛苏制长枪,绑腿用的白布直至膝盖以下。
依照俞先生的见识,跑过来的这不知多少人的队伍,正是五省联帅孙传芳的部下。
只是这孙传芳虽然手握五省军事大权,但是让手下入军上海的事儿还是很少发生的。
此处又不是正经的上海外港码头,一条小街上,能有什么值得孙传芳部下手的人物。
若说是为了青帮,俞先生是不信的,不是他小瞧谁,若是孙传芳想,只需打一声招呼,这青帮也就替他将事儿办了。
他们几人沆瀣一气,就没有几个干净的人。
可就在俞先生为此行军队的来意感到奇怪的时候,却见那领头的一中尉官员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那人眼前一亮,朝着他们这一行人喊到:“谁是俞秀松?”
俞先生顺顺气息,朝着那军官拱拱手:“我就是俞秀松,不知道阁下……”
他话还没说完呢,这领队之人就是一喜:“行了,别问那么多,我奉命保你一次平安!”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我们护着你过去!”
俞先生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诧异,只是往后看看,确认这一屋子的人都在身后了,就又朝着那位长官拱手到:“多谢,请护我们去交通部南洋大学或是复旦大学都可。”
“我们这些人多都是那边的教授与先生。”
听了俞先生这番话,那领头的尉官这才有了几分肃然,他难得的将自己的帽子理的正了一些,不伦不类的给俞先生一行人行了礼:“啊,失敬,竟然是有学问的先生啊。”
“我这就护送先生们回去,你们放心,今日里难为先生的人,就交给我的兵们来办了。”
“这些个下九流的玩意儿,一点尊师重道的心都没有了!”
说完这尉官就与前面的一位班长喝了一声:“留一队人马从正面冲过去。待到碰到了堵后路的兄弟们替我说一声,我送正主归家去了。”
“你们可别把这些罪魁祸首给放跑了啊,小心咱们五省联军的威名。”
这位尉官的手下也不含糊,是吼的特别的大声:“是长官!”
吼完了之后,一个个的提着枪就往这条街的内里推进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俞先生几个人才觉出他们是真的得救了。
七八个人只是由着几个士兵护卫着,却觉得特别的安心。
在路上多番道谢,反倒是让那位领头的尉官有些不好意思了。
待到这尉官将他们送到大学教授的宿舍门口的时候,就将自己得的命令给俞先生等人说了一下。
只说是得到了最上层的命令,特别抽调的临时小组。
兄弟们都是部队中的精锐,可见对这事儿还是相当的重视的。
但是至于这命令又因为什么被下达的,还真就不是他这种基层军官所知晓的了。
这俞先生倒是也没勉强,总之这事儿总会弄明白的,背后那人办了这事儿,不表明身份的话,又怎么能跟他们要好处呢?
可是等到他们两方的人要离开的时候,那尉官最后说的那句客气话,却是让俞秀松瞬间明白了,到底是谁搬的救兵,做了这事儿了。
“先生慢走,我一会还要去初家商会中寻一位姓邵的先生,通知他我们大帅替她把事儿办成了。”
竟然是邵年时!
俞秀松与邵年时只不过因为臧克加之故,今日才有了联系。
从对方口中听闻邓明恩的名字后,才对其减少了戒心。
今日一瞧,没想到一年轻商人竟然有如此的能量。
但是复又一想,对方是初开鹏的女婿,却也在应当之中了。
只是这女婿竟然颇受岳父的照顾,如此的人脉也借用给邵年时用了。
此时的俞秀松心中是一阵的火热,对于邵年时对其革命友人的真心又有了进一步的体会。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他虽然毫无加入到党派之心,却是有一腔正义报国之志。
再想到对方做生意的本事,俞秀松突然觉得,并不是将所有人都拉过来进行革命斗争就是最有效的改革方式,某些人只有在更合适他自己身份的岗位上才能取得最大的能量与效用啊。
邵年时就是这样,他从商一样报国。
看,今日这事儿若是没有邵年时的身后背景,怕是要受好一顿的波折了。
想到这里的俞秀松就转身与他身后的同志们一边往宿舍前行一边热议了起来。
最近乃是多事之秋,南北风云多变,他们的运动与工作,需要暂时转入地下来避其锋芒了啊。
今晚的事儿对上海的革命工作起到了相当深远的影响,俞先生得救的时候,邵年时与臧克加还在公馆之中等待消息。
他们原以为打的这通电话后,孙传芳部应该会将先生们送到他们公馆的所在呢。
谁成想半夜时分的时候,却是只来了一位穿着孙传芳部军服的军官登门报信。
得亏得到的消息是好消息,邵年时想要将人让进公馆之中,这尉官也给推拒了。
开玩笑呢,此时他的队伍应该已经跟兵分两路的另外一队汇合到一处了。
这人抓到了之后送到大帅那边的时候,若是被人抢了头功怎么办。
现在他将信儿已经送到了,就算是完成了上官的命令。
他还要赶回去,跟自己的队伍汇合,好跟后包抄的队伍抢头功呢!
看到这尉官推辞不进,邵年时也不勉强,他嘱咐身边的小跟班拎了一个圆筒红封过来。
大洋被用红纸或是白纸卷成一个直筒,巴掌大小的正好五十为一封。
递到那尉官的手中沉甸甸的,就是请大家喝酒的小钱了。
有了这一封入了手,这尉官脸上的笑更盛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五省联帅
他到了一声好兄弟,美滋滋的就从初家公馆的正门离开了。
也正是如此,这等在这里的人才算是真可以休息了。
最起码,也能让公馆上那小休息厅内的初雪睡个好觉啊。
是的,初雪带着两位内仆逛了好一阵的百货公司,待到回到酒店之后,却是左等右等的等不来邵年时这个人。
她回想起臧克加要带邵年时见得人,心中就觉得一阵发慌。
当初邵年时南下避难,这其中的原因十分的复杂,听说在青岛,她的未婚夫也是与这些人从往过密的啊。
故而在久等邵年时未归之时,就与初家在上海的会馆处通了一次电话。
原想着是用家中的人手去码头的方向看看,结果却听说了被人追的狼狈的姑爷回归的消息。
到了现在,初雪哪里还放心邵年时一个人在外。
她毕竟是初家的小姐,有她在一旁帮忙,许多事儿就能办的更顺畅一些的。
自然,初雪也在邵年时之后赶到了会馆所在,得亏初家在上海的生意项目涉及不多,却是做的很大。
那会馆与其他各地的商会商号连在一处,也没有显出气派不足。
二层的洋房小楼,加上一个面积不小的后院,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上海,足可以体现初家的实力。
故而等到事儿了了,邵年时与初雪也没再回酒店的心思。
公馆中的老仆人很是得初老爷用的那位,将二层的待客室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用于接待这些半夜了还留在会馆中的人。
只是这一晚上的事儿,有太多的疑问连邵年时都无法解开。
毕竟这事儿只有初家老爷与他致电的那一方人才能明白。
也只有跟在初老爷身旁的老人们才清楚其中的缘由。
说起来,那还是在孙传芳不过一十四五岁的机缘巧合罢了。
原本这孙传芳就是山东本地人,不过是父亲早丧,跟着母亲漂泊不定罢了。
后因为求学之缘故,重归到了山东的济城。
拜的先生姓王,不是什么大门户的出身,却也是书香三代,最妙的是老家与初家的别院比邻,算得上是初开鹏年幼时的学堂同学。
再加上这位王先生最是喜欢提携与资助学生的,故而瞧着困顿的孙传芳就多照顾了一番。
这孙传芳少年时家中给相看的妻子,也是这王先生托人介绍的。
虽然与孙传芳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这位典型的山东汉子,还是有着一颗感恩的心。
他对于发妻是敬重有佳,且无论如何也没有闹出一个如同旁的军阀大帅一般,在一朝得势了之后,就纳了许多姨太太的丑态。
这种洁身自好,就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也因着对于孙传芳的这一份赞赏,初老爷就予以对方了不少的支持。
在其裹挟军队投奔南方政府的时候,初老爷在暗处也予以了一定的支持。
用这位开明的商人的原话说:国度本已经是如此,尚未出现一一统的明主,逐鹿中原,乃是有志之士的梦想。
无论南北,只要不做背典忘祖之事的,就没所谓的对错了。
对于初老爷来说,乱世之中最有用的东西就是他的投资了。
这不现在,南北对峙的时候,孙传芳接到了初家人的求助,可不就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从而让北方的巨商看到他这五省联帅的潜力嘛。
若是真到相持的紧要关头,一个无足轻重的力量都能让胜利的天平往其中的一方偏去。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又耽误不了孙大帅这样的大人物。
但是与之一比,那些个被从天而降的士兵们给抓走的帮派成员,可没那么的好受了。
因为受了青帮人的拖累,跟着在小街上打生打死的斧头帮的兄弟们,也被一并给抓了回去。
这让在军营之中等待回复命令的长官一瞧,嚯,人够多的啊。
若不是他们为了表示重视派出去了一队人马的话,怕是一般的人还真就不能把这几十号的人全数的抓来的。
待到他们将人分清楚了帮派,问明白了缘由了之后,这孙传芳部也对这位初家的女婿的惹事儿的能耐,有了极大的认可。
乖乖啊,这也是他们大帅最烦的革命党派的事儿啊。
上海罢工的这件事,也不是没有人反映到大帅的面前的。
只是因为南北战事焦灼,这内政一派也不是孙传芳擅长的事儿。
他只是将沪上守政一派的官员训斥了一番,承诺若是闹大了,自然会干涉一把了之后,也就将其给抛到了脑后了。
现如今这事儿,青帮动手的背后一定是有上海官员的影子。
这些个官商黑白的勾结,大家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你说这事儿大帅管的,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但是这位副官转念一想,他们家的大帅又何必去顾及旁人的想法呢?
他帮了初老爷一次忙,可是将人送走了以后,若是下次碰到了一样可以将这群工人们再抓起来嘛。
毕竟随着情况和立场的改变,他们家大帅才是站在最顶层控制局面的人啊。
想到这里的副官一点都不觉得心虚了。
他有些嫌弃的看着被误抓的斧头帮,想都没想的就让人把这群人给扔出了军营。
全上海的人民都知道斧头帮的贫穷是由上而下的,捞不着油水还个顶个的桀骜。
就不像是青帮了,拿捏住了这些正经入了堂口的小弟,不愁他们这些自持身份的人不拿钱赎人。
于是,就在邵年时一行人总算是熟睡的下半夜,一群茫茫然的斧头帮的众人拎着自己的破斧头毫发无损的往自家住的破弄堂的方向走去。
他们虽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没被放出来的青帮没捞着好,不妨碍他们去嘲笑对方。
而与其有关的青帮总堂口内,等到第二天一清早,才有上工的人发现,就在昨夜,出外办事儿的一整队的人马,一晚上都没有归堂。
也就在这帮众心惊肉跳的往杜月生处汇报的时候,自家的老大却是接到了一个令他心惊的电话。
他手下几十个弟兄,须得用千把块的大洋给赎回来。
这钱对于偌大的青帮来说,真就不算个什么事儿。
可是这要赎金的人,实在是太过让人在意了。
是他们只是有见过两面,还够不上去结交认识的五省联帅孙传芳部的电话。
打电话还是大帅的直系,可见这事儿牵扯到多高层次的身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为了弄明白这事儿背后到是为了谁,杜月生也有必要自己亲走一趟。
只不过去这孙传芳部在沪上的总部可不能像是他平常见别人一般的吆五喝六的摆排场了。
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们青帮的人被五省联帅给请进军营里边的事儿,杜月生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两个兄弟。
不过人家在电话之中索要的东西倒是带的齐全。
不但如此,杜月生还打算这事儿若是能顺利的了结了之后,他再以自己个人的名义给孙传芳部贡献一部分的军用的物资。
让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帅,能看在他肯花钱的份儿上,从而与他有了一分交情。
最起码在他手底下的人给他惹了事儿的时候,对方能看在他孝敬恭敬的份儿上,放过他一马。
怀着忐忑的心进了五省联帅的会客厅的杜月生正胡思乱想呢。
就见一穿着副官军装,肩章已经是上校级别的军官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前几日接了初老爷的电话与孙传芳通过气的那位副官。
在今日见到了杜月生了之后,也没有太过于为难与他。
只是将事情的始末与之说了一番,收了杜月生的钱,并告知他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个手下怕是早已经被放出去了。
这让杜月生既是高兴又有些失望。
高兴的是孙传芳这位大帅仿佛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儿而迁怒他,更多的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失望的是没有就此机会认识这一方大佬,能让他们青帮的威势借此机会有更进一步的增长。
只是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这位副官的一番话却是很有一些深意了。
“我听说初先生的生意做的很大,虽然因为南北相隔的缘故,在上海滩上名声并没有那么的昭著。”
“但是在齐鲁一地,甚至是北平,东三省都甚有善名。”
“有朝一日,这南进军队必将北上,无论是我们当中的那一路军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像是初先生这样的商界大亨,也必然会是这些个军政要员拉拢结交的对象。”
“你现在与他只是间接的摩擦,得罪了初先生,怕是有些不智的啊。”
“不如有时候,利用你们帮派之便,多给初家的商号行一些方便。”
“做生意的人,对于这些个善念总会记在心中。”
“说不定等到这国家大一统的时候,你们还有望坐在一处吃饭聊天。”
“别到时候气氛弄得不愉,那大家伙谁都别开心了。”
对于这位拿了他的好处并做了提醒的副官,杜月生也有些心生感激。
他忙着为自己辩解一下,表明他们虽然是旁人眼中最嚣张不过的青帮,但是一些基本的行事还是颇有章法的。
“不是我们不与那初家商号有所往来。”
“实在是人家是最本分的豪商大家,工商界的名流。”
“那孔孟之乡出来的商人,也多都行儒商一派。”
“最见不得像是我们这种捞偏门的,平素里就算是有什么事情,那是宁可找白道的朋友,也绝对不会求到我们黑道的头上。”
“说是不按照章法来办事儿,多为阴损的下三路的行事,不是堂堂正正之师。”
“若是真跟我们这些人来往多了,就连本心都会忘记。”
杜月生有些尴尬的一笑:“人都说初家老爷是工商界的范本,黄赌毒一概不粘。”
“但是我瞧着,他对我大哥黄金荣还有几分的好脸,但是对我,这个走私鸦片膏子的人,那是嫌恶都挂在了脸上。”
“我觉得这位初家的领军人,不找人锄奸除恶就已经是他不管闲事儿井水不犯河水的最好的表现了。”
“您还让我没事儿往对方的面前去凑,我真怕这位初老爷一时烦躁过盛,在江湖上给我发一封必杀令了。”
“这样就好,我听说初爷那位准女婿与这些上海的工党人物不过萍水相逢,因着同学的缘由被牵连在内。”
“也听说他与自己的未婚妻,也就是初家唯一的姑娘,只是在上海暂留一段时间。”
“不多日,他们就要继续南下,往广州去与初家的三少爷汇合了。”
“今日这事儿过去,我就派人给这位姓邵的女婿送上一份厚礼,至于码头上的那些闹事儿的人,我也暂且不办了他们。”
“待到这邵先生与初家的姑娘离开上海,这群人失了头上的保护伞,若是还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儿的话……”
“可别怪我青帮的规矩了……”
既然是这样,那他从中斡旋也无大用。
再说了,依照他们大帅的想法,那些个有碍上海安定团结,无法体现他治下的平和清明的人,也是需要有人来摆平的。
青帮的杜月生,就是挡在他们军部前面最好的唱黑脸的靶子。
就算闹出什么大事儿,那也是黑帮的不讲规矩。
真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儿之后,他们大可以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不过是将这杜月生给收拾了,就能收揽一大部分的民心了。
瞧着是个知情识趣的,这个人能用。
不过是一次碰面,一次交易,双方人就有了心照不宣的关系。
与此同时,在得知五省联帅前脚替他救了人,后脚就将抓他们的青帮给放出来的邵年时,则是坐在俞先生,孙先生他们暂居的居所处语重心长的叮嘱着对方。
“先生们最近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据我得知,山东的大一统,让南方革命军军队之中的各方摩擦暂缓了起来。”
“我认为广州,南京一方,必然不会让北方势力继续增强下去。”
“他们必然会针对这一局势采取相应的手段。”
第三百五十七章 广州
“这上海可以算得上他们的大后方之一了,若是真对北方军队有所行动的话,是一定不会让上海出差错的。”
“故而先生们一定要将革命的斗争转为地下。”
“一旦惹怒了一方军阀的话,就会像是青城的革命党派一般,多年的努力都会化为灰烬了。”
“而我与初雪在上海停留的时间必然不会太长。”
“当我们办完了手头的事儿,也就是三四日的工夫,就要离开上海了。”
“先生们若是失了我的帮助,就算是商会还在,但是下人们有许多事是不能做主的。”
“若是真到了危急关头,初家人也帮不上忙了。”
“先生去这个地方……”
看着邵年时递过来一张信纸,纸上所书的地址了之后,俞先生对于邵年时的能量那是更为惊叹了。
“德意志使馆?”
“是!”邵年时肯定的点点头:“我将青城的德国贸易行的中方办事处给承接了下来。”
“在德一方与我交易往来的人很有几分手腕。”
“他给我与在德的其他商人与大使取得了初步的联系。”
“先生们若是性命不保的时候,可以去德意志大使馆当中寻求政治庇佑。”
“这是我能为先生们办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只希望先生们留有有用之身,莫要书生意气才是。”
听了邵年时的担心,这几位先生心中都是暖暖的。
他们是一腔热血,但却不是真的傻。
在有了血的教训了之后,各地的工会们迅速的将消息传播了出去,在各地的的革命党派的领导之下,逐渐将工作的重心偏移到了隐蔽的方面。
不过同志们对于未来的信心还是很足。
因为国民党现如今表现出来的明显的偏苏的政策方针,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与北方政府多与日本有所瓜葛的形势不同,若是在这一场南北之战之中,南方的军队取得了最终革命的胜利的话,那么他们这批本就是从苏维埃接受了新的理念与思想的党派,从事工作与活动的时候,就要比现在名正言顺了许多。
为了南北一统的大业,他们完全可以蛰伏等待。
不给这些个为了求稳的南方军队们找些许的麻烦。
等到最终决战结束之后,他们的境况一定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的。
看到这些个先生们的情绪是如此的平稳,表达出来的情绪也是如此的认真。
邵年时总算是可以放心的收拾东西南下了。
就初邵军那个小子,在得知了他要去广州寻他的时候,别提多么的高兴了。
这路上已经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是时候乘船继续南下了。
收拾好了心情的邵年时,与他最好的同学臧克加道了别。
在知道对方选择了南京政治学院继续就读了之后,就表达出了无限的欣喜。
因为依照现在的形势,国民革命军一方北推的进程越来越快。
听邵年时所说,他们的政治政府总署,有望在一年内迁移到南京的所在。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与臧克加在南京相遇了。
到时候再像以往那般的秉烛夜谈,也算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了。
这对于最近的邵年时来说是难得的好消息。
就算是他登上了南下的轮船之后,他嘴上的笑也一直没有消散。
待到他们抵达到了目的地,特意在码头等待着的初邵军都察觉出来他认得这位兄弟,现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准姐夫的邵年时的开怀。
“这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儿了?”
“等到下榻的地方我再跟你细说。”邵年时拍拍初邵军的肩膀,看着这个几年不见竟然蹿了一个头,晒的如同黑猴子的兄弟,颇有些感触的说到:“先去帮你姐姐把行李拿上。”
“我倒是要瞧瞧,你这几年在广州到底做出了什么成绩。”
这话说的好像真的像是他们自家人一样。
初邵军莫名的有那么一丝的不爽。
这个本应该成为自己的小弟,被自己罩在羽翼之下,利用自己的商业才能为自己的军队提供钱粮的兄弟,竟然走到了他的前面……
对于初邵军来说,简直就是莫名的挫败了。
不过……他的脸上可不敢挂上分毫。
因为家中与他玩的最好的姐姐,现在可是邵年时的未婚夫了。
若是自己不想在家中孤立无援的话,还是不要表达出他此时的不满才是。
“我说,兄弟。”邵年时感受到了初邵军的这份尴尬,作为初家可以争取的人物,他就势将这个孩子给搂在了肩膀之下:“这才几年不见你就见外了?”
“我跟你说,我可是来履行自己的约定的。”
“我打算将自己的生意往南方发展,手头上带过来的资金,足可以给你武装半个团的兵力了。”
“怎么?不欢迎?想当初是谁说的,你负责疆场冲杀,我来给你做后勤保障的?”
这话一说,初邵军那是一点芥蒂都没有了。
他嘴巴立刻就咧到了耳朵根上,搓着手的改了口到:“姐夫,你这带了多少钱啊,打算在广州干点啥?”
邵年时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就将自己的打算给说出来了。
“还是做粮食,以及国内或缺的物资的进口与贩卖。”
“现在多事之秋,应着朋友的要求我入了一股做了纺织厂,却发现这东西打开销量,技术创新都不是难事儿,真正难的,反倒是如何让它安稳的存活下去。”
“不是我对于中国的轻工业的前景唱丧。”
“这个国家一天没有完成统一,周边列强一天没有消除掉对于我们的垂涎,咱们国家一天没有真正的强大……”
“像是那种关乎到高利润以及高消耗的轻工业,乃至于重工,都不是仅靠我们商人的力量就能办起来的。”
“这必须要有国家的介入与保护,才能给工商界的同仁们以真正的信心。”
“你不要看我入股的大华纺织厂的月利润有多么的高,它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我的那个雪花面粉厂的季度利润了。”
“但是它的倒闭,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哪怕它的影响力再大,利润率再高也没用。”
“我现在已经跟大华的陈介夫说过了。”
“我被迫无奈被逼入南方,而他们最大靠山张怀芝在北方政府中的影响力也在节节衰退。”
“有朝一日,张怀芝若是出个好歹,他一定要快速的将大华纺织厂给抛售出去才是。”
“不要怕卖给日本人,纺织厂最终要的东西,在我看来,不是机器和厂房,而是那些工作在工厂中的工人,以及他陈介夫的那颗大脑袋。”
“他只需要将这些个工人拉走,带上他战无不胜的配方。”
“他完全可以将生意挪到鲁西南的方向,在初家的庇护之下干嘛。”
“初家的生意与纺织没有任何的重合,这才是他大施拳脚的所在。”
“只可惜,陈介夫这个小子,就是个一门心思搞技术印染的。”
“他非要说是青城更为繁华,距离港口更近,还有我那个什么外贸公司,能将国外最先进的印染技术和染料给他购买过来。”
“在形势没那么严峻的时候,他还不想走。”
“就算是走,也要让日本人吃一个大亏了之后,他再走。”
“你说说这个人,是不是死犟。”
“不过你兄弟我,可不会这般的死脑筋。”
“我只做现如今中国人最缺的东西,咱们国家缺什么我进什么。”
“好卖,还为国家做出了贡献。”
邵年时说这番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看得那个几年不见的初邵军是目光灼灼,就连心底那最后一点不服气都给挤走了。
现如今的邵年时真是好啊,慕强,是男人之间最容易产生的脾性了。
待到到了地方,初邵军听完了邵年时这几年的详细经历了之后,那是搂着邵年时,一口一个姐夫了。
听得一旁的初雪,一阵的肉麻,将她大弟弟的耳朵轻轻的揪了一下,转头就把他们在上海时与他准备的礼物给拿了出来。
“也不知道你这里缺什么。”
“年时跟我说,上军校的孩子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缺。”
“我就与年时一人捡了一份礼物给你备上了,你过来瞧瞧,可是喜欢?”
听到自家姐姐如此说,初邵军也是好奇极了。
能入得他姐姐眼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待到他姐姐将礼物递到他的手中的时候,初邵军一瞧就喜欢极了。
一个盒子细长条,打开来看是一块欧米茄的金表。
但是这金表却是上海百货公司中最新款的进口表,没有一丁点的暴发户的气息。
这表盘粗狂,表链也是结实,带在现在高高大大的初邵军的手腕上,莫名的就挂上了几分军旅的气息。
至于另外一个盒子,则是一外国人用来送礼最不会失礼的礼盒了。
当中绅士们所需的领带夹,袖扣,腰带,钱包以及以及纯银的打火机,是上海最受欢迎的英国款式。
初雪想着,自家的弟弟今年就是军校生最后的一年期了。
待到他迈上仕途的时候,应酬一定是少不了的。
也不是什么场合都需要穿着军装的。
他本就是初家的少爷,又得到了自己父亲的认可了。
家中知道已经无法将这位三少爷给拉回到正途了,那么他们来到了广州,也是初老爷默认了对于初邵军经济封锁的解除了。
到了现在,再让这位少爷感受一把钱财之苦,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毕竟早些年他最艰难的时候,发了迹的邵年时,也从未曾让这位玩儿的挺好的少爷缺了钱。
果不其然,大少爷再落魄了,他的眼光依然还在。
在见到了姐姐与邵年时赠与的礼物的时候,自然是欢喜极了。
他也不管现在穿的是军绿色的军队变装了。
只是将这些价值不菲的零件往自己的身上套去。
一边套一边还跟邵年时这里耍无赖:“兄弟啊,不是,姐夫啊,我听说你现在不是一般的富裕呢。”
“你领着姐姐一起南下的消息,可不但只有我这个亲戚才知道。”
“从咱们初家商队接到信了之后,那些个跟北地有过往来的商人就都知道你要南下广州的消息了。”
“我听说前几天,广州那姓白的一家人,在花旗银行的贷款申请暂停了。”
“他们家原打算开一处面粉厂的,听说雪花牌的创始人过来了,立马就将这个项目叫停了。”
“哈哈,真是没想到,咱们才几年没见啊,你这能耐,增的也太快了吧。”
“我说姐夫,你都这么有钱了,以前赞助我的钱给我免了行不行?”
“我这个月的军饷,早就不剩什么了,天天在食堂喝风吃土。”
“姐夫,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小舅子,就当是见面的随礼了呗。”
这点钱邵年时既然给出去了,原本就没打算再要。
他觉得有些好笑的朝着已经拾掇完事儿的初邵军招招手:“你不用特意提,我本来就没打算要。”
“喏,这个你拿着……”邵年时从初雪送给初邵军的礼盒里将那个唯一没被拿出来的新钱包给掏了出来,从自己的长衫口袋中掏出来了一叠厚厚的法币。
当中有两张烫了花的金票,放在内衬的夹层里,花花绿绿的法币,每一张都是一百的面额,大概有二三十张的样子,就当做零花钱给塞到了收纳层中。
然后随意的将这钱包一折,直接就递到了初邵军的面前:“以前那点钱能算什么。”
“喏,一个大少爷家的,随身怎么能没点钱,这些你先拿去花,只要不涉及赌毒,咱们家的钱你可不是随便花的?”
只这一下,让初邵军的鼻子一酸,莫名的他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家的归属。
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孤身漂泊在外近三年多的时间。
说是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训练艰苦,生活窘困,都让初邵军在夜晚中分外的孤独。
现在,邵年时带着他姐姐过来了,他也算是有真正的依靠的人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毕业典
“谢谢啊!”
初邵军这话说的有些哽咽,一旁的初雪见到了微笑着摇了摇头。
邵年时却是不太习惯来自于这位混小子的煽情。
到底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圈,想当初的桀骜肆意变成了现如今的无奈长大。
怎么想都有些莫名心酸了。
为了缓解自家小舅子的这种低迷的情绪,邵年时就将话题往轻快的方面去引了一引。
“我说咱们聊点别的,我跟你姐姐刚才过来,什么都没开始收拾呢,这地方你已经待了几年了,可是要给我们当一下向导,带着我们好好的玩玩才是。”
“你现在马上要毕业了吧?军校是不是可以自由的出入了?”
“对了,毕业了之后分配的岗位确认了吗?”
“是在机关还是在下层部队?”
说到这个吃喝玩乐,初邵军的精神立马就来了。
他有些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好体格跟邵年时吹到:“就我这个年岁,就我这个样貌,当然是要留在军队里边充门面的啊。”
“我们校长去学校里边讲话,特意从第一届的黄埔里边挑了几个人。”
“我就是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还是他们当中距离校长最近的那一个呢。”
“我去现在的国民政府,军政机要科里当秘书。”
“专门管着我们校长的档案柜和保险箱的。”
“邵年时,你放心吧,等到我在校长身边干上两年,将资历,军衔快速的升上去了之后,再求着校长给我调到地方中去。”
“等到咱们收复了北方的土地,我就申请调到山东去。”
“嘿嘿,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张宗昌,什么田督军的,那都只能给我这个初总督提鞋的。”
“那时候你的生意随便搞,搞不过了你就找我来,哈哈,好歹也让我老爹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不是我说啊,年时姐夫,你看我们初家,生意做这么大有什么用?”
“到了最后,你一个那么大厂子的老板,说给挤兑跑了,就给挤兑跑了。”
“这人呢,还是得有靠山。我靠的蒋校长,就特别的不错。”
“我跟你说姐夫,他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呢,我跟在他身边,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与理想的。”
这就好,当初自己为什么当兵的本心还没有丢,初邵军还是原本的那个单纯又向上的少年。
作为鼓励邵年时狠狠的楼了一把自己的小舅子,对他说到:“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只是你这边的情况要经常跟我们说。”
“你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就跟着你走了。”
“最近南进的部队怎么样,你的蒋校长有没有将政府职能部门北迁的计划?”
初邵军先是一讶后就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的回到:“有的,南北相持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对于北方的后手已经开始调动起来了。”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必然开始全面行动。”
“校长的意思是将广州的人员总和一下,全体迁徙到南京办公。”
“若是以后南北战争胜利了,完成了国家的大一统,不出意外,那就是我们中国的首府机构的所在了。”
“定都南京,应该是有八分的把握。”
“姐夫,怎么,这跟你的想法没冲突吧?”
邵年时摇摇头,笑了:“当然没,我这人北边呆惯了,初来广州真是十分的不适应。”
“这里适度颇大,面粉的加工生产比之北方要困难许多。”
“现在你这消息有了确定,我自然就要改改在广州的投资计划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邵军你给我多引荐几个朋友,找到了合适的人,让我将广州与南方的形势摸排清楚。”
“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那也必须是自身硬啊。”
“现如今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南北形势如此的严峻,我就怕有人因为我们北方人的身份来构陷于你这个对南方政府对蒋校长忠心的人物啊。”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真是百口莫辩,只能任人宰割了。”
初邵军在广州这几年,凭借着良好的为人,以及单纯的性格,真可算的上是顺风顺水了。
再加上他对于现在的黄埔军校的教官群体的一些同甘共苦的恩情,大家对于初邵军那还是多有照顾的。
蒋校长虽然与初邵军真正碰面的机会不多。
但是到底是喜欢这个山东孩子的忠心与纯良。
这还是初邵军第一次听到的有关于他们的身份地位的担忧呢。
引得他也不由的回了一句:“不会吧……那,做生意我是不懂的,若是这样的话,我还真要带姐姐姐夫去一趟最近的一场晚宴了。”
“这是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对外的毕业庆典晚会。”
“毕竟是黄埔军校的第一届生,不但广州本地的政要会过来,那些个有资格来学校当中选兵的各路军阀代表,也是会参与其中的。”
“又因为这些人的加入,虽然与军政无关,但是却引来了周围豪商的注意。”
“为了能在此次宴会上认识一些人,我们这里的亲属请柬的价格,一张已经卖到了500块大洋了。”
“我作为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本就有四个邀请名额。”
“本来你们没来,我是一个都不打算带的,最多可能将咱们在广州的办事处的大掌柜的带进去,等到了里边,我就让他一边儿忙去了。”
“现在正好,姐姐姐夫是我最亲的家人了,咱们就把这名额用了,三日后的晚上,我派人过来接你们?”
邵年时却是想了想,对着初邵军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了之后,引得初邵军目光灼灼,是连连点头,一口就应下了邵年时的主意。
这姐夫叫的不亏,果真是他瞧得上的朋友。
待到那天的毕业典礼,嘿嘿,一想到他的校友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初邵军就不由的一阵瑟。
既然初邵军也认为自己的主意没什么问题了,邵年时自然要把自己的想法开始落实了。
时间只有三日,有点紧,但愿来得及。
有关于典礼的事儿到这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初邵军着急回学校确认到场名单,而邵年时与初雪也要为他们的安顿好好的忙碌一番。
初家在广州的不动产并不多,但是却个个都是精品。
除却在军校附近的那套一千多平尺的小阁楼给初邵军做了公寓之外,还有一处就在广州军政要员们聚集区云溪路上的一套别墅。
那边应着初家管家的收拾,已经可以进去住人了。
不过对于那天晚上的宴会,排场又稍显不够了。
想到这里的邵年时就摸索了一下初雪的手背,让自己的未婚妻帮着一起筹备了起来。
“初雪,一会你去咱们的商会中挑八男八女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仆役。”
“体态匀称,面容姣好,身材体量最好差不太多的,然后给他们制办一身一模一样的行头。”
“那天晚上,让他们跟在咱们家的车后面,就为撑个排场。”
初雪没细问,却是因为与邵年时的总有默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位未婚夫要做些什么了。
她觉得很是有趣,内敛自持,因为身份地位从不需要张扬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儿了。
就算是出于好玩,初雪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不不但听了邵年时的吩咐去安排了人,还在细节上花了一番工夫去进行美化。
至于被剩在办事处的邵年时,却是与远在北方的几个朋友通了话,并与在广州做生意的几家德国的公司取得了联系。
从这几家人家当中寻了一些得用的车马,完成了初次的联络之后,就踏踏实实的等着初邵军的请柬了。
至于早已经回到了学校的初邵军,那是一回宿舍之后,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为了让同一届的学生的革命友情以及班级荣誉得到更一步的升华。
这些个天子骄子所住的宿舍可不是什么豪华的单间。
他们还秉承着军事学堂的传统,一届的学员住在同一间大间宿舍之中,上下床,并排摆的通透的生活空间,让一届的学员的关系莫名就比旁人更亲近几分。
这不,邵年时比之往常晚归了许久,自然就让几个与他玩的好的人表达了关心。
“邵军,你嘛去了?”
“是啊,莫不是去吃什么好吃的了,都不叫上我们?”
“哈哈,是不是这个月的饷银又被你吃光了,怕是叫上我们,就要去街头要饭了?”
大概是初邵军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学员,甭管多大的事儿,这些当大哥哥的,总喜欢逗上两句。
谁成想平时这个总是哭穷的小子,今天却像是猫儿偷了腥。
他将头抬的高高的,鼻孔朝天的回应大家到:“哈,我告诉你们,小爷我以后就是咱们这一屋子人里边最富裕的那个了。”
“我以前穷,那是卧薪尝胆,是成大事儿苦其心志。”
“我现在要毕业了,熬出头来了,那我就是全宿舍最富裕的孩子啦。”
听了这话,一群人就哄笑了起来。
一就住在他下铺的兄弟指着初邵军那用了一年多,带了俩窟窿的毛巾说到:“那大少爷,先把你这个三位一体毛巾给换换吧,挂这里连水都吸不住了啊。”
可是这初邵军一点也不觉得羞恼,他有些洋洋得意的将自己的双手往半空中一擎,抖了抖。
他手腕上那块藏在军装下的金表,一下子就被他给晃了出来。
这块表盘上镶钻,表链上镀金的欧米茄,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反射出了璀璨的金光。
晃得周围的几个打趣的同学,那是立马就用胳膊遮住了眼前。
“哎呀我的个妈啊!”
这初邵军莫不是穷疯了,去打劫了表行了?
就在这群兄弟们想着怎么能替这位孩子给遮掩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这小兄弟,竟是将上衣掀开了一半,露出了银质大排扣的腰带,又将领子大面的翻开,显示出了那带着碎钻的白金领针。
这当中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他们当学员时光凭借补助金就能买的起的。
然后就在这一片的‘嘶嘶嘶’抽冷子的声音当中,初邵军又缓缓的掏出了邵年时给他塞好的钱包。
‘刷拉……’
黑色英伦小牛皮磨砂钱包这么一展开,一叠花花绿绿的法币就招展在了兄弟们的面前。
当中还有两张明晃晃的花旗银行的金票。
发行的时候,最少面额也是50大洋起印。
等到真的看清楚了这个钱包里边装了到底有多少了之后,这一大屋子足有三十多口子的人,才终究是发出了无比整齐的感叹……“哇!!”
“真他娘的多啊!”
可是在兄弟们终于相信邵年时成为了一个有钱人了之后,他们的话题立刻就转了一个方向,他们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豺狼一般的表情。
“吃大户!”
“老子等了三年了,可算是能吃上这小子请客的东西了。”
“兄弟们,吃穷他!!去老福祥!!”
“对!!!”
军心从未像是这般的齐整,让邵年时还没捂热乎的钞票,瞬间就贡献给了周围的大兄弟们。
而这种有钱的狂欢一直持续到了他们的都毕业典礼。
大家对于初邵军的姐夫的有钱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的时候,对方的一番惊天的操作,却是再一次的刷新了他们对于有钱人的认知。
黄埔军校的第一届毕业生的典礼,举办的地方自然是学校里边最大的礼堂。
因着邀请了外来的嘉宾,学校的保卫处还在前门特意设置了一个检查请柬的大港。
因着典礼还没有开始,这一届的毕业生齐刷刷的站在礼堂大门的左右。
一方面是来瞧瞧那些特意赶过来的高官名流的风采,二来就是要议论一下自己今后的出路是跟这些人当中的哪些人有所关系了。
这当中,年轻人嘛,免不了就要有一番点评。
除了各方军政大佬之外,他们还津津有味的瞧着那些能随着大佬们一起参加典礼舞会的女眷了。
这个时候呢,应邀而来的人们出场的方式都挺正常的。
黑色的政府用车,黄绿色的军队用车,就算是家中没有买车,那三四个人也能坐上朋友特意过来接的汽车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排面
可就在这一水的颜色都灰扑扑的车开走了之后,却是从大门口处就传来了一阵的惊叹之音。
几个小伙子那叫一个好奇啊:“怎么了,怎么了?”
姿势也不是一开始的歪七扭八的,反倒是凑着头的往门外的方向瞧去。
“哎呦我去!”
此时,从大门口处缓缓的驶进来一辆乳白色的加长林肯。
全广州,不,就算是全中国,也是少见的款式。
而跟在这速度不快的林肯后面的,是一水,男的穿黑,女的穿青,样式不失礼,仪态也不失礼,特别能体现一家的底蕴。
就这样的排场,可真不是手中有人或是有钱的暴发户能比的。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挂在了这辆车上的时候,这辆崭新的加长林肯就缓缓的停在了礼堂大门处,铺设的红毯前方了。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还闹哄哄的大门口处竟是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
这车身停稳了,那负责开车的司机就先拉了车门从车上下来了。
这司机为了应景,竟是穿了一身与车身一样颜色的白色礼服。
带白手套,白色礼帽,当中扎一条月白色的腰带,别提有多精神了。
他顺着驾驶室的一侧,将后座的座位给打了开来,人们见到这车门一开,就率先伸出来了一条大长腿。
紧接着身子这么一探,一穿纯黑色燕尾礼服,脚穿同色漆皮小牛皮鞋的男人,就从后座上站了出来。
只是他虽出了车门,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朝着车门内递出一只手,将另外一个人从车厢内给搀了出来。
这黑色燕尾服男人的手中,搀扶着的是一双纤纤玉手。
带着雪白的真丝手套,应着这一搀扶,轻盈袅娜的就从车中走了出来。
其中仪态规范,足可以让所有入场的女宾们感到汗颜了。
这中国古典礼仪与个人体态之间的融合,仿佛清风拂竹林,别提多麽的清雅秀丽了。
而这位仪态万芳的姑娘,也只不过是她自身气质体现的开始罢了。
待到这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的时候,她十分自然的将手挽住了那位男宾撑起的臂弯,将淡紫色的裙摆往上微微一提,跟随着燕尾服的引领就往铺设了红毯的礼堂台阶上走去。
也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楚了这般排场下的来人几何。
是他们从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这男人身量很高,足有一八五以上的个头。
在普遍个子不高的南方,很是有鹤立鸡群之感。
最难得的是这份高却没有丁点的消瘦孱弱之感。
这西式包身的燕尾服,一瞧就是好手艺的老裁缝给应着身材改制的,那是合身裹体,是有腰有臀。
衣服一合身了,结实的身板不也就体现出来了。
应得那礼堂内听闻了风声挤出来看热闹的交际花,名媛群以及各方的太太们,是目光涟涟,手中的扇子在胸前扇的都快了几分。
只可惜,这男人却是有主的。
他带着的那位女伴,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大家的目光就不知道应该要分给哪一位了。
这位女伴的仪态太过于优美,带着行云流水的仙韵,仿佛溪水流过一般,不落于凡尘了。
一下子就把她们这些个贪恋红尘的凡俗女子给比到了泥地之中,甚至还有好几个烫着大花卷,涂着大红色口红的交际花,很是妒羡的撅了噘嘴。
也就在这一男一女将所有人的眼神都吸引过去的时候,站在礼堂门边上,对着请柬唱词的司仪,就带着颤音将此行来人的身份给喊了出来。
“山东工商会长初开鹏贤婿,邵氏商行董事长,邵年时先生,携初先生爱女初雪小姐,贺黄埔军校第一届毕业生,鹏程万里!”
这贺词中的主角大家听着陌生的很,但是其中的初开鹏三个字,大半的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谁不知道北方最能做生意的那是晋商,但若讲到谁的人缘最好,谁在工商界是最仁义的人,那大家不得不对初家的当家人比出一个大拇指了。
但凡是做水路有关的买卖的,那就没有人不知道初开鹏的大名的。
他们这些个商人,不少人都还得了初家人的恩惠呢。
有些了不得的政客,曾经也是靠着初家的资助才在自己的部门站稳的脚跟。
若这些都不过是小道的话,那初家人每年用于国家的慈善捐款,就比得上在坐几位有身价的商人的总和了。
大家对这位的风评,那是钦佩之中带着自发的尊敬,下意识的就将初开鹏当成了最有风度的商人典范了。
现如今人家的女婿女儿亲自来到了广州,我的妈妈,那可了不得了。
谁都知道因为战争,这南北两路的运输都难成了什么样了,也就初家这种经年做着联络运输生意的商号,才有面子在南北两方政府之中通吃啊。
大家若是有什么了容易犯忌讳的物件运不出去了,找这初家的商行跟着走上一段,总是没错的。
难道说前几天商号之中传播着的初家人来南方避难的消息是真的了?
这北边的张宗昌真就猖狂到如此的地步,竟是连初家的女婿都给逼到南方来了?
当大家知道这两位容貌出众,仪态优秀的年轻人是谁了之后,他们对那北方的张宗昌的感官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
也得亏是邵年时为了初邵军的正式入仕途而好好的准备了一番。
完全没有给初家这块招牌丢一丝的脸面。
但凡他们今天出场的方式寒酸了一点,等到第二天,广州的工商界的同行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去传他们初家的传言了。
你看就像是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张宗昌的猖狂,但是却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对于初家的底蕴与教养的赞叹。
他们初家的女儿和女婿,就算是政治避难,那也不过是来南方游玩了一把罢了。
避避风头,看看这美好的山河,顺便嘛,再将初家最喜欢做的人情生意,发展到这覆盖不多的南方政府之中。
那邵年时在前面所做的工作,也就都是值得的了。
这不,依照邵年时对于初邵军的判断,那孩子见到了他摆下的排场,一定会率先忍不住的。
就在邵年时带着的仆役队伍也跟着踏上了红毯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同学闻风跑出来看热闹的初邵军,一听到这介绍就激动了起来。
“嘿!看见没!那是我姐姐,姐夫!”
“姐夫,姐!我在这里,在这里!!”
这边的大高个初邵军上下的蹦,成功的将礼堂里边有些想法的嘉宾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去。
几个军要的头头还问旁边的副官:“这小子是谁啊?”
当得知这一届的黄埔毕业生中还存着这么一个大宝藏的时候,那是懊恼不已,一个个的对于老蒋的鸡贼十分的愤怒。
“这个老蒋,一定是故意隐瞒了。”
“就这样的金疙瘩他弄到自己的政治部门,那不是浪费吗!”
“早知道他姓初这么少见的姓我就多问上两句了!”
“真是的,若是放在军队里边,这是能起多大的作用啊!”
是啊,儿子都到了一线作战部队了,这当老子的能不担心吗?
若是想要儿子活的更加安全一些,可不得好枪好盾的给武装起来嘛。
吃不饱穿不暖了找爹,没枪没炮了也可以找爹啊。
就在大家捶胸顿足的时候,初邵军却是挤开人群,将自己的姐姐姐夫给迎进了礼堂之内。
“姐夫,姐,坐,你们今天,你们今天……”初邵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了,只能比出一根大拇指,对着这二位给他撑面子的亲友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赞赏。
反倒是初雪被自己的弟弟逗乐了,她仰着头,将初邵军因为奔跑而弄的有些乱的军装礼服给整理妥帖了,对着自家弟弟特别鼓劲的说到:“这有什么的,你可是我最小的弟弟啊。”
“我们给你长脸,你也给我们长脸啊。”
“今天的荣耀全都属于你的,我们在台下瞧着你呢。”
“给初家人增光,就是对咱们的父亲,以及我这个姐姐最好的礼物了。”
不愧于这么多年我一直支持你的理想的这份心意。
后面的话初雪没有说出来,初邵军却是全明白了。
他重重的嗯了一下,将拳头在胸口处轻轻的一锤,转身就往礼堂的后台跑去。
临消失前,一句话才飘到了初雪的耳朵里:“情好吧,好好瞧着!”
惹得初雪跟着又是一笑,反手就将邵年时的手给轻轻的拉在了手心之中。
“我的这个弟弟长大了,希望你今后要多多的帮助他啊……”
这一拉勾的邵年时心中一阵暖意,侧身反握住了初雪的小手:“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再说了,未曾见过你之前,我们已经是兄弟了。“
“前期他只要走的稳,快一些也是不怕的。”
“你放心,一切有我,不过你这弟弟,说不得今后会是咱们家中混的最好的也不一定。”
“等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是需要他罩着我们了。”
“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彼此成就不是挺好的嘛?”
“你现在跟我说这一番话,就有些见外了。”
说到这里的邵年时轻轻的捏了捏初雪的手心,带着点甜的回到:“为了你,命都可以给得,区区的身外之物,又怎么会舍不得。”
只这一句话,说的初雪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朝着邵年时一嗔,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在礼堂的灯光的映照下,衬的本就很白的初雪那是面含桃花。
看得那些早就关注了这边的年轻女郎们,那更是恨的牙痒。
只是她们就跟那些对邵年时感兴趣的军政要员一样,还来不及打听这两个人更详细的事情呢。
只见礼堂上边,黄埔军校的现任校长,带第一届学员的各科目的教官,就已经踏踏实实的坐在了堂上的座椅之上了。
一场南方军事最高学校的第一届毕业典礼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因着这件事儿,就算是再有自己的事儿没处理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对号入了自己的座位,踏踏实实的听着台上的人致辞讲话,将一场别开生面的毕业典礼给办的特别的流畅与成功。
当然了,既然是毕业礼,自然主角还是那些学生们。
这家的蒋校长只是在台上刷了一波存在感之后,就匆匆的退场,从后台方向离开了。
邵年时用眼梢扫了一眼,虽有疑惑,却不急于在此时搞明白。
他与初雪要看的,还是他们的弟弟的最荣耀的时刻。
那个平常咋咋呼呼的大男孩,当他拿起了自己的毕业证书,由着他的教官给他的肩膀上挂上了中尉的职衔了之后,他跟着这一届,近三十多名的学员一起,将头顶上的五色星的大檐帽给抛到了半空之中。
从今往后,新革命党国的最精锐的军官,就要踏上历史的舞台。
由着这个节点开始,就是南方政府的节节推进,与胜利前最后的冲锋号角的唱响。
坐在台下的邵年时与初雪,将自己的手掌都拍红了。
他们等到的是一个充满了干劲儿,带着一脑门的汗冲向他们的年轻的军人。
邵年时觉得这样真好,自家的妹夫,也是缘分不浅的兄弟,终究是开启了他的梦想之旅,往自己确认的方向大跨步走去。
所以,在这个时候,只要一个劲儿的恭喜就好了。
他看着初邵军开心的笑,以及欢快的邀请:“一会庆功宴,一定要让我跟我姐好好的跳上一支舞。”
“就是现在最流行的恰恰恰,姐姐上学的时候,是学过的吧?”
邵年时下意识的看向初雪,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了,这个在上海的歌舞厅中最受男女喜爱的恰恰恰,他们就在几天前才跟着当地的几个富商的孩子学会的。
要说这大上海什么都不少,可供大家玩乐的场所那是尤其的多。
什么洋气时髦的东西他们都接触过,这恰恰恰莫不就是从那边流传过来的吧。
而初雪呢,却是瞧了瞧自己弟弟的笑脸,一点都没扫兴的应下来了。
这让引着这些受邀宾客们往歌舞厅的方向走去的初邵军可是高兴坏了。
他的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守礼这一条,让他难得有放肆的机会。
第三百六十章 廖仲恺
待到一众人进了舞厅,立马就被此次黄埔军校的大手笔给惊了一下。
原以为只是一个半路组建的军校,底蕴和财力都未可观的。
但是现如今一见,却可以见到新政府对其的重视。
转念一想这所军校的前身,大家也就恍然自悟了。
自己能受毕业典的邀请,也算是变相的承认,自己也算的上一方的人物了。
想到这里的宾客们,是顺手就拿起了一旁侍应生托盘中的红酒,利用着官方给出来的大好的机会,与那些早就有些兴趣的人进行攀谈了。
至于那些本应该最受关注的学员们,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最有前途的年轻军官们,甚至都不需要谁去带领,就已经自顾自的玩的嗨了。
“姐姐!来跳舞啊!”
初雪与邵年时点点头,顺着弟弟的邀请就滑进了舞池。
反倒是对跳舞一点都没有兴趣的邵年时,只是端了一杯红酒,颇有些不应景的往舞会的露天阳台处走去。
这里的霓虹灯闪烁的太过于快速,场内人点燃的雪茄与香烟熏的他有些头疼。
可是待到邵年时走到那以为空无一人的阳台之时,却是碰到一个比他来的更早的人。
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个头不高,穿着当下商人最爱的西式礼服,却处处的透出一股子文人气息的……有些矛盾的先生。
“啊,抱歉……”
邵年时为避免打搅人家的清净,在见到有人之后就想着退出去,却在脚刚往后错了一步的时候,反倒是被阳台上的这个人给叫了回来。
“没事儿,邵先生是吧,请进。”
“一个人的清净是挺难得,但是若是能有一个谈的来的朋友一番畅谈,总好过枯坐一方天地,苦熬时日的好。”
听了这话的邵年时反倒是好奇了:“这位先生……你怎又知道我是那个对的人呢?”
“若是我言之无物,粗鄙枯燥,岂不是成了磨难,还不如一个人独处呢?”
那人却也笑到:“到了那个时候,我自麻利的离开,把这个地方让给你一个人清净不就得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邵先生,若想要寻个清净,还是赶紧将阳台的门关上的好。”
“待到你觉得我无趣了,再打开将我驱逐出去也不迟。”
在这人笑的时候,邵年时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瞧了一眼,看到这舞厅内竟是有两三处穿着截然不同的人对自己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了之后,就赶紧一步迈进了这处露台,将身后的门轻轻的掩起来,顺带手的还将这阳台一侧的窗帘给半拉了一下。
这一下子就将觊觎的目光遮挡了大半,出于社交礼仪,没有得到邀请的人,除非是他们二人之中某一个人的好友,否则是不会厚着脸皮闯进来的。
待到邵年时做完了这一切了之后,这才又认真的询了一遍:“不知道先生贵姓?”
那人也不多卖冠子,直接开口介绍到:“我姓廖,现任广东省财政厅厅长,有幸在南方政府当中负责财务统筹工作。”
“我想,邵先生一定会有许多话题能跟我聊到一处的。”
待到邵年时听到了这个人的介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的眼眶不自觉的都瞪大了一圈。
“难道先生是……”
邵年时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邵年时一时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其实他今日过来参与这次的毕业典为的就是间接的与初邵军口中的校长蒋届时见上一面。
一来是看看自己的兄弟颇为推崇的校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二来是寻找一下自己可以投资亦或是对方是否有所需要的合作机会。
但是邵年时的运气仿佛不太好,这位蒋校长在致辞之后匆匆的离开了。
可是现在,早已经不报什么希望的邵年时,却在一个清净的角落之中见到了另外一个重磅的人物……
就算是邵年时远在山东也是听过的名号:廖仲恺。
国民党左派领袖,促成了中国与苏联亲密合作的第一人。
在北方的邵年时也听过了此人的名声,与现如今北方的亲日派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的人。
也是令南北对抗的局势有了明显的改变,并让最后的胜利往南方政府一派偏移的最大的功臣。
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正跟他站在一起,仿佛很有兴意一般的,打算跟他深入的聊聊。
这让邵年时心中如何的不激动,一股做大事儿的自豪感就从心中喷涌而出。
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刻,他越是不能显得过于毛躁。
自己本身年龄就轻,万不可因为自己的举动造成轻浮不能抗事儿之感。
所以,在廖仲恺做完了自我介绍了之后,邵年时就只是一愣,复就展颜将手朝着廖先生递了过去:“幸会,久仰大名,廖长官,不,这种场合请容我称一句廖先生吧。”
“鄙人邵年时,济城商人,今日能与先生相逢,是我的荣幸。”
而就是这份主动,也让廖仲恺一愣,接着他就因为邵年时的大胆而心生好感。
于是他特别自然的接过了邵年时递过来的手,将其握在一处十分自然的轻晃了一下,回应到:“幸会,邵先生。”
待到两个人将手分开的时候,他们端着的酒杯就碰触到了一起,在分开的时候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邵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但只瞧着言谈举止,却是比现如今早已经成名多年的青年才俊还要更胜一筹。”
邵年时却是发自肺腑的回敬到:“不,今日能够在这里碰到廖先生,那才是我真正的荣幸呢。”
“我认识的几位先生,一提起中国革命之先锋人物,必然会提到廖先生您。”
“在文人的眼中,您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领军人物,在政坛上站的最高的话语者。”
“要知道,像是我这样的俗人,好不容易能成为那些个先生的学生,就已经是高攀了。”
“但是在这些个先生的眼中,您却是他们的明灯呢。”
“就先生所组建的《青年社》当中所出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
“与其相比,我邵某人真是盈盈烛火,难以与皓月争辉了。”
在邵年时说完这些个话的时候,廖仲恺反倒是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小伙子,你这话有些妄自菲薄的含义了。”
“不要小瞧自己的能量呢。”
“我们既然已经认识了,那我就不用过于生疏的称呼叫你了,我随着旁人一起叫你年时吧。”
“年时啊,现在的我们,尤其是什么都缺的南方政府,真正需要的不是像我这样的先生,领军人以及党派中的政客或者是不停的奔走着的社会活动家。”
“我们政府真正需要的,是能为我们的将士以及百姓提供好的军需,幸福的生活的能耐人。”
“而这种能人,多数甚至大部分都是出自于你们这些工商界的人物。”
“若是像是你这样的成功的商人,能够将目光从赚取利润转移到国计民生之中的话,那么我们的政府就会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了。”
“今日我们既然偶遇了,就说明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缘分到了,那么作为一位年长的人,我就想要多说上几句了。”
“不知道年时你对南北战争的走势有什么看法啊?”
“中国现如今这番状态,对于你们这些人的生意,又有什么影响呢?”
说完这番话,廖仲恺起的话题就戛然而止,他将酒杯微微一擎,就等着邵年时给他一个明确的反馈。
至于邵年时,仅从这番话之中就觉得他此行典礼的目的,说不定能从这位先生的身上予以达成了。
想到这里,邵年时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廖先生,我认为完成中国的大一统是现在最首要的大事儿。”
“家国不能一统,在中国历史上只需要一个词就可以概括,那就是乱世。”
“朝代交替的时候,是中国人活得最艰辛也是最黑暗的时代。”
“那个时候的民生以及社会,别说是发展了,是完全处在停滞的时代的。若是不倒退,都算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同样的,在那种时代之中,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他们反倒是比普通的老百姓更加的提心吊胆,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抄家灭门的惨案了。”
“现在,旧朝廷早已经退出了几十年的光景了。”
“可是咱们这个国家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您只瞧着我们人前的风光,却无法体会我们工商界人士在背后的心酸。”
“若将谁最希望中国快速的完成国家统一,那么像是我们这样的人,一定会排在前列的。”
“所以,先生的这番话,我明白。”
“若是有需要到我邵某人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只要是用在南向北进的对抗战争之中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资助咱们的军队和政府。”
“若是需要购买什么急需以及紧俏的货物的话,您大可以派人来找我洽谈。”
“要知道,现如今的北方交通要道,处处都有日本人的影子。”
“咱们南方政府若是需要什么物资的话,还真就有些困难。”
“但是我不同啊,我本就出身北方,背后又有德意志驻中的政府商贸机构的支持。”
“先生只要是有此方面的需要,我邵年时一定会将委托办的漂亮的。”
“所以……”说到这里的邵年时就朝着廖仲恺擎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以及决心,我打算以邵氏贸易公司的名义,向现在北方战线的一线士兵和指挥官们,捐献一批物资。”
“因为现在刚才来到南方,手中的资金有限,以实物以及金钱两方面援助吧,我打算拿出共计五万块大洋的物资,送往南北交接的前线。”
“廖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简直太有诚意了。
廖仲恺从未曾想过,他只是与对方寥寥两句就能拿到这么一大笔的捐助。
依照南方商人的行事风格,从不曾有邵年时这般莽的商人出现过。
可是他若是知道,北方一地的豪商,动辄就要被当地军阀敲个十万八万的,没事儿就破个产什么的,他也就不会这么惊奇了。
大概是明白廖先生在想什么,邵年时就笑了:“其实,廖先生也不要觉得这就很多了。”
“若是说,我有心为北方的那些军阀制造一些麻烦,愿意将我粮食与药材运输的渠道贡献给国民政府的革命军去运用的话,这是不是一份更大的礼呢?”
直到邵年时说到这里,就连廖仲恺这般有城府的人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只瞪大了一下眼,追问了一句:“当真?”
邵年时就重重的点头应到:“当真!”
“不过要快,我在青城,也是现在最方便的一条航线,马上可能就要用不上了。”
“因为日本人步步紧逼的缘故,大华纺织厂正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状态之中。”
“只可惜,这种状态马上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就在前几天,我大华印染厂的陈介夫厂长已经将国外的花布印染的染料配方给破解了出来。”
“不但如此,陈厂长还在这些个配方的启发下,研发出来了更为靓丽以及先进的印刷组合颜色。”
“这个新产品,根据我的估计,今日,最迟也不过是三天后,就会大批量的面世了。”
“而这种成本更为低廉,花色时不时的就可以根据季节的要求进行调整的印染方式,将会将市面上的花布的销售成本最少降低一成。”
“到了那个时候,我大华两个纺织厂以及一家印染厂全部开动起来,我们在青城一家城市之中所占的份额将会达到恐怖的百分之五十。”
“而整个山东省境内的花布销售市场,我们的总份额也将会占到百分之三十五甚至是更多。”
“等到了那种时候,对面的六家日本人投资的纺织厂,将会把我们的大华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我的技术厂长,我厂子中的员工,他们的安全就要岌岌可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