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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宝天使     民国草根txt下载     民国草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红街

    “家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他能不知道嘛?”

    “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废物儿子出意外了,我最担心的是他就如同以往那般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

    “到时候,我可不能像是以前那般的将他给保下来,说不定还要给状态已经很不好的英家惹来大祸呢!”

    “哼!慈母多败儿!你怎么还有脸哭!”

    英峰这一番‘无情’的话语彻底的将当家的太太给说楞了。

    这位本也是与英峰为了利益而联姻的太太,当场就展现出了她彪悍的一面。

    她也不管这桌子上的茶具是她当初花了大价钱从百货商店买来的英吉利的贵族喝下午茶才用到的高贵的瓷器了,那是跟着英峰的动作一起,哗啦啦的就将整套茶具给推在了地上。

    “英峰!你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你果然看我们母子俩不顺眼!”

    “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天呢,你巴不得我的儿子在外边出点什么事儿,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你那个小老婆给你生的野种上位了?”

    “我啐!”

    “你白日做梦!”

    “她一个窑姐生出来的贱种,也想着继承家业?”

    “我可告诉你姓英的!英家可不是以往的英家了。”

    “为了让英家能撑下去,我可是跟我们娘家借了整整五千块大洋的。”

    “而且你放心,我可没年轻时候那么傻,眼瞎非要找个你这样的谈婚论嫁。”

    “我让我爹爹跟你们家打了借条的。”

    “只要英家族人还剩下一个,那就要给我娘家还钱!”

    “就这样,你还有胆子跟我吼?”

    “老娘警告你!你现在最好给我找好人手去把我的儿子给我找出来!”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小老婆以及小儿子跟我的儿子一起去作伴!”

    说完,这当家的太太就再也不装作柔弱的模样。

    她算是知道了,这人呢人老珠黄了,再怎么装小白花也是得不到男人的怜惜的。

    女人就要靠自己,靠娘家。

    现如今比谁横不是?

    她现在就点齐人马,自己去寻儿子去。

    想到这里的邓红就将眼角的泪水给擦干净了,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屋里屋外高喊了两句。

    “张妈!”

    “老郑!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哎!太太来了!”

    “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这一前一后的就有一对中年夫妇从楼上以及外院的所在赶了过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跟着邓红管理内院的管事,另外一个则是在外院帮着老爷打理公馆内务的管家,见到了屋内一片的狼藉,已经见怪不怪的他们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上一下,就站在了老爷和太太的面前,静静的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吩咐。

    “张妈,给我备上外出的衣服,老郑,你去将家中所有的家丁都给我点上,去给我找少爷去。”

    “从学校开始问,一个个的都别给我放过了。”

    “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就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说完,邓红甚至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有,一甩头噔噔噔的就上了楼去。

    引得那张妈左右瞧瞧,到底是一直跟在太太身边的忠仆,她也就没管老爷的脸色如同锅底灰一般的铁青,追随者太太的脚步就一并追上了楼去。

    太太可是说了,让她给准备外出的衣服。

    这大晚上的要出门,向来都是由着她跟在身边的。

    家里已经是这般的乱了,她是一定要将太太保护好的。

    至于老爷那边的事儿,那不是还有老郑跟着应承吗?

    想到这里的张妈果不愧手脚麻利最为得用的管事。

    这邓红才将脸上的妆给收拾好呢,她这里已经将出门的一应物件都给备齐了。

    “老,老爷,我……”

    老郑还在看着老爷的脸色。

    这英峰先是满面通红,因自家的妻子竟然如此折了自己的面子而气急。

    但是看到那女人踉踉跄跄上楼而去,一点也没以前的胡搅蛮缠的劲头了,他心中也是十分不是滋味的。

    现在他依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出什么大事儿,只是因为贪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一切都未可知呢就兴师动众的找,若是找不到了暂且另说,可若是找到了,却是在什么下三滥的地方昏天胡地的。

    那他们英家如此的大张旗鼓的行事,怕是明天又要成为济城上层的笑柄了。

    现如今正是英家危难之时,英峰是真不愿意高调行事。

    于是他强按捺住怒火,与一旁的老郑吩咐到:“你带着人悄无声息的去学校里边问问。”

    “再去那混蛋的先生家询上一句。”

    “他平日最喜欢去的是怡红楼的二层,有个叫做墨莲的女人房里。”

    “若是那里没有,再去如意赌坊,就是花鸟鱼虫市场的最里面的斗兽场中寻寻就是。”

    “我估摸着这三处去得,也就找到那混蛋了。”

    “记住,动作一定要轻,莫要惊动了旁人,被人发现了端倪。”

    “是的老爷!”

    这个要求定下来,就要比现在已经快要发疯的太太出门安全的多了。

    最起码在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疯上一疯的太太打算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他还能用老爷的话阻挡一番。

    自从英家的情况不容乐观了之后,压抑了许久的太太终于见到了扬眉吐气的希望。

    她现在正在一步步的试探着老爷的底线,试图找寻出对方最大的忍受程度,然后在最终确认之后,最终会对这个家庭进行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毕竟以往老爷干的那些事儿,在他这么一个仆人的眼中瞧着也是有些太过分了。

    明明太太与英仕达少爷才是这个家中最正经的太太与少爷,可偏偏自家的老爷却单单就喜欢往外室那女人的房里钻。

    不怪现在太太有这样的反应了。

    这家宅不宁可不是兴家之道啊。

    叹了一口气的老郑赶忙转身去清点家丁,选出好手好协助太太的吩咐。

    而此时在楼上的太太那也是在张妈的帮助下准备妥当,她将白色的渔网状的披肩往现在最流行的无袖的旗袍上一披,就直奔着那青楼的所在而去的。

    就连这位英仕达的亲妈都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还会在校园之中滞留。

    她想到的第一个地儿就是那烟花柳巷之所。

    而这位太太还自觉地自己的直觉没错。

    因为济城中学距离英家其实并不算多远,等到英太太坐着家中私雇的黄包车在济城红市大街的路口停下来的时候,那先往济城中学去询问的人就已经跟了上来了。

    他们此去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位负责与中学正门与后门的门房询问,一位则是直接进了济城中学的教师宿舍与英仕达班级主任课的王先生碰了碰面。

    这位正好就是今日最后一堂课的授课先生。

    待到这位仆役前来询问的时候,反倒是受到了这位铁面无私的先生的排揎。

    “你们是英仕达的什么人?”

    “仆役?唉,孩子都不见了,也不曾见家长来学校一趟来亲自寻找,可见你们家中对于学生的教育也是多么的不上心了。”

    “不过你是能见到你们自家的老爷太太的吧,那劳烦替我给他们带句话。”

    “这英仕达才上课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多次的逃课了。”

    “今天是我这位主任先生亲自授课,他也敢不来听课。”

    “是的,他最后一堂课前的休息时间就已经跑出教室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直到我下了课,还寻课堂中的班长去校园之中寻了一次,也未曾见过他的踪影。”

    “我这里是不知晓他的所在的,若是逃课的话,还是问问前后两位看门人,从他们那里得些线索吧。”

    听听,听听,待到仆役们将原话转达给英太太的时候,这位贵妇人的脸上就有了一瞬的羞赧。

    当然了,这也只有一瞬。

    因为在此时这位英太太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庆幸。

    庆幸她不曾带着人亲自去到儿子所在的校园。

    那么现在,站在先生面前挨训的人,就要变成她这位已经许久没有人会反驳她的话的英太太了。

    这学校里边是没有踪迹的,毕竟那边的门房带回来的也是没有印象,不曾见过。

    济城中学又不是寄宿式的学校,就她那儿子不爱学习的劲儿,是怎么都不会留在校园内废寝忘食的学习的。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在红街当中的哪处小楼当中了。

    想到这里的英太太那是催促着自家的包车,带着后边一队孔武有力的家丁就往红街的内里冲了过去。

    要说这红街可算是这济城的一景了。

    别说那些远郊县,小城市的土财主暴发户了,就算是从青城,烟城以及下片的威海卫过来的有些见识的商人买办们,若是途径济城,也会过来一晤的。

    无他,高级尔。

    这红街,怡红醉,梦醒楼,诸如此类的特别俗气的名字下,却藏着平常人见都见不着的美人。

    要说这红街与北平的八大胡同,南京的秦淮湖畔相比那是丁点的底蕴也无。

    人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传承百年的老牌面了。

    与这些个相比,红街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这里的‘干净’。

    是的,在烟花之地出现了干净一次,总觉得莫名讽刺。

    可是这对于那些能来得起这种地的人来说,却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这事儿若是真说起来,还要从曾经的警察局长,也是前前前任山东督军的嫡系部下的一次贴心的举动说起。

    怎么回事儿呢?

    无非是铁汉柔情以及与风尘女子之间的真爱的故事罢了。

    双方都在为彼此着想,却又都想着给对方一个安稳。

    奈何家中驻扎着一位河东狮,狮子背后还靠着一位顶头上司。

    进不了门,又怕偷偷摸摸的会被发现。

    索性就给自己的心肝儿肉在风尘聚集之地找一处可以不受骚扰的安身之地吧。

    于是,一场对于济城烟花之地的大清洗就这么开始了。

    那些个藏污纳垢的勾当,以及位于底层的会引得那些下九流过来的低等鸡女们就被无情的从原本讨生活的地方给驱逐了出去。

    从此以后,红街就不是什么卖肉人可以进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能在这一处短短不过百米的小街之中拥有一栋小楼的,非享誉济城的名妓不可。

    这入驻的要求高了,那出入这里的人就少了。

    可人是愈发的少了,同理这里的姑娘们的身价却被莫名的给抬了起来了。

    而这里的价码越是高,越是能引得名气更大的姑娘对这里的垂青。

    到了最后,甚至还有那外来的有名有号的女人,给这小楼之中能拥有一处栖身之地的同行,正正经经的下得战帖的事情。

    下帖人许以重利或压下重宝,与楼内之人斗艺。

    若是输了,这姑娘下得重金怕是就要全数的进入到被挑战者的口袋之中了。

    可若是赢了,除了一炮而红之外,这小楼之中原本的主人,就只能乖乖的将她所居的二层小洋房或是二层小阁楼给她这个胜利者让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规矩是由谁开始的,但是到了最后,渐渐就成了这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不但引动的一些想要安定下来,只想着寻一位或者两位知心人做个归宿的成名名妓前来定居,更是引得那些对自己的体貌技艺极为自信的新人跃跃欲试。

    谁都知道在这里取得胜利之后意味着什么?

    名气骤升这是一点,更加吸引这些新人的是,只要是赢了,就无须过那种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她只需要在这栋小楼之中静静的等待,自有大把的追求者与她爱情,金钱乃至于地位。

    这里边甚至还有一些存有余财之人,只想寻个亲近。

    她们只需要将小楼的大门紧闭,那住在这楼里的姑娘,只要自己不是太招摇,就能关起门来,安安静静的过自己退隐的小日子了。

    这就是红街的规矩,偌大的红街十八楼……楼楼都会给这济城警局与政府交上一大笔的孝敬的特权。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情人

    所以英仕达平日里来这条街找这里边的姑娘,英太太的愤怒其实是没有多少的。

    这等同于给他寻了一个玩物,让他不至于被真的什么脏臭的玩意儿给勾的身子都坏了。

    “行了,老郑,把车停在这里,你带着人去一趟少爷总是去的怡红搂去,去问问,最近少爷也是去了她们姐妹俩的那边。”

    “若是也不知道,就让她们在这红街里边,挨家挨户的给我敲门。”

    “据我所知,当初少爷进了这条街了之后,可是有不少人打算挖那两个姐妹的墙角的。”

    听得太太的吩咐,老郑赶忙称是。

    他带着人没带犹豫的就往红楼居中的一栋特别显眼的小二层而去。

    这是红楼当中最多的一种建筑风格,仿欧式。

    大概是觉得这样才有些新时代的新气象吧,现在就算是婊子想要从良也要拿出点洋人范儿了。

    对于此,英太太是嗤之以鼻的。

    她就坐在黄包车内,依靠在车夫特意让张妈缝制在靠背上的软枕上,开始考虑着在英家的大动荡之中自己的娘家应该何去何从。

    其实,若不是英太太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在这里的话。

    要比英家的当家人英峰能耐多的英太太甚至都有了离婚的打算。

    日本人那是轻易能得罪的吗?

    旁人都避之不及的人,只有英家这种蠢货家主才会上杆子合作的。

    这位总是把北边的张大帅都跟日本人合作,与日本人合作就是国策挂在口中的男人,就是她邓红不得不嫁的男人。

    这样的愚蠢的家伙就因为他是一个男人,竟然还能继承了整个英家。

    而她从小就被父亲称赞不输于自己的哥哥,却因为是一个女儿身,只能用作家族之间的联姻了。

    害得她进了这样的人家不说,还要成天的撒泼打滚,才能降低对方对于自己身份的介意,才能在暗处为自己谋求好处。

    也正是因为她生了一个男孩,她才想要再等等看。

    毕竟就算是英家因为这件事儿垮了,那毕竟也是一个家族不是?

    待到所有的权益归拢在自己的儿子的手中的时候,那她也仿制一下前朝西太后的风范,来做那个幕后操纵之人啊。

    儿子蠢的如同他的父亲,却也方便了她的控制不是?

    大概是这么一想就能让英太太的心情舒畅了一些,在黑暗之中再也不用伪装成鲁钝妇人的邓红就微微挑起了嘴角。

    只是下一刻,回返的老郑却是站在了她的车前,给她带来了一个不算美妙的消息。

    “怡红楼中的两个姐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少爷上门了。”

    “最晚一次,还是在英家出事儿后的第三日。”

    “少爷给她们留了一袋子的银元,不多,也就是二三十块的样子,告诉她们短时间内怕是过不来了。”

    “还与她们姐妹说,若是听到了英家倒了的消息,就想办法再寻另外一个靠山吧。”

    “免得在这条街上失去了他英家大少爷的庇佑,怕是不多时就要被外来挑战的娘们给直接踢出红街了。”

    听了这话的英太太不再多言,只是从包车的棚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来,朝着老郑这一行人摆了一下,那所指的方向却是在城市的另外一面,那个充斥了金钱味道,人员比这里还要复杂的聚赌之地。

    “这里留下两个人看着,寻各个小楼的门房许以好处问问这几天的消息。”

    “其他人跟我去最后一处瞧瞧。”

    “若是还没有,就跟我直转警察局,让更专业的人过来寻人吧。”

    “可是!”听到这里的老郑觉得有些不妥。

    英家这种情况……说不定少爷的失踪就是日本人做的。

    可若真是日本人的报复,那么英太太却是直接通报给了警察局,先不说那些怂货们敢不敢查的问题了。

    只单单将英家放在明面上让人议论,让英家与日本人的关系在表面上更加的激化,无论是对于少爷的找回还是对于英家的利益都是没有半分的好处的。

    这种方式简直就是昏招啊。

    作为家中的忠仆老郑觉得他应该有必要提醒太太一下的。

    所以,当老郑张开口正要说话的时候,英太太却是再一次的伸出手阻止了他:“老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放心,我是以个人的名义在私底下拜托的。”

    “这事儿不搁在明面上,丢不了他英峰的臭名声。”

    听了太太的这番话,老郑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随着太太的车往赌场的方向进发的时候,心中却是咯噔的顿了一瞬。

    济城警察局长,现任的,不是那个谁吗?

    以一平民背景在不同背景的军阀之间辗转,最终爬上了这个高位的传奇人物董碧昌啊。

    这位被自诩为上等人的老爷既鄙视又忌惮的男人,好像曾经还跟太太有过一段?

    想到这里的老郑那眼角就不住的抽抽,在跟着车一起行进的过程之中,总是忍不住的往家中的包车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从今天晚上开始,英家就要不太平了,而这个济城城内一直藏在底下的暗涌,怕是就要变成明潮了。

    “唉…….”

    老郑叹了一口气,他瞧着那越跑越近的花鸟鱼市大街就将刚才发散的思维又给拉了回来。

    这是他一个管家应该管的事情吗?

    这是老爷与太太之间应该打的机锋啊。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在这个地方保护好太太的安全才是。

    “太太,咱们到了。”

    “只是想要去得意赌坊的斗兽馆中寻得那位史老板来打听一二的话,只凭着我这张老脸可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的。”

    “这事儿还要劳烦太太亲自跑上一趟,这史老板来济城做生意的时候,只穿出了铁血的手段,却没有阴损的风评。”

    “听说他喜欢直来直去凭借着狠厉与拳头争地盘,却从不曾听说他以及他手底下的兄弟,有过欺负妇孺的习惯。”

    “所以太太若是去见史老板,一定要表现的哀伤一些。”

    “说不定史老板不但不会怪罪咱们想要找人的稍显失礼的要求,还会帮咱们一把也说不准的。”

    听到了老郑的劝说,还没下得车来的英太太就嘲讽的挑了一下眉毛。

    这老郑不愧为那个蠢货的一条好狗,还真是时时刻刻的不忘记替自己当家作主呢。

    不过现在还没个儿子的消息,待到真觉得情况不妙了,她在翻脸的时候顺便将这个老货给一并收拾了,也不算亏待了他。

    想到这里的邓红就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端起一副很是能唬人的当家太太的气势,由着张妈搀扶着,就往这赌坊深处的斗兽坊内走去。

    一行人往前,由着门外的护卫给挡了大半。

    听得老郑上前的请求,一护卫的头领就回到内里去寻这史老板的回话。

    史进钱听了一大家的女眷上得自己的门前,本也没当回事儿。

    现如今那些富家太太们喜欢凑热闹,玩儿刺激的心可不比那些老爷们要低上多少。

    有那些心狠的女人可比一般的男子厉害多了。

    就是因为她们这样的参与的越来越多,竟是有那不甘寂寞的,竟是用自己手里特意养着的土狗约着斗另外一与自己不对付的女士家中据说巨凶的京巴狗。

    这两贵妇人竟然还各自带了一批交好的娘们,特意的包了一个场子,将这一场十分不对等的厮杀从头看到了尾巴。

    大概就是由着这一场比斗开始,属于这群女人的赌博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她们由以前的打嘴炮改成了在这里一较高下。

    各自托人重金买来的狗子,那是一个赛着一个的凶悍。

    什么沙俄的高加索犬,什么德意志的黑背,什么远在青藏高原的赛狮子,还有驰骋极寒的阿拉斯加。

    若讲前面的几种还真是威猛,至于后边的一种就是纯属过来搞笑的。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运过来的外国犬,战力如何他是真不知道。

    但是讲到拆家的能力却是一只抵上了另外的三只。

    且还有一个特别的毛病,这济城的三伏天热,一热了,那几种毛长的巨犬不管体型多大,就全趴下了,是一点本事都施展不出来的。

    对于这些太太们的闹剧,史进钱那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旁的不说,直说这些犬种的优秀以及多样性就是他这种从小城镇出来的土鳖是看不到的。

    他不曾有的进优良狗的渠道,这下子全都被那些富家太太们给打通了。

    并且将他这里给当成了一个中转站,在他史进钱手下这一波最会伺候狗的人手中训练出来了之后,再由太太们上门挑选。

    到了后来,这事儿虽然成了势,却因着没有个章程而显得乱糟糟的。

    还是他特意去寻了邵年时这个合股人,用既然是合伙的,就没得躺在那只拿分红不帮忙吧,拖沓了好一阵,才磨着这个不知道为啥想不开非要去学习的经商天才给做了一个养犬贩犬的流程。

    自从那套流程实施了之后,他史进钱才知道,这年头国外竟然还有给野兽看病的兽医。

    跟中国的骡马牛羊草根汤一碗的兽医大夫们不同,人家可是专门给金贵的猫狗看病的西医。

    用的都是冷冰冰的器械,吃的可都是机器压出来的大药片子。

    不但如此,什么宠物配种,什么梳毛打理,什么宫廷传出来的训狗驯兽的秘方,竟是被邵年时这个出主意的人,一一的给他史进钱找出来一条与众不同的经营之道。

    由着他被别的赌坊给嘲笑成养动物的人了,却在无人知晓的底下,赚了一个满盆子满碗。

    只不过这一次,这位太太来他这里不是为了寻狗的,而是为了寻人的。

    那位英太太口中的少爷他也见过,是一位不差钱的冤大头。

    可是这位英少爷在他史进钱看来,却不是一位好客人。

    因着英家的背景,史进钱但凡是见到这位少爷来了,那都要找人特意的吩咐一下底下坐庄的自己人。

    可以让这位少爷输钱,却是不能让人输得太多了。

    毕竟,赌场若是想要一个人倾家荡产那可是太过于容易了。

    可是开赌场的人知道,你若想让一个人破产的话,首先你要能吞的下人家家的产业,并且不会因为后续而有过大的麻烦。

    若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或是吞了不该你吞的钱的话,那到时候破财的人是谁就真的不好说了。

    所以,史进钱实际上是最不耐烦接待英仕达这种类型的少爷的。

    因为他跟那些家里只有钱的少爷们不同,他牵扯到了史老板最瞧不上的日本人了。

    故而,现在英太太因为英家少爷的事儿问上门来,史进钱是一点都不慌的。

    不管他英家的少爷出了多大的事儿,都是与他得意赌坊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只是史进钱不知道,当他听了外边的人的通报随口与旁边一直等着吩咐的邢六说了一句:英家人过来问咱们见没见过他们家的少爷,这事儿就给安排在你负责的贵宾厅里边吧的时候,就没发现,他觉得很有培养潜力的邢六,在这个时候身形是微微一顿的。

    这位得了命令的小子,在转出史老板的内厅外出准备的时候,他刚才露出来的那一点的不自然就消失殆尽了。

    邢六自觉地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想到来的人只是那英家的太太而不是真枪实弹前来问罪的英家男人,他就觉得,自己做的那事儿是没被人发现的。

    而后边的事儿果不出邢六的预料,就站在会客厅内听完了英太太与史老板的一问一答的他,那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这位丢失了儿子的太太并没有任何的头绪。

    事情到了这里,邢六知道,这件事儿英家人只能当成一桩莫名的失踪案件而自认倒霉了。

    可是他却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报复心理,以及时间越拖,越是见不到儿子归来的可能后的绝望。

    这位从赌坊之中问询无果的女人,在黑夜之中坐了很久。

    待到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才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求助

    在既定目标都搜寻过了之后,全家的仆役都被英太太派到了街上去打听消息,而她自己却是只带上了自己的嬷嬷,只身一人来到了济城警察局的门口。

    今日的济城警察局局长董碧昌还如同以往一般,晨八时许来到了位于警局二层的办公室之中,喝上一杯自己的秘书丁小雨泡的水温口感都十分合适的清茶。

    兴致来了,翻翻从底下人手上递过来的旧案,若是兴致不高了,则会将制服脱下来,盖在头上,就着办公室当中的那个一人多长的皮质沙发上睡上一个回笼觉。

    待到晌午十一点左右,自然会有人将他这位最为忙碌的局长给叫起来,批阅一些必须要上交或者是下达的文件与命令,再然后就晃晃悠悠的到马路对面的丁家饭庄内里的包间内要上两个口味绝佳却是绝不奢侈的饭食,吃饱喝足了,再来过问他在济城内外布下来的有关于这个城市的各家的变动,底层人最在意的大新闻以及他手底下的警探们所搜集的他们觉得有用的消息。

    这才是董碧昌的价值所在,也是他利用职权去窥探和算计人心的根本。

    这也是他一天之中最喜欢干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那些大人物有什么了不起呢?

    东边的巨富怎么样?其实是一个不能人道半只脚买进棺材的样子货了。

    西边统领济城九门的青帮大哥又如何呢?

    实际上在偌大的请帮之中,反倒是势力最弱,一开会就被众人挤兑嘲笑的主儿。

    就是这些个消息,让董碧昌开心极了。

    他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当这个警察局长而不是跟着上上任的督军与军中的势力死磕,最终被黯然调离这个美丽的城市的结局相比那绝对是十分正确的。

    更何况,在这个城市之中,他不但收获了事业,还碰到许多妙不可言的艳遇呢。

    坐在办公室中叼着牙签的董碧昌觉得今天又是十分美妙的一天,谁成想他这里正翻着手下人汇总过来的资料呢,他的办公室的大门却被人‘咣当’一下,从外面推了开来。

    入眼的是一脸尴尬的丁小雨,这个他用的十分得手的秘书,再怎么失职也不可能让人随意的闯自己的办公室的啊?

    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的董碧昌十分的生气,他觉得自己的一局之长的威严受到了眼中的挑衅,就在他打算大喝一声让这位硬闯而入的人知晓一下自己的愤怒的时候,这已经完全直面了门外人的董碧昌只看了这一眼,那升腾起来的怒气就如同退大潮的海水一般,是哗啦啦的散了一个一干二净。

    “红红!是你!”

    此时的董碧昌心中是说不得的激动,他喊出来的这个称谓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情意绵绵了。

    而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长官会有这样的反应,丁小雨在英家的太太也就是邓红强硬的上了二层并推开了警长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他才没有十分强硬的横加阻拦的。

    因为作为董碧昌的心腹,他家的警长与这位大家的太太的纠葛,从开头到结尾,他都是全程参与过的。

    就在此时,就在两个人深情凝望的时候,丁小雨作为自己长官的神助攻,他轻轻的对着英家的太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瞧着这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一脚迈进了自家警长的办公室了之后,这才十分贴心又自然的将办公室的大门从外边轻轻的掩了起来。

    作为一切安全的保障,丁小雨也不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了。

    他就站在通往二层毕竟的楼梯口处,替自己点上了一根烟,静静的等待着那间已经关上了房门的办公室之中的人,再次出来的时刻。

    ‘咔哒’

    随着大门关上,原本还面无表情对视着的男女,就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作为一个大城的警察局长,董碧昌人到中年身上的气势不说最盛吧,却也自成一派沉稳气息。

    可是此时的他,在这位贵妇的面前却是一副小意讨好的模样,他先是惊喜的叫完了红红这俩字儿了之后,就一把将人给拉到了沙发上边,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的文案全都抱走,亲自替这位英家的太太倒了一杯滚烫的茶。

    “红红,你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的靠着邓红的边儿上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妇人的脸庞,仿佛怎么瞧都瞧不够一般。

    而这位英家的太太邓红,仿佛十分的理所应当。

    她脸上露出了从未曾在英峰面前所流露出来的脆弱,原本那个歇斯底里如同泼妇与神经质的混合体的女人在此时竟然像是捧心的西施一般,泪目涟涟,好不可怜。

    只这种表情,趁着英太太那张艳丽的脸庞,别提多么的富有女人味儿了。

    只瞧得那董碧昌,董大局长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恨不得让面前这位气质绝佳的名媛,心愿达成,再次开怀才好。

    所以邓红什么都没说呢,这边的董大局长就主动的问询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红红?”

    “可是那英家的狗贼又欺负与你了?”

    “这个王八蛋,他蹦不了两天了,我现在可是将这局长的位置坐的稳稳的,还找了不下于两三个可以影响大格局的靠山。”

    “我董碧昌再也不是当年读书时候的穷小子了。”

    “红红,他英峰能给你的东西,我董碧昌也能给得了你啊。”

    “你看我这几年,自打那个乡下的老婆死了之后,可见过我再找个小老婆?”

    “我等的人是谁,红红你的心里就真的没数吗?”

    “这若是以前,你与那个英家的狗贼纠缠在一起,我也只能忍耐了。毕竟英家猖狂,背后还有狗日的日本人的支持,我一个警察局长真的奈何不得他几分。”

    “可是现在,红红,英家马上就要倒霉了,你若是再留在那里才真的是太亏了你这般的人物了啊。”

    董碧昌的消息之灵通,不比济城最顶层的人物要差。

    英家的势弱,让他见到了将梦寐以求的女人收入怀中的可能。

    只可惜,红红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说出了一个让他未曾想到的缘由。

    “碧昌,你一定要帮帮我,英峰那个混蛋的事儿咱们暂且搁在一边,你帮帮,帮我把儿子找回来啊!?”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已经好几天不曾归家了!他,他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说完,邓红是真的伤了心,坐在沙发上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低下头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却不曾发现,这个就势凑过来给她一个坚实的臂膀靠靠的男人,脸上竟是带上了一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惊喜。

    虽然这一分喜色只是一闪而过,董碧昌磨练出来的城府让这点点的笑意立刻就隐藏不见了。

    但是只这一点端倪,就暴露了他对于英仕达失踪这件事儿的态度。

    英家的那个小杂种失踪了?

    简直是天助我也啊!

    这些年邓红在英家过的如此的不好,生生将当初学校当中的风云女神给过成了豪门怨妇的档次,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给英峰这个狗东西生了一个儿子。

    也就是那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东西,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却是牵引的这位不甘心的贵妇人,与英家这摊烂泥塘里边苦苦的纠缠。

    在董碧昌的心中,巴不得这个祸害儿子赶紧死了呢。

    只是失踪这么简单的话,他是不介意让有可能的失踪变成真正的死亡的。

    毕竟,直要少了这么一个牵挂,那么邓红就与英家彻底的割裂了开来了。

    在没有了可能继承英家财富的人之后,这位得不到最后想要的投资的邓家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过自己的生活的。

    说不定,依照邓红曾经的飒爽劲儿,在临走之前还会给予英峰那个狗东西一击重击呢。

    儿子失踪了好啊,实在是太好了啊。

    “所以,你会帮我的吧?”

    靠在董碧昌的肩膀上的邓红喃喃的自语到,而这位终于有机会一亲芳泽的男人,则是十分温柔的将自己的大手盖在了邓红那柔顺又直长的头发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柔安抚着:“你放心,红红,我这就让人全城搜索,一旦有什么消息,我就让人给你报信。”

    “英少爷,我一定会给你找到的。”

    这个承诺的真假,邓红听得分明,她觉得董碧昌是不会骗她的。

    这么多年了,这位曾经上学时有过短暂又美好的爱恋的爱人,却因为相差过大的家庭背景而遗憾的错过了。

    她被迫联姻,而他则是听从了父母之命娶了乡下能够伺候二老的农村女人。

    可是他们却并没有因此而断了联系。

    他们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的联系着,到了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的在警察局中见面,这么一过,竟是就过了将近二十载的岁月。

    董碧昌二十年前对待她是如何的,二十年后对待她还是如此的。

    只要是他承诺下来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想到这里的邓红彻底的放下心来。

    而站在走廊上的丁小雨在抽完了第二根烟的时候,就迎来了那个房间的打开。

    他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每次这位太太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是一拖二拖,直到拖不下去的时候,才是分别的时候。

    可是今天……丁小雨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自己装着香烟的裤兜,那块凸起着的位置,正在男人最重要的裆下……

    了解的,是男人都了解的。

    在英家的太太走向他的同时,这位倍感诧异的秘书,立马就转变了脸上过于惊讶的表情。

    他对着这位得罪不起的贵妇人做了一个十分有礼貌的有关于请的手势之后,就将她亲自给引到了楼下,瞧着对方上了自家的车之后,这才回返上了二楼。

    就像是以往一般,太太走后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办公室内亲自处理的。

    而丁小雨如同以往那般进入到了董局长的办公室了之后,却得到了一个非收拾打扫的重要的工作。

    “去,让兄弟们去查查,英家的嫡子,英仕达,这几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的。”

    “若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让他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都先汇报给你。”

    “你再亲自过去盯着。”

    “若是消息是不太好的,比如说只剩下了尸体什么的,就原样的把消息带回来。”

    “可若是消息还算不赖,你瞧瞧对方在哪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再……见机行事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董局长做了一个十分阴晦的手势。

    他用自己的手摁住了自己的咽喉的部位,然后做了一个收拢的动作。

    这个手势丁小雨从局长的眼神中就看分明了,这是有机会就让英仕达变成第一种坏消息的状态啊。

    “知道了局长,我这就让人去盯着。”

    这般悚然的命令,接收到的丁小雨却是神色未动。

    作为一个并不怎么公正的执法者,董碧昌在经历了多代军阀的更迭却依然能够屹立不倒且从不曾被更换过现任的位置,有这样的本事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什么良善的人。

    他这一辈子的良善,差不多都用在了那个叫做邓红的女人的身上了。

    离开办公室的丁小雨甚至觉得,这位在强者面前装孙子,在弱者面前装大爷,多重角色转换流畅的男人,说不定对于那个刚才离开的女人也不见得是真心的喜爱的。

    喜是一定有的,只是那份爱意……

    想到这里的丁小雨忍不住的就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受寒了?那你可是要赶紧去医院瞧瞧。”

    “最近的事儿多,你要多盯着一些。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这个济城又要不太平了。”

    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的时候,董碧昌一直是笑的。

    但是丁小雨就是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把‘感冒’给治好了的好。

    这位见到大势力低头的特别自然的男人,在求生保命方面的直觉那是相当的敏锐的。

    想到这里的丁小雨就赶紧接下了董局长的这个任务。

第二百七十四章 饭馆消息

    他给自己的长官认真的敬了一个礼,喊了一句:“遵命!”

    踢踢踏踏的就离了局长办公室,到一层的大厅之中给兄弟们布置任务了。

    就从今天晚上巡防的三队,四队的人开始,在城里边打听一下,到底谁有英家公子的消息。

    这件小事在丁小雨的眼中看来,应该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根据英家太太的口述,英仕达是从济城校园里边逃课后失踪的,且出入城的守备士兵们对于英家少爷的出入没有一点的印象,基于这种信息之上,丁小雨分析,这位英家的大公子应该还在济城的城内的。

    只要在城里,那就好找的很。

    可是谁成想,他们警察局这么一找,竟是足足的找了好几日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英仕达就像是莫名的消失了一样,让毫无头绪的丁小雨十分的抓狂。

    就在他因为办事不利被自家的长官好一通咆哮了之后,这位心怀悲愤的局长秘书,就在他家旁边一处特别不起眼的小馆子里喝起了闷酒。

    这处馆子的大小是只能容得下两三张桌子的苍蝇馆子。

    按理来说,一个月能挣得几十块大洋的丁小雨是决计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坐下来吃饭的。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晓丁小雨喜欢在这里喝一杯的原因。

    原因就是,这里负责掌勺的老头儿,做旁的都一般,却有一道拿手的绝活,做得济城最好吃的咸鱼炖萝卜。

    这济城虽是省会,却绝对是内陆中的内陆城市。

    想要吃点鱼虾,只能从大明湖这种内陆河湖当中捕捞点淡水鱼解解馋。

    若是想要吃海鲜,也不是没有的,只是现在从胶东半岛将最新鲜的海鲜往这边运,在三伏天中,等到运到济城了,也变成了臭鱼烂虾了。

    若是实在是喜欢吃海鲜的人,那吃到嘴里的都是干货泡发出来的。

    而这个胶东咸鱼,则是一众海鲜类产品之中最为物美价廉的一种了。

    若是家中有点余钱,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隔些日子就吃上一次的。

    只是这咸鱼在海边的人看来是极好收拾的食材,可是搁在济城这个地方,能做好的厨子却是不多了。

    毕竟鲁西与鲁东的菜系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远。

    那么丁小雨自家门前的这个小馆子之中的这道咸鱼炖萝卜,那味道简直就是太难得了。

    这道只看着菜名就知道简单无比的菜肴是怎么能做到好吃的呢,那就不得不提到这位开饭馆的老头的来历了。

    他就像是邵年时的家里一样,都是由着海边迁徙过来的胶东人。

    只不过邵年时的父母手中剩下的余财并不算多,他们家选择了在更加偏远的小村落之中构筑家园。

    而这位来自于烟城的老大爷,却是能够在省府的内城当中买的下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只有个十几平米的体量,却也是一条小街上的正头正脸的门铺房子了。

    这位老儿也正是靠着这不大的门房铺面,养活了一大家口的人。

    想当初他们在租界区内的产业虽然只换来了现在的生活,但是不用在洋人的手底下讨生活,也不用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的房子和地就都不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小老儿对现在的结果还是十分的满意的。

    同时,他们举家迁徙的过程中,也将独属于大海边上的美食给带了过来。

    毕竟他们家虽然是迁到了内府之地,可是谁还没有一些亲戚朋友的依然生活在胶东半岛之上,能为家中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独属于家乡的美食呢?

    这就是这老头开这个小馆子的底气。

    因为他们的小饭馆之中,哪怕只有这一道菜,也足够他们赖以生存了。

    毕竟这道菜,除了其中的青萝卜是产自于济城郊区的菜农的手中,这菜肴之中其余的食材,哪怕是惯用的盐巴,下饭的面酱,无一例外,全都是产自于几百公里之外的胶东半岛的。

    咸鱼炖萝卜当中的咸鱼是由胶东湾的入水口处的深海处捕捞上来的鲅鱼制成的。

    也只有这种体长能长到两米半左右,最重体重甚至能够超过200斤的肉质肥厚的硕大海鱼才能晒出来哪怕是脱了水却依然敦实厚重的炖咸鱼的主材料的。

    由于鲅鱼本身的刺儿极其的少,中间鱼骨又较为硕大的缘故,在跟萝卜炖在一处了之后,就算是火候稍微大一些,炖的时间长一些,也不会因为鱼肉较其他的肉类松散一些的缘故,而将不好入嘴的鱼刺炖到萝卜的当中,造成入口的口感不佳的问题。

    也只有这种肉质肥厚的鱼类,才能吸入到更加饱满的酱汁儿,将粗海盐的鲜咸,烟城面酱的厚香以及经过炖煮后吸入了饱满的鱼类脂肪反馈出自身清爽的萝卜汁儿……统统的吸纳进几身,从而达到一种味觉平衡之感,使最普通的食材也变得极其美味了起来。

    丁小雨这种人都极喜欢这一口的味道,就别说周围的这些个没什么钱去大饭庄的底层人,对于这里又有鱼又有肉的喜爱了。

    这不,坐在丁小雨后面这一桌的人,就是平日里吃不得什么好的拾荒人。

    他们平日里都在城外的垃圾场内游荡着,在诸多的垃圾之中搜寻着依然能用的东西。

    多数时间都是食不果腹的维持着,只有在偶来运气的时候,得了几件能值几个铜圆的东西,购得日常所需了之后,再来这个小馆子当中打打牙祭。

    毕竟鲅鱼这种鱼虽为海鱼,却是产量丰富,量大价廉,青皮的萝卜荒郊野岭之处,甚至都能寻出两颗。

    哪怕这是一道肉菜,在这里也没超过十几二十个铜板的价格。

    若是少来一些,七八个铜圆就已经足够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所以今日,得了一笔大买卖的两位拾荒人在从前街口的当铺当中卖了所得之后,就花了一些零头过来美餐一顿。

    实在是今日的收入堪比他们以往的多个月的所得还多。

    做完了这一单了之后,这两位总是结伴的拾荒人,甚至打算用这不算少的浮财去进点针头线脑的,推到这济城县下的村落之中前去贩卖。

    当一个靠着微薄利润过活的小行脚商人,好摆脱现在这又脏又臭的行当,也为自己挣出一个出路才是。

    大概是对于美好的前景过于的憧憬,这两个人就着一大碗加量又加价的咸鱼炖萝卜就喝了不少的酒。

    酒气上头了之后,一些能说的和不能说的,就被他们给偷摸的说了出来。

    躲在角落中的两名拾荒人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对一些事情与消息十分的敏感。

    而他们谈论的与自己所得的余财有关的事儿与人,恰恰就是坐在他们前面的丁小雨想要得知的人的消息。

    拾荒者甲:“哎,你说咱们扒下来的那个年轻人身上的衣服咋就那么值钱呢?”

    “旁的不说,内里的里衣竟然是丝绸做的呢。”

    拾荒者乙:“可不是吗?他手上还带着俩戒指呢。”

    “只当了其中的一只金的就得了好几块大洋,你说那个翠绿的玉扳指又能值多少钱?”

    说到这里两个人明显压低了声音,他们也知道这般的好货来历说不清的话,怕是要被人黑吃黑的黑掉的。

    这也正是他们不敢去典当行当中去死当的原因,谁能保证这般之前的物件儿若是当掉了,那当铺的老板不会为了其价值玩儿一出黑吃黑吧?

    底层人有底层人的智慧与直觉,只不过他们从不曾想过,等同于最底层人才会来的小馆子当中,却有一个不起眼的人与那些上等人有着极为紧密的瓜葛。

    当这两个醉醺醺的拾荒人勾肩搭背的往他们的临时居所走去的时候,却在出了馆子的第一个路口被一个陌生人给堵住了。

    这个人穿着下层劳工们最喜欢的上下分离的短打的装束,但是那着在身上的衣服料子却是有些奇怪。

    平常人穿的都是有些刺人的麻衣,这人竟是用上好的细棉布特意裁制成了那般难看的衣服。

    又因为纯面衣料一坐下一起来就会搞的皱皱巴巴,也不怪这两个拾荒人在小饭馆那种昏暗的环境之中没看出丁小雨身上的不妥了。

    “二位,留步啊,我听说你们捞到了好货了?”

    “不知道能否给我瞧瞧?你们放心不白要你们的东西,我呢最近在寻一个人,若是这东西与那个人无关的话,我就还给你们,绝对不会抢你们的机缘的。”

    这两个拾荒人到了这个时候,身上的醉意一下子就清醒了三分。

    他们嘴巴发苦,心中发颤,因为站在对面的男人虽然态度友好,但是他手中却是端着一把比一般的手枪要大上一圈的驳壳枪,那黑洞洞的枪口反射着寒光,正对着他们两个人中间的所在。

    他们就算是不想给丁小雨一观,那也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于是,这两个拾荒人,就赶忙慌张的掏出一个小口袋,在其中翻找了半天,才将那存在最里边的扳指找了出来,递给了面前突然冒出来的杀神。

    “这是……”

    这扳指到了丁小雨的手中,被他拿到了半空之中对着月光好一顿的端详,不说旁的,只说这扳指的成色,就是一绝好的东西。

    玉扳指透而不浮,上边半边的绿翠而不散,成色堪称极品,可是丁小雨的目光却不放在这般极品的玉石之上,反倒是一直沿着扳指儿的边缘处逡巡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印记。

    “找到了,果然是啊。”

    得亏这丁小雨心细,一般人若是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这扳指儿内壁的最下处用微雕的手法刻了三个小字儿。

    那字儿分明就是一个人的名字,代表了这个扳指儿主人的身份。

    而那三个字儿就是英家太太摆脱他们局长大张旗鼓的寻找的人。

    看到这里的丁小雨啪的一下就将扳指给握在了手中,他抬起眼皮儿对着面前的两个拾荒人森然的问到:“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的?”

    “要不我还是问的直接一点吧,这东西你是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吧?那尸体现在正在何处?”

    “若是给我指出来让我寻得找便罢了,看若是说不出来也找不到的话……你们两个今后的好日子别说是过了,怕是连今晚这顿酒都是白吃了的。”

    这**裸的威胁让对面的两个拾荒人一个没忍住,噗通,噗通,一前一后的就给丁小雨跪了。

    长期在垃圾堆中的生活,让他们学会了蝼蚁的生存之道,他们一边砰砰砰的奋力的给丁小雨磕着头,一边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东西都给说了出来。

    “我说,我们什么都说!”

    “这东西的确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可是那人却不是我们杀的啊。我们两个人是城郊以西的垃圾场的拾荒人,从来只翻找垃圾,却从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啊。”

    “那具尸体是一个岁数不大的青年人,是我们三日前在垃圾堆中无意中发现的。”

    “原本打算着赶紧跑回城内报告到警署的,只是这青年人身上穿的衣服得体,还带了几个很是值钱的手势。”

    “我们兄弟两个被这么多的钱财给迷花了眼睛,等到反应过来了之后,我们早已经将这尸体的内衣外裤全都给扒下来了。”

    “那丝绸的里衣,还有他尾指上带着的一个金戒指被我卖给了当铺里边,做了一个死当。”

    “其他的您都看到了,东西就在您的手上。”

    “我们也不知道那具尸体与您这种大人物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只是,只想着发一笔死人财,能有个做小买卖过日子的银钱啊。”

    这两个人说完之后就砰砰的磕头,没敢闲着。

    对面那端着枪的人却仿佛没瞧见一般的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他大概是纠结着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待到想明白了之后,才对面前两个人说出了他的决定:“那具尸体现在在哪?”

    拾荒二人组对视一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喜色:“那尸体我们怕被别人给发现了,就从垃圾场里边挪了出来,给搬到旁边的乱葬岗当中,寻了一处深坑给掩埋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疯女子

    “好歹我们兄弟的前途都是因为这具尸体而来,哪怕是知恩图报呢,也要给对方一片安身之处吧。”

    对于这两兄弟的回答丁小雨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这两个人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是为了稳妥以及后续的不必要的麻烦。

    得亏今日阴差阳错,否则英仕达的失踪到真的成了无头公案了。

    只是这尸体被扔到了垃圾场这种地方,怕是仅有的那点线索,由着拾荒人一番找,一掩埋,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万幸的是,董局长要的结果却算是基本达成了。

    英仕达早早的被别人杀死总好过被自己打死的要好很多。

    自己没有经手这种阴私之事,今后能被人掌控的把柄就少上一个。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对丁小雨还是董局长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人的线索拿到了,剩下的事儿办的就能快上几分。

    警局的兄弟们在丁秘书的带领下于乱葬岗翻出来了英家少爷的尸体的事儿也如同一闪而过的秋风一般,吹遍了整个济城的南北东西。

    不过半日的功夫但凡是有点渠道的人都知晓了,英家的大少爷,嫡系的唯一儿子,邓家的外孙,死在了城西的垃圾场内。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名为阴谋的阴影。

    是谁能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少爷,而没引起各方的注意呢?

    又是谁能胆子如此之大,不惧英家人的报复呢,而就是谁能在英仕达的死亡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呢?

    所有与英家人有点关系的人家把大部分的目光放在了与英家现在摩擦越来越大的日本人的身上,还有小部分的人将眼神投给了英家下一代仅剩下的男丁的身上。

    以前的那位是一个连家门都没办法进去的……小老婆生下来的私生子。

    但是别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英家家主英峰唯一的子嗣了。

    哪怕英家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情元气大伤,不成气候了,可这个以前一点声都没有的私生子却成为了英家下一代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说是不是这家人干的,都没几个人相信。

    无非是有些人不相信那小老婆有这样的本事罢了,但是这却避免不了,英家的某些重要的人物却是信了这个谣言。

    因为英家太太有理由相信……英峰是一个为了真爱什么都可以不顾的蠢货。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狗东西忍受不了自己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掐死了自己的依仗,捧着他那个品学兼优,乖巧听话的野种,来继承英家这偌大的家业的。

    越想越有可能的英家太太猛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她的儿子变成了一具尸体的消息穿到她耳朵中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房里足足的躺了三天。

    这三天英家的太太是极其安静的。

    她不哭不闹不见任何人,只是在拼命的想着一些事情。

    谁杀了她的儿子,今后的她应该何去何从?

    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英家的太太也没理清楚这一团的乱麻。

    直到这一天,那个从来不曾在主宅中出现过的野种竟然公然的坐在了她英家楼下的大厅中的时候,英家太太才将一切都给想明白了。

    不管是谁做的,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在那个废物英峰的身上总没错的。

    她的儿子没了,那么,英峰的儿子也就别活了吧。

    只不过,当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她还是想好好的活下去的。

    毕竟,她不缺钱,不缺势,哪怕是踹了这个英家的蠢货之后,她也不会缺了男人的。

    那么,自己要做的这件事情就要仔细一些,不要露出太多的端倪,毁了英家的同时,还让对方寻不到自己的头上。

    她要长长久久的活着,将英峰踩在自己的脚下,替自己养了十七年的蠢儿子报仇,让所有的英家人给他去陪葬。

    想明白了的邓红径直的坐在了自己卧室那硕大的梳妆台前,对着身后的张妈吩咐到:“替我梳妆,收拾所有属于我的嫁妆与财务,带上所有忠心我邓红的仆役与护卫,我们回家,回邓家。”

    “我要让我哥哥出面,跟英峰这个混蛋登报离婚。”

    “作为我儿子死亡的补偿,我要让我哥哥替我在英家的身上撕下一整块的肉来。”

    “我就等着,看他英家怎么倒下,等他匍匐在我的脚下,替我儿偿命吧!”

    说完,邓红的身上就浮现出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气势,而这种气势却让看到的张妈热泪盈眶。

    这才是她意气风发的大小姐呢,多少年了,被英家这个烂泥塘给坑成了如此的模样!

    “哎!小姐,咱们回家!”

    英家太太的离开是没有避开这个大宅之中的任何人的,若不是英峰正在为筹集资金而奔走的话,最好面子的他一定会将邓红给强势的阻拦下来的。

    现如今,儿子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济城,他老英家总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儿子就绝了后吧?

    说什么从旁支过继过来也能抵得上一个亲儿子,这没流着自己的血脉的儿子还能叫做儿子吗?

    所以英峰将他在外边制办了的那个小院落之中的儿子带回到了英家的大宅之中他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毕竟,他不是没将这孩子的真正的母亲给一并带回来吗?

    作为他的正牌的太太,甭管是嫡子还是庶子,不都是要存称一声太太与母亲的吗?

    四舍五入,也等同于这个小子就是邓红的儿子了啊。

    只可惜,男人与女人的思考角度永远都是那般的不同。

    英峰没想到,没有了儿子的制约之后,邓红会表现的如此的决绝。

    若是讲到济城的邓家,那也是有些年头的大家族了。

    当然了,跟着从外城的初家镇起家十七代一个镇子基本上都是姓初的人相比,他们家的底蕴还不至于如此的深厚。

    但是作为一个地道的老济城人的后来发家的家族,这地面上的熟稔,也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够比拟的上的。

    邓家的祖宗是个本事人。

    从前朝起只不过是一个绸缎铺子里边的小伙计。

    因着存了几年的钱,又加上原本工作的便利,就大着胆子的从绸缎庄当中进一些铺子中淘汰下来的,没法卖给大户人家的缎子织锦之类的上点档次的料子,然后带着一把大剪子,一条皮尺,一小兜子兑换出来的铜板,推着一独轮车的残次品就下了乡下了。

    作为农家户来说,他们能自己纺出来土布,甚至还可以将这些麻布,棉布的送到乡下的小染坊里着上色,就等同于是自给自足了。

    但是无论是贫穷的还是稍微富足一些的,都希望在结婚,拜寿,亦或者是族中的大事儿之中穿上他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丝绸锦缎。

    现在,邓家的小伙计勇敢的推着这些‘金贵’的料子下了乡了,这可是他们进了城之后也不敢进去随便瞧瞧的绸缎庄里边的货物呢。

    人家标的价格不低,可却是能让他们这些个人家咬咬牙买上几尺的实在价。

    最贴心的是人家多少都卖。

    价格都是论着尺头算的。

    你就算是买上一方帕子的料子,人家小推车底下挂着的小口袋之中也是有这种琐碎的料子卖的。

    若是家中实在是没有余钱了。

    这位小伙计竟然还可以以物易物。

    收购的价格就按照镇上的价格比对着来,当然了,人家也不是什么都收的。

    乡下土布,不要染色的那种他收,当年的新鲜麦子与稻米他收,活的扑腾腾的公鸡母鸡他收,再其他的不好储存的东西,他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用他的话讲,干货能存的他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兑换一下的,可若像是鸡蛋,水果,蔬菜这般放两天就要臭掉的东西,他这小本买卖是真的不敢收的。

    可只这一些,就已经是很照顾他们乡下人了。

    这是一个良心人。

    因着乡里人对于邓家小伙计的实在有所感念,以后但凡是这位小邓过来,那这十里八乡的想要换好料子的人,肯定就将银钱或是物品准备的妥妥的。

    不让小邓回城的时间太晚。

    这边乡里人给的实在,那边回去的早一些的小邓就能将早就承诺好的东西卖的顺利。

    乡下土布在城里卖不上价格的,但是架不住以物易物它换的价格低,有专门做土布生意的小行脚商人,从小邓这里拿结实又细密的土布,做的就是其中一来一回的差价生意。

    待到小邓拿到了比之预估的还要多几个铜板的价格之后,再把鸡鸭鹅等各种土味,山珍河鲜等各种干货往城里的大馆子中一卖,他这一来一回赚出来的钱,比之他原本在铺子里当小伙计赚的钱……可就无法同比了。

    邓家就是如此的发家,变成了现如今济城锦绣绸缎庄的大老板,山东省内最知名的黑虎牌丝绸织布的布料商。

    邓家在济城府郊区的两家织布印染的厂子,机器是常年轰隆隆的转着的。

    这个品牌之所以能够横行整个山东省的大半个区域,靠的就是比寻常的布匹更为敦厚和细密的针织手艺。

    山东人的实在,在这个牌子上得到了极大的体现。

    若是说沪上的飞花与广州的海潮牌是以多变的花色与轻盈的质感取胜的话,那山东的黑虎牌则是以经久耐穿,物美价廉牢牢的控制住了整个省份的销售额度。

    大家尤其是中低层收入的城市家庭,买布料的时候只需要往这些个牌子上一下手,顺着布料的边缘这么轻轻的一捻,嘿,谁厚谁结实,谁轻薄谁浮躁那是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判断的出来的。

    哪怕后来的花布与针织品都学会了挂浆这套坑人的把戏。

    吃过亏上过当的老百姓们只要尝试过一次,那是头一转,立马就回归到了黑虎的怀抱之中。

    那种上了浆的布料的厚度是跟纯针织出来的黑虎牌一模一样了。

    可是这新买的布料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

    下水!

    只要是那料子中掺和了一点的棉麻,遇到了水都是要抽抽着缩上几分的。

    待到这种挂了浆的料子一下水,这家中的主妇只需要这么一淘换,嘿!什么都没加的清水当中愣是给它搅合出来了一盆的浆水。

    黏糊糊的沾手不说,想要洗干净了还特别的麻烦。

    就算是废了大气力给这一层秃噜清爽了,可等到从晾杆儿上拿下来一瞧……嘿!这群黑心的奸商!

    这布料竟然直接抽抽了近一寸的幅度。

    一寸的长短对于一个卡着边儿买衣料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件儿原本要做成垂脚面长大褂的衣服,现如今只能做成及膝短遮长褂子了。

    而想要做个半身的短褂子的打算?怕是就要直接变成半身的坎肩儿了。

    这等同于糟蹋了一身的料子,那些个存了许久的钱才想着给自己添一件儿能穿得出门的褂子亦或者是外出访友时的门面衣衫的,这一下可是落了所有的打算,吃了一次狠狠的教训。

    你说这事儿若是搁在一般人家的身上,他还敢为了贪图那点便宜以及没见过的新鲜花色而再上一次当吗?

    这一来二去的,黑虎牌就在大半的山东省内一家独大了。

    滋润的这邓家的财富也跟着一点点的水涨船高。

    现如今邓家的大小姐因为伤心过度愤然合离了,不过是一嫁出去的小姐,邓家不但养得起,还得可劲儿的给自家的小姐撑腰的。

    在外人眼中邓家现任的家主也就是邓红的亲哥哥,是一个十分开通且能够为兄弟姐妹们出头的好家主。

    可是真搁在这两个人一见面的时候,谈论着的话题却是怎么将这件事儿利用好了,再从英家的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待到这邓红的亲大哥从自家妹妹嫁妆中自带的一独栋的小阁楼之中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可没他刚寻过来时那般的沉重了。

    邓红这近二十年的英家太太可真是没白当,最起码英家除了烟馆之外的行当,收入几何,那些是最赚钱的产业,又有哪些会应为最近英家的资金周转不开会对外悄悄的抛售的,邓红是一点不拉的跟她的亲哥哥通了气儿。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两方人

    不说旁的,只这消息被他们兄妹俩给坐实了,就能替邓家的当家人剩下近千块的大洋,若是那些铺子真的如同当家的妹妹所说的是实在的产业的话,那后续由着这些个铺面所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收入,才是其中的大头呢。

    待到这邓红送走了自家的哥哥,紧紧的关上了这栋小楼的大门的时候,坐在梳妆镜前的邓红却是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张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见到大小姐坐到了桌前的张妈,特别自然的就将小姐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给放了下来,用篦子一下又一下的替小姐通着头皮,将不小心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丝儿梳开,让被发型箍了一天的头发再一次的恢复柔顺。

    而就算是做着这种仔细的活计的张妈也没忘记了回答自家小姐的问询,她的话十分的温柔,可是内容却让人细思极恐。

    “做好的呢小姐,厨房里的庞妈做完今天就要回乡下的老家了呢。”

    “太太若是习惯了她做的饭,怕是以后就吃不到了呢。”

    “至于英家的那条老狗,吃的顺不顺嘴,吃后又有什么麻烦,那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啊。”

    “毕竟这庞妈妈可不是咱们邓家的家生仆役,咱们离开的时候,人家可是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走的呢。”

    “像是厨房这种重地,里边请过来的人可不都是老爷本家用的惯的?”

    “小姐啊,你就是心善,都离了那个家了,还替旁人操这么多的心?”

    听到了张妈的回答,邓红仿佛彻底的放下了心来,她的关注点再也不放在了英家的身上,反倒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之感问张妈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的那两封信可是递出去了?”

    张妈这次的神色则是变得轻松了许多:“早就递出去了。”

    “前面那封匿名的,我找了丐帮的人帮忙送的,那些个脏小子,最适合做这种事儿了。”

    “收信的人不会多问,送信的人也自认自己是个瞎子。”

    “只要那内容是真实的,人家就不会把手伸出来,坏了规矩的往下查的。”

    “至于给董碧昌的信……小姐……真的要约这个男的见面吗?”

    作为一个看着小姐长大的老人家,她从一开始就没看好英峰这个狗东西不假,但是同样的,在很早以前她也不喜欢那个姓董的啊。

    若是这俩个男人非要分出个胜负的话,那就是英峰外表像是条狼,内里却是一条狗,而这个姓董的,却是是正好与英峰掉了一个个儿……对于张妈来说太危险,还不如那个姓董的……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儿。

    听了张妈的劝,邓红却是笑了:“谁会想要跟他过日子啊?”

    “若是上学那会,我还会与他纠缠一番的,现如今他翅膀硬的不是我能掰得断的……那我何苦还想着让人俯首帖耳呢?”

    “不如做个露水的情人,想起来了就凑一起说说话,彼此利用,也相互提防罢了。”

    “这男人啊,我现在到底是想明白了,只要是好用能用就行,若是谈感情的话,还是算了吧。”

    难得自家的小姐如此的清醒,张妈也就彻底的放下了心。

    可她却不清楚,邓红离开英家之后,只吩咐了一个人,送出了两封信,就将偌大的济城府,不!是偌大的山东省给搅合了一个天翻地覆。

    两封信的影响之深远咱们暂且不说,只单单说这厨房里边的老妈妈的所作所为,就足够让济城人谈论上整整一年了。

    这一天对于英家人来说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对于邓红如同打脸一般的离开与高调的登报离婚的举动,英家的家主英峰是十分的暴躁的。

    但是对于那个外室的儿子,以及一收到了消息就积极主动的搬到了英家大宅美其名曰要安抚家主那颗受伤的心灵的小情人来说却是值得庆贺的一天。

    他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大饭厅之中,等待着身后的仆役将一道道精美的佳肴端上饭桌,享受着这家主人才能享受的伺候,并且在不久之后,他们的身份也将彻底的改变。

    他们再也不是被人鄙夷的私生子与见不得光的老情人了。

    他们将会变成英峰身边的女人以及这位当家人家中唯一的继承人。

    就因为这个,这顿饭吃的是相当的和谐。

    温柔的情人处处捧着自己,乖巧的儿子还特别的争气听话。

    没了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在其中捣乱,连家中的氛围都跟着好了许多了啊……

    心情莫名顺畅了的英峰就多吃了几碗饭。

    然后,这饭桌上的三个人前一秒钟还笑脸盈盈的大谈美好未来呢,这后一秒钟……

    ‘噗!’

    英峰一口老血就喷在了雪白的桌布之上。

    此时的他腹中一阵巨疼,就像是有一把剪子在他的肚子里一通的搅合。

    而跟随着那口鲜血一起喷出的,还有一层可疑的白色的泡泡。

    让这些血就像是岩浆一般的将英峰的口鼻连同喉咙都给灼的刺痛难耐,火燎生焦。

    因为他吃的最多,现如今是瞬间倒在桌上,抽搐几下,就再也爬不起来。

    而那饭量相对小一些的狐狸精在觉出了身体的异样又见到自家老爷有了这样的反应之后,那是惊恐后退,强撑着不适打算往这大厅的门外爬去。

    她要赶紧叫人进来,给他们请医生才是。

    谁成想这位为了让三人吃顿温馨的晚餐,故而将周围的仆役都给遣出去的女人,好不容易强撑着挪到了这饭厅的大门处时,她将手猛的往外一推,那门竟然从外面给锁上了。

    总是在饭桌边伺候众人吃饭的老妈子,因为新来的女主人事儿事儿的,她也懒得伺候,正好厨房的厨娘干完了今天就要回老家了,过来领完了工资听说了她被赶出来的事儿,就说帮她盯着前面十分钟,等到老爷一家人用完了再过去通知她。

    这老妈子也没起疑,只觉得这老姐姐果不愧是个和善的人儿。

    那是千谢万谢的离了饭厅的门,先去了后院去收拾另一摊的活计了。

    而这位接替她的妈妈,就是做了里间饭厅里那顿饭的厨娘。

    当中的汤水都是她亲手熬的,加了丰富的‘食材’,拥有着让喝的人永生难忘的味道。

    大概是怕旁人再打搅了老爷与新少爷夫人的团聚,这厨娘还十分贴心的将外面的插销给扒拉了下来。

    旁人若是偶从饭厅经过,也只会以为老爷在饭厅之中有重要的事儿需要面谈,不容外人打搅。

    这就会让下人们自动的避让开正在开餐的饭厅,无事不会来这里转悠的。

    待到做完了这一切,这位厨娘才脚步匆匆的从此处离开。

    离开时她于这座公馆的所有的财务都放在左边胳膊上挎着的那个小包裹之中了。

    这是大概是她在济城待着的最后一个晚上,开往胶东的末班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

    待到她上了火车,这里的事儿才会真正的开始发酵。

    下得车来,会有太太的人给她一张船票,听说只要下了那艘开往广州的大船,就能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了。

    对于这位厨娘来说,寻找儿子成为了她一生的执念。

    若不是太太家的人南来北往的做着生意,帮她留心着各种有可能找到儿子的线索,她这辈子想要跟儿子团聚,大概也是痴心妄想了。

    所以,无论太太让她做什么,厨娘觉得,都是理所应当的。

    做人应该感恩是一说,想要得到什么也就必须付出点什么的道理……她懂。

    做完了这些事儿的厨娘,就像是她在后厨杀掉了一只鸡,剁掉了一条鱼一般的自在。

    但是她封锁住的那道大门,不但保护了她自己,更是护住了施恩于她的太太。

    人死如灯灭,只要这三个人死的透透的,那些无关自己真正利益的人就不会去过度的关注到底是谁杀了英家的一家三口。

    因为那些与其相关的人,在看到英峰死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立刻报警将罪魁祸首抓出为他报仇,而是怎么在英峰的死亡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

    而警察局的那些笨蛋们……

    被无数人念叨的董碧昌突然就打了一个冷颤。

    至于他打冷颤的原因……是因为在几分钟前刚才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他的老情人的来信。

    信中的东西写的不甚分明,却是给他透露了许多让他细思极恐的消息。

    比如说,邓红想要谋求一些英家的产业,已经摆在了明面之上了。

    她甚至都不用他这个警察局长出面去以权压人,只是需要她在动手抢夺的时候,他能多派些人手保护她的安危即可。

    而这些产业,一眼瞧过去就不像是英峰能够轻易脱手给人的好东西。

    可是这心中邓红的语气是那般的理所应当,就好像她动手的时候,英峰是决计不会蹦出来阻拦一样。

    乍一看,像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胡搞。

    你当能盘下这么大的烟馆背后还做土方生意的人能是善茬吗?

    邓红以前敢为所欲为那是因为还盯着英家太太的名头。

    可是现在,主动登报离婚的可是你邓红啊,若是还敢胡搞,是当英峰是一个死人吗?

    ……

    等等,死人……

    董碧昌捏着信纸的手一攥……

    难道说……

    想到这里的董碧昌,嗖的一下就从自家的沙发上蹦了起来,抄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警服,将手中的信件往案几上一扔,就开始往警局处赶去。

    他觉得邓红的这封信中所提及的事儿并没有表面上瞧着的如此简单。

    他要派几个人去英家的大宅处瞧瞧,去看看到底是自己太过于疑心了呢,还是邓红这个疯女人真的搞出了什么大事儿。

    只有两方的资讯相等了,他才能在这些事件之中替自己捞一些好处。

    毕竟这偌大的济城城府之中,谁不知道这些年,做土方生意的英家主做买卖可都是暴利。

    既然别人在这个时候能蹦出来咬上一口,他这个当警察局长的,自然也可以寻机捞上一笔的吧?

    要说这董局长还真是敏锐。

    因为就在他往警察局赶的时候,居于济城使馆区内一栋属于日本株式会社的小楼中,济城会社的分会长三井夭寿也正在看着一封出自同一人之手的信件。

    这个坐在膏药旗的面前,留着仁丹胡,穿着传统的日式浴袍,脚底下还有一双走起来就嘎哒哒的木屐的瘦小的男人,坐在那张能放下八个他的中式大台桌的后边对着这封意味不明,实际上只有几句话的信纸足足看了许多遍了。

    因为就算是这位三井夭寿再怎么自诩自己是一位中国通,而那封信上的话语再如何的简单,在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也是看不懂这封信到底想要告知他什么的。

    “温桑,你能看得明白这句话吗?这是不是中国人常说的语病问题啊?”

    三井夭寿指着其中最关键也是他最想不明白的一句话,问起了自从他来到了中国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的贴身翻译。

    这位从小就在日本留学,并且在学成之后定居在了国内,为了显示自己亲日的态度,还娶了自己在留学时认识的大学同学,并积极主动的与日本军方派的代表以及在他们身后予以钱物方面的支持的大财阀进行接触。

    最终由于他对于日方的忠诚之心,终于感动了三井家旗下的分会长的认可。

    并将其指派成为了驻中国分公司的中文翻译,隶属在三井夭寿的旗下。

    这份工作以及这个安排,让这位被三井称之为温桑,实际上真实姓名叫做软木温的二狗子那可是激动极了。

    在公司的大部分员工还不曾往中国进发的时候,这位仁兄就不计酬劳的给分会长三井先生进行了中文的培训。

    看到这里不少人又觉得奇怪了,叫做端木温啊,听着像是之日本人的名字啊。

    这家伙不会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吧?就为了媚外?

第二百七十七章 毒发

    实际上端木这个姓氏最早的起源是源于中国的,而这位仁兄的姓氏十分凑巧的正式复姓端木。

    这不但给这位大兄弟融入日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同时还拉低了自己在中国被仇视的程度。

    现在他来到了济城,能不说自己的国籍就从来不提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人。

    而他努力的淡化自己到底是哪里人的行为,最起码在不了解其中内幕的人的眼中,做的还是挺不错的。

    作为老家并不是济城的端木温来说,平日里只要用日语交流,就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二狗子的身份。

    可是当只有三井夭寿这些日本人与他一个人的时候,这种太过于明显的国籍的区分,却在无形之中被昭显了出来。

    就好比现在,三井的表现看似是对他的亲近和信任,但是话语之中表达出来的深意,却依然将其排除在外,只拿他当成了异国的翻译来对待了。

    可是端木温这种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老板表示出任何的不满呢?

    他不但一点不显,反倒十分热情的将自己的脸凑到了那封信件的面前。

    “英家人是绝对不会乖乖的还你钱的。”

    “这里是中国,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两句,让三井想要进行一番分析都无从下手。

    这让看来这封信的端木温也是一头的雾水,他将对方递给他的信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诚惶诚恐的一低头,就给大桌子后边的三井会长鞠了一躬:“属下才疏学浅,实在是参悟不透这封信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不管寄出来这封信的人想要做什么,这件事儿都是与英家有关的。”

    “对方欠我们十万块大洋的土钱这也是事实,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英君让我们宽限一些时日,看在以往合作还算是愉快的份儿上我们已经让给他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凑钱了。”

    “现在,也是时候,将应属于我大日本国的银元给要回来了。”

    嗯……有道理……

    既然收到了这么古怪的一封信,那对于英家的收款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方这一个月来,用陆陆续续的小额还款拖着他们上门要债的人,企图用现有的盈利慢慢的进行累计,从而达成最不伤筋动骨的还款方式?

    这是做梦啊。

    若是他们三井株式会社的下线代理商都依照这种方式来购货与还款的话,被人还以为他们不是做土方生意而是特意来中国做慈善的呢。

    想到这里的三井夭寿就将这封没头脑的信件折了三折,原给塞回到了这封不见任何封面的信封当中,并根据这封信上所言,做出了后续一系列的安排。

    “去,明天一早,派一队我们最精锐的武士去英家把钱要回来。”

    “看在他忠心耿耿的替我们销货的份儿上,我最多只给他三天。”

    “其间你找些闲汉帮手,不分白昼的盯着英家的公馆,若是英峰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马上差人来报。”

    “是!”

    端木温回答的特别的干脆,在做出了这么一番布置之后,三井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不再做多想,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也就是这位日本人对于自己国家的武力震慑太过于自信,忘记了做事儿要趁早的金玉良言,待到他第二天一早起来,再得到消息的时候,那是黄花菜都跟着凉了。

    他不像是董局长,对于任何事情都抱有求真的**。

    这位感觉到了一丁点不对就立马动身的警察局长,在回返到了警局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让人往英家那边跑一趟,在暗处盯着英家,时刻关注着英峰此人是否有所异动。

    至于现在已经是戌时的小尾巴,就算是警察局这种一日里都会留人值班巡逻的地方,蹲在警局里的兄弟也不过二三。

    所以,董碧昌哪怕是亲至,派出去的人手也是有限。

    他们进不得英家的花园院落里边,只能一人前门,一人后门的只做粗浅的监视。

    毕竟在来这里之前,这些巡警们已经从就在这富人区的街口以及英家公馆的对面这条路上趴活的黄包车夫的口中得知,赫赫有名的英家,今日刚刚上演了一场妻妾之争的闹剧。

    失了势的大老婆怒而发难,主动的与英家家主英峰离婚了,为了表明是她踹的那男人,这厉害的女人还登报声明了呢。

    至于这位英家的家主,在一番鸡飞狗跳了之后,亲自去那边的河柳巷中将那位小娘们给接回来的事情,当时无论是在这条街上居住的用户,还是在这附近拉活的工人,那是不少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自从英峰带着那个小娇娘回到了大宅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消息对于负责监视的两位巡警来说算是利好的消息。

    毕竟这人在自己的家中,若不是头上突然给扔了一颗炸弹的话,应该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第二天早上出门了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前来替岗的兄弟们就会过来了,那些更加专业,人数更多的警探往这边一趴,就没他们两个被临时抽调过来的小巡警什么事儿了。

    说实话,作为底层人,真心害怕给高过自己太多的人办事儿了。

    这事儿若是办成了还好说,人家最多是当成了理所应当的样子,说不定连酬劳都不见得分你几分的就把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可是这事儿若是没办成……呵呵,那所有的罪过,怕是就要全算在你这种小人物的头上了。

    这大院的附近他们也瞧遍了,真没什么能藏危险人物的地方,总算是踏实下来的这两人,也不分什么轻重的次序,一人守着一个门,就等着早起起来汇报了。

    要说这监视的工作的确是轻松。

    大晚上的济城也不算是个太平的地方,就算是富人居住的地方除了那种出门办事儿的,其余的人家也是不怎么出门的。

    他们监控的前一阵还算是好的,偌大的街道上一个人也不见的经过。

    只是大概在晚饭时间左右吧,就从这英家的花园的正门走出来了一个拐着包袱的中年妇女。

    瞧着穿着打扮,上下两截的布褂子,脚上等着一双蓝底儿白碎花的布鞋,走路十分的瓷实,胸膛也挺得板正,一瞧就知道是这英家内里的管事的,光从外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这负责看守前门的人只是用眼睛扫了这位妇女一眼,为了不暴露了他们警长让他们监视英家人的事实,为了稳妥起见,他还跟着这位管事一般的妈妈过了这条街的路口,再从后边追上去,就好像是寻常巡街一般,见到个走夜路的就要上前去问一问。

    “你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啊?”

    富人区域内的路灯灯光还算是敞亮,将这位巡警绑腿下穿着的小黑鞋给照的特别的闪亮。

    厨房的管事妈妈眉头一跳,瞧见对方手里拎着的警棍只是往自己胳膊上挎着的行李上上下的捅咕呢,她这剧烈跳起来的心才渐渐的缓了几分。

    “回长官的话,我是前面英家大宅后厨的管事妈妈。”

    “前几日乡下的亲戚让给给我带了一个信儿,说是我那逃难的时候跑丢了的小儿子,在南方被人给找到了。”

    “我一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就是焦急啊。”

    “连这个月的工钱我都顾不得要了,跟英家的主家老爷辞了工,这就赶往南边去寻我的儿子去啊。”

    “若说我为什么晚上才从宅子里出来?”

    “一是匆忙之间,我要将身上的这几件儿衣服给带上不是?”

    “二一个呢,就是我买的车票就是大晚上才给发的啊。”

    “我若是去早了,就只能在火车站待着等车过来,可是您也清楚,就火车站那个地界多乱啊。”

    “我一个女人,势单力薄的,家底又没多少,若是被人给抢去了车票,我就连哭的地儿都没处去了啊。”

    “所以长官,真不是我故意要走夜路的,这是城里又要宵禁了吗?”

    “那我就忍痛去雇辆车赶紧往火车站赶过去,绝对不会耽误长官们办事儿的。”

    说完,这厨房的管事的就把包袱皮给抱在了怀中,对着这位小巡警是连连的鞠躬,搞得这位巡警反倒是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赶紧收回手中的警棍,左右瞧瞧有没有经过的人。

    若是熟人看到他竟然对着一位中年妇人逼迫不已的话,那他的那一世英名可就真的没了。

    待到他看到周围真就没人,而那妇人表现的也是十分的正常,就仿佛不经意一般的询了对方一句:“你说你是英家的人啊。”

    “那我问你,你从正门出来的时候可曾跟英家的老爷太太道别了?”

    听到这小巡警的问题,厨房管事的眨眨眼睛,带着几分轻松之意回到:“说过了的,老爷念在我辛苦,还特意赏了我一个银元。”

    “本来这事儿应该由当家的太太来赏我的,只是您也知道,最近英家家里有些乱,太太今日刚才与老爷合离了。”

    “这家里没有女主人,这种本应该女人做的事儿,不就只能让老爷暂且做了嘛。”

    “哦,不对,现在这情况瞧着是没有,可是再过几天就真的说不好了。”

    “老爷将外面宅子里养的女人给带回了家中,若是这女人是个有手段的,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升任成为新一任的英家太太了吧。”

    “也得亏我家中有事儿,早早的把这工给辞了。”

    “伺候正经的英家太太那是我们的荣幸,可是这外宅里边的女人,我听说啊,那身份背景可是不太干净呢……”

    说到了这里,厨房管事的立马就闭口不谈了。

    就这种行为,间接地体现了一位大家管事的职业操守。

    对于这位妇人后续的未尽之言,小巡警是不感兴趣的。

    这英家老爷跟他家太太的那点儿破事儿,成天被济城月亮报给报道来,报道去的,恨不得都能出个连载了。

    这外宅的身份,早就被济城本地人给烂熟于心了。

    不就是个红街小楼当中的一个倌儿人吗?第一次接的客人就是英家的老爷,从那以后,也就只接英家老爷这一个人了。

    小巡警是干什么的,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不比普通人要灵通?

    他只是想要从这位管事的妇人口中知晓一下英家老爷现在的状态罢了。

    现在他想知道的消息已经得到了,再难为这位妇人也没什么作用。

    于是小巡警大发善心的对着这还在点头哈腰的妇人挥挥手,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自己将警棍收起来,晃晃悠悠的往英家的花园处走去。

    然后剩下的事儿就是干等着。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钟多半的时候,那英家的花园当中却传出来了一声直冲云霞的尖叫声。

    “啊啊啊!死人了!!啊啊啊!!死!死人了!”

    只这么一声吼,一下子就将蹲在英家对面的街边上的小巡警给吼的从打盹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

    “啥?!”

    一个激灵过后,这小警察就从蹲着的马路牙子上蹦了下来,他将歪歪斜斜的遮挡在眼前的帽子扶正喽,那是抽出警棍就往英家花园的方向跑。

    大概是这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了,当这位小巡警疯狂的按着英家花园外面的那铁皮栅栏上挂着的门铃当的时候,守在后门负责盯人的另外一位巡警就从后面绕了过来,跟这小巡警汇合到了一处。

    “哎?你怎么上来了,万一有人从后面跑了呢?”

    那跟上来的巡警叫做井康,被问及时却是一脸的不甚在乎:“后边的门刚才已经从内里上了锁头了。”

    “我在那边盯了好久,见着门房都下班了之后,才决定过来跟你去内里看看的。”

    “若是真有歹人从那个方向翻墙过去了,说实在话的,光咱们哥俩两个人,还真就看顾不过来。”

    “刚才闲着没事儿,我沿着这个花园的铁栅栏绕着走了大半圈了。”

    “你知道就光能翻墙的地方有多少吗?”

    “这一个花园光是占地就占上了好几亩地。”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全灭

    “就咱们俩,给四个脑袋也盯不过来的。”

    “索性还不如结伴进去看看,若是真有危险,碰上啥跑不及的事儿的,好歹还有个能逃出去报信儿的人不是?”

    小巡警李大强知道他的同事井康这是有些怕了。

    也是,就刚才再英家花园当中响起来的那声惨叫声,若是不知道这里是济城的中心地带的话,大半夜的还以为这是一处闹鬼的凶宅呢。

    只是听着这个声音就知道内里一定是没个好的,无怪井康如此的表现,他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计呢。

    听到与此的李大强也不再置喙,他跟自己的搭档点点头,两个人又疯狂的按起了门铃,只这样不够,那井康还充分的昭现了一位济城巡警的特权,为了让里边的人能够听到,还的敲起了大门。

    “开门!我们是警察!”

    “听到周围有人报警,说是你们这里有人大吼,我们怀疑内里发生了命案,命令你们赶紧开门配合调查!”

    井康这边正砸着门呢,吱呀呀,这大门特别轻易的就从里边给打开了。

    给这二位警官开门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前几日跟着曾经的英家太太邓红去红街找过人的老管家老郑。

    此时的他早就没了一位大管家应有的镇定。

    当他站在饭厅外往内里望去的时候,在听到门外有人自城自己的是警察的时候,就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的将花园的大门给打了开来。

    这并不是说老郑是一位经不得事儿的人,恰恰这事儿由着他一个下人来处理,是怎么都不合适的。

    现在他还要多谢这二位警官的及时出现呢,让他在接下来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至于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毕竟这英家除了当家人英峰外,在济城还有近一二十口子的亲戚族人呢。

    在英家花园当中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要通知谁,不通知谁,都需要时间去细细的考量。

    现在由着警察先接手过去,就给他赢得了应有的时间,待到要处理老爷的身后事儿的时候,他这边也琢磨好应该将这偌大的家业交到谁的手上了。

    毕竟,这等同于他老郑要投了另外一个新主子了。

    这对于他们这种等同于家生子的仆役们来说是一件非常的大事儿。

    但凡英家当家人还有个继承人的,老郑就不会做这样的打算。

    可是今日发生在英家花园之中的惨案,却是将英峰这一房是一网打尽了。

    那个刚从外面接回来的继承人,连同那个刚才踏入到英家正厅的小老婆,与英峰一起趴在那张硕大的餐桌之上。

    口鼻流血,双眼圆睁,看起来在死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只可惜痛苦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这一家三口不过折腾了几下,中毒最轻的那位连起身去推个门都未曾做到,就回归到了阎王爷的怀抱当中,达成了下毒人当初的目的,那是一个不留啊。

    于是,开了门的老郑的的目的达到了。

    这两位小巡警跟随着老管家往这饭厅的所在一瞧,两个人连脚都没敢往里边踏进去,那是立马一人原地待命,一人扭头就往英家花园的外面跑去。

    这是要给还在警局的兄弟们报个信儿,告诉能联系上局长的人,让他赶紧给最大的头头打电话吧。

    像是英峰一家的等同于灭门的惨案,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小巡警能够负责的事情了。

    这也就直接造成了,因着邓红的一封信本就辗转反侧没怎么睡好的董碧昌,刚迷糊到早晨,就被自己的秘书给从家中叫了起来,连收拾的时间都没留出来,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就直奔着英家花园而去了。

    等到董局长亲临的时候,这第一犯案现场已经被警局的人呢拉起了警戒线。

    负责案件侦破的大队长,正带着警局中几个精于刑侦的干探在里边收集证据呢。

    董碧昌也是干脆,他朝着在里边忙活着的大队长招了招手,让他到外面的花园当中,单独与他汇报。

    这队长果真有两把刷子,上来就将这个案件的主要脉络给摸了一个清楚,并且用最为简短的话语把前因后果说给了自家的探长去听。

    “这应该是十分单纯的毒杀,目前嫌疑人也就是投毒人已经经过多方的认证,可以确认为曾经在英家大宅后厨中管理厨房的管事所为。”

    “结合昨天晚上案件发生时的前后经过,可以判断得出,这是一次有目的的投毒案件。”

    “犯案人姓庞,女,黑省人,四十岁左右,东三省几家小军阀被现任张大帅清缴的时候,随着流民逃难至山东。”

    “家中亲眷全无,唯一的儿子还在逃难的路上与其走散了。”

    “后一人举目无亲,正碰上英家当时宴请几家东三省的客商,想要招揽一两个会做当地菜的厨子。”

    “这庞家的妇人就向这英家招人的管事自我推荐,那招聘的负责人见其手脚麻利,人也收拾的利落,做出来的菜又相当的好吃,就做主给聘了一个临时的帮佣之职。”

    “待到这英家的家主开宴的时候,那几个来自于东三省的人见到竟然在山东还能吃到正宗的东北菜,就多跟着赞叹了一句,就因着这一句赞叹,那妇人也就被留下了。”

    “然后,这一待就待了十多年。”

    “根据下人们的说法,这后厨的管事,无论是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好脾气,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跟主人家的接触也不多,无论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除了特意想要吃点什么会跟她说上一句之外,旁的时候她与这两位都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所以,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此次投毒与前任的女主人有关。”

    “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的是,这次事件她应该是预谋已久的。”

    “因为我们的人并没有在市面上发现这女人有购买毒药的行为与记录,而她在投毒之后,就立马去赶了当天晚上的火车,且事发与开车的时间竟然只差了不到一个时辰……”

    “这个点儿可是算的十分的精确了。”

    “她确定自己做成了这件事儿了之后,能够顺利从容的逃脱,在给我们留下了一大堆的未解之谜了之后,她就如同一滴水汇入到了大海一般的,彻底的从我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就在刚才,我让手下的人去查了一下她乘坐的那趟列车,终点站为青城,中途停靠大小站点八处,哪怕就是最后一站青城,就现在这个时辰,想要追其行踪也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半刻种以前,那辆火车就已经按时到站了。”

    “也就是说,从半刻种前,我们就算是彻底的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行踪了。”

    “这就是说,我们空知道犯案人是谁,却是莫可奈何的。”

    “所以局长,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你问我?哦,对,我是局长啊!

    被自家大队长一汇报,董碧昌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没办法,他被惊的有些心肝儿乱颤。

    当对方说出这厨房管事的跟英家曾今的太太没关系之前,董碧昌的心都是吊在嗓子眼中的。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了之后,他才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因为早起他被人从被窝之中叫起来的时候,在听说了英峰的死讯之时,董碧昌就已经清楚了这件事儿背后的真凶是谁了。

    但是这事儿他能跟外人道吗?

    不能!再说了,就算是他说了,也没有任何直指真相的证据能证明此案就是邓红所为的啊。

    更何况,活着的英峰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有些用处,但若是死了的英峰,是不会有人去在意杀了他的人是谁,是不是要替他报仇的事情的,在英峰死后,所有的人盯着的将不会是他被害的理由,而是他死去时,被剩下的……颇为可观的财产的归属。

    作为被优先提醒的那波人,若是他再抓不住机会的话,那可不就白白浪费了邓红的情谊了吗?

    虽然董碧昌知晓,邓红那个女人在通知他之前,一定已经提前下过手了。

    但是对于英家这庞大的产业来说,这并不是一家两家人就能吃的下的。

    正所谓先来先得,总好过等到真正的大佬反应过来了之后,他这边只能跟在身后喝汤的好。

    现在,消息只局限在很小的范围内传播,他只需要将这件事儿压到明天再公布出来了,那这其中就有许多事儿可为了。

    想明白了的董碧昌就拍了拍大队长的肩膀,给对方下达了一个封锁消息,麻痹罪犯的指令,然后出得英家的花园之后又假模假样的发布了一个秘密逮捕那位后厨管事的通知。

    可是这一切,都是基于董局长口头上的下达,没有一件事儿是走了局内书面的渠道,也没有一件事儿是直接上报给相关的政府部门的。

    现如今接受此案件的警察局那是上下一心就将这个消息给封锁了起来。

    就连琢磨了一个晚上,想好了到底要投奔族里的谁的管家老郑,都被警察局的人给连番的警告了几遍,让他在接触封禁之前,禁止到处走动了。

    对于济城警察局局长的这通操作,管家老郑不是没有疑惑的。

    但是在若有似无的威胁与警告之中,不想多事儿的老郑忍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最大的靠山英家当家人已经横死在家中,再说了,警察局的人并没有长期的软禁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只不过让他们晚一些才能与外界联系罢了。

    大概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需要如此做才放心吧?

    于是,这座花园当中的下人们为了生存计,都十分聪明的保持了缄默。

    从而让警局的人十分容易的就控制了此处的局势。

    当董碧昌离开英家花园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比较满意的。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消息目前已经被他给止步在了极其小的范围之内了。

    剩下的则是去着手侵吞英家旗下的产业,做多做少的,总之都能赚上一笔了。

    只可惜,董碧昌算准了大部分,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两个他从不曾注意过的意外,就在那种大概,也许这般模糊的量词之中产生。

    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地方,还有三个人比所有人都提前的知道了造成这一切导火索的英仕达的死亡的。

    只不过这三个人对于英仕达的死亡的反应各有不同。

    作为英仕达死亡的直接原因的彭家大小姐彭程程来说,英仕达是一个死了就不要再提起来的恶心东西。

    她在得知了沈度将英仕达给彻底的处理干净,并且得知英家人到现在也没半点有关于英仕达的消息了之后,就彻底的放下了心来。

    放下心的彭程程自动的屏蔽了一切与英仕达有关的消息,甚至只要想到这个人的名字,彭程程都只感觉到恶心。

    而邢六则是比之彭程程还要忘的干脆,对于他这种逐渐能够深入到史老板的核心生意中的‘有前途’的年轻人……杀上个把个人还要记那么长的时间……那对于邢六这种并不擅长用脑子的人来说,实在是就太不够用了。

    杀了就杀了,记那么多干嘛。

    更何况这事儿是他办的,而人却不是他动的手呢。

    真正动手的人是他最崇拜的大哥,也是他目前认识的人之中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他大哥要杀的人,那必须就是该死的人。

    毕竟这三个人当中,将这件事儿牢牢记在心中的,就只有邵年时一个了。

    他关注的并不是英仕达死亡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因为既然他将邢六找了出来,此时又涉及到了彭家的大小姐,无论最后是否能查到他的头上,他自会想办法应付一二的。

    邵年时通过英仕达的死亡,看到的是他死亡后会带来的影响。

    当英家太太表现的越来越疯魔的时候,邵年时就已经透过显现看到了隐藏其后的本质了。

    他觉得最近的英家一定有大事儿发生,在内部不稳定以及外部的压力增大的情况之下,说不得为了应付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期,英家人一定会抛出一些产业,来达成短时间内凑齐罚金的目的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面粉厂

    而这个抛售的过程,也就是他扩充个人财富的机会。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卸任了初合堂经理的职位,从一个月薪高达近十块大洋的高级管理人员,沦为了自负盈亏的穷学生了。

    若是再不买点能够入点帐的产业,那他现存在心中却是越发分明的念头,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实现了。

    邵年时现在能够自由支配的非固定财产并不多,但是这并不会阻碍他对早就有所调查和研究的英家的产业下手。

    在英家的手中有一块并不受其重视的产业一定会被当成第一时间转抛出来的资产在私下之中脱手。

    哪怕是根据邵年时最近的调查分析,发现在失去了英仕达这个正统的继承人之后,那位英仕达的母亲邓红女士在私下里对英家的资产的动手脚的时候,都不曾将这一小部分的产业给放在心里。

    因为在英家的账面上,甚至在明面人的眼中,这个小产业目前依然是亏钱的。

    对于并不太懂得做正道生意的英家人来说,他们家大烟馆的生意一家足可以抵得上旗下数十个铺子的盈利了。

    故而,对于这个跟风一般开起来的小面粉厂,到了后边又因为没有销售渠道而变得连连亏损,马上就要停工的面粉生意,在英家危难的关头,怕是作为第一个要被处理掉的产业吧。

    而处理这种产业……

    根本都不需要英家的当家人出面。

    这个被邓红这个厉害的女人给蒙在鼓中的男人,总是将关注度放在日本人那里,而邵年时只需要找到真正搭理这个产业的主要负责人,并给其一定的好处之后,这个小产业就会像是英家许多个财产支出项目一样,被无声无息的给处理掉了。

    至于邵年时找到的人呢?

    自然就是在英家家主英峰的身边极其的具有话语权的老郑了。

    作为英家的老爷子曾经的老管家,老郑跟在英峰的身边自从他接任家主到现在,足有二十年的光阴了。

    这么长的时间,老郑的地位从不曾被动摇,就可见这位老人在英峰的心目中能占据到何种的分量了。

    再瞧瞧家中对外的大半的产业,除了最核心的几个掌握在家主的手中,其余的那些被家族成员一拍脑袋随意想起来做一做的小产业,可是全部都归拢在老郑的旗下的。

    对于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邵年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那个总是站在初家老爷身后的老人。

    那个话语不多,初老爷让做什么绝无二话的老人。

    邵年时听初家的人隐约间提起,为了保持对于初开鹏的忠诚,那位老人可是一辈子都不曾有过其他的家人。

    他不曾有女人,更不曾有子女,初姓家生子底下有得用的人才的时候,他却不吝啬对于这些愿意忠心于初家的人一些十分得用的帮助。

    他会收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作为义子义女,而这些子女长成后,就如同他的父亲一般,对偌大的初家充满了无限的忠诚。

    其实对于初老爷身旁的初忠大管家,邵年时打心底里是敬畏的。

    这种无欲无求,一生只将忠诚放在心中的人,是十分的可怕的。

    因为除了初老爷之外,此人毫无弱点可以利用。

    而人心一项如此之复杂,父子,朋友,恋人,之间的情感都没那么的单纯,可邵年时偏偏就在初忠这里看到了恐怖的单一性。

    所以,当初他在试图谋求英家的家财的时候,最开始是不敢去接触英家的老郑的。

    因为邵年时怕这又是第二位初忠。

    但是等到他通过旁人以及英家产业的经营对于这位郑管家有了一定的了解了之后,他那个时刻警惕着,永远紧绷着的那根弦儿,这才算彻底的松弛了下来。

    邵年时发现,这位郑管家实际上是一个批了初忠的皮,只有其形而没有其神的假忠诚,真私心之人。

    通过一些下九流的渠道,邵年时甚至还寻到了这位老郑管家坐落在济城郊区一座极大的山庄的所在。

    在这个不大的镇子当中,所有人都知晓有这么一位在济城做生意的郑乡绅的所在。

    听说他将这个小镇作为了今后养老的所在,并将这镇子周围大片的良田十分大手笔的购买了下来,租赁给了附近的佃农,待到他真正退休之后,就要过上吃粮收租的老太爷的生活了。

    也正是搞明白了郑管家这不断往自家敛财的行为了之后,邵年时才决定了在对方的身上下手。

    毕竟这种只要给足了好处,就绝对不会将事儿给办砸了的实诚人,在现如今这个世道,可真是不好找了。

    接下来,就是邵年时通过几个济城之中有名的掮客寻到了老郑的头上。

    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了之后,将一个存了一些个银钱,想要从大家族的管事的翻身做真正的主人的年轻人的形象给表现的是惟妙惟肖的。

    对于邵年时这个人的名声,在济城做生意的老板的小圈子当中还是有所流传的。

    他崛起于初合堂与乐七爷之间的阿胶之争,由于后续的主战场主要设置在东阿县城之中,其中又涉及到了济城军事力量位列第二的郑家人与地方小军阀联合体之间的争斗,所以除了一些军政一把抓的一等一的家族与豪商对其的本事有所了解之外,像是英家这种洗不白的臭鱼烂虾一般的家族之中的管家,对于邵年时的了解只不过还浮于曾经担任过初合堂的总经理职位的表面罢了。

    故而两拨人接触上的时候,郑管家还十分的纳闷。

    这位能被初家聘用成为总经理的人,瞧着面相不像是个蠢货啊。

    那他为什么会对他英家手下的一个不赚钱的小面粉厂子感兴趣呢?

    等到两个人就着厂子的交接分割的问题深入的这么一聊,郑管家就被邵年时所故意表现出来性格给欺骗了。

    原来如此,太年轻啊,有点小才能,被人捧上了高位,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了。

    自身的能力还没被打磨好呢,就想着脱离老东家当家做主人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傻的可以。

    这个世道,就算你是姜子牙转世投胎了,不依靠着一个拥有着帝王之相的男人,那他总是千般智谋,万般的手段,光凭借着自己,那也是玩不转的啊。

    见到了邵年时如此的表现,那老郑管家心中却是无限的鄙视。

    言谈举止中并不曾表现出来,但是心中却是放松了三分的警惕。

    待到邵年时与其谈到了分割转手的价格的时候,这郑管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因为邵年时竟然报出来了一个极其低的价格,低到等同于将这个面粉厂进行了大减价的甩卖处理了。

    故而刚刚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老郑是惊诧不已的,他还以为对面这个年轻人今天找人寻他出来纯是耍着他玩的。

    这种等同于将那一条生产线做了对半处理,员工的留存与否也要全权的交到对方的手中的行为,老郑在历次的买卖之中是闻所未闻的。

    可就在郑管家勃然大怒,转而打算起身甩手走人的时候,坐在老郑对面的邵年时,却是抛下了一句话,将老郑打算离开的脚又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

    “在我此次报价的价格上加上一成,作为对先生鼎力相助的酬谢以及报答,若是先生看好我邵某人的能力,愿意以这一成入股的话,我也可以让先生成为这个新兴的面粉厂现有的几位股东之一。”

    “在我进行面粉厂的企业登记与筹建的时候,自然会在有效股东的所在,登记上郑先生的名字的。”

    “不知道,郑先生意下如何啊?”

    此面粉厂的规模并不大,且处于半停产的地步。

    但是它的厂房以及所占据的那块地方却是相当之大。

    一是因为济城郊区的地着实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二是当初在跟着搞这个面粉厂的时候,那是初家刚刚进了德国的八条进口的生产线,一举拿下了半个胶东的粮食生产,加工与销售的大生意之后,这英家的家主嫉妒其薄利多销的高收入,故而仿照着初家面粉厂厂房的规模,就在附近建起来的与其一般大小的工厂。

    为的就是将来这面粉厂赚了钱了之后,若想着再扩大经营的时候,这附近的地价也不会因为这厂子的兴旺而发生涨租子的行为了。

    可是现在,这一大片的荒地买时买下来了,当中那个孤零零的小厂房不但没有发达兴旺起来,反倒是因为其间的不景气而多了几分寂寥之气息。

    引得周围寥寥几个人影,明明与初家的厂子只有一条小路的间隔,却泾渭分明的形成了热闹与清冷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过了这乡间的小路,在初家面粉厂的那边,有着一排排因着这厂子里上工的工友们孕育而生的小吃铺子,小杂货挑子,零零总总的干散碎活计的手艺人,以及过年过节还会自发的出现在这附近的挑夫,让那边的农家院的价格逐渐的走高不说,竟然还形成了这附近的农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的五日一次的小集市,端的是热闹非凡了。

    而乡间小路的这边呢?

    呵呵,被对比的如同孤坟野鬼一般的凄凉。

    搞得就住在附近的人,也要绕着这一大片的荒地走,以免沾染了其中的霉运。

    这就是邵年时在走了一遭之后,敢疯狂压价的直接原因。

    因为他相信,待到英家大乱的时候,这位在英家家主的眼皮子底下疯狂敛财的老人,一定不会放过赚一笔大财的好机会的。

    你瞧,现在只不过是初步的接触,他只是说了一个模糊的分成,对面的那个老人就迈不动腿,并且特别自然的坐了下来。

    若是此时被老郑听到了邵年时在心中的嘀咕的话,这位偷摸捞了一辈子主家小钱的老人,一定会对邵年时做出最为愤怒的咆哮的。

    这可是近十万元大洋或是五十万政府发行的银元币的大买卖啊。

    这可不是十块八块的小数目,就算是邵年时报出来了在原有基础上的对折的低价,那其中的一成也是近五千块大洋亦或是两万五银元币的大买卖啊。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银钱不都来自于银行以及私人钱庄的募筹吗?

    他怎么敢拿着股东的钱,做如此大胆的贿赂与出格的买卖?

    惊疑不定的老郑准备咬牙走人,对面的这个小子如此的丧心病狂且胆大包天,与他做生意的风险太大,他玩儿的也太疯了。

    可是任凭老郑的心中是如何的理智,他的身体还是被那可怕的五千大洋给定在了原地,经过一番身心的搏斗之后,这位面色铁青的郑管家终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原本的座位上,面色不虞的问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真的假的?你年纪轻轻的能做得了主?”

    “据我所知,你也只在初家当过一阵经理罢了,我怎么不知道,初家的管事的薪俸能让你赚到如此一大笔的钱呢?”

    “你莫不是只是那几个大人物给推到前台的执行人吧?”

    “像是经营起来之后,听你的指挥却也没的说了,可是在经营之前,对方容得你如此的胡来吗?”

    对于老郑的担忧邵年时十分的清楚,他对着郑管家微微一笑,就主动的将对方一口未曾动过的茶杯给端了起来,哗啦一下,就给倒在了他身后用来丢弃废旧茶叶的水桶之中,然后从一旁自带的小茶叶桶之中捏出来几叶一瞧就着实不错的新茶,就着不温不烫的好水,又给郑管家的重新冲了一杯。

    做完了这一切,邵年时这才说到:“郑管家的,可没有五千那么多呢。”

    “毕竟若是将给郑管家的五千扣除了,我只需要再给郑管家的四万五,就能完成最后的交割了。”

    “只不过在给英家的合同之中,郑管家想让我这里填多少钱,我这里就能给填多少钱。”

    “若是郑管家的胆子再大一些,我给您五万块大洋,您让我在合同上写一万块,我也是敢写的。”

    “就怕郑先生害怕,毕竟吞五千块与吞四万块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第二百八十章 勾结

    听到邵年时如此说,老郑此人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敢情这小子甭管给不给他这一成的分红,对方只打算给出五万块的标准了。

    那自己何至于与他合作呢?

    毕竟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这么合作的话,就等同于被人给捏住了把柄呢。

    想到这里,五千块已经无法再引诱老郑了,谁成想就在这郑管家马上就要迈出这间茶室的时候,邵年时却是对着对方的背影幽幽的来了一句:“若是英家的太太知晓了,现如今那位私生的少爷的母亲,曾经出现在红街上名噪一时的清倌人,是郑管家您当初特意给英家老爷安排的,你说那位邓家的大小姐会如何对待郑管家您呢?”

    只这一句话,听得郑管家是惊恐万分,他嗖的一下转头,双眼瞪得溜圆,向来清晰的口齿在此时也变得结巴了起来。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事儿涉及的人或是事儿都是十分的机密。

    其中有当初英家老太爷突然去世前的点滴托付,以及当了掌家人的英峰想要去旧人用新人的诸多旧闻。

    在老郑感觉到自己并不曾受到新任家主的全然信任,以及对方有可能利用其掌握了全部的权利之后就更换上自己信任的新管家的时候,老郑就想到了暂时转移视线,并充分利用枕头风的自我拯救的路线。

    那位外室的所在是老郑找人故意引英峰去的。

    两个人的合作也只基于互相握住了把柄之后的利益合作。

    对于这两位彼此间都怀揣着目的而结盟的人来说,在有所合作的时候才会进行单方面的联系,平日里就如同从不曾相识过那般的,哪怕是面对面的擦肩而过,彼此之间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就是这种旁人都不知晓的隐秘的关系,却是被邵年时给探听到了?

    那这位年轻人前面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与现在的可是分别太大了吧?

    郑管家惊疑不定,像一只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嘶嘶嘶的吐着信子,却因为要害处被人拿掐住了,而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你想如何?”

    邵年时回的也干脆:“我不如何。”

    “郑先生是一绝顶聪明之人,今日邵某人为何而来,就是我与郑先生做的真正的交易啊。”

    “只是邵某人囊中羞涩,需要像是郑先生这般良善人多施以援手,给像是我这种急于创业的年轻人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才是啊。”

    好,很好。

    看来今天这个面粉厂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了。

    想到这里的老郑长叹了一口气,他平复了一下刚才因为老底儿被邵年时揭开时候而略有扭曲的老脸,如同他刚踏入这间茶室一般的波澜无惊后,才继续说到:“你那个价格真的不能再提了?”

    邵年时微笑摇头到:“真是半分也提不得的。”

    “若是郑先生要为英家家主多谈出一部分钱来,自然可以在我许诺给先生的一成分成当中拿出一大部分来弥补英家的家主。”

    “只是不知道,郑先生是否舍得这一大笔轻易到手的钱财了。”

    舍得?怎么可能舍得?

    到了手的钱财为何要再拿出来?郑管家若是一好得,前面也不会占了那么多的浮财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见着郑管家沉默之后,邵年时就知道这事儿怕是成了。

    不枉他再一次的拉上了史进钱史老板入了股子,加上他托大少爷在花旗银行中用还未曾到手的厂房与所占的土地作为抵押又算了一股,自己存的不多的现银以及一边兼顾着学业一边管理着这个厂子的技术入股算作一股,再加上通过大少爷拉出来深度合作的初老爷,以及怎么都要跟着邵年时一起赚钱发财的小军阀联盟的初山之的投资,总算是将这间面粉厂注册所需的五个基础股东的事儿给搞定了。

    就算是郑管家想要参进去一股儿,就怕他也是加不进来的。

    甭管那些人是做得何等的行当的,但是他们之间却有着同一个共通之处。

    那就是对于邵年时做生意的手段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这大概就是邵年时无惊无险对英家率先下手所捞到的第一份产业。

    至于剩下的更加赚钱和更加显眼的生意与铺面,却不是他现在这个小虾米能够染指的了。

    毕竟,英家后院当中有一邓红虎视眈眈,这女人狠下心来,瞧着那个架势是誓要将英家给搞得家破人亡,产业尽毁才算甘心。

    最近的济城城内的风头不对,邵年时在做完了这次明显不算合理的生意了之后,就暂时蛰伏了起来。

    而邵年时的判断果真是准确极了。

    你瞧,现如今也不知道是谁将风声漏出去了,警察局对于英家的秘密封锁还在呢,但是济城府内各大报纸的头条都已经变成了英家家住灭门惨案的全报道了。

    就现在,济城警察局长的办公桌上的电话,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响起来。

    让准备跟邓红再碰碰面,打算在瓜分英家财产的大军之中分一杯羹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秘书小丁给着急忙慌的找回到了局里。

    英家的灭门惨案,震动了济城内外的各个方面,对外的日本人,对内的各大商号的掌管人,都对其中的内情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大家在这件普通人看来耸人听闻的事件中,却只看到了其背后的商机。

    当然了,这个消息对于某几个人来说,却着实算不得是利好的消息了。

    若说谁最不希望英峰死的,那就是三井株式会社的日本人。

    可是在济城因为英峰的死而暗潮涌动的时候,却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比之日本人的愤怒与沮丧也不少多少了。

    若是邵年时能够在与郑管家接触之后,再派一好手瞧瞧的跟着对方,就会发现,当邵年时对着英家的这个面粉厂开始动手的时候,仿佛已经察觉出其中的飘摇的郑管家却是坐上了一辆开往郊外的黄包车上,略带焦急的往一处驻军营地的所在赶去。

    而邵年时若是再细细的思索一番,这位管家的姓氏……

    呵呵,他就会明白,为何英家除了与日本人合作的烟馆的生意日益兴隆的同时,其他的产业反倒是成为了拖后腿的了。

    郑,在有枪有人的山东军阀当中,就有一姓郑的大势力。

    而郑继成的济城一少手底下的精英营所配的装备,那可是在全国的军备大比拼当中都排的上前几位的。

    而这种精良的配给,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郑继成的叔,也是他现在真正的父亲手下可是带着近一个大实师的兵力呢。

    光是如同郑继成这般带着实数人的营长……数量就不知凡几。

    为了公平起见,哪怕郑继成是营中妥妥的太子爷,郑金生摆明了车马要培养的未来的接班人,那也不能在明面上太过于偏向了。

    越是这样的关系,反倒是越要做到一视同仁。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一个万众瞩目,郑金生手下诸多爱将都在盯着瞧的接班人,如何在父亲无法明着帮忙的情况下,在一众平级军官当中脱颖而出呢?

    那就是凭借着自己比旁人更为雄厚的家庭背景以及人脉关系,为他的部队找寻出一条不同于旁人的发展之路。

    作为今后的郑家军阀的接班人,此时的郑继成对于一些商人与乡绅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投资对象的。

    投资郑金生是为了保障现在,而投资郑继成则是为了未来。

    孰轻孰重,就要看这些有钱人对于自家产业的规划是如何的了。

    至于郑管家的?

    却真的是一起十分单纯的认亲罢了。

    无非是郑金生在一两年前与现任的田督军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济城之后,就因为与老郑有着同样的姓氏,就被这个天天偷主家的财富,又唯恐被其发现的老管家给注意到了。

    然后他找人细细的一寻摸,才发现,事情就是如此的巧,他们竟然出自于同一个村落之中的郑家的宗族。

    虽然彼此之间的血缘牵连,就等同于没啥关系的邻居,只是居住在同一个村落当中,在过年过节的统一的祭祀先祖的时候,两家人的亲眷才能够碰上一面的疏松状态。

    但是架不住一位有求于人而故意接近,另外一人急于表现而照单全收,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关系就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花钱买个安心的老郑终于睡上了一个踏实的觉。

    他再也不会因为贪了英家的一两百个大洋就惴惴不安的直作噩梦了。

    因为有了强大的背景的军方亲戚的出现,老郑胆子变得更大了。

    以往怕到要死的三位数的贪污金额,在变成了现如今的四位数有时候甚至是五位数的转移的时候,他反倒是变得极其淡定了起来。

    因为老郑知道,哪怕是事发,他也绝无性命之忧。

    吃一点皮肉之苦,只冲着他这几份儿的投资,对方也一定会保下他的老命的。

    而郑继成的顺利认亲,也让他跟他的军队的腰包迅速的鼓了起来。

    他在父亲统一赔给的军备之上,多了许多自己采购的选项。

    其中的账目既没有占用郑家军阀的军需与资金,也不曾借用郑家自己的小金库。

    全靠拉来的或多或少的赞助与投资,就将只属于自己的亲信部队给武装到了牙齿。

    旁的不说,最起码队伍在拉出去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既具有冲击力的视觉感受。

    甭管军方内部的人心中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但是搁在明面上的能力却是被大家都给认可了。

    就这种搂钱的手段,若是以后队伍交到郑少爷的手中,先不论战术指挥如何,只跟人拼武装装备与粮草弹药的话,怕是他们是不会输的。

    而对于普通的士兵以及基层的军官来说,郑继成的能力大不大他们并不关系,但是对方捞钱之后却用来补充他们,这对于能直接受益的士兵们来说,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不管如何,郑继成的目的达到了。

    那么老郑与他之间的关系,也自然被他给承认了。

    现如今,英家大乱,老郑觉得,连邵年时这种莫名的外人都想着往英家内部插上一脚呢。

    这时候的英峰可还没被毒死呢?

    那这小子到底哪里来的胆气,就敢在瘦骆驼的驼峰上猛咬一口肥肉呢?

    郑管家觉得他还是跟自己背后的靠山碰碰才是,莫不是这姓邵的小子有着他目前无法掌握的有关于英家的消息?

    瞧着对方的胆气,这英家莫不是马上就要垮台了吧?

    焦急的郑管家找到了郑继成,冲着对方时不时上千块的大洋的供奉,郑继成也有必要出来与对方面谈一番。

    在得知英家的产业竟然被邵年时这个小子给盯上了之后,郑继成眉头一皱,只觉得其中必有他参不透的事情。

    毕竟与之商之一道,他不如邵年时多亦。

    这小子就如同嗅觉最灵敏的狗,哪里有钱财的味道,他就冲着哪里去了。

    但是不管他怎么瞧不上邵年时这个小子,在这种他与老郑都弄不明白情况的状态中,跟着邵年时的脚步与选择走总是没错的。

    既然邵年时想要挖英家的墙角?

    那他们也跟着猛挖一通就得了。

    于是,在邓红因着儿子被找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开始整理英家值钱的古董首饰,房契地契的时候,郑管家搁外面也如同邓红一般的操作。

    他将除了烟土烟馆这种他碰不得的买卖之外的产业与铺子,工厂与农庄之中留存的货物与银钱全都归拢到了老宅的账目之上。

    明面上打着替主人凑钱的旗号,实际上每每往大宅当中抽调上千元的大洋的时候,就会有近一半的资金被老郑扣留下来。

    这些银钱郑管事的不敢存于自家的明账之上,他购得的大宅当中留下两成之后,其余的八成皆数送到了郑继成的手中。

    就在这多角度全方位的挖角之下,英峰急速又突然的死亡,让隐藏在底下的所有的阴谋都浮于水面。

第二百八十一章 拖延

    几家早就知晓了其中的动向之人,在英峰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等同于无主的英家的产业给瓜分一空了。

    所以,哪怕拿到了那封不明不白的提示信息的日本人,在泉城人民都知晓了英峰的死亡之后就立马做出了反应……

    但是这位比旁人就晚了那么几步的三井株式会社的幕后人,等到他赶到英家的时候,所面对的只是乱糟糟的想要讨个说法,为了英峰剩下的财产打作一团的本家人,以及曾经借贷给英家用于投资亦或是让英峰应付难关所用的讨债人,将偌大的客厅挤得是满满当当不说……还因为其过于的混乱,闹到如同一个菜市场一般的混乱。

    “八嘎呀路!”

    站在英家大宅门口的三井只是轻轻的一皱眉,一直服务于其身边的端木温就冲了过去。

    他用一根手指头极其不礼貌的指着大宅中吵闹不休的人们,对对方失礼的行为给予了最为严厉的谴责。

    “你们这群混蛋,真是给中国人丢脸,没看到三井阁下现在正站在你们的面前吗?”

    “作为一个日本的贵族,他是无法忍受你们的粗鄙的。”

    “所以,现在,立刻,马上出现一个人,站到我们尊贵的三井君的面前,将现在的情况给阐述明了了。”

    “如果不然?”

    “我们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大厅变的清爽起来的!”

    “桃太郎!幸太郎!”

    “嗨!”“嗨!”

    在端木翻译狐假虎威的喊出了这两个名字之后,站在三井与端木温身后的两个身着日式传统武士服装,头上的发型还遵从着最为古老的日式发髻的梳理的矮墩墩的男人,就一左一右的抚上了他们分别插在左右腰侧的武士长刀。

    他们的大拇指就扣在刀鞘与刀柄的接合处,另外一只手则是做了一个拔刀的预备起手势,仿佛大厅之中的那些不速之客再敢在三井夭寿的面前逼逼的话,下一秒钟他们的日式长刀,就要出鞘,砍向那些不识相的人了。

    由着端木翻译的这一声吼,那些吵作一团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几个带着点小背景,或者本身就是这济城之中的地头蛇一般的人物,原本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现在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一时间,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客厅之中,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语,就在氛围突然凝滞且向着尴尬的方向偏转的时候,在客厅的最深处,有一衣着稍显狼狈,并拿着一块蓝布手帕疯狂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的老人就朝着三井一行人跑了过来。

    “失礼,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知道三井君今日会来到英家,真是慢待了。”

    “只是英家突逢大变,我这里光是安抚自家的问题就已经无暇分身了,故而没与三井处寻人通报一番,实在是老奴我的疏漏。”

    “只是我原本想着待到英家自家的事儿稳定了之后,我才会寻给机会去府上登门拜访的。”

    “谁成想,您竟然亲自过来了,让你看到了这般的景象,实在是羞愧啊。”

    说完,这老者原本擦拭额头上汗水所用的手帕,竟是在脸侧一个拐外,就拐到了眼睛鼻子的底下,在假装擦拭了一番压根就没挤出来的泪水之后,就对着马上就要流下来的鼻水下了手。

    “呲呲……呲……”

    这恐怖的擤鼻涕的声音,就让三井夭寿先生惊恐的倒退了一步,并且将他早就蠢蠢欲动的右手给从裤兜里掏了出来,用一方早就准备好的雪白的绢帕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方,对着这个污浊不堪的大厅内部,露出了一个十分嫌恶的表情。

    “你,给我往后退,对的,就站在那里,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三井在此刻的反应,故作因为被嫌弃而有些难过的老郑却是在低下头的时候,心中冒出了一瞬的窃喜。

    果真,这位三井夭寿是一位极其讲究的人物。

    当初英峰根其打交道的时候,回到家中就着三井夭寿这种行为就进行了一系列的讽刺与挖苦。

    那什么不知道被谁给封的贵族的头衔了,搁在以前也就是一个村长级别的领地吧,也好意思自称自己为大贵族的后裔?

    这孙子本事不知道有多少,架子却是摆的特别的大。

    每次见面英峰都要上下的搓上几遍,喷点来自于法兰西的香水之后,才能去面见这位三井先生。

    这就在老郑的脑海中为其勾勒出了一个高傲的且富有洁癖的人物形象。

    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对方的表现已经是足够的明显了。

    但是,老郑表现出来的沮丧与落寞他毕竟是装给三井夭寿去看的,而他今日所要表述的事情,也必须要说给日本一方的人员去听的。

    现在的老郑就是要帮自己这一波正在侵吞英家资产的人拖延时间。

    至于怎么拖延……

    一脸忧愁的老郑就将手指指向了英峰死亡的那个客厅的所在。

    “三井先生,你看看,我们老爷死去的地方,就在那边。”

    “现在还被警察局的人给封着呢!”

    “而我们这些英家花园的仆人们呢?无论是死契还是活契的工人,都不许离开这个大宅一步。”

    “济城的警察局局长说了,在这个案子没有告破之前,我们这些人都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等到警察局什么时候了解此案,将我们这厅里的封条给去掉了……我们这花园之中近三十多口子的佣人才能顺顺当当的离开英家的花园。”

    “得亏负责采购的老平,米面都是一个月一采购的,用作我们自给自足,倒是能撑上一段时间。”

    “但是若想离开,或是往外传递消息就实在是困难了。”

    “除非像是今日这样的,大家都主动的寻上门来,我们才能将内里的情况给你们说说啊。”

    被老郑这么一提醒,一花园内的人都记起来他们刚才好像遗忘了点什么。

    我的个妈呀,此时的他们距离英峰死亡的地点竟然只有一二十步的距离。

    而他们这些人竟然在亡者之地,毫无顾忌的大打出手,并且在问候彼此的亲眷家属的时候,肆无忌惮的表现出了对于亡者生前所遗留下来的财产的觊觎。

    当然了,那些瞬间就哗啦啦的往反方向退散的人,多数都是英峰家里那些不成器的亲戚,而此时依然坦坦荡荡的坐在原处,一点不带挪窝的,都是问心无愧的债主。

    不过是死人的地方罢了,而这个死人生前还欠了自己的钱。

    哪怕对方已经变成了鬼,见到他们这些人难道不应该扭头就跑吗?免得被发现了,就连做鬼也做的不安生了。

    “胡闹!那那个什么警察局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将你们放出来?”

    老郑摇摇头,一脸的苦笑,不过回答三井夭寿的时候,态度却是十分的真诚:“这些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说了算的。”

    “可我作为英家最为忠诚的仆役,就想着英家的传承绝对不能在我这一代被断了啊。”

    “当初英老爷子将少爷托付给我,少爷凭着自己的努力就做出来这一番的事业,无论他是否有子嗣都必须要找到合适的人来继承的。”

    “英家的传承不能断在我的手中!”

    哦豁!忠仆啊!

    老郑这样一番话喊出来,让全场的人哪怕是心怀鬼胎之人都为之肃然起敬。

    待到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反应之后,老郑觉得自己的铺垫已经足够了,然后他就说出了一个让三井夭寿可以接受同时又让那些贪婪的英家人动心不已的提议。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通知所有与英峰少爷有直系血脉的亲属,一起来到这大宅当中商量一下。”

    “由宗族之中的人商量出一位无论是血脉还是能力上最为接近英峰这一枝的孩子,作为英峰这一支的嗣子,继承英峰少爷的香火,百年之后也能给英老爷找个摔盆儿烧纸的后人。”

    “然后呢,这嗣子就成为了名正言顺的英家的家主,这族中的财富与人脉理所应当要被新少爷给掌握与吸收。”

    “至于老奴我,岁数已经不年轻了,待到我将信任的家主扶上台,让一切都走上正轨的时候,我也就可以功成身退,过一过安逸的养老的生活了。”

    “哦!!”

    “哗!老郑原来一直打着这样的主意吗?”

    “好像不错啊?听起来很有道理啊!”

    老郑的这一提议一经说出,那些原本因为蝇头小利差点打出狗脑子的亲戚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他们这次来所报的心思也没敢往大里边扩张,因为他们知道,英家只要还有一个郑管家,真正的大头,只凭着他们几个徘徊在外围的小虾米是拿不到的。

    但是秉承着蚊子腿也是肉的思想,又想着万一老郑见到英峰家都死光了一个心灰意冷就撒手不管了呢?

    他们还是抱着点小希望的来了,并为了几个他们有能力和希望染指的产业而大大手出手了。

    可是谁成想,小产业虽然没扒拉到兜里,但是他们却得知了一个大消息。

    一个能够一步登天改变命运的大消息。

    听着老郑的这个意思,他们这群人也别想着占小便宜了,那些都是给未来家主所准备的。

    但是同样的,他们这些却有了占大便宜的希望了啊。

    这个便宜一占,就是一个家族的便宜。

    他们想要的小产业,丁点不落的,全都收入囊中的大便宜。

    只需要一个家中出一个人,去搏一搏这个通天的富贵。

    赢了的那个,就跟赢了整个世界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的英家人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为了仨瓜俩枣的争斗不休呢?

    轻重缓急,是个人都分得清的。

    这几个人也顾不得打架了,那是将身上乱糟糟的衣衫给收拾妥当了,再一次恢复成了原本的文明人的模样,一个个从身边这群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不忘记特别有礼貌的跟对方抬抬帽子表达一下自己良好的礼节。

    然后才一个个的从郑管家的身边经过,听着对方给出了自己一个下次聚会的时间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从英家这处花园之中迅速的离开。

    不快点不行啊,必须将家里人全都找齐了商量才行啊。

    老郑的这次选择,到底是想要一个年龄大的还是要一个年龄小的,是想要一个聪明的还是敦厚的,甚至他想要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的。

    此时的他们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为何不曾多生几个儿子,也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之中,为自己家成为最终的继承人而多添一分的保证啊。

    这些老英家的人那是心急如焚,而等着他们离开后才开口的郑管家却将脸转向了三井的所在。

    “所以,三井先生,我原本是想着带着一位合适的继承人,待到一切事情都了结了之后,再登门拜访,并将英家与贵会社之间的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让英家能够在济城继续立足,而三井先生也不会损失过多的财富。”

    “毕竟,一个英家在济城的作用,就抵得上一个人在这所城市多年的经营与打拼了。”

    “而三井先生的损失也有了弥补的人,两家人互利互惠,岂不是达成了双赢?”

    “只是,要达成这一目标,我们是需要时间的,三井阁下,最起码等到警方的隔离措施结束了,英家的内乱平息了,我才能做到现在所说的一切。”

    “不知道三井先生对于我现在的这个提议是否认可?”

    “若是实在是懒得冒险的话,若是将现在英家剩余的产业捆在一起,廉价的变卖的话,也足够可以偿还掉三井先生的损失,了解家主对于三井先生的债务的。”

    说完,郑管家就对着三井一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静等着对方的选择了。

    可就在这时,却有那不太长眼的人从老郑的背后冒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血性

    这是一位穿着黑绸子半长衫子,内配一白色丝绸褂袄,腰间捆着同色的腰带,腿上的绸缎裤子却是打了一个结实的绑腿,与足下蹬着的黑布鞋与白棉袜给分离了开来。

    他是济城最臭的河沟边上生存着的放贷人。

    这种背靠着济城赌坊的民间借贷组织,是一群只认钱不认人的凶狠残暴的玩意儿。

    他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英峰曾经在他们这里借出去的一笔钱而来的。

    可是现在,他就坐在这个大厅里将近半个钟头了,没有得到这个老头的半分承诺,结果等到这个假洋鬼子一过来,对方就什么都给对方考虑到了?

    是的,在这位学识不多,认知不多的粗人的眼中,日本这个国家全都是穷的掉裤子的海匪与倭寇罢了。

    屁大点的国家,现在也敢在中国这个地界上充当洋大人了?

    做他的白日大头梦啊。

    凭什么英家的人在稳定下了继承人之后,先要偿还日本人的钱?

    以为他不识字就看不了报纸吗?

    那报纸上都说了,英家把小日本的货给毁了,人家要他赔上一大笔的钱呢。

    若不是看在英家就算是破产了,手里也有能变卖上价钱的家当的话,他们做房贷这行当的人,能傻到将钱借给马上就要不行了的英家?

    现在,那个老头既然能给这个小日本一个承诺,那就能给他这另外一个债主一个承诺。

    “凭什么先还这日本人的钱?”

    “据我所知那可是一大笔的钱吧?”

    “依着你们英家现在这个状况,不变卖家产是凑不齐那么多的大洋的吧?”

    “怎么?有钱还日本人,没钱还我丁九爷的钱?”

    “你们欠我的只是区区上千块的大洋,带上利钱也没超过2000块。”

    “怎么连我的这点钱都还不上了,你拿什么去还人家那数十万的大洋?”

    “吹牛逼拖延时间?还是瞧不上我们这点银钱,是打算赖账了怎么地?”

    “我告诉你啊,今儿个我九爷既然出现在你们英家了,那就是为了过来要钱的。”

    “钱要不到,你别想我就轻易的走了。”

    “我管你是不是刚死了主子,我今儿就一句话,还钱!”

    说完,这位丁九爷还对着三井夭寿那一伙人轻呲了一下,以表轻蔑。

    我管你英峰欠你多少钱呢,我要先把自己的要回来再说。

    见到对方无礼的举动,站在三井夭寿身后的端木以及两位武士保镖就忍不住了。

    他们呛啷,抽出半截的武士刀,这就打算给对面的那个说话不客气的男人一点好看。

    “住手……”

    三井夭寿对于对面人的挑衅表现的十分的平静,他只是淡淡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将眼神转到了郑管家的所在,与对方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那么这个继承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间……”

    对于三井先生的问话立刻秒懂的老郑立刻弯腰施礼到:“不会太长,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无论如何,英家必然会有一个人站出来,给先生您一个交代。”

    “很好!”

    三井夭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摆摆手,带着身后一众的人即刻转身,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个名为丁九爷的小人物。

    将对方如同蝼蚁一般给华丽的无视了。

    而丁九爷果不愧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才将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给逼退了。

    此时的丁九爷扇乎着自的黑缎子外衫,将敞开的胸口的褂子扇乎的一起一落,随着这起起落落,就把他胸口浓郁的胸毛以及隐藏在胸毛底下的斑斓猛虎给坦露了出来。

    作为威慑,他整个人都快要考到老郑的身上了,在他身上独有的狐臭味就要将老郑顶一个跟头的时候,对对方说到:“还钱。”

    “我不管英家谁来继承,我今天就要拿到我这一份钱。”

    “若是我拿不到?可以啊,英家的继承人不是还没选出来嘛?”

    “可是负责选人的真正的大牛不是你郑管家吗?”

    “我只管对着你要钱,我不管旁人,你若今儿个不给我钱,我怕你就要跟我一样,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也要被人尊称一句,郑九爷了!”

    说完,这位丁九爷还十分自豪的晃动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掌。

    拿当中的五根手指,赫然就缺了一根尾指。

    切痕平滑,一瞧就是用利器主动断开的。

    被断指的人没有挣扎,可见其心性的狠厉。

    这是丁九爷名号的来历所在,当年曾也为一个赌徒的他,为了改变这个让他倾家荡产的习惯,当着他现任的大哥,也是济城最大的赌坊的老板的面,自己用刀一刀给剁下来的。

    也就是因为他这份决心与狠劲儿,让丁九爷入了大哥的眼。

    跟着赌坊里边从最底层的打手保安做起,一步步的爬上了现如今的位置。

    老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声,但是这笔钱真的不曾出现在家中正常的账目之中。

    可是就在老郑因为这个威胁而犹豫的时候,对方就递过来了一张巴掌大小的拮据。

    当中由油墨打字机正正经经的打出来的拮据,甚至连当中的借款数额都无法进行二次作假。

    而最底下的借贷人签字画押的所在,不但有英峰的亲笔签名,还有着一方只有英家老爷才能动用的私印。

    不论从哪个角度瞧,这封拮据都不会是假的。

    老郑瞧着一步步紧逼过来,对方的大黄牙都要凑到他的脸边上的丁九爷,就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你等我将那些人打发走了咱们再细谈,我老郑权限不大,但是现在家中的账目凑吧凑吧,两千大洋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最不济,英家还有一些小院小屋的地契,这济城内城的房子越来越值钱了,我若是用这个抵账,您九爷也说不上亏了吧?”

    也不是不可以,现如今因着山东剿匪的大成功,别瞧着上层军政还因为此次剿匪的事儿打饥荒呢,他们底层老百姓的日子是真的过的踏实了几分。

    因着日子平稳了,那往省城里跑想要定居的人可不就多了几分吗?

    这内城的房子说不上寸土寸金,但是一间不大的小院,几百上千块的大洋却是能值上的。

    都是硬资产,兑了不亏。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丁九爷也就不闹了。

    他踏踏实实的往大厅沙发上一坐,反倒是帮着老郑开始赶人了。

    “走,赶紧走!今天九爷在这里办事儿,你们想要占便宜那是白日做梦。”

    “等我跟老郑把我那摊子的事儿解决了,你们明天再过来碰碰运气也不迟。”

    “好歹若是我成功了,你们也有个说嘴的理由不是?”

    “行了,还不走?是不是想让九爷我的大拳头让你们学会怎么做人啊?”

    说完,这丁九爷还晃了晃自己蒲扇大的拳头,上边浓厚的黑色绒毛为他的悍勇更增添了几分野蛮的意味。

    瞧着这像是个不讲道理的粗人,那些要债的人就熄了今天能寻个结果的心思。

    他们想着丁九爷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就琢磨着明日打听一下,几天的九爷到底要没要到这两千块的大洋。

    若是得到了准信,他们就知道这英家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就算是英峰死了,他们的钱还是有希望拿回来的。

    毕竟那是两千块大洋,若是真能一眼不眨的给还了,他们就真不用担心英家的财力了。

    想到这里的这群明白人也就不想再多待了。

    就着丁九爷的发飙,那是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这一个人领头,其他人犹犹豫豫的也就全数的跟着一起撤离了。

    剩下丁九爷一个人,龇着一口大黄牙,对着老郑摊开了手。

    说来也是奇怪了,如此爱财,甚至已经将英峰死后的财产全都当成自己可以利用的私产的老郑,在此时却没有表现出守财奴的贪婪与不舍。

    他竟然真的拎着钥匙,在丁九爷等的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将一袋子有大洋,有银元纸币甚至有银角子这般琐碎的零钱的口袋就给递到了九爷的手中。

    凑齐了钱的老郑没有任何的羞愧,毕竟再有钱的人家也不见得就非要在家中放置如此多的现金。

    这里边更多的钱是英峰留下的私人金库当中从各家凑过来准备还债的钱,至于那些参杂在其中的零钱,则是老郑为了让九爷瞧瞧这家人在明面上的真的没有现钱的证据。

    “您别嫌弃零碎,两千块的确是有些多了,那些零头是我们这些忠心的下人们勉力凑了一凑的。”

    “等到一切走上正轨了,自然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再用薪俸的方式来还给我们的。”

    “所以九爷啊,您拿到了钱了之后能不能跟你们那些‘同行’们打个商量。”

    “让他们宽限我们几日,也不用多了,最多两周的时间,我们英家就会走上正轨,就有能力给剩下的几家还钱了。”

    因为拿到了英峰生前应该还到的钱,此时的丁九爷心情那是大好。

    又因为从侧面见识到了英家的能力,本来也只不过带句话的事儿,丁九爷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拎着钱袋子,里边甚至还有不少他刚才狮子大开口多要的钱,里外里这一趟出来,原本应该还的一千八的本息,到了最后却到手了两千。

    就这样的赚法,多给人带个嘴又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的丁九爷瞧着英家花园缓缓关闭的大门,就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仿佛看到了一块可以任他予取予求的肥肉。

    他只要好好的盯着这个英家,瞧着后来的英家家主是个什么路数,若是一个什么都扛不起来的小白,那就别怪他丁九爷不讲情面,在这块肥肉身上再多撕扯两下了。

    想到这里的丁九爷就哼着腻腻歪歪的淫词艳曲朝着一边的胡同里转去,从这里穿过富人所居住的区域,只需要走上两个小街即可到达。

    虽然道上没什么灯,也没几个人会走,但是对于他这样本就用不着车马的人来说,却着实是一条近路的。

    而这条时不时就会被外街的九爷走上一趟的小路,在今天却有些不太平静。

    因为就在九爷就要走出的那个路口处,被一个人给挡住了。

    “朋友?做什么的?我劝你看清楚了我是谁,你再下手。”

    丁九爷第一反应就是他碰上劫道的了。

    但是丁九爷一点都不慌,只要是在这济城府内,但凡是见到了他的脸的人,就没有人不让给他一分薄面。

    冲的不是他这个收债的人,而是他背后那个有着青帮背景的赌坊。

    虽说这青帮的大势基本上都在南方,但是由着这京津冀上的北帮的带领,再加上大运河长江以北的钱粮帮的参与,只要是在街面上混的,就没有人会不给青帮,哪怕只是一个小喽的面子。

    但是现在,丁九爷仿佛是碰上了一个愣头青了。

    对方听到了他自报家门之后,不退反进,大跨步的朝着他逼近而来。

    嗯?你这个青瓜蛋子是怎么回事儿,看来今天九爷我不教会你做人了,就走不了了是吧?

    得嘞,让你见识一下九爷我的成名绝技大山东螳螂拳,等揍完了人之后,你小子就学会怎么做个人了。

    丁九爷手缓缓的举了起来,每一步都迈得很稳。

    谁成想就在他打算给对方的脸上来上一个螳螂钩的时候,却有一道寒光从对方的身上反射而出。

    “我艹!有刀!啊!!!”

    这是丁九爷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仓啷啷一声拔刀的声音落下之后,一柄长刀就朝着丁九爷毫无防备的胸膛上劈下。

    ‘滋……’

    一道血柱冲天而起,将丁九爷引以为傲的猛虎藏林的纹身给当中劈成了两半,伴随着丁九爷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偌大的身躯如同一条被抛出的麻袋一般,重重的砸在了小巷中的泥土地上。

    ‘喝喝……’

    丁九爷努力的想要将身子翻过来,试图用双手着地,朝着身后的方向爬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谁坑谁

    若是能退回到富人区的街口,说不定就能捡回一条小命。

    可是谁成想,那贼人见其受伤,竟是一点也没去在意九爷为了保命朝着他脚底下抛出去的钱袋,反倒是就这样拖着刀,一步步的朝着丁九爷回爬的方向走去。

    “你!”丁九爷听到了追过来的脚步声惊恐的回头瞧去,这是谁劫财还跟着灭口的啊,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可是待到他应着这刀锋反射出来的光芒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与打扮了之后,丁九爷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哇凉哇凉的了。

    不是旁人,是刚才在英家花园之中与其起过冲突的日本人。

    这帮孙子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下一点也不曾显露出自己的态度,却在众人都离开了之后,在背后下手。

    若是他早有防备,说不得还有一搏之力,只可惜今天来堵他的人是个练家子,而他往回爬的路,好像又被跟在那个三井小日本身后的第二位打手给彻底的堵住了。

    吾命休矣,这群小日本竟然敢如此的猖狂啊!

    早几年跟积弱的前朝大辫子军打起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有今日这般的硬气啊。

    还不是跟那群毛鬼子后面吃屁?

    怎么这才不过几年的功夫,他们也能在自己的国家里边横着走了吗?

    想到这里的丁九爷就苦笑了一下,若是自己,若是自己,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轻易的在自己的家中横行霸道的。

    可现如今,他没给当回事儿的小日本竟然毫不在意的将他给当成鸡狗一般的给宰了?

    真是做梦!

    我的丁九爷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这些牲口做一个垫背的才是。

    想到这里的丁九爷就将自己因为疼痛而紊乱的呼吸给调整的尽量稳定一些。

    可是对着外面他一呼一吸的却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夸张。

    不但如此,他还放松了他往外攀爬的速度,匐在地面上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而生涩了几分。

    从外面瞧去,只觉得这人怕是马上就要不行了。

    而丁九爷的这种示之以弱的表现,也让后来出现堵住了他的去路的那个武士,放松了下来。

    “あなたの刀はますますくなりましたね。桃太郎,你的刀力越发的浑厚了啊!”

    那个追在丁九爷身后的武士听到对面的人如此说,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刀朝着身后稍微收了一收,追赶的脚步也放缓了几分。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用尽全力啊……啊!幸太郎小心!”

    就在这位武士被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却看到自己的同伴打算弯腰瞧瞧那个被他劈伤的人的状态时,那个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的中国人,却在此刻一跃而起,朝着幸太郎的所在扑了过去。

    一股巨大的血腥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让焦急万分的桃太郎奋力的朝着巷口的那边奔跑了过去。

    待到他应着那为数不多的月光看清楚刚才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被他当胸劈过一刀的男人,在此时已经被幸太郎的长刀从腹部给捅了一个对穿。

    这个穿着一身黑的健硕的中国人,就因为这一刀,此时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但是他强壮的双臂却是在临死之前奋力的箍住了他的朋友幸太郎的咽喉。

    大概是知晓自己肚子上受了更重的一刀的穿透,这位原本是打算用双手掐死自己朋友的中国男人,竟然在临死前用牙齿狠狠的咬向了这个打算要他命的小日本的喉咙。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的胶着在了一起,让此时目睹了现况的桃太郎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将两个人安然的分开了。

    因为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的桃太郎看到他的伙伴幸太郎的咽喉处已经有了诡异的凹度,一股暗红色的鲜血,正在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状态缓缓的顺着那个粗壮的汉子的牙齿缝隙处往下流去。

    而此时的幸太郎的状态实在是说不得上很好,他双眼之中竟然没有带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死命的握着那把长又锋利的太刀,喝喝喝的全身缓缓的痉挛了起来。

    桃太郎不知道幸太郎这般的反应是因为窒息还是因为疼痛,但是他知道,一个人濒临死亡的时候,就会有他的朋友这样的反应。

    他们可是大日本帝国的堂堂武士啊。

    在战国年间他们只服务于被其认可的将军与家主的啊。

    可是现在,一个武士老爷,就这样丧命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市井之徒的口中……

    见到此情此景的桃太郎,他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极了。

    在自己的国度里,贱民们见到他们这些可以佩刀的武者,那都是低着头走路的。

    因为他们这些人,哪怕是个没有主公的浪人,在发起疯来的时候,也是可以随意砍死那些普通人的。

    但是在这个地域辽阔,比之他的国家哪里都丰厚富饶的国度之中,一个贫贱的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般的人物,竟然有这般的胆量与血性与他们这些手持利刃之人同归于尽?

    百思不得其解的桃太郎缓缓的转过头去,在他的身后,是一袋丁九爷为了逃跑而主动跑出来的银钱。

    这难道就是他会暴起伤人的原因?

    桃太郎摇摇头,不是的,当他抛出钱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明显是想要活下去的。

    是什么让他不再畏惧死亡了呢?

    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绝对逃不过今日了吗?

    是他跟幸太郎逼的太紧了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只会拿刀的桃太郎所能想的清楚的。

    此时的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将这袋子他本就不应该拿的钱给带回到自己的主公的手中,而且还要将幸太郎的尸体也给一并的搬运回去。

    他不能给主人惹上丁点的麻烦,虽然他知道主公并不惧怕让这里的人知晓,凶手就是他们。

    可是此时的桃太郎下意识的就想这一切规避掉。

    他是不会承认,他在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他竟然有了一丝丝的惧怕。

    桃太郎就这样沉默的将这一袋钱与幸太郎的尸体一并运到了他们在租界区内的公馆。

    得到的自然是他的主公,也就是三井株式会社分会长的愤怒的咆哮。

    这位在中国从来都是横行无忌的日本人,还是第一次面对自己手下的死亡。

    他不敢相信在这么一个孱弱不堪的国度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有胆量敢反抗的人。

    “混蛋,他们怎么敢对我我们尊贵的日本武士下手?”

    “这群愚钝的贱民!”

    “当时在英家花园的时候,他就已经屡次无视了我尊贵的身份,竟然敢当这么多人的面与我争夺利益?”

    “难道他不知道,在我三井夭寿没有发话之前,英家所有的财产的归属权都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吗?”

    “这个卑贱的人,这个卑贱的人就不怕拖累他的家人?”

    听到三井夭寿的怒吼,得以幸存的桃太郎一直是低着头的。

    这几个问题他也想不清楚,对于中国这个神奇的国度他的了解可是并没有多么的深厚的。

    若说他们当中有谁能回答主公这个问题的话,那必然是他们的中国翻译端木温了。

    大概是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站出来才能平息这位会长的怒火,端木温赶忙将自己对于这位丁九爷的零星了解给说了出来。

    “会长,您为什么要去在乎这么一个贱民的想法呢?”

    “他毕竟是从济城如同烂泥场一般的贫民窟里走出来的。”

    “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只剩下一张脸皮一个面子。”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乎他们现在争到手的地位与名利。”

    “今天那种情况,无论是谁在那里,他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手的。”

    “至于他杀了我们的人,自己却是死的干净的事儿?”

    “哪有那么容易呢?”

    “别忘了,他一个放贷的人,背后靠着的可是济城青帮这条地头蛇的。”

    “会长若是觉得不解气,您完全可以朝着他背后的靠山发难。”

    “说不定为了弥补会长的损失的,对方会赔给我们一份大礼呢。”

    “若是我们能将青帮给治服了,那从今往后,这济城内外就没有人敢不给我们三井株式会社的人面子了。”

    “到了那个时候,偌大的济城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与会长大人作对了。”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被翻译劝服了的三井转过身来看着被桃太郎带回来的那个染着血的脏兮兮的钱袋,右手一抬,就将他书桌上摆着的一版太刀的模型给抽了下来,用那个同样是用精钢打造的却与实物缩小了足有十五倍左右的模型刀,挑起了那个钱袋口子上的绳子……

    随着三井将刀缓缓的往上提拉,这分量有些足的大口袋就被他给挑散了开来。

    ‘叮叮当当’

    当中混实的大洋以及轻飘飘的纸币就这样从口袋中滑落在了地上,在三井会客的客厅中铺成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由钱币做成的地毯。

    “属于我们三井株式会社的财富,谁也不能随意的染指。”

    “别说这些本就是属于我三井夭寿的,就算本不属于我的……我也要去拿一拿啊。”

    “否则,我为什么要来这个遥远的异乡?这个落后的,残败的,愚昧的国度之中?”

    说到这里三井夭寿就将手中的刀具一抖,原给放回到了模型当中,然后他顺势坐在了那张极为传统的跪式的小案几前,插着腰对他的手下下达了对于此事后续的处理方式。

    “去!明天直接去找济城的警察局长,我要给济城政府施压,就着上回的事一起,为我大日本帝国谋求最大的赔偿方案。”

    “我瞧着城郊西侧的那一大片仓库就挺不错,适合替会社在济城火车站制办一个新的货运储备点了。”

    “他们若是识相,自然会补偿给我们的。”

    说完,三井夭寿就对着厅下的人挥了挥手,让自己的手下依照公司的规矩,去进行后事的处理了。

    幸太郎是为株式会社办事的过程中死亡的。

    所以他可以得到公司赔偿的一大笔的安家费。

    再加上免费的火化,以及骨灰会漂洋过海被送回到日本的老家,总算也不是白白的死在外面那么的凄惨。

    据桃太郎所知,现如今国内的局势十分的紧张,他的几个好朋友都已经放下长刀转战参军了。

    据说不过几年就要往他们在中国的租界区内大规模的运输了。

    桃太郎一时间都不知道他的朋友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他知道,一旦参了军,在军队里死去,可没有人会将你的尸骨收殓起来,并将你的骨灰送还给家人的。

    这一夜,就在桃太郎的百声哀叹之中度过的。

    可是待到第二天一早,这位心大的武士就跟随着会社中的端木翻译来到了济城的警察局中。

    在这里他才发现,原来他的那些烦恼与现在端木翻译所面对的一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因为这个济城城内的警察局局长,竟是比他所见过的所有的警局局长都要刚猛。

    当他们提出要对日方进行赔偿的时候,这位局长竟然十分严肃的摆手,并且将他们昨日在济城杀害了一名中国同胞的事儿提到了桌面之上。

    他们竟然还想要跟日方要杀人的凶手?

    这济城上下是集体中邪了嘛?怎么竟敢如此的干?

    大概是对面的端木翻译脸上的表情太过于震惊,这位董局长就没憋住笑,他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就将一张措辞严厉,上边带着满满的叹号的报纸推到了这两个前来兴师问罪的男人的面前。

    “瞧瞧吧,昨天你们杀人越货的事儿,被人瞧见了。”

    “那人不但来我警局报案了,还将这个消息转手就卖给了济城大小三家报社。”

    “昨天半夜重排的版,今天一早消息就全报出来了。”

    “你还想要我跟济城的青帮施压?”

    “您莫不是想错了些什么?”

    “据我所知,青帮的人虽然不愿意跟外国人碰上,但是真的杀了他们自己人,还给摆在了明面上敞开了说……”

    “那那群人为了面子,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让手底下的兄弟们的人心不散……能干出来什么事儿就不是我们能控制住的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军警齐下手

    “这时候你们的会长还想着借着我的手给对方施压?”

    “你还是赶紧回去,提醒一下你们会长注意一下自己的小命吧。”

    “短时间内也别出门了,等到这事儿平息了之后,我再找人给你们两边的人说和说和。”

    “咱们看看彼此之间是握手言和呢,还是死磕到底。”

    “只是现在,人家还在火头上呢,我劝你还是别触对方的霉头才是。”

    说完这董局长就带着一脸的幸灾乐祸滋溜一下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

    这三井夭寿不来找他,他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拖住对方要债的脚步呢。

    现在倒好,他自己惹出来的大乱子,怕是也没心思去盯着老郑那边的事儿了吧。

    等到他跟邓红把该吃到手的都拿到了,他管对方与青帮怼成什么样啊。

    到时候这个三井的小命在不在还是要另说的。

    看着董局长这般敷衍的态度,端木温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冷笑着用手指着董局长连说了三个好字儿,带着只剩下一个的桃太郎气势汹汹的走出了这个并不欢迎他的办公室。

    他现在就要返回株式会社,将董局长的反应全数的告知三井君。

    还有,董局长刚才说的报社的报道?

    端木温在马上就要抵达到公馆的路口处下意识的让车子放缓了速度,在一个报童的手中将济城每日都会发行的几分重要的报纸各买了一份,就给带回到了公馆之中。

    这几张报纸的页数不多,单只日本人杀害济城同胞的新闻就占据了正反两大最主要的版面。

    甭管这三家报纸曾经是多么的不对付,但凡济城出现些什么具有争议性的话题的时候,只要一家说好,另外两家绝对会反着来的。

    但是现在,在日本人这件事上,他们三家人的态度却是极度的统一。

    那就是日本人就是刽子手,是杀害我们善良同胞的大恶人,是横行济城的大毒瘤。

    所表达出来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窝里斗的事儿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但凡是涉及到国家利益方面的原则性的问题时,大家的枪口都是要一致对外的。

    而报纸在这样报道了之后,所造成的最为直观的问题就是,就在刚才端木翻译想要走正门进入到公馆内部的时候,却发现位于租界区边缘的这一整条大街都被抱有极大的爱国热情的学生与社会民众们给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他们手里并没有什么事先准备好的标语,他们只是看完了报纸之后,想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愤慨的普通市民。

    这条街都被堵成这样了,就别说株式会社大门外会是个怎么样了。

    见到事情不妙,端木温那是十分的果断,立马带着桃太郎走了人数相对少一些的后门,在门口守卫的保护下,快速的进入到了会馆的大楼之内。

    此时,坐在大厅之中的三井夭寿看没看过这些报道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从未曾在中国这个国度内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愤怒着,他咆哮着,这其中是不是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与迷惘,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但是在三井夭寿的眼中看来,这可比英家人还不上他的钱还为严重的。

    因为一旦中国人对他这个所谓的外国人失去了敬畏之心,那么他在中国即将要展开的一系列的动作,怕是就要施展不开了。

    而就在此时端木翻译来了,并且开始向他汇报这个济城警察局十分官方的回应与态度。

    只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内,他们所在的书房的窗户上就已经被两三块从大门外丢过来的石头所击中了。

    “这帮该死的学生!这群愚蠢的支那人,就算是学到了再多的学识,表现出来的也是毫无礼仪感的野蛮状态!”

    在三井夭寿怒骂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完全误会了在外面只是十分单纯的抗议的学生们。

    因为朝着日本公馆院墙内扔石头的人,实际上全都是闻风而动的济城黑帮势力。

    别瞧着丁九爷只是赌场这边分支的要债人,但是他入了帮会,拜了码头,就是清清白白的自家兄弟。

    而自家兄弟不但被人给堵在巷子里如同一条野狗一般的给人杀了,连带着他替帮里面要回来的账也被这群不讲规矩的日本人给顺手拿走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个人恩怨的问题了,你拿了青帮的钱,就要做好与其翻脸的准备。

    但是因考虑到对方毕竟不是中国人的问题,青帮现在只是在暗处做着一些小动作,来试探日本人与济城官方的态度。

    昨夜他们得了良善人的通知,去给丁九爷收了尸,大晚上的就知道这第二天的报社们会写些什么。

    所以兄弟们难得的起了大早,在老大的吩咐下,专门去济城大学和济城师范的门口去走了一圈。

    伪装成还算是有些良心的闲汉和社会人,用言语作为托儿,去刺激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学生们,将这一切都上升成为了国家与国家层面的交锋,十分成功的引出了这些既具有爱国情怀的学生们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之情。

    是的,这一次的拱火十分的简单,那就是日本人在对待中国普通人甚至是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的过于傲慢。

    谁不知道前一阵被波及到的外国使团被绑架案,这不过几十个人的观察团的抗议,竟然有能力撼动现任济城督军的地位。

    什么时候中国已经孱弱到能由外国人来操控一省大员的任命与撤离的地步了。

    我们是不是对于外国人的态度有些过于的卑微了?

    只需要带着一点脑子的学生,就会对现在中国的现状有着一种无助的惧怕。

    我的国,我的家,为何至此,为何至此!

    泱泱万里国疆,无数热血男儿,无惧枪炮的威胁,愿意为这个国度付出所有的一切,可是前提是,你必须要有一个不怕,不惧,敢刚,敢扛的政府领导在前啊。

    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我们也无怨无悔。

    而现在呢,他们看不到现任的北方政府有任何这样的苗头。

    现任北方政府直接的掌权者东山省真正的东北王张大帅正与日本人处于蜜月期。

    许多政策和方针都是对日本人极为有利的。

    而这位张大帅暧昧的态度,直接影响了现任政府对日的态度。

    让这些年轻人们敏感又脆弱的神经就这么紧绷着,唯恐有一日听到另外一个卖国的大消息,来让他们肝肠寸断,悲哀不已。

    所以,日本在济城杀人一案一经报出来之后,他们的反应才会如此的激烈,他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组织就形成了如此的规模。

    这些只有一腔热血的学生们,又怎么不会成为怀揣目的的青帮人士的踏脚石呢?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围堵,混在人群之中的青帮人的动作就开始步步紧逼了起来。

    因为他们惊奇的发现,这群已经严重的干扰了租界区秩序的抗议者,在这条大街上堵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济城的警方竟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而在租界区内负责巡逻与维护日常治安的德意志的警察们,竟然如同睁眼的瞎子一般,一旦走到了这条大街的边缘之处,就自动的脚下一转,立刻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仿佛不曾见到这条街上现如今的乱象一般,彻底的将这一片区域给无视了。

    哎呦,这下就全明白了。

    这是**裸的支持的态度啊。

    几个觉得接收到了真相的青帮成员将双手往袖口里边一拢,缩着脖子就从拥挤的人群之中溜了出来,转向回到济城的大本营,跟自家的老大汇报去了。

    这德意志与小日本因为青城的租界区闹翻的事儿看来是真的了。

    那他们接下来的行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一堆人的堵在这里,等同于想着各行各业表现了各方面的态度。

    就在济城大佬们因为这事儿或是按兵不动或是蠢蠢欲动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造成这一切乱局的源头,归拢到最后,只是一个坐在济城中学里边学着新上的英吉利通用语的普通高等部的学生。

    因为自从邵年时在校园中埋了英仕达了之后,跟着他来聊城的小兄弟,就没断了对于英家大宅的监视。

    他们轮换着各自上工休憩的时间,尽量的保证全天在那边都布上点眼线,若不是富人区内不允许乞丐进去的话,说不得连丐帮的人也会过去凑上一手。

    然后呢,一位上完了夜班,正好过来瞅一眼的小兄弟就看到了两个日本武士埋伏丁九爷的一幕。

    这小子着实是个机灵的,他趴在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之上,等到那条小巷中空无一人了之后,这才一溜小跑的去给他们的邵大哥报信。

    因着这个消息,他得了足足一块大洋的奖赏,邵大哥还承诺了,等到他的面粉厂开工了之后,就让他在线上学个技术,当个一个月能领五十五块钱的技术工人。

    在济城有了这种收入,不但能在杂居区域内买一处一间一院子带厨房厕所的小院子,还能养活的了一家多口,生三四个孩子是没有问题的。

    小兄弟很高兴,邵年时也十分的高兴。

    接下来报社的消息以及与青帮报信的消息全都交给了邢六来处理的。

    毕竟史进钱与青帮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不别苗头,而邢六若想在这条道上取得更大的成就,在以后自己挑山头出来做事儿的时候,就一定会少不了对青帮的接触。

    无论今后的邢六是想要投了青帮底下还是自己打出一片产业,现在的这个卖好一般的消息,让他去送,总是没错的。

    至于事情最后会闹成这样?

    邵年时可不知道一件小事儿为什么最后会发展成此等的模样。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从英家所得的,以及他对于自己的朋友臧克加所承诺的事情,他全部都做到了。

    就像是此时,与周围的人就着日本人的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臧克加压根就不会想到,所有事件的起因,只源于一起校园凌霸,一起色胆包天罢了。

    哪怕是对此隐隐绰绰有些感应的彭程程,也只不过用疑惑的眼神看过他两三天之后,就彻底的放弃了。

    因为单独的英仕达事件怎么瞧都不像是与现在所发生的大事儿有所关联的。

    他们彭家甚至还因为英家的乱局而跃跃欲试,打算对着对方一些遗留下来的生意下手呢。

    这大概已经成为了济城有些能量的人家的常态,毕竟这种占便宜的事儿,现如今可着实是不多了。

    只不过,这些人虽说是要对英家咬上一口,但是他们的心中并没有多少的喜悦之情的。

    若说这济城之中,对于日本人的遭遇谁是最高兴的?

    莫过于现任督军田中玉了。

    就因为上一次抱犊崮的事件,他受到了名义上的管理者,也就是现任的北方政府的屡次申斥,因为他的鲁莽,让政府受到了多国政府的严重抗议,为他们与这些国家的友好交往设置了重重的阻力。

    但是田督军知道,就算是那些使团的人闹得再凶,现任政府的当权人,也就是幕后的张大帅,也是拿他没辙的。

    但是只有一个国家,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之后,还是死咬着他不放,那就是在此事件之中死了人的日本政府。

    他们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就盯着田督军咬了,并且多次发布公函给北方政府,要求更换山东督军一职。

    根据北平方面传过来的消息,甚至有几个日本人还明目张胆的给张大帅送去了贿赂,并与张大帅身边最信任的副官面前说了一下将山东督军换成自己人的好处。

    是的,自己人,田督军并不是张作林的直系,甚至连他们那一派的都不算。

    现在之所以还能坐在任上不被调离,靠的就是实打实的功绩以及手中还算是强健的兵力。

    但是田中玉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北方政府那边之所以会向他透露出这般的口风,就说明了现任的掌权人是真的存好了打算换将的心思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暗杀

    对于张大帅这般不讲究的吃相,田中玉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他明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打算打内战的他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会被调离山东的,但是因为日本人的搅局才让张大帅抓住了他的把柄……这件事他是不打算轻易的放过那帮子日本狗的。

    他在被调离之前,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而现在,现成的把柄就送到了他田中玉的手中。

    反正早晚是走,在他走前,他一定要让日本人再提起他来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彻骨的疼痛,痛到他们再次遇到他之后,就不敢再胡乱的伸出爪子!

    想到这里的田中玉就在自己的副官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两句,说完了之后,竟是将自己穿着高筒马靴的一双脚砰砰两下交叉着摞在了平日喝茶的小案几之上,一口特别地道的舍命梆子腔就从田督军的口中被哼了出来,这全是打戏为主的高调,带着鲁西特有的硬朗与肃杀,用于斩首杀敌是最好不过的配乐了。

    而那位被田督军吩咐出去的副官,做了一番伪装之后,就来到了青帮一处特有的堂口的所在。

    不了解他们内部的人也不清楚,这个堂口是专门替人做买命勾当的所在。

    别瞧着山东大剿匪之中田中玉取得了一次大胜,但是他主要针对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独立自主,成为山东霸主并向着地方军阀转变的抱犊崮。

    说白了,土匪这种行当对于现如今的中国来说是剿不尽,灭不完的。

    你抢枪大户,拦拦山路,一般的军队是不会管你的。

    但是你想着独立自治,跟现任督军别别苗头,那是个人都不会忍着你的。

    这不,在田督军进行剿匪大业的时候,别的山头的人都十分识趣的下山从了良了,为的就是给田督军一个面子,造成现在山东山河平稳的错觉。

    可是待到抱犊崮事了之后,你看看现在的山上,且不说那些本就是独行侠的绿林好汉了,那些原本抱团的大匪不又开始在原本的山头上蹦了吗?

    也就是因为这样,现如今的山东绿林,在风声过后,不但没有寂寥凋零,反倒是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之态势。

    而就是由着这种态势,田督军的副官才能找到这处堂口,才能办剩下的事情。

    “我需要一些好吧哒来帮我办一件事儿。”

    “事儿成之后,银钱绝对的趁手。”

    “是大群揽子的活,人头是足够的,依着下手取得人命算钱。”

    “绝对不会亏了接活的兄弟。”

    这副官说出这番话之后,坐在这个黑漆漆的堂口内的一张高面柜台后边的人这才发了声。

    前面这副官开口就说的道上的黑话。

    若是没这些绿林黑话的接引,你一上来就和老百姓一样的说白话,那别说让柜后的人开口了,怕是下一秒钟就要被柜后边站着的哼哈二将给扔出这座大门之外。

    也只有将自己此行的名堂用最简练的话给说明白了,人家才能接着往下问问,才确定是不是接你这趟活计。

    现在,这位副官在这里的第一关是过了,那柜后买卖情报同样的也是朝着全绿林发布任务和悬赏令的线头才能继续开口。

    “趟子可难?银钱几许?”

    这话问了两个问题,可是真要给解释起来,却是要用一大堆的话给说明白了。

    这做了伪装的副官就跟着说到:“扎手,非好手不得。”

    “但却不限身份,佛爷做得,胡子做得,扒包做得,闯啃也做得。”

    (佛爷:盗贼,胡子:土匪,扒包:小偷,闯啃:入室抢劫杀人灭门的狠人)

    那是什么人都能干,只需要胆量罢了。

    “至于银钱,先要看你这里敢不敢接这趟子了。”

    副官撂下这话,柜后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就提高了三度。

    能在他这里寻活计的人,哪个人手上不沾染点人命的。

    莫说是一两条这般寻常的,那一灭就是几十口子的人,在他们这里也是不老少的。

    对于这位新创的生瓜,柜后的线头是有些轻蔑的,他语气中带着点轻飘,跟着魂儿一样的就飘了出来:“你说是什么人?都是亡命徒,就没有我这堂里不敢接的活呢。”

    既然是如此,那你可别接不下去,副官顿了一下,卖足了关子,然后说到:“倭寇,可敢?”

    “嘶……”

    柜后先是抽了一个冷嘴,跟着就追了一句:“济城租界区?”

    “独身的浪人还是两大巨头?”

    济城人谁不知道,在租界区内有两个人数最多的日方组织。

    一个是官方政府的,乃是日本驻扎在济城的使馆办事处。

    另外一个是民间的组织,是来山东省内布生意的,纺织,化工,粮食,机械,什么都做的三井株式会社。

    若是从人数上来讲,后者比前者可是要多得多了。

    毕竟前面只是一个小型的办事处,后边的可是一个源源不断往山东汇聚的大型的公司集团了。

    除去那些因为其他的事情驻留在租界区内的独身日本人之外,济城近八成的日本人都是出身于三井株式会的旗下的。

    见着对方对济城各种势力的分布那是挺门清的,这副官就笑了:“不敢对官老爷下手,我发的就是三井家底下的人。”

    “不涉及中国的工人,我只要那些倭寇的脑袋。”

    “一个普通的日本工人,一个脑袋值三十个大洋。”

    “一个有技术的工头,一个脑袋值五十个大洋。”

    “带武艺的浪人,打手,一个脑袋一百个大洋。”

    “贴身的武士,一个脑袋两百个大洋。”

    “工厂的厂长,主要部门的经理,还有那个到处都能见到的端木翻译,全都给个统一的价格五百大洋的干活。”

    “至于最重要的那位……真有哪位好手能拿来?”

    “就不是钱能够计算了。”

    “我只说一点,咱们行当的规矩都是要守得吧。”

    “若是要钱,我给这个数。”副官说完就比出了三个手指:“若是要枪?我能帮他武装一支连队。”

    “若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足以比拟山东督军承诺够不够?”

    “只单看有没有人敢做,又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做了。”

    对于三井夭寿的悬赏,副官只是随意的提上一句。

    但凡是瞧见了这悬赏令的人,只要是脑子没疯的,就不会冒被全国通缉的危险去做这般的大案。

    副官想着的多还是那些最底层也是最基础的日方的技术人员以及基础的管理人员。

    只要他们损失的多了,就等同于三井株式会社在山东境内的大瘫痪。

    有什么比让一个纯粹的商人不断的赔钱更加残忍的事情呢?

    田督军想要通过悬赏令所要达成的目的就是这个。

    也只有这样,办事不利的三井夭寿才会被日方的人给召唤回国。

    这些已经涉及到日方自身利益的大财团,在这个时候选择进驻到中国,并且往济城这种纵深之地渗透,一定是有着它的目的性的。

    好歹也是一方的军阀,田中玉隐隐绰绰的觉得,日本的这种目的性带着某种让人不舒服的居心。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到底是如何的,反正自己与日本方面的仇怨已经是无法化解的了,那么索性将其给破坏掉,还能替自己买个痛快呢。

    于是,副官发布了这一系列的悬赏,也对着柜后说完了这一番话。

    剩下的就是这里的道上,敢不敢将这种胆大包天的活给接下来了。

    副官都已经做好了给柜后的人足够长的时间去思考了。

    可谁成想,在他报完了数之后,却跟着就听到了一声:“好!”

    “只是我这里的规矩,你可是知道的。”

    “我要你先付三成的押金。”

    “据我下线递过来的消息,三井株式会社在济城以及周边郊县直属的日本工人和管理人员共计三百六十六人,再加上三井株式会社在租界区的武力安保人员,连同三井夭寿贴身的管家,仆役,情人计算到一起,大概五百个人左右。”

    “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悬赏金呢,就不知道你这般大的胃口,能不能满足那些真有本事的杀神收割的速度了。”

    听到柜后的这个线头如此说,副官却是笑了,他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纸,一张来自于中国银行的银行本票。

    当中的可支出总额为一万大洋。

    当副官将这个递到柜后了之后,这才带着点轻松头的询了一句:“不知道,先压这些够不够,我让朋友常来常往着与您联系着,这账上的钱只剩下一成的时候,我就往当中补货,你看可行?”

    行!怎么不行?实在是太行了啊。

    只要是有钱,那就一切都好说。

    而且这事儿岂不是跟他们背后撑着的几大帮派的场子想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了吗?

    现如今,事儿要这么办了,还有的钱赚,他们干嘛不接下这个单子?

    想到这里的柜后人就给了副官一个期限。

    “十日为期,您派人过来验收。”

    “身份背景资料,配着相应的人头,一定会确认身份无误了,我们才伸手朝你要钱。”

    “至于其他的,我们这里办事儿又什么时候错过脚?”

    “一切有我。”

    听到这里的副官那是十分的满意,他朝着这黑漆漆的厅堂后面一抱拳,转身就离开了这大厅,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

    待到这副官的人影都不见的时候,这黑漆漆的柜后线头人才接着开了口:“挂牌子,杀倭寇了啊……”

    这语调阴阳顿挫,带着莫名的韵律,伴随着这空荡荡的高腔调,就在这漆黑的空间之中,传来了一声特别清脆寂寥的响声……

    ‘啪!’

    一条专门发给独行侠,买命人以及绿林中有名的无牵无挂的狂人的悬赏令就这样被传播了开来。

    固然委托人说了,哪怕是一个老农民,只要是杀了三井的人也可以过来领钱,但是依照这堂口的规矩,那是要先由着自己旗下联系的好的专干这个行当的人先动手。

    毕竟每个行当里边都要讲个人情关系,什么东西要先紧着自己人来上一波,将最容易赚到的钱赚到手了之后,咱们再广而告之吧。

    于是,一股子一般人瞧不见的暗流就在济城最为阴暗的角落之中流动了起来。

    而那个平日里很少见到几个闲人的租界区里,却是渐渐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概在副官发出了这条悬赏的第三日的时候,终于,有一条与其相符合的消息出现在了报纸之上。

    就如同那个学生们抗议了许久不见到任何一方有所举措的日本人杀人案一般,这一次,只不过是将死去的一方变成日本人而主动杀人的一方变成了中国人罢了。

    可是哪怕这一次死了的是一位日本人,也不曾引起官方以及民间的任何的轰动。

    因为这位日本人死的地方以及死的方式,说出来都不怎么的光彩。

    这位日本人是死在济城最为低等的暗窑子当中的,而他死亡的方式,依照警局派出去的仵作所说,乃是马上风发作所致。

    这则新闻哪怕是登出来,也是以嘲笑讽刺为主,而它所刊登的版块,更是以娱乐广告为主的内封位置,版块的大小更是瞧着可怜,聊聊两句话,配上一副极其具有讽刺意味的小漫画,就成为了这名死亡的日本人在济城留下的最后一点印记。

    至于你说为什么一位看似‘高贵’的日本人会去济城最低端的窑子当中去与那个橘皮泛滥,满脸老态,浑身都是劣质的脂粉的香气的女人混迹在一起?

    这世界上最为变态的国度就是那个所谓的‘大’日本帝国了,在那个国度之中走出来的人,喜欢什么,迷恋什么,往不正常一方靠拢,不是太过于正常的事情了吗?

    这事儿就连三井夭寿本人也没有任何的关注,因为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他在中国开设的纺织厂内管理一条流水线的工头罢了。

    像是这样的日本工人他从国内调过来了许多。

    其实在等级与贵族制度还不曾完全的消亡,并且影响力还极其深远的日本,这些曾经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贱民的死活,像是三井夭寿这种所谓的贵族后裔是压根就不会去在意与关注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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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草根介绍:
那年,雪下得极大。邵家死的只剩下一人,一个叫做邵满囤的少年。为了活下去,他敲开了村子里院墙最高的那户人家。初家。当邵满囤迈入那扇涂着红漆的角门时,他从没想过,他推开的不仅仅是一扇能让他活命的门。……在那扇门后,有他的新的名字:邵年时。有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道路:行商。有他敬了一辈子的人物:初家老爷。还有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初雪……这是一个小长工的民国飘摇路……哪怕风吹雨打,我自坚如磐石。民国草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草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草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