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水淹瓦慈城
……
一月二十五日,瓦慈城郊……
“轰隆隆……”
天空闷雷阵阵,豆大的雨点如瀑布般倾泻不止,将整个葱岭地界笼罩在雨雾之中。
在瓦慈城外两百余步,已经竖立起东南西北四道土木堆砌的堤坝,高度已经跟瓦慈城墙持平。
“可恶!”
赵参打着油伞,站在瓦慈城头看着对面汉军阵中不断忙碌的身影,恨的是牙痒痒。
他已经知道汉军打的是什么主意,从这几日城内排水渠道口被泥石堵死,导致城内积水泛滥就已经明白那些土墙的作用了。
汉军这是打算水淹瓦慈城了!
虽然知道汉军的目的,但城内的蒙洛军队却是无可奈何,几次派兵打算破坏土墙,却无奈都被汉军给堵了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四面的土墙,以肉眼可见速度一日日增长增高,最后连成一个整体,将瓦慈城彻底包围其中。
此刻赵参除了满腔怒火,更多的是心力交瘁,这时几个日日夜夜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时时刻刻盯防着城外汉军会忽然发动攻势。
然而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汉军居然会用如此缺德的法子破城。
回眼看了下城下已有一人高的积水,再看看城头蒙洛守军心惊胆战的缩在垛墙旁在雨中被淋的瑟瑟发抖的情形,赵参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这场战争,胜负基本已定,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失败那一刻的来临。
“唉!”
就在这时,一声粗重的喘息声从赵参耳边回荡,却见是遢昆踏着积水来到赵参身边。
“你倒是快想个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都要淹死在这里了!”
听着遢昆的咆哮,赵参面颊不住微微抽搐,却根本无能为力。
“说话啊!哑巴了?”遢昆怒道,“平日里你不是一直自诩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么?现在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赵参说道:“如果排水渠道能疏通,兴许能缓解雨势冲刷,但,大家都不识水性啊……”
遢昆怒道:“废话!我们蒙洛人久在草原上生活,很少接触过这样的水势,不识水性有什么问题?”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明天天气能好起来,否则怕是……”
赵参说到这儿,就不再多言,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
“现在,白麒将白羊王死讯传遍葱岭各地,西域各国得知消息后,都是隔岸观火之态,没有上前施以援手的可能,
勃纥人至今迟迟未至,想必也定被汉军堵截在陇右道动弹不得,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唯有投降一途。”
遢昆闻言眉头一皱:“投降?现在你跟我说投降?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直接带军向西转移,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赵参不语,只是两眼专注的盯着前方土墙上乐此不疲扛沙填土的身影。
汉军主帅大帐内……
王图余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不住王嘴里灌,用以祛除身上的寒气。
等一碗姜汤下腹后,他才抹抹嘴对白麒说道:“白督军,您吩咐的事我们都已经干完了,这几天我领着咱这些兄弟做些修补的工事,只要等雨水没过瓦慈城头或泡塌城墙,就能发起反攻。”
白麒点点头,看了边上的陆羽一眼,随即问道:“王族长,等西域战事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么?各部二十万同胞是继续留在西域,还是折返中原腹地?”
王图余回道:“白督军,既然您问及,那小人就斗胆直言了,说实话,我们这些中原人在塞外生活多年,也都习惯了,
只求能在西北五郡有个安生之所就满足了,当然,请白督军一定不要误会,我们会遵守大汉律法,只要等生活稳定,自会向中原缴税……”
白麒笑了笑:“王族长你太谦虚了,西北四郡如今人丁稀少,既然你部愿意在西北关外定居,本督军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误会呢?
况且,本督军也希望你们能各个安居乐业,为大汉,为朝廷出一份力,放心吧,等西域事了,本督军会禀明陛下,给你们颁发户籍。”
“多谢白督军成全!”王图余感动立马拱手致意。
这些时日来,足有二十万中原人投奔白麒军中,白麒也信守承诺,给予部落所有人口粮,保证他们在干活的同时能吃上一顿饱饭。
事实上,这二十万人除开老弱妇孺外,真正的精壮只有三万人,也就是说真正填土修葺工事的除了军中随行工兵营外,就是这三万充作劳工在忙碌。
但白麒依然给剩余这十几万老弱妇孺可以果腹的口粮。
白麒定下规矩,凡是参与修葺工事的精壮一日三餐,每顿都是胡饼两张,热汤一碗,夜晚偶尔还有肉食。
而那些妇孺老弱则是一日两餐,每顿一饼一汤,小孩三顿半张饼一顿,虽然没有肉,但比之前在部落内挨饿强太多,吃饱是没问题的。
对于汉军如此体恤照顾,无论是在瓦慈城外冒雨修葺土墙的劳工,还是那些劳工的家眷,一个个都是卯足了劲,尽一切可能帮助白麒把工事修好。
精壮自不必说,在修葺工事时没有半点偷懒迹象,而那些在后方的妇孺也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编织草鞋麻袋,烧洗打湿的衣物,要么就是提前把土装入麻袋中节省劳工来回的时间。
而且,这些在后方的妇孺惊讶的发现,那些汉军士兵军纪严明,根本没有半点来骚扰的迹象,让他们更是刮目相看。
就这样,这项工程在众志成城之下,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三天完工,现在做的也就是一些修补防漏的工作。
忽然,帐帘被人拉开,只见段颎兴奋的跑进帐内,大声对白麒说道:“白督军,塌了!塌了!瓦慈城南面连日被雨水浸泡,塌了一角,囤积在土墙内的水现在正不断向内渗流呐!”
“好!”
白麒拍案而起,又道:“只要瓦慈城墙塌了一角,那势必会让蒙洛人军心涣散,继续命人监视,务必要把蒙洛人全都淹死在城中!”
“喏!”
段颎得令,再次拉开帐帘冲入雨中……
……
哗啦啦——
轰——
翌日清晨,缩在瓦慈城头,淋了一夜雨的蒙洛人忽然听到一阵坍塌的轰响,紧接着洪水如排山倒海般冲入瓦慈城。
一时间,蒙洛人惊慌失措,不少人直接跪倒在地祈求大地之母和各方神明的庇佑……
几名蒙洛士兵被倒灌的洪水冲下城墙,连凄喊声都没有发出,就没入了水中,看的周围其余蒙洛士兵是人人自危,乱做一团不停寻找高处避难。
“该死!水涨这么高了?”
当赵参看到城下的水势已经漫过了不少屋檐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再回首看向城墙外,却见土墙上的水几乎已经与垛口持平……
瓦慈城,俨然已经成为一片泽国,无数马匹被洪水冲走淹死,粮仓也在洪水浸泡下全部成为无用之物。
而大雨却依旧在不停倾泻,没有半点要停止的迹象。
“天要亡我蒙洛人啊!”
赵参仰天绝望的呐喊一声,痛苦的低下了头颅。
然而此刻,他的抒情没有任何人注意,成头上的蒙洛人为了防止被洪水冲走,是想尽一切办法寻找高地避险。
“啊……”
“噗通……”
一名蒙洛人一脚踩上垛口,不想刚走两步一个踩空,侧翻着掉入城外的蓄水池中。
他奋力的挣扎扑腾几下,最终还是整个人沉入水中,再也没有半点浮上来的迹象。
另一群蒙洛人想要步下城墙,但看到那逐渐漫起的洪水,各个都在台阶前不知所措,随着后面同伴不断拥挤,最终一个不稳,齐齐摔落洪水中,在挣扎中被洪水冲的无影无踪。
而副将遢昆则缩在城头楼堡内的一张桌子上,看着雨水逐渐渗透屋内,逐渐将自己脚下的桌子打湿,急的是冷汗淋漓,两眼闪烁,不停寻找可以避水的更高处。
最终,遢昆把目光锁定在头顶的悬梁上,嘀咕一声:“还是爬上悬梁安全……”
之后,开始站直身子,把手伸向悬梁想要攀爬。
轰——
可就在这时,遢昆只觉脚下一阵剧烈晃动,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从桌子上甩下,后背重重砸在一面石墙上,痛的他是呲牙咧嘴。
然而,事情还未完,就在遢昆想要起身之际,却感到这间屋子似乎倾斜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股洪水汇聚的巨浪无情的向他身上拍来。
“啊~救命~呜~救命~”
他刚开口呼救,无数洪水趁机灌入他嘴中,让他无法呼救,只能挥动双臂,做着无力的挣扎。
洪水逐渐漫过遢昆头顶,他憋着气奋力在水中游动,不想他的裤带被一根断裂的桌脚给缠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最后,遢昆身体忍不住扑腾几下,嘴里吐出几个气泡后,便停止了挣扎,就这样漂浮在了水中。
遢昆之死是因为他所在区域城墙坍塌,导致被洪水活活溺毙……
一三九 索要军粮
……
瓦慈城墙各方开始不断坍塌,将城头蒙洛守军齐齐卷入水中,一时间,泽国的水面上,到处都是被溺身亡的浮殍。
直至一月二十八日午时,下了二十多日的大雨终于停止了,白麒命人凿开土墙,经过两昼夜,总算排出内中洪水后,这场战役也总算落下了帷幕。
“带上来!”
夏育一声暴喝,赵参以及一些侥幸没被淹死的蒙洛人都被带到了白麒军营内,等候白麒的发落。
“哼!”
赵参冷哼一声,虽然双手被背缚,却依然不肯服软,在见到白麒后,只是怒目而视,并奋力挣脱两侧按自己肩膀的士兵。
忽然,赵参大声叫骂起来:“白麒!你个屠夫丧尽天良!将来总有一天,你定不得好死!”
白麒手端一杯香油,冷冷地看着披头散发的赵参,却是不发一言。
“大胆!”
边上的夏育一拳狠狠砸在赵参小腹上,痛的他立马躬起了身子,但眼神里依然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似乎要把白麒这一干人等全部生吞活剥。
赵参倔强的直起身子,傲然而立,瞪着白麒继续大骂:“真不曾想到,你这等英才俊杰居然会给那些懦弱的中原皇帝效命,当真是狗奴才一个!”
“还敢嘴硬!”夏育又是一拳砸在赵参小腹,继而说道,“你以为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能奢望我们放过你?瞧你也是中原人,却不曾想这么痛恨同胞……不对,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当同胞?我……”
说到一半,夏育又是一拳砸在他小腹上,直痛的赵参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这时,白麒端着手中香油,面色铁青的来到赵参跟前,泛有凶光的双目就这样与他对视着。
“呼……”
下一刻,白麒将香油尽数洒在他身上,然后迅速转身来到篝火前拿起一根燃烧的柴禾直接丢到赵参身上。
火星与油脂触碰瞬间,登时燃起熊熊烈火,迅速将赵参整个人给包围。
“啊……啊……啊……”
赵参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喊,整个人在地上不停打滚,显然是痛苦至极,就连边上的蒙洛俘虏也被这一幕震惊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白麒年纪轻轻,居然比传闻中更加残暴。
眼看赵参的呼喊声逐渐平息下去,白麒登时抽出腰间汉剑朝他脖颈狠狠一劈。
一颗燃烧的人头就这样掉在大帐前,而那具无头的焦尸在摇晃一阵后,轰然倒塌。
收剑回鞘,白麒看都不看赵参尸身,甚至连那些蒙洛俘虏都不看,直接沉声说道:“拖出去,一个不留!”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给这些蒙洛俘虏下达了死亡通知。
很快这些蒙洛人都被刀斧手砍下了脑袋,让段颎和王图余再次见识到了人屠威名,就连陆羽也暗中感慨这白麒果决狠辣程度自己远远不及。
处理完这些俘虏后,白麒开始商讨下一步动向。
原定计划是瓦慈城破之后,立马挥兵去接应许文静,一起击退勃纥人进犯。
但现在,计划似乎有了变化。
首先,王图余各部二十万归附的汉人需要安置,这安置需要大量粮食,但现在军中所备粮草无法支撑这几十万人长时间吃喝,但如果现在弃之不管必会寒了他们的心。
白麒虽然好杀,可还没丧心病狂到为了节约粮食,拿自己同胞开刀的地步,当然俘虏不算,否则白麒杀起来根本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
所以,在去救援许文静之前,必须要把这二十万人在春季播种来临前的粮食问题解决掉,而且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再派人去凉州或长安显然来不及,这一来一回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但问题是上哪找那么多粮食去呢?
这个问题对白麒来说根本不算问题,西域那么多城邦,问他们“借”就成了。
与是,白麒就把目标锁定在了西域几个大国身上,那大宛、车师、月氏、帕提亚和贵霜等都开始引起了白麒注意。
“督军想要问这些西域国度借粮?就怕他们不肯啊……”段颎摇头说道。
白麒冷笑一声:“不肯?本督军不信他们敢说半个不字,这大宛拿萝卜充作燕窝忽悠我等,简直就是在找死,胆敢欺骗汉军都不得善终,
既然这大宛国敢藐视本督军,那就别怪本督军无情了,歇息一日,留下半数人马,其余明日四更,直取大宛,本督军要亲自去问他们讨个说法,
顺道告诉他们!现在的西域属于大汉疆土,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大汉王朝的调度,违者格杀勿论!”
见白麒心意已决,众将也就不再相劝,开始筹备新的征程。
相比蒙洛人,这些西域诸国当真就如同乌合之众,也不怪白麒如此自信能解决短缺的粮食问题。
何况,刘策指示过,西域都护府设立,内中主力必须是以汉军为主,周边附属番邦大部只能充作雇佣军和仆从,这其中流落在葱岭的汉人部落是首要招揽对象,要是没有这些汉人百姓支持,西域都护府想要长久立足十分困难。
西域不比辽东,辽东的安东都护府周遭强敌几乎都被肃清,唯一的敌人是来自海外的瀛洲海寇,所以徐辽的压力并不是很大,只要稳住辽东民间局势,防止内乱发生就可以了。
而西域不同,可以说是四战之地,加之当地百姓的民风民俗与中原完全格格不入,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有不小的压力,必须有足够的汉人群体支撑才能保住国土不失。
所以这其中,王图余这样的汉人部落显得十分重要,以后的边军主力基本就要在西北各地征召,而葱岭距离凉州乃至西北四郡都有不小的距离,在中央军正式驻防前只能得靠汉人部落戍边。
想要收获流浪在塞外汉人的心,就得明白他们需要什么,白麒已经从王图余地方了解到,他们与西域各邦之间有着极难化解的仇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和的。
这就好办了,既然无法说和,加上白麒口才也不怎么样,那就索性不说了,直接刀兵相见好了,这样既替汉人部落报了仇,又能解决短缺的粮食问题,这一举两得的事,白麒怎么想都觉得不亏。
众人很快敲定计议,唯有段颎有些不安的说道:“白督军,末将明白你所做作为是为什么,但许尚书那边该如何交代?
他毕竟只有区区五百人,面对几万胡奴围攻,就算是石堡天险,怕也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吧?万一到时候问责起来,您该如何跟他回复?”
白麒想都没想就说道:“段将军,请你记住,事有缓急轻重,末将接到的军令是扫清建立西域都护府的一切障碍,现在本督军就是这样在做的,
而石堡那边你就放心吧,许尚书会理解末将这边难处,何况许尚书本事大的很,在他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时,我还在村里种地呢,
论谋略,除了陛下,怕是无人能胜过许尚书,他定有办法撑到大军向陇右驰援,再者,我们现在的军粮也不足以让几万大军前往陇右解围啊,
还是速下西域各邦,逼他们把粮食交出,补充过后再去救援也不迟。”
段颎无奈的摇摇头,但心中觉得白麒分析的是对的,就是他不熟悉许文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计划敲定后,众人再次散会去忙碌了。
一场西域空前的浩劫即将爆发,此次过后,只是白麒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西域之行用不了多久,就再次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朝野间批判声和赞同声遥相呼应,吵的是不可开交。
……
一月三十日,月氏国,王宫内……
新继任的月氏女王阿乃朵丽,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端坐在一面铜镜前,静静的梳理自己的发型。
阿乃朵丽今年二十岁,本因前年下嫁到瓦慈国为王妃,却不想得到白麒屠葱岭的噩耗,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联姻。
去年,老国王在狩猎时不小心落马而亡,由于老国王身前只有她一个长女儿,两个弟弟才几岁,便在王公贵族的拥戴下,成为月氏国的女王。
值得一提的是,月氏国没有中原那么讲究,即便女人,只要是王族一脉,也可继承王位。
当然,并不是说月氏国女人地位有多高,相比现在的大汉而言,西域各国女人地位几乎等同货物,就算跟前周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只有王公贵族的千金地位才是超然的。
而阿乃朵丽虽然贵为月氏女王,可她的权力都被月氏国内的长老院给限制了,除了一个女王头衔外,事实上就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罢了,根本没有多大的实权。
阿乃朵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映衬下的自己是多么年轻美丽,身材是多么火爆婀娜,让无数男人魂牵梦绕。
阿乃朵丽缓缓起身,却见她完美的魔鬼身材下,只有一件淡红色丝绸纱衫裹身,内中的躯体不着片缕,前凸后翘黑白分明,只要男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必定鼻血狂飙,彻底丧失理智……
一四零 长老会议
……
西域女子由于气候环境因素,本身就衣着稀少,贵族更是如此,加之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更是以展现自身曼妙身姿,吸引男子垂涎欲滴的目光为荣。
阿乃朵丽身为女王也是如此,她睡觉基本是身无片缕,即便平日上朝议事,也只是在透明丝绸衫外再套一件露肩王服遮身便可,至于内衣内裤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在西域各地普及,也没那意识。
换完装后,阿乃朵丽仔细又照了照铜镜,确认妆容无误后,便轻轻叹了口气,向王宫前殿走去。
等阿乃朵丽抵达王宫时,月氏国的五为长老以及他们的随从早就等候多时,准备商议关于月氏国未来的走向。
“恭迎陛下……”
阿乃朵丽坐到王位上后,几位长老带着随从跪见行礼,便各自入座。
阿乃朵丽环顾一圈四周,随即说道:“关于西域现在的局势,孤想听听几位长老有什么看法……”
大长老图克西向阿乃朵丽欠身行礼,继而开口说道:“陛下,葱岭地界,蒙洛人和中原人正在鏖战,我月氏国身为蒙洛附属理当加入蒙洛阵营,替宗主国分忧,但至今为止未曾收到白羊王调令,应该按兵不动,事先准备为是。”
二长老贝利也说道:“是的陛下,大长老说的没错,蒙洛人我们惹不起,应该继续追随他们的步伐才能在此长久繁衍,
我月氏国现在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然成为西域大国,有本族族民百万,另有三十万昆仑奴可供驱策,这一切都是得益与跟蒙洛人合作,
如果蒙洛人需要我们月氏国出力,必须尽全力帮助他们才是,请陛下下旨,让月氏各民户出男丁一人,编入军中进行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阿乃朵丽微微叹了口气,显然月氏国最具权力的两位长老都是支持站在蒙洛人这边的,与她心中所设想的出入非常大。
与是,阿乃朵丽说道:“大长老、二长老,你们只记得蒙洛人给予我们的权利,难道忘记蒙洛西征时,给我月氏国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么?
也许你们忘了,但孤还记得一清二楚,当年孤还小,可依稀记得我们月氏城内街道到处都是尸骸,浓重的血腥味持续一年都不曾散去,
莫非两位长老都忘记这段耻辱的岁月么?更别提我们每年都要想蒙洛帝国进贡,有多少民脂民膏流入了蒙洛人的腰包?至此我月氏国又有多少平民挨饿?”
图克西和贝利互望一眼,最后图克西问道:“陛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死的都是些卑贱的破产牧民,这些人是我月氏国的负担,
要不是蒙洛人处理,也不会有今日月氏国的繁荣,请陛下莫要在背后对宗主国有非议,以免给月氏国带来无可挽回的灾难……”
一直不出声的三长老迪瓦实在听不下去了,反驳道:“大长老的话,我不敢苟同,虽然现在我们月氏国百姓生活富足,但谁能保证有一天这样的生活会随之远去?
蒙洛人并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宗主国度,反倒是中原王朝,听说这些年发展迅猛,新立的汉帝国君王推翻了腐朽的周朝,更是把势力扩张到了西域,
我觉得这是一个契机,毕竟中原是礼仪之邦,与他们交好远比蒙洛人这样威胁肆虐要让人安心。”
迪瓦的话很得阿乃朵丽的欢心,其实自从前年白麒带兵进入西域开始,她的父亲已经有意要和中原王朝恢复关系。
她依稀记得父亲曾告诉自己,月氏国未来在中原而不是蒙洛,无论如何都要抓准这次机遇,让月氏国摆脱蒙洛人和长老院的控制。
只可惜,阿乃朵丽的父亲还未来得及将这一次机遇抓住就撒手人寰,这个包袱只能由年轻的阿乃朵丽继承。
但阿乃朵丽毕竟太过年轻,加之军政大权都在长老院五位长老手中,想与中原恢复关系的想法一经提出,就被权力最大的图克西跟贝利给否决了。
无奈之下,阿乃朵丽只能与长老院几位效忠王室的长老打好关系,用以掣肘大长老和二长老。
迪瓦就是铁杆的王室追随者……
只是迪瓦的话刚说完,贝利立刻反击道:“那么三长老的意思是要跟汉帝国交好,为此不惜得罪蒙洛人了?你可有准备好应对蒙洛百万铁骑压境的准备?”
迪瓦哑口无言,只能把头别到一边不再说话。
图克西也趁机说道:“还有,那什么礼仪之邦?敢问白麒这样肆意屠戮西域百姓,灭国焚城之举和礼仪之邦有哪点对的上?
要是月氏国与这样一个人屠合作,就不怕会引狼入室么?”
阿乃朵丽说道:“但先王在时,已经托人去和白麒交好,白麒也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对大汉保持友好关系,一定不会伤害我月氏国一名百姓。”
贝利说道:“陛下,您实在太年轻了,刽子手说的话能信么?何况为了一个已经几十年不曾接触的中原王朝去得罪如日中天的蒙洛帝国,
就不怕月氏国今日一切转眼云烟么?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莫要意气用事,您身系月氏国百万百姓的将来,每一个决定必须要慎之又慎。”
贝利这话可谓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给阿乃朵丽,让阿乃朵丽面带尴尬,这就是大权旁落的无奈,这些长老压根就不会把自己当成一国之君来看待。
迪瓦见阿乃朵丽难堪,登时出声解围:“二长老,话不要说的太满,现在汉朝的军队正在葱岭与蒙洛人争夺西域掌控权,我特意派人探察了下情报,
汉朝军队无论装备还是人数都要优于蒙洛人,说不定现在汉朝军队已经击败了白羊王,攻克了瓦慈城……”
“呵呵……”
众人闻言,只是对迪瓦的话报以一声不屑的冷笑,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
图克西说道:“三长老,我不知道这汉朝人给你施了什么妖法,让你对他们如此自信,当年蒙洛帝国的战神拓跋玉海仅凭五千铁骑就在玄武关外击败了二十万中原军队,
西征的一幕幕想必诸位都经历过,我们西域大军以几倍的兵力都被蒙洛的骑兵部队杀的片甲不留,你觉得汉朝军队有能力击败蒙洛人么?”
迪瓦说道:“但汉朝军队不是前周,如果他们无法打败蒙洛人,又怎敢往西域用兵?”
贝利回道:“那是因为那位汉朝的皇帝太年轻,根本没有意识到蒙洛帝国有多可怕,试想一个三十都不到的君王,全凭一腔热血行事,早晚必会吃亏。”
阿乃朵丽顿感身心疲惫,图克西和贝利的强势让她有些无从适应,贝利方才那话说的是刘策,但还不是同样在说自己么?
早知道当一国之君会如此煎熬,她当初就不该受这些长老蛊惑,去坐这王位,还不如身为公主之时没有烦恼,自由自在。
又经过一番讨论后,反对图克西和贝利的的声音逐渐下去,最后经过举手选择,除了迪瓦,其余几位长老一致通过继续抱紧蒙洛人大腿,同时对月氏境内的中原部落加收三倍税款充作军费。
阿乃朵丽无奈的点头应承下来,就在她打算结束这次会议,准备离去之际,图克西忽然说道:“陛下请留步,老臣还有一件事请陛下应允。”
阿乃朵丽坐回王位:“大长老请说。”
图克西欠身行礼:“陛下,您已年近二十,是时候该为自己终身大事考虑一下,好为王室延续血脉……”
阿乃朵丽眉弯一蹙:“大长老,这是孤自己的私事,何须您费心?”
图克西态度恭敬地说道:“国王大婚事关月氏国万民,岂能算是私事?老臣的侄子鲁西望文才兼备,对治国之策颇有手腕,
如他当陛下的驸马,定能将月氏国上下事务处理的妥妥当当,还请陛下仔细考虑一下?”
阿乃朵丽本能的想要拒绝,这鲁西望可谓是臭名昭著,仗着图克西的权势在月氏国内胡作非为,根本没人敢惹他,而且他都已经四十岁了,光年纪就比阿乃朵丽大了二十多岁,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其实年龄倒是其次的,关键是鲁西望这人品实在太差,到处寻花问柳不说,还肆意贪污月氏国税款挥霍,让这样的人入赘王室,阿乃朵丽只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
但阿乃朵丽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安慰道:“容孤好好想一想……”
图克西道:“请陛下速做决定,鲁西望已经仰慕陛下许久,他……”
就在图克西还要继续逼迫阿乃朵丽乖乖就范之际,忽然一声急报传来:“报~~陛下,不好了~白麒大军就要杀到城下了!”
白麒?白麒!
刹那间,整个王殿内的官员随从震惊不已,就连图克西和贝利都没了嚣张姿态,浑身上下因为恐惧和紧张,不住颤抖起来。
阿乃朵丽也是一怔,心道:白麒大军怎么突然会出现在月氏国境内?莫非葱岭之战已经结束?汉军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蒙洛人?
一四一 只要粮食
……
月氏城下,旌旗蔽日,战马的响鼻声此起彼伏。
白麒亲领四千汉军铁骑屹立与城墙外,冷眼观看月氏城头那惶恐不安的守军。
阿乃朵丽和五位长老闻讯亲自登上城墙观看,待看清城外确实是汉军骑兵后,所有人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汉军真的杀到城下了,莫非今日月氏国也会如同葱岭各国那般,成为历史么?
图克西观望一阵后,忙对阿乃朵丽建议道:“陛下,瓦慈离此足有一千多里路程,此时汉军定是人困马乏,只要我们据城而守,他们定会束手无策。”
或许是出于紧张的缘故,阿乃朵丽脸色变的通红,暴露在空气中的香肩也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不停起伏。
良久,她才开口说道:“还是先问问汉军到我们月氏国有何目的,也好避免彼此误会,孤相信那白麒不会无缘无故擅启战端的,你们有谁愿意出去与汉军沟通么?”
没人回答阿乃朵丽的话,五位长老和其余守将集体闭嘴。
阿乃朵丽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孤亲自去一趟吧,把城门打开,送孤往汉军军营!”
“不可啊陛下……”
“陛下怎能亲身涉险?”
“万一陛下要是出了点事,月氏国该怎么办啊?”
五位长老齐齐劝道,都拒绝阿乃朵丽去和汉军交涉。
就在阿乃朵丽在城头上与人争执之际,一名手持偃月刀的汉军将领策动一骑缓缓逼近城下,正是陆羽。
陆羽来到城下,丹凤眼微颌,轻蔑的看了眼城头人影簇动,随即大声喊道:“月氏国的人听着,我等乃是大汉朝廷官军,现在蒙洛人已经溃败,即日起西域皆有汉军掌控,
今日来你月氏国不为其他,只为征收粮草,望你们配合命人来军中商谈,如若有异心,休怪我汉军金戈铁马,踏平月氏城!”
“啊……”
城头众人闻听陆羽咆哮,齐齐惊的退后半步,图克西和贝利更是喉结不住上下滚动,毕竟蒙洛人被击败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的他们大脑一片空白。
阿乃朵丽深吸一口气,努力按捺住内心恐惧,旋即用汉语说道:“敢问城外可是白麒白将军的部队?白将军可在军中?”
陆羽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不由抬起偃月刀,对着阿乃朵丽:“你是何人?”
阿乃朵丽道:“孤乃月氏女王阿乃朵丽,如若白将军在军中,劳烦这位将军回去转告,月氏一意与大汉交好,请他莫要伤害月氏国子民,半个时辰后,孤亲自去军中与白将军商议!”
陆羽放下抬起的偃月刀,拨转马身,离开前对城头说道:“白将军就在城外军中等候女王陛下大驾光临。”
看着马蹄声逐渐远去,阿乃朵丽不由捏了把汗,这一次她总算强硬了一回,当着图克西和贝利的面直接宣布要跟汉军和谈。
图克西和贝利心中虽然不满,但此刻也没有心情去和阿乃朵丽争执,因为城外大军压境已经让他们倍感压力。
长老院有权调动的整个月氏军队,约二十万人,其中图克西和贝利手中控制全国七成兵力,按理说不该惧怕城外这区区几千汉军。
但问题在与月氏国的军队和西域其他国度一样,没有什么常规军的概念,多是临时征召的月氏国牧民和农夫以及工匠,论战斗力压根无法跟军事体系远超这个时代的汉军相提并论,说是乌合之众一点不为过。
第二,就算这二十万军队如今也是分散在月氏各地,一时半会儿想要集结根本来不及,毕竟月氏不同瓦慈这些小国,他的国土面积要比瓦慈大十倍,绿洲牧场数不胜数,光这路程就要走好几天。
最后,士兵的装备跟战斗力跟汉军相差太远,一旦开战这四千全副武装的铁骑到底会有怎么样的破坏力?月氏国上下没人敢去想象那一幕。
所以,这也是长老院的无奈之处,不怪乎图克西他们会感到担忧和害怕,也破天荒的没有阻止阿乃朵丽去和谈,说到底就是没那实力。
“给孤换装,从王室库房搬出十箱珠宝,十箱金器,随孤一并出城去往汉军面见白麒。”
阿乃朵丽留下一句话,不再理会图克西和贝利,转身回宫去准备见白麒的事宜,只有迪瓦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
半个时辰后,汉军主帅行帐内。
白麒随手拿起一串玛瑙项链,又取过一件黄金打造的酒器,冷笑一声后丢回箱子内,对坐在下首的阿乃朵丽说道:
“女王陛下何须如此客气?本督军来你月氏国不是为了这些金器玛瑙而来,而是想问你征收一批粮草,这话想必陆将军已经告诉你们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
阿乃朵丽双手交叉,贴在胸前向白麒微微欠身行礼道:“白将军别误会,这些珠宝金器只不过是孤久仰白将军威名而赠,至于白将军所言的粮草,还请给个大概数目,我月氏国尽力凑齐。”
白麒非常满意这个年轻漂亮的月氏女王那恭敬又识时务的态度,与是笑着说道:
“那好,既然女王陛下如此开明,那白麒也就卖你月氏国一个面子,八万石小麦,五万头羊,两天内就要,
相比大宛和车师两国需要征收的粮草数目,本督军以为这已经非常优厚了,请女王陛下最好不要拒绝。”
阿乃朵丽闻言,心中合计了一下。
这八万石小麦说实话月氏国确实拿的出来,相比每年要向蒙洛帝国缴纳三十万小麦的数额,实在算是良心了。
只是五万头羊一时之间也不好凑,两天时间压根就不可能凑齐五万头羊。
与是,阿乃朵丽说道:“白将军,八万石小麦月氏国能按时交出,只是这五万头羊两天时间怕是凑不齐……”
“月氏国各牧场牛羊加起来何止百万,区区五万头羊会凑不到?”白麒眉头一皱,语气带有威胁。
阿乃朵丽回道:“白将军所言不假,月氏国内牛羊不止百万,但都分散在各绿洲和牧场,即便现在马上命人去征集,至少也要五天时间,还请白将军明鉴。”
白麒想了想问道:“那城内现在有多少羊?”
阿乃朵丽回道:“王宫牧场围栏一共三千头羊,长老院几位长老处合计大概三万头,但……”
她顿了顿,贝齿轻咬一下下唇,小声说道:“但让他们把羊交出来,怕是很难。”
“你身为一国之君也没有权力命他们交出来么?”白麒问道。
阿乃朵丽摇摇头,自嘲的说道:“不瞒白将军,孤这女王说到底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无法给长老院下令的……”
白麒沉默一阵后,再次说道:“三万头羊,这是本督军底线,女王陛下自己想办法吧……”
阿乃朵丽一怔,苦笑着说道:“这样白将军还不如杀了孤,孤若有能力命令长老院,也不会成为落的这样处境了……”
白麒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说道:“女王陛下,看样子你这一国之君当的真不怎么样,这样吧,让本督军和军队进城,本督军亲自找你那些长老去谈,你看如何?”
阿乃朵丽慌忙拒绝道:“不不不,白将军,请您务必约束好自己的军队,不能让他们进城……”
白麒脸色一寒:“本督军知道女王陛下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大军进城引起兵乱?这点你大可放心,除非城内有人挑衅为难,否则绝对不会发生那样不愉快的事!”
阿乃朵丽行礼说道:“请白将军看在孤是一国之君的份上,留些颜面,大军真的不能进城,不过,白将军若肯帮孤的话,两日内三万头羊定能准时送到军中。”
白麒也不再坚持,说道:“好吧女王陛下,你说说看,要本督军如何帮你?”
阿乃朵丽道:“月氏国需要汉军做靠山,孤希望白将军能站在孤的身后,保护月氏王室!”
白麒冷冷地问道:“女王陛下,你是把本督军当工具使么?”
阿乃朵丽摇摇头:“白将军,孤知道这个要求或许有些过分,但请您务必相信孤,只要汉军肯支持月氏王室,月氏国将永远是大汉王朝在西域最忠实的属邦……”
阿乃朵丽这话已经上升到国与国的关系了,让白麒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一番,毕竟以后西域都护府的建立需要有番邦附属的合作才能站稳脚跟,以月氏国的实力,确实有这个资本。
很快,白麒拱手回道:“本督军答应女王陛下的请求,即日起大汉军队就是友邦最大的靠山,凡是任何人敢破坏友邦安宁,大汉军队定会替月氏国找回公道!”
有了白麒这番话,阿乃朵丽的心总算安了下来,这次与白麒会谈非但阻止了他大开杀戮,更是彼此达成合作,可谓是皆大欢喜。
现在,阿乃朵丽要做的就是借用汉军开始向长老院施加压力,重新树立月氏王的威名,摘掉傀儡的身份。
有了这么一支强大到能屠城灭国的军队站在自己阵营,阿乃朵丽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四二 女王的态度
……
在阿乃朵丽出城与白麒商谈的时候,长老院这群老古董则围在一起,开始商议让谁来继承月氏王的位置。
图克西说道:“女王陛下出城去和白麒商谈,怕是有去无回,我月氏国是该考虑设立储君,以免月氏无主而乱。”
其余长老纷纷点头赞同图克西的建议,唯有三长老迪瓦则反驳道:“大长老,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陛下刚出城才多久,就急着要另立新君?要是陛下回来知道这个消息,又会怎么看待长老院?”
贝利回道:“三长老,我们也是为了月氏国将来考虑,陛下去往汉营交涉无疑是羊入虎口,陛下这么年轻貌美,你觉得她进了敌营,会遭受怎么样的折磨凌辱?
怕是现在正被白麒压在身下承欢呢,当然如果只是是白麒也就算了,怕就怕白麒搞完后会把女王分给那些士兵,想想都觉得可怕,
敢问这样的话,陛下即便侥幸活着回来,还有脸继续当月氏国的王么?我们是该未雨绸缪,提早做好准备。”
“贝利!你敢如此出言亵渎女王?”迪瓦闻言大怒,指着贝利大声喝道,“不要忘记,我们都是月氏国的重臣!”
贝利冷哼一声,露出猥琐的表情说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敢说你私下没对陛下有过幻想?
月氏国见过陛下的男人,有几个不被陛下美貌和火热的身躯所沉迷?你就不要再在这里故作清高了。”
迪瓦老脸一红,似乎真的被贝利说到了心事,眼神不断左右闪躲。
图克西道:“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争执?还是讨论下陛下的两个弟弟哪个更适合继承月氏王位吧……”
迪瓦怒道:“大长老,现在陛下究竟什么情况还未搞清楚,你就这么着急要新立君王么?”
图克西老脸一沉,不满地说道:“我都说了几遍,这是为月氏国将来未雨绸缪,三长老怎么就听不懂?
陛下去汉营交涉十有**是回不来了,继任储君的事应该火速确定才是!”
贝利也忙道:“大长老说的对,月氏王的继任者必须现在确定,我想让三王子殿下安图尼继任新的国王。”
安图尼是阿乃朵丽的弟弟,今年不过四岁而已,贝利选择他当继承人也是图克西授意,一旦年幼的安图尼当上月氏国国王,将会是比阿乃朵丽更加容易掌控的傀儡,以后月氏一切基本都是图克西和贝利他们说了算。
图克西也说道:“现在,同意废黜女王陛下,拥立安图尼为新国王的请把手按在桌上。”
话音一落,图克西率先把手按在自己身前矮桌上,贝利等其余长老也纷纷表示同意立安图尼为新国王,只有迪瓦和少量长老会成员没有表态,显然是不同意图克西的决定。
见多数人通过,图克西起身宣布:“好,从现在开始,阿乃朵丽不再是月氏国的国王,新的国王将是安图尼,现在就去拟诏告之月氏城内百姓,另外集结兵力,准备将那些汉军赶出……”
“陛下驾到!”
图克西话未说完,城楼外忽然响起侍卫的呐喊,将他的话无情打断。
不一会儿,阿乃朵丽款步进入城楼,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几名最忠诚的护卫外,还有魁梧如虎的陆羽,以及十名汉军士兵。
迪瓦见阿乃朵丽归来,立马上前行礼致意,而图克西等人却没有动,只是退缩两步,略带怀疑的打量着阿乃朵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回来。
贝利发现阿乃朵丽衣着整齐,妆容也跟出城前没有太多变化,而依照时间推断,也不具备遭遇“无惨”的条件,不由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那些汉军士兵都不好女色?这么漂亮的妞在你们军中就不会给点反应?
这是不少长老院成员的内心真实却又龌鹾的想法。
阿乃朵丽没有理会长老院众人的内心想法,而是径直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而陆羽则手持寒气森冷的偃月刀,如同一尊天神侧立在阿乃朵丽位置一侧,给长老院众人带来一股莫名的压力。
阿乃朵丽环视一圈四周,淡淡问道:“几位长老,你们都围在城楼所谓何事?”
图克西上前对阿乃朵丽说道:“陛下,老臣担心您的安危,这才让长老院众人在此等候陛下您的消息。”
阿乃朵丽道:“大长老有心了,孤已经跟白将军达成了协议,从今日开始月氏国将与大汉朝廷结盟,大汉朝廷将是我们新的宗主国!”
图克西和贝利等人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不想阿乃朵丽去了一趟汉营就直接将月氏国绑在汉朝这棵大树上了?这可与自己所设想的大相径庭。
与是,图克西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陛下,您为什么忽然要跟白麒这刽子手合作?把月氏国百万子民未来托付到汉国身上靠的住么?
还有,蒙洛人那里如何交代?陛下又可有想过?万一他们报复,月氏国将会万劫不复……”
这番话要以前这么说,阿乃朵丽早就妥协了,但现在,阿乃朵丽看了眼双眼微颌,气定神闲的陆羽后,鼓足勇气说道:“月氏国国策,由孤说了算,孤才是一国之君,长老院无权干涉孤的任何决定,与大汉合作结盟,已成定局!”
听阿乃朵丽如此果决,图克西顿时十分不舒服,他恼怒的瞥了眼陆羽,继续劝道:“陛下,你最好想想清楚,现在收回成命还来的及!”
“孤意已决!不再附议!”
阿乃朵丽回答的干脆利落,语气态势坚决,没有半分退让的气势,与之前在王宫内的懦弱无能简直判若云泥……
图克西见劝不了阿乃朵丽,与是起身说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就随陛下的愿吧,老臣年事已高,有些乏了,请准许老臣告退。”
说完,直接向城楼门外走去,与他一起走的还有除迪瓦外另外三名长老和一众长老院随从。
砰……
但下一刻,城楼的大门忽然被两名汉军士兵给关上了。
图克西几人眉头一紧,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图克西还是镇定的回头看向阿乃朵丽:“陛下,您这是何意?”
阿乃朵丽缓缓开口说道:“几位长老,孤还没把话说完,为何要急着离开呢?孤要征集八万石小麦,和三万头羊给汉军充作军饷,
这小麦问题不大,三万头羊,还请几位长老能将自己在城内几处栅栏里的羊捐献出来,也算是为月氏国做了一些贡献。”
“什么?让我们把羊群给汉军?”贝利忍不住问道,“陛下,我没听错吧?我们可是月氏国的贵族,
按月氏国规定,是无需缴税的,陛下这么做难道是想破坏月氏国几百年来立下的规矩么?”
图克西也道:“陛下,羊群断不能交给汉军,如果交给他们,让蒙洛帝国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陛下应该清楚。”
阿乃朵丽没有理会长老院众人的质问,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三万头羊,八万石小麦,两日内必须交给城外汉军,这是王命,谁都不能违反!
除此之外,月氏国从现在开始,提高中原各部得地位,减免他们多缴纳的赋税,早上王宫商定的计划,就此作废!”
望着阿乃朵丽如同变了一个人,图克西只觉得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受自己控制的小绵羊,相反,倒是有了一丝身为女王该有的威严。
“定是那些汉军与这骚娘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阿乃朵丽怎敢如此态度与长老院作对?”
图克西很快就确定阿乃朵丽的变化定是与汉军有关,这才想起她进入城楼时带着陆羽一干汉军士兵呐。
但,让图克西妥协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拱手说道:“总之汉军所需要军饷,就请陛下让月氏国子民出便是,老臣家中没有多少羊群和粮食,还请见谅。”
阿乃朵丽美目一俏,旋即看向陆羽,用汉语对他说道:“陆将军,这位大长老不肯合作,非但不愿意交出羊群,
甚至连之前孤答应的八万石粮食也想扣下,他们的态度想必陆将军也见识到了,孤已经尽力了,却真的无能为力。”
陆羽闻言,左掌轻托一下长髯,尔后拱手傲然说道:“女王陛下,某不知月氏国是何内政国策,但某知道,但凡臣子见到君王,该有的礼数依然不能少,
某见这些人都对女王陛下如此不敬,只要女王令下,某便顺手替女王陛下将这一干乱臣贼子料理干净,但女王陛下答应的事必须实现,
否则,这后果不是一个小小的月氏国能承受的起!”
阿乃朵丽点点头,瞥了眼图克西,随后起身,缓步来到陆羽身边,微微欠身说道:“如此,就麻烦陆将军了,孤就在楼上等候……”
话毕,阿乃朵丽带着随身护卫,头也不回的向二楼走去。
而图克西这些长老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见陆羽将偃月刀重重往地上一凿,发出一声虎吟震荡……
“杀,全部诛杀!”
一四三 一根萝卜引发的悲剧
……
“速往城楼!快!”
收到城楼剧变的消息,图克西侄子鲁西望带着数百侍卫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就在他来到城门口打算命人把门撞开之际,只见紧闭的大门开了,迪瓦端着盛有图克西和贝利人头的盘子,出现在众人眼帘。
“大长老和二长老忽染急病,还来不及医治就死了,你们都请节哀……”
迪瓦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出一个傻子都不信的理由,登时让鲁西望和他身后的侍卫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鲁西望看着盘子上图克西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握着弯刀的手竟是有些颤抖。
迪瓦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说道:“诸位,城楼里发生的是与你们无干,陛下现在正在城楼内歇息,只要你们都效忠陛下,我保证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清楚。”
听迪瓦这么说,这些侍卫自然也就不再抵触,毕竟现在图克西和贝利都死了,也没必要再给他们赔命。
与是,这些侍卫纷纷收刀回鞘,为首一名月氏将领对迪瓦行礼说道:“我们自然忠于女王陛下,请三长老务必向陛下言明我们都是无辜的,好赦免身上的罪。”
迪瓦点点头:“自然,现在,你们进城楼内收拾一下,这场病来的实在太突然,一下子病死了好多人……”
“是!”
月氏将领闻言,迅速带着士兵进入城楼开始打扫尸体,至于鲁西望依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呆呆的站在原地,却已经没人去理会他了。
迪瓦见鲁西望手中依然握着弯刀,不由眉头一皱:“鲁西望,你想干什么?不收刀是想造反么?”
鲁西望闻言,慌忙将弯刀丢在地上,对迪瓦说道:“三长老,我什么都不知情,可否饶过我?”
鲁西望能在月氏国胡做非为,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叔父图克西,现在图克西人头端在迪瓦手中,自然是惊恐万分,不得不装起了孙子。
迪瓦冷笑一声,对他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向陛下禀明,对了你叔父的首级请你带回去好生安葬。”
鲁西望茫然的从迪瓦手中接过头颅,弓着身子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城楼内,陆羽站在阿乃朵丽身后,对她说道:“女王陛下,你让办的事,某已办成,答应白督军的军饷还望速速备妥。”
阿乃朵丽回头说道:“请陆将军安心,您帮孤除去最大隐患,孤感激不尽,八万石小麦和三万头羊,今晚便能送到军营。”
陆羽微微一欠身:“既然如此,某先回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之白督军,还望女王陛下不可食言。”
“请陆将军放心!”
得到阿乃朵丽的承诺后,陆羽便带着随行十名汉军士卒离开城楼,向汉营折返。
事实上,这是阿乃朵丽和白麒在军营中商量好的,白麒替阿乃朵丽夺取月氏国实际掌控权,条件就是从今以后,月氏和大汉必须结成同盟,汉军所提条件不能无故拒绝。
严格来说,白麒逾越了,做法没错,但却未经中央许肯的情况下,介入了他国内政。
不过,完美的处理好军饷的事比什么都重要,白麒也不在乎那些后果。
当夜,阿乃朵丽取得了控制在图克西和贝利手中的兵权,这位女王立刻展现了他铁腕手段。
首先她将图克西和贝利等与自己作对党羽在政变当夜全部除去,继而抄没他们的家产充入宫廷内库,然后许诺那些无主的军队,会给予比在长老院更好的待遇,得到了军方的强烈支持。
自此,月氏国长老院已形同虚设,彻底被阿乃朵丽架空,现在的月氏国实际控制人就是阿乃朵丽和王室。
之后,阿乃朵丽按照约定将白麒所需的军饷以多出半成运往汉营,随行的还有五千昆仑奴,都是从长老院各贵族家中捕获的,现在充作押运粮草的人,听凭白麒发落。
月氏国一行圆满结束,相对来说十分顺利,白麒也没有大开杀戒。
但那些大宛、乌孙等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当初大宛国用萝卜忽悠白麒的事不胫而走,导致西域各国都用萝卜来讨好白麒,想要以此蒙混过去,好省下金银珠玉。
在从王图余口中得知这萝卜其实就是西域各国寻常的一道菜肴后,白麒便直接把这事交托给夏育和田晏处理,务必要给那些西域番邦一个深刻的教训。
……
二月初五,大宛国王宫内……
“陛下,汉军围城数日,已劫掠郊外数十处牧场,百姓无不闻风而逃,再这样下去,大宛国可就要完啦!”
“陛下,乌孙国传来情报,白麒爪牙田晏,连克乌孙九部三城,乌孙子民死伤数以十万计,乌孙王都岌岌可危,乌孙王向我们恳请出兵……”
“陛下,城外汉军主将夏育说要我们交出二十万石小麦,六万头羊才肯撤军,否则就要攻城了!”
大殿之上一片哀嚎声,大臣们各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纷纷向毋寡思求教如何解决眼下困境。
而毋寡思现在早已整个人瘫坐在王位上,双目呆滞,不知该如何处置。
良久,毋寡思问道:“寡人的大军何在?我大宛铁骑到何地方了?为何还迟迟不见来援?”
宰相毋突利微微摇头叹息一声,还大宛铁骑?加起来不过七八千人,就连铁甲都凑不出两三件还有脸称铁骑?这么群乌合之众在听到汉军来袭的消息后,各地将领早就吓得不敢出头,现在怕是不知躲到哪片绿洲去了。
当然,这话毋突利不能明说,只好委婉的表示:“国王陛下,眼下汉军就在城外烧杀劫掠,勤王大军一时也赶不到,不如就同意给他们麦子和羊吧,也好免去一场不必要的兵燹。”
毋寡思闻言,忙道:“可现在寡人哪里来那么多麦子和羊群给他们啊?难不成要孤王把城中粮库打开不成?”
毋突利知道毋寡思吝啬成性,便加重语气说道:“国王陛下,如果不能答应汉军的条件,怕是这大宛城也保不住啊,不就一些粮食么?等给了汉军再问那群贱农收取便是了。”
毋寡思想了想,最终万分不舍的点了点头:“那就赶紧派人去向汉军交涉,就说寡人同意他们的条件,只求不要再祸害寡人的子民了……”
这个世界拳头硬就是真理,礼仪礼数在西域这片血腥的土地没有半点市场。
比如中原人定居西域,给西域带去了各种工艺,种植技术以及书籍知识,自身也是文质彬彬待人和善,但他们却是在西域最底端的群体,永远都是欺凌得对象,压根无法融入西域群体。
这就是背后没有实力的悲哀,如果白麒对大宛礼遇有加,当年没有屠戮西域震慑各部,大宛、乌孙会对汉军忌惮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毋寡思同意汉军提出的条件后,又派当初送萝卜的毋须弥前去汉营交涉。
而毋须弥一到汉营,却见军营内的空地上堆满了萝卜,密密麻麻足有十几万斤吧?
他吞咽一下口水,紧张的来到夏育帐内,拱手说道:“蔽邦使臣毋须弥见过天朝上将军。”
夏育一见毋须弥,顿时冷笑着说道:“毋使臣,你昔日所送的假燕窝可真是闻名遐迩,白督军吃了都说大补啊,所以本将军来时,
特意由白督军嘱咐,让我务必沿途收集这些假燕窝,你看看,这些假燕窝能让多少人吃,多少人大补特补?”
毋须弥登时紧张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索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上将军恕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夏育罢罢手问道:“这件事待会儿再好好跟你们算,现在,本将军问你,二十万石小麦和八万头羊什么时候送到军中。”
“三日,三日内一定送到!”毋须弥连忙说道。
夏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如果你们早些这么识时务,也不会有今日之难了,我就等你们三日,三日一到未见粮车送抵军营,那大宛城将鸡犬不宁!”
“是是是!”毋须弥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作揖,“如果没其他事,小的就先告辞了……”
就在毋须弥逃也似的想离开军营之际,却闻夏育一声暴喝:“让你走了么?!”
毋须弥赶忙回身问道:“上将军还有啥吩咐?”
夏育起身来到帐外,指着空地上那堆萝卜说道:“昔日你言这假燕窝一两黄金一根对吧?这里的假燕窝本将军命人反复清点过了,一共是七十八万两千四百二十二根,
凑个整数算七十八万根,多的也就算送你们了,就按你说的价吧,一共七十八万两黄金,全卖给你们大宛国王,记得送粮的时候把黄金也一并带来!”
“上将军,我大宛王宫没有这么多黄金啊!”毋须弥吓得瘫坐在地上,大声哭诉道,“何况这么多假燕窝,王室也吃不了啊,求上将军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一四四 人才啊
……
“吃不了那么多?哼,你完全可以拿你这些假燕窝去换金子啊!”
夏育阴冷的语气回荡在毋须弥耳畔,吓得他面色惨白,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给彻底浸透了。
这萝卜说到底是大宛国取巧想要唬弄白麒,就是赌他们没见过这种蔬菜,可不曾想这种伎量根本欺瞒不了汉军,现在反倒要自食其果。
可让毋须弥实话实说他哪里敢?只能硬着头皮苦苦哀求夏育:“上将军啊,您就行行好吧,大宛国真的没那么多黄金买这些假燕窝……”
夏育挥手打断他的话:“也就是说这些假燕窝你大宛国不收?”
毋须弥点头应道:“上将军,大宛国无力收购那么多假燕窝,您这不是要把我大宛王室逼的走投无路么?”
夏育沉默一阵,忽然冲帐外大声吼道:“来人!”
话音一落,一名军中将领立刻来到帐外拱手应道:“夏将军有何吩咐?”
夏育道:“大宛国不愿意合作,立刻集结大军准备攻城,告诉将士们,城破之后纵军七日!”
“喏!”
汉军将领大声领命,转身欲走。
“不不不,不行!不能啊!”
毋须弥听闻汉军要攻打大宛城,立马吓得魂胆俱丧,忙上前一把抱住夏育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求道:“上将军,有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动怒,这大军一旦进城,我王室和城中贵族可就都完了啊!”
夏育眼神微微一颌,一脚甩开毋须弥:“敬酒不吃吃罚酒,胆敢唬弄白督军,也不看看你有几个胆!七十八万两黄金,给还是不给!”
“这……这……这……”
毋须弥被夏育的气势压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嘴唇不住哆嗦。
最终,他用力点点头:“小的会把上将军的话,回转国王陛下知晓,请上将军暂息雷霆之怒。”
“要多久!”夏育大声质问道,“本将军没那耐心等你十天半月,午时之前没见到黄金,这二十万石小麦和羊你们也不用送来了,我亲自带军进城去取!”
“小的这就回城告之国王陛下!”
毋须弥浑身如同虚脱一般,低声下气的应了下来。
夏育这才放缓了情绪,“和蔼”的拉起毋须弥,装模作样的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一切就有劳贵使了,只要贵使能让你们国王同意运来黄金,这七十八万两黄金,你能拿一万两!”
毋须弥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止住哭声,擦干眼泪斩钉截铁的说道:“请上将军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完成上将军嘱托!”
夏育拍拍他的肩膀,往帐外努努嘴:“去吧,本将军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的告辞!”
毋须弥逃也似的的离开了汉营,等他一离开,之前那将领拱手问道:“夏将军,还要集结军队攻城么?”
夏育没好气的说道:“集结个屁,我们又没带攻城器械,那是吓唬那孙子的,不唬他们一下,他们能乖乖把黄金交出来么?”
那汉军将领恍然大悟,再次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
等那汉军将领离开后,夏育望着营内遍地萝卜,再看看营外那塞外风光,不由微微感叹道:“数年前我还只是窝在雍州的地方军官,不成想现在居然能参与这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中,
还是这样舒坦,为将者就应该征战四方,我夏育算是跟对了人,想必徐老将军知道我们中原人即将在西域这片土地立足,定会倍感欣慰吧……”
……
“什么?一百二十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毋须弥回到王宫,将夏育交代自己的任务原原本本的告知给了毋寡思,只不过这金子数量被他多报了四十二万两,气的毋寡思直跳脚。
面对自家国王暴走的模样,毋须弥却是一本正经的劝道:“国王陛下,眼下情形就是这样,臣到了汉营走动发现,汉军的武备比我们所预想的还要精良,
他们的铁甲比城墙还硬,长矛直入云霄能捅到我们大宛城头,他们的刀锋削铁如泥,他们的战马十分膘壮,
如果他们真的对大宛城发起进攻,不消一日时间,我们的士兵就会因为抵挡不住而败下阵来,
所以陛下,还是不要忤逆的了汉军之意,黄金毕竟身外之物,只要我们还活在这片土地上,必能再赚回来,
但要是命都没了,空有那么多的黄金又有什么用?所以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为些许身外物而惹来杀身之祸!”
毋须弥的话得到了大殿内所有大臣的认同,纷纷劝毋寡思出钱买平安,毕竟当初是他决定拿萝卜去忽悠汉军的。
毋寡思在众人劝动下也不再坚持,虽然他爱财,但更惜命,只要有命才能享受生活这个道理他懂。
与是,他点头同意了毋须弥:“好吧,寡人给,一百二十万两黄金,这可是寡人所有身家了,只求把城外那群瘟神赶紧送走吧。”
毋须弥心下一喜,这下可以独吞这笔金子中的四十万两,这么多金子足够他能活的比神仙还滋润。
不过毋须弥的心思骗的了毋寡思,却压根瞒不过殿内一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在见到毋须弥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后,心下已经笃定他肯定有猫腻了。
等毋寡思疲惫的宣布退朝后,毋须弥立刻手持王令来到王宫金库前取金子。
当大宛王室的金库大开后,毋须弥虽然身为王室一员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待遇,也被眼前的金色海浪震惊的无以复加。
只见两层楼高的库房内,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金币,几口敞开的箱子上,满是金砖金器。
毋须弥努力吞咽一下口水,弯腰捡起一枚金币,对着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射了一下,不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手中的金币是仿造萨珊国铸造的,称之为萨珊金币,一枚重二十五克,含金量六成七左右,比萨珊金币本身略轻一克,含金量相当。
萨珊金币是西域到中州大食之间通用的货币,由于金币做工精良,很快就被西域各国贵族接受,就连一直与萨珊有国土之争的大食,也将萨珊金币作为国内可流通的货币,并大量仿造。
毋须弥努力从震惊中收起贪婪的心思,连忙命人开始将这一箱箱金币金砖搬运到库房外的车上。
等搬运万一百二十万两黄金后,毋须弥指着其中装有四十二万两黄金的驼车,对那些士兵说道:
“这些先留下,本官要再好好检查一下以免出了遗漏,至于那些金子先送往城外汉军营地吧,午时将至,不想城破人亡就都快一些。”
众人不疑有他,立刻埋头开始牵着装有七十八万两黄金的骆驼和马车,缓缓向城外行去。
就在毋须弥盘算着如何把剩余的这些黄金运送到自己府邸地窖时,宰相毋突利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毋须弥吓了一大跳,等回头见是毋突利后,顿时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毋突利指着那留下的车辆问道:“这些黄金大人为何不送到城外去啊?”
毋须弥罢罢手,装出一副自然的表情说道:“黄金太多了,为了以免出纰漏,我还是再仔细检查一下。”
“是么?”毋突利奸笑一声,旋即从怀中掏出两杯银币,递到身边两个奴仆手中,“你们去一旁看着些,有人靠近务必来报。”
“多谢巴依老爷……”
两个奴仆千恩万谢的离去,这两枚银币抵得过他们半年薪水,自然是欣喜若狂。
等奴仆离去后,毋突利把毋须弥拉到一旁说道:“现在没人,你老实说,你打算把这些黄金运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懂宰相大人的意思……”毋须弥眼神不住左右闪躲,“自然是要运往城外汉军营地了。”
毋突利眼神一冷:“好了,别装了,这里没有外人,你骗的了国王陛下,却骗不了我,方才那些黄金才是真正给汉军的,儿这些……”
毋突利回望一眼,嘴角一撇:“你是不是打算独吞?如果不是,那我亲自和你一起押运这批黄金去往汉军营地查证!”
毋须弥见自己的伎量被拆穿,忙道:“好了宰相大人,既然你都知道了就不要说出来,只要你能保密不说,这里的黄金我分你三成怎么样?”
“三成?”毋突利笑着摇摇头,然后比划出一个八的手势,“这些黄金你最多拿两成,其余的,必须我来分配。”
“宰相大人,你未免胃口太大了吧!”毋须弥脸色也黑了下来,“我费尽心思却只拿两成,你……”
“听我说完!”毋突利打断毋须弥的话,“你以为你的伎量在殿上大家都不知道么?告诉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位大人也都知道了,
既然知情就必须要分一杯羹,给你留下两成已经不少了,就算是我,上下里外打点下来,最多也只有两成是自己的,
如果你不愿意,等汉军一走,国王陛下必定知情,到时你的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么?还是不要磨叽了,该答应就答应下来,免得日后麻烦缠身!”
一四五 悲惨的乌孙王
……
最终,毋须弥从毋寡思地方索要多出来的四十二万两黄金,自己留下八万两,其余三十四万两黄金交由毋突利打点上下,瞒天过海之用。
就这样,整个大宛宫廷几乎是个当官的都能分到这笔赃款,数额多少完全看你在大宛的地位。
唯独毋寡思到死都蒙在鼓里,这笔多出来的金子早已被自己认为忠诚的大臣们给贪污一空,整个王宫大殿上下可谓是苟蝇鼠辈当道,也不怪当初被蒙洛人几千人打的跟孙子一样满地求饶。
三日后,夏育收到了大宛国的粮草,以及一万押运粮草的西域苦力,圆满完成了这次白麒交代的任务,踏上了返回葱岭的路程。
月氏、大宛总体还算识相,没有选择抵抗,所以他们国内除了损失些牛羊和财帛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杀戮事件发生。
但在与大宛两百里之隔的乌孙,却正在遭遇一场残酷的斗争。
……
“噗呲……”
二月初九,乌孙城外,一名乌孙将领被对面汉军士兵用手中的环首刀破开了脖颈动脉,喷溅的鲜血发出阵阵“滋滋”的细响。
那乌孙将领拼命捂着自己的脖颈,两眼直瞪对面那汉军士卒,最后双膝屈地,感受体内热量耗尽,痛苦的倒在血泊中,身体也随之抽搐几下,便陷入了黑暗冰冷的深渊之中。
那汉军士兵看都没看死去的乌孙将领一眼,随后抬起染满鲜血的环首刀,放到自己左手膝弯处的臂铠上摩擦一阵,将鲜血留在冰冷沸腾的铁甲上。
再抬眼望去,却见乌孙城郊满是人马尸首,一面残破的大旗无力的垂落在战场中央。
“呀呀呀……”
“嗷呜~~”
成群结队的乌鸦在血腥味刺激下,在战场上空盘旋环绕,就等着下方人流离去好享用美餐;几只野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嗥叫声。
整个画面就如同一副修罗炼狱图,带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和绝望。
死的都是乌孙国的战士,足足八万人,八天时间,如同麦子般在汉军劲弩铁骑阵的攻势下,永远倒在了这片干枯的土地上。
汉军开始在西域征粮之际,大部分国度明智的选择了妥协,唯有乌孙国却是反其道而行,选择了与汉军对决。
当初,田晏所率五千步骑赶到乌孙国内后,并没有为难乌孙国,而是派使者进城与乌孙国王敖东城交涉。
结果敖东城表面答应同意给予汉军索要的粮草,但等使者离去却迅速召集大军前来乌孙城下会师。
察觉形势不对的田晏立马再派使者去交涉,结果等回来的却是使者的头颅被悬挂在乌孙城头的消息,与使者一道殉葬的还有城内三千多名久居在西域的中原人,敖东城以他们会私通汉军将他们全数处决。
这一下,彻底把田晏激怒了,直接率军跟乌孙大军展开厮杀。
起初,敖东城见汉军人数稀少,以为自己所部三万大军足以应付这样的局势,况且另外五万大军还在赶来的路上,甚至亲上城头想看汉军抱头鼠窜的情形。
结果,三万乌孙骑兵与汉军步骑结成的战阵对垒,馥一交战,汉军就如砍瓜切菜般虐翻乌孙大军,一战就歼灭乌孙上万人。
看着满地都是乌孙士兵血流成河的场面,敖东城明白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敖东城是铁杆的蒙洛追随者,而且他的正妻拓跋宁也是蒙洛王室的公主,可见蒙洛帝国对乌孙这个番邦是何等重视。
而敖东城在与蒙洛帝国联姻后,彻底飘了,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才是蒙洛人在西域的代言人,哪怕前年白麒屠戮西域也没能让他感到害怕,纯粹以为那只是中原人运气好罢了。
可现在,乌孙城外血淋淋的一幕彻底让他清醒过来,关于人屠的传闻都是真的。
不过,初战失败后,敖东城并没有放弃抵抗,因为他知道还有五万乌孙骑兵正在赶来,十倍以上的兵力足以将汉军围死。
可是,现实再一次给了敖东城一记重拳。
以皮革为主要防御手段的简陋甲胄对上武装到牙齿的汉军,以骨制箭镞为主的弓箭对上强劲的汉弩,以散漫攻击方式对阵密集的战阵,结果已经不是用人数可以弥补的。
仗打到后期,甚至出现了一队汉军士兵追着上千乌孙士兵砍的画面。
这一战乌孙国是一败涂地,八万人在乌孙城下流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却依然没有换来一丝胜利得曙光。
八万乌孙士兵,是敖东城手中所有的主力了,现在这八万人都成为汉军屠刀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让敖东城只觉这天也要塌下来。
“完了,孤王的乌孙国,完了……”
瘫坐在城头上的敖东城,流着泪摇摇头。
他知道,这一次乌孙国是彻底激怒了对面这支汉军,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把城门撞开,你们就自由了!”
战争最后阶段,田晏指挥从乌孙各地抓来的苦力充作炮灰,让他们用制作的冲撞车去冲击乌孙城门。
这些西域苦力为了活命,在监督的汉军士兵鞭笞下,咬牙死命的推着冲撞车向乌孙城门扑去。
“轰~~”
一阵巨响,缩在乌孙城门后仅剩为数不多的乌孙守军,在冲撞车凿向城门一刹那,只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他们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但却无路可退,只能死死顶在城门后,迎接着汉军的滔天怒火。
一下……
两下……
三下……
“轰~~”
冲撞车也不知凿了多少下,终于再又一次将厚实分圆木撞在大门上时,早已摇摇欲坠的城门终于轰然倒塌,扬起一阵尘土迷住了视野。
“杀~~”
在城门破开之际,田晏一声怒吼,骑兵一马当先向城门疾驰扑去。
那些苦力见自己任务完成,立刻从两侧飞速撤离,给汉军骑兵让开一条道路。
而那些乌孙守军士兵早已吓破了胆,面对呼啸而至的汉军铁骑,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最终被冲入城门的骑兵掀翻。
乌孙城破了……
敖东城在攻城车撞击城门之际,就在侍卫的护送下,战战兢兢的回到王宫。
一进王宫他就命人将王宫大门堵死,让宫中所有女人和侍卫,只要能拿的动兵器的都守在宫门之内,以准备殊死一搏。
然而,早已被愤怒填满心智的田晏在得知敖东城想要负隅顽抗之后,果断命人在城内收集油脂柴火,直接放火烧了王宫。
面对熊熊燃起的大火,宫内侍卫和宫女全都乱做一团,哪还有心思抵抗汉军。
自知大势已去的敖东城,本能的想挥剑自刎,但当剑锋划开自己脖颈表皮,那滴淌的鲜血落在地上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自杀。
与是,他慌忙换上一件奴隶的衣物,用锅灰涂面掩盖自己真容,打算逃过一劫。
王宫的宫墙在烈火燃烧下,终于坍塌了,汉军士兵迅速冲入宫内,将所有手持兵刃的,无论男女尽数诛杀。
而敖东城和他的正妻以及一干小妾也都被俘虏,抓到了汉营之内。
只不过,敖东城是被当成奴隶,与拓跋宁是分开的。
田晏见找不到敖东城的身影,顿时想把怒火发泄到拓跋宁身上,居然让所有士兵对拓跋宁以及敖东城的妻妾当众施行凌辱。
关键时刻,还是身为行军记录的官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及时上前劝阻了田晏,这才让这位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将军暂时清醒过来,命令将这些女眷全部收押,送交白麒发落。
城破之后,乌孙城的百姓彻底遭了殃,在将城内劫掠一空后,田晏一声令下,将这座存在了两百多年的乌孙城付之一炬,导致烧死的西域百姓不计其数,余下的也多是无家可归,沦为流民。
在回转葱岭途中,充作苦力的敖东城用力推着一辆装满小麦的马车,一辈子都锦衣玉食的他何曾受过这种苦楚。
夜幕降临,看着自己满手血泡,心中发誓终有一日会将白麒以及东方的那个大汉王朝千刀万剐。
“给……”
正在寻思报仇的敖东城忽然被一名汉军士兵打断,看着他手中递过来的小半张胡饼,竟是没有伸手去接。
“快点!磨蹭什么?到底吃不吃,不吃饿死你算了!”
汉军士兵显然没有耐性,见敖东城没有接饼,索性将那小半张胡饼丢到另一苦力手中。
那苦力接过饼如获至宝,忙蹲到一侧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出于对乌孙国的怒火,乌孙苦力一天口粮只有这半张胡饼,再多就没有了,这要不吃,一天就再也吃不到任何食物。
还沉浸在灭国之痛的敖东城眼下显然还不饿,而且他对这些下等人吃的食物本身就极其排斥。
就在他下定决心必须一定肯定要复国之时,边上一名苦力忽然大声对他喊道:“你是……你是国王陛下?”
敖东城一惊,忙想否认,却听那认出自己的苦力大声冲汉军士兵喊叫起来:“喂~乌孙国王在这里,在这里啊,我发现乌孙国王了!”
“完了,彻底完了……”
看着汉军士兵一脸煞气的向自己走来,敖东城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一四六 石堡:最后的坚持
……
二月十八日,陇右石堡……
自一月初七至今,许文静所率领的汉军在石堡坚守了足足四十四天时间,远超之前预期的一个月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勃纥人平均每日要向石堡发动五次攻势,一次比一次猛,却依旧无法撼动石堡内坚守的汉军。
然而现在,石堡内可用物资已经快要用完了,将士们随身所携带的干粮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告急。
现在守在石堡的汉军士兵,连同许文静在内只余两百一十三人,一天每人只能吃上一小块烧饼维持体力御敌。
缺粮导致的后遗症是十分可怕的,他足以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连番不断高压运动后陷入崩溃的境地。
不过好在汉军平日的伙食搭配注重油水摄入,勉强能让士兵们撑下去。
除了粮食短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弩箭不够了,这是打击勃纥人最为重要的杀伤性武器,如果弩箭供给一旦断了,局势将会给更加被动。
目前许文静把堡内士兵身上所有的弩箭都集中起来,交给狗眼这样的神射手处理,因为现在真的已经不能再浪费一支弩箭,每一箭都要用到钢刃上才行。
可即便如此,弩箭也只剩下七支了,自勃纥人见识过弩箭威力后,开始采取诱敌之策消耗汉军弩箭数量,每一支射出的弩箭都在百步之外,加上论倾凌在峡道各处修葺工事步步为营,根本没办法捡取射出的箭矢。
除了物资短缺,更重要的一点是守军士兵都已经精疲力尽,连续四十四日鏖战,以五百人硬撼连同抵援军合计五万人马的进攻,对士兵的身心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这些入伍也就半年的汉军将士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了。
老张向插满箭矢的垛口望了一眼,随即对许文静说道:“监军,我们还要继续守下去么?
这么多天了,戚纹离开至今也早已超过半个月,白督军的人马也没见驰援的迹象,咱还是退吧……”
许文静瞥了老张一眼,嘴里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退!”
老张咂了咂嘴,匍匐着来到许文静跟前,忽然跪在地上沙哑的说道:“监军,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吧,咱知道您是做大事的人,
现在堡外好几万胡奴呐,咱这么多天下来少说也做掉了上万人吧?五百对五万,百倍的差距,咱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许文静说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大汉边军,肩上所负的是中原亿万百姓的生计,岂能说出这等丧气的话来?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累了,但越到这种时候越是要坚持下去,我相信援军马上就要来了,现在一走,那我们在石堡这四十多天的坚守就功亏一篑了,
听我一句,不退,坚持到援军抵达,我们难,外头的那些胡奴更难,区区一座石堡就死伤过万,你觉得他们不是在坚持么?”
“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啊……”老张抱着头,哽咽地说道,“监军,你就行行好,让兄弟们都一起撤吧,已经有近三百个弟兄没了,难道还想接着看他们留在这里等死么?”
许文静闻言眉头一皱,他已经从老张语气中听出了可能要哗变的意向,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脑海里迅速思索对策,不多时面色平静的对老张以及周围热切期盼自己能下达撤退命令的汉军士兵说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都想离开了对么?”
这些士兵闻言,相互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许文静一见就知道当中不少人都想撤离石堡了。
许文静洒然一笑:“说实话,其实我也想离开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还是在长安好啊,你们都去过长安么?就是前朝的神都,现今大汉的京师。”
众人闻言,漠然的摇摇头,他们大多是凉州本地人士,一辈子都在羌人统治下,中原的神都他们也只敢在梦中想想,何曾去过。
许文静接着说道:“长安好啊,长安城内应有尽有,街道宽敞明亮,车水马龙繁华似锦,地上找不出一点灰尘,
住在长安城里的百姓现在各个都过得非常滋润,白天工作忙活,等傍晚散了班就回家跟家人吃饭,
等吃完饭,这长安的夜市也就开了,大家伙儿携儿带女的去往西市游逛,西市那里啥都有,
吃的喝的玩的,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找不到的,不过西市最有名的是啥懂不?
自然是青楼啦,内中的姑娘各个才艺双绝,你要累了花点小钱听她们唱上一曲,再看上一段歌舞,保管你一天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当然了,青楼里的姑娘一般不接客,接客的话你要么得有才,要么肯舍得花钱,只要你钱砸得多或文才出众,被人家姑娘看上,
那就可以在那留宿一宿,这滋味儿保管你们几辈子都忘不了,绝对会觉得这钱花的值!”
听许文静缓缓道来,连同老张在内的汉军将士不由自主的围坐在他身边,眼里充满了向往之色。
许文静绘声绘色的描述已经让这些将士忘记了自己身在战场的苦难,一名士兵听到精彩处,忍不住问道:“许监军,你到底睡过几个姑娘啊?跟咱说说,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呢……”
“哈哈哈……”
许文静指着那士兵大笑几声,周围的士兵也纷纷嘲笑那问话的同伴,但也都好奇的盯着许文静,显然他们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等笑完后,许文静接着说道:“要问我睡过多少女人?不是我许文静吹牛,就算当今圣上也不及我许文静百一。”
“吹牛!”老张立马咧着嘴道,“陛下是当今大汉君主,君主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监军你如何跟圣上比谁睡的女人多?”
许文静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们不信,但我真没骗你们,我跟看圣上差不多快十年了,你们有我了解圣上?
咱圣上不是一个好女色的人,至今为止他后宫嫔妃也就六个而已,不过那六个妃子各个都是国色天香,
除此之外,陛下也不流连风月场地,一直忙与国事,这宫中选秀也是一拖再拖,礼部的人都怀疑圣上打算取消选秀了。”
“这样啊……”老张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许文静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女人啥滋味么?这个我无法跟你们细说,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你品尝过后,就会欲罢不能沉迷其中,
算了,多说无异,下回我带你们去长安,亲自去长安最大的青楼,找最好的姑娘陪你们,到时你们就都知道了,怕是品尝一次后,自个儿身子都被掏空了。”
“哈哈哈……”
汉军士兵顿时大笑起来,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且他们眼中再次燃起了斗志。
老张急切地说道:“许监军,这可是你说的,等到时去了长安可得你请客让兄弟们好好放松放松,我们可没钱啊……”
许文静拍拍胸脯说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还有你们没钱?这石堡外堆积的尸体就是钱,等发了赏金,就算没有本官请客,你们一样能在长安买房置地过得富足极了。”
汉军士兵彻底放弃了撤退念头,的确,如果现在退了就等于失败,这赏金极有可能泡汤,之前大家没有这种绝无但听了许文静对长安的描述后,现在谁都不愿意放弃这拿命搏来得富贵!
“这大概就是陛下所说的希望吧……”
看着石堡内的汉军将士各个再次燃起斗志,许文静心下不由感慨万千,第一次近距离深刻体会到当初刘策所言给予百姓希望是什么意思。
希望,就是有活下去的勇气,就是为了理想愿意跟绝境奋斗到底,就是让人能更好的活下去,享受这花花世界带来的美好。
“敌人上来了!”
忽然,一直注视石堡外动静的狗眼大吼一声,守军士兵闻言立刻抄起身边的家伙准备御敌,眼神中充满了激情。
“啊~呵~”
老张大吼一声给自己打气,然后提起长矛,做出一个压手姿态对准石堡城墙一处缺口,准备与扑上来的敌人展开厮杀。
许文静缓缓起身,望着山道上踏尸而来的勃纥人,不由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汉军,是天底下最强的军队,胡奴,这一次,你们踢到铁板了,无论来多少次,注定无法踏入这座石堡半步!”
……
同一时间,距离勃纥大营西南方向两百余里……
“快,快啊,加把劲!”
余阶亲自领军,与王坚一道,率领一万三千蜀军日夜兼程向陇右道奔袭。
十二天前,戚纹终于抵达属地边境,在出示了许文静给的官印后,王坚立马快马将陇右石堡的消息告之余阶。
余阶收到情报立刻连夜赶到拢州,在确认了戚纹身份后,立刻点兵向陇右道出发。
对与余阶来说,他现在异常激动,毕竟中原的军队居然打到了关外,还是遥远得西域,令他闻之都觉热血沸腾,无论说什么都要去解石堡的危机……
而在这个时间,白麒安置完中原各部的生计后,也带兵开始驰援石堡。
一场紧张的生死救援,即将开始……
一四七 石堡:汉军!威武
……
石堡外,上千勃纥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向城墙上攀爬。
石堡内,汉军士兵严整以待,紧握手中长矛利刃,坚守在自己岗位前……
“砸~”
密密麻麻的人群贴住城墙之际,许文静果断下令,汉军士兵奋力将石块抛向堡外。
霎那间,雨点般的落石砸的勃纥人是鬼哭狼嚎,纷纷远离石堡城墙。
“飕……”
“噗……”
狗眼断着劲弩,瞄准一名冲在最前方的勃纥将领,狠狠扣动扳机,弩箭如流星赶月,稍瞬便将那勃纥将领的脑门洞穿。
弩箭数量稀缺,狗眼把目标都锁定在值得射击的目标身上,那些指挥的,冲锋最猛的,才是他眼下首要目标。
一名勃纥人左避右闪,凭借矫健的身手躲开落石侵袭后,迅速跳上搭好的长梯,纵身一跃跳上了石堡垛口。
“滚!”
然而,他双脚还未跳入石堡城墙,却闻耳边响起炸雷般的嘶吼,紧接着一支长矛从他腋下刺入……
“啊……”
勃纥士兵痛苦的惨叫一声,老张这一矛又狠又沉,直接将他腋下两排肋骨撕裂……
随着老张将长矛向前一顶,那勃纥士兵顿时失去平衡,仰面朝天掉落石堡外的尸堆中……
老张随手一扫手中长矛,将垛口边另一个勃纥人也掀落石堡,大声吼道:“兄弟们,加把劲!监军说了,打完这一仗,就带我们去长安喝花酒!”
“吼~~”
回应老张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汉军将士奋力的将石块,沸水一股脑向勃纥人招呼,誓死坚守这块要地,等着去长安见市面。
勃纥大军后方,论倾凌眺望着石堡战场,脸色阴冷的快滴出水来。
“四十多天了,我把蜀地的军队调过来合围,几万人马却奈何不得一座小小石堡?”
论倾凌现在愤恨万分,脸颊也因为情绪波动而不住抽搐,脸上那道箭伤留下的可怖疤痕如蜈蚣一样蠕动。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论倾凌忽然轻喝一声:“藏图次仁!”
藏图次仁立马出声应道:“在!”
论倾凌说道:“让从侧面攀爬悬崖的奴子们可以开始了,我会让藏巴继续派兵在正面给你们做掩护,吸引汉军注意,务必今日拿下石堡,结束这场战争!”
“是!”
藏图次仁大声领命离去。
论倾凌继续看向战场,语气冰冷的轻声嘀咕:“我就不信,你们还能撑到几时,哼……”
……
藏图次仁按照论倾凌指示,带着侧翼突袭的三百人,急速行军十余离来到了石堡底部。
这三百人都是高原上出色的攀爬好手,但见到距离石堡有百丈之高的峭壁时,也都皱起了眉头,知道这次任务怕是极其困难。
藏图次仁抬眼看了眼悬崖峭壁,随即对这些奴子指挥道:“听好了,汉军就在我们头上,只要你们完成这次任务,就能得到平民身份,
可以在象熊国内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但如果失败了,这后果也就不需要我多说了,现在,立刻爬上去,将那座石堡夺下,出发!”
随着藏图次仁的一声令下,这些奴子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攀爬悬崖。
石堡两侧的悬崖峭壁十分险要,到处都是凸起的尖石,人稍不留神变回被它割伤肌肤,除此之外有些石块看似坚硬,实则松软无比,一用力就会碎裂,极有可能给精神高度紧张的攀爬者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相比前两者,最危险的当属爬到某些阶段后,发现石面光滑整洁,连个着力点都没有,而这时攀爬者往往已经过了半山腰,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情况。
上回戚纹趁夜色出石堡也是凶险万分,要不是由石堡内的士兵帮助,怕是早就摔死在悬崖下了,当然从上向下攀爬有绳索固定协助,难度与徒手攀爬又是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这些勃纥奴子在藏图次仁的鞭笞下,战战兢兢的向山顶爬去……
……
而此时,浑然不觉会有偷袭的汉军将士,依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扑来的勃纥人身上。
“这群家伙都打了鸡血么?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了是吧!”
老张将第四个勃纥人扫落城面,站在垛口边看着继续汹涌扑来的勃纥人,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而边上一名同伴将沾满血肉的滚木绳索松开后,听闻下方传来一片哀嚎四起后说道:“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他们砍死,也要活活累死在这里,没有弩箭压制,这仗真的不好打……”
老张吐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长矛,说道:“没事,想死的就尽管来吧,让狗眼瞄准点,射几个大家伙,先挫挫他们的锐气,撑过这两波再说!”
说话间,又有几名勃纥人爬上了城头,老张二话不说,对着其中一名刚露头的勃纥人门面狠狠一叉,登时垛口前响起野兽般的咆哮。
另一边,狗眼将一支弩箭塞入箭槽,瞄准远处一个摇旗助威的勃纥人,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用力扣动扳机。
“飕~”
“噗~”
疾驰的弩箭直接洞穿那勃纥旗手的左眼,旋转的煎杆直接将他眼球挤爆,箭镞从后脑勺贯穿,把他的头骨的射的变形。
看着旗手倒地,狗眼呼出一口浊气,背靠垛墙,嘴里嘀咕道:“盯你半天了,鬼哭狼嚎的不知在喊些什么,死在你狗爷的箭下,算是你的福分,本来这一箭是招呼大官儿的……”
说话间,他把手本能的往箭壶摸去,却一下抓了个空。
定睛望去,箭壶里只剩下孤零零一支弩箭。
“没了?”
狗眼拿起那支弩箭,怔怔的轻语一声,机械的塞入箭槽。
“最后一支箭,该留给大家伙才够本……”
打定主意后,狗眼匍匐着来到另一处视野开阔的垛口,贴着墙壁向外望去。
当他看到一名异族将领在左右两列勃纥人簇拥下缓缓向石堡逼来时,不由两眼放光。
“这前后左右都有人守着,定是个胡人将军,就他了!”
说干就干,狗眼箭劲弩锁定那名异族将军,就等时机来临的那一刻扣下扳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狗眼全神贯注的盯着异族将领的旗帜,周围厮杀凄嚎声他都听不到了,脑海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那异族将领一箭带走。
“卜……”
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起,在异族将领周围的士兵分开一刹那,狗眼抓住时机,果断扣下扳机,弩箭如呼啸的疾风,向那异族武将直扑而去。
“噗~”
正在大声指挥作战的藏巴,刚要训斥手底下士兵,却被一箭贯胸,重重掀倒在地。
“呃……”
弩箭贯穿了自己左胸,刺穿了心脏,躺在地上感受剧烈心跳带起的冰冷之意,忍不住轻微呻吟一声,嘴里不断涌着鲜血。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起初的钻心刺痛现在逐渐麻木,周身被寒冷席卷包围。
朦胧间,他看到四周的士兵围着自己一副紧张的模样,却怎么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光听不到人声,就连四周原本的厮杀声此刻藏巴也听不到了,天地间仿佛陷入一片肃静。
最后,藏巴感觉四周越来越黑,无穷无尽的黑暗将自己全身包裹,可他却半点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混沌将自己意识彻底吞噬。
“不好了!藏巴将军中箭啦!”
藏巴的亲卫大声嘶吼一句,接着这个消息迅速在整个战场传开。
主将中箭生死不明,让战事瞬间逆转,得到这个消息的勃纥人,立刻放弃进攻,纷纷逃也似的向来时的路撤退。
“汉军!威武~”
“威武~”
“威武~”
“威武~”
与此相对,汉军将士看着敌人狼狈撤退的景象,再次激动的大声欢呼起来。
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勃纥人,许文静呼了口气,石堡又一次抵御住了异族的侵犯,而且今天应该不会再有敌军攻堡的可能,算是又熬过了一天。
他命将士抓紧时间歇息,神情放松之余,只觉自己一阵尿意袭来,他快步走到左侧石堡城面上打算就地解决。
可不想他刚释放积蓄的废液,却听到石堡外一阵窸窣的响动。
许文静赶忙系好裤带,趴在残缺的城头向外望去。
不想他刚探出头,与一名正要爬进堡口奴子直接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就这样无语的对视着……
“来人!敌袭!”
下一刻许文静按住那奴子的头试图向下按去,但无奈许文静力气不够大,加上这奴子本就熟悉攀爬技术,竟是没有被按落悬崖。
无奈之下得许文静只能大声呼救,同时又发现悬崖上到处都是在攀爬的敌军身影。
“嗷~”
那奴子被许文静一直撕扯着头发,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也让他十分恼怒,忍不住嘶吼一声,用头用力一顶,直接顶种许文静的胸膛,将他顶翻在地。
尔后,这奴子纵身跳入城墙,抽出弧刀,冲着许文静一步一步走去。
一四七 石堡:希望
……
“吼~”
“我命休矣~~”
勃纥人扬刀一声怒吼,顺着许文静脑门狠狠劈下。
第一次直面迎接死亡的许文静发出尖细啸的呼喊声,尔后身体本能向后一缩。
“铛~”
弧刀直接劈刀许文静两胯之间,理他那风流根只余半寸,吓得许文静是冷汗淋漓。
“嗷~”
一击未中,勃纥人发出嘶啸的呐喊,再次扬刀向许文静砍去。
“监军小心!”
关键时刻,一名汉军小校闻听许文静呼喊疾驰而至,二话不说抡起手中圆盾,直接向勃纥人脑门横扫而去。
“轰~”
一声巨响,那勃纥人面颊被盾沿活活敲碎,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许文静在赶来的士兵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起身,不等他喘口气,立马指着堡外说道:“胡人从悬崖攀爬上来,足有好几百,堵住缺口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诛杀!”
“喏!”
前来的二十几名汉军士兵大喊一声,立刻向垛墙缺口扑去。
也就在此时,陆续有勃纥人爬上了城墙,激烈的战斗再一次打响……
“哈~”
“砰~”
一名勃纥人用尽全身力气跳入垛墙怒吼一声,似乎在为自己没被百丈悬崖摔死而庆祝。
但下一刻,一面缺角的方盾劈头盖脸的砸在他咽喉上,登时勃纥人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极度酸麻,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声呼喊,窒息的紧迫压的他身体不住哆嗦。
狗眼林一击得手,方盾砸碎了敌人的咽喉,紧接着狗眼林将那勃纥人掀翻在地,抡起盾牌就是一阵狠砸,直砸的敌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为止。
“呼……呼……”
等确定敌人已死透后,狗眼林不断喘着粗气,抬眼望了圈四周,见破旧的垛口边上满是刀光剑影,一个个勃纥人跳入垛口,却又被早有准备的汉军守卫用长矛和长盾给顶了出去。
“呀啊……”
一名勃纥人刚一脚踏上垛口,就被一名汉军士兵用戚刀刀背甩中小腿,痛的他本能向后一缩,结果却是一脚踩空,整个人掉落悬崖,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
另一名勃纥人跳入石堡,为了防止重蹈同伴覆辙,冒着摔个狗吃屎的风险,用力向前一顶,和一名汉军士兵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可等他刚要起身时,一柄血光凛凛的寒刀直接从他后背刺入,直至贯穿前胸。
狗眼林感觉体力恢复了些许,咬牙挺盾,起身向一处垛口上的敌人扑去。
“给我滚下去吧~”
只见老张将一个刚跳入石堡的勃纥人整个人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向外一抛……
“啊……”
随着一声惨叫回荡,那名勃纥人撞在悬崖石壁上,程曲线快速下落……
而在悬崖底部,藏图次仁看着不断从石堡掉落的尸体,知道这次偷袭计划失败了,如今石堡内一定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杀。
但让他现在放弃又岂会甘心?论倾凌受伤后是变本加厉的凶残,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偷袭计划失败,一定会拿自己这条老命开刀。
藏图次仁不愿意去死,那就只有继续派人攻堡才行,至于那些奴子的命,他根本就不在乎。
与是,他又召集第二批足有两百人的攀爬好手,准备让他们继续攀岩夺取石堡。
然而,这些奴子是人,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人,看着从山上不断坠落的躯体,他们只敢头皮发麻,纷纷踱步不前。
见此情形,藏图次仁厉声喝斥道:“怎么?都想造反么?你们是最低贱的人,你们的命都是属于我们勃纥贵族的,我要你们死,你们不能眨一下眼皮!
现在,立刻爬上悬崖,夺下那座石堡,否则就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都听清楚了没有!”
这些勃纥奴子自小所受奴化教育,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地位低贱,想要摆脱这一切,就必须对贵族绝对服从,这样下辈子才有机会投胎成上等人。
如今听藏图次仁这么说,眼中纷纷露出恐惧的眼神,逐渐开始顺从起来……
“哗啦啦……”
就在这时,藏图次仁身后的石壁上滚落一片碎石,那些准备攀爬的奴子抬头看去,登时露出震惊的神情。
藏图次仁眉头一皱,转身抬头望去……
“砰……”
但下一刻,被老张抛下的那具勃纥尸体迎头撞在他头顶,直接将他压在地上,就连躯体都变的扭曲,腰胯的白骨直接破体而出,裸露在空气中,混合这浓重的血腥味,十分凄惨。
眨眼间,藏图次仁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那些奴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双目圆睁,七孔流血的主子,竟是麻木的没有上前搭救……
前一秒还在气势汹汹的训话,下一秒噩运临阵,死于非命,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藏图次仁的不幸……
“逃啊……”
震惊过后,这些勃纥奴子立马惊呼一声,做鸟兽散四下逃命,只余藏图次仁的尸体孤零零的留在悬崖峭壁之下……
藏图次仁,终究还是死在了战场上,侥幸的是,他没有死在论倾凌手中,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
夜幕降临,鏖战一日的汉军士兵,疲惫的靠在城墙上歇息。
今日一战,又折损了八十人,现在堡内剩余的士兵只剩下一百三十三人了。
“来,吃一口……”
一名汉军士兵开始分今日的口粮,却见他从一个行军粮袋内取出一把饼屑,放在一名又一名抬掌的士兵手中。
老张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看着掌心中那一小撮黄澄澄的饼屑,想了想一口塞入嘴中咀嚼起来。
等士兵分外粮食后,将粮袋口朝下倒了倒,内中竟是再无半点饼屑。
真正的弹尽粮绝,要不是今日死了八十人,怕是这最后一口粮食都吃不到。
狗眼林端着劲弩,四下在勃纥人射入的箭矢中寻找着什么。
等他试了十几支箭都无法塞入弩槽后,不由丧气的坐回矮墙掩体后,摇摇头道:“不行,都不能用,勃纥人的箭杆太长又粗,无法跟劲弩配合使用。”
边上的一名汉军士兵闻言,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会削成能用的么?”
狗眼林没好气的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省下这力气,再多休息一阵杀敌,咱汉军的劲弩都是标配的,你削一支刚好能用的,怕是要一个晚上了。”
不远处的老张闻言,起身说道:“现在,最后一口吃的都没了,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我看是时候该走了!”
狗眼林轻哼一声:“你不是说想去长安见见市面么?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白天不知道是谁叫的那么欢。”
老张回道:“但也得有命去才行,援军迟迟不至,堡内箭矢粮食也都耗尽,就连石头都快砸完了,这样还怎么打?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狗眼林摇摇头,回头瞥了眼堡外,闭着眼说道:“都到这地步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现在走了,我们做出的努力,流出的血汗都将全部白费,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老张坐到地上,看着狗眼林:“怎么?你是铁了心不想走了?我说狗眼林,人命只有一条,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么多天下来,死人你还没见够?”狗眼林回道,“你去堡外看看,上万具尸体,都是咱堡内这五百人干的,我觉得这辈子能经历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无论死不死都觉得知足了。”
老张见狗眼林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不由有些酸溜溜的说道:“行,你觉悟高,反正我是没你这本事,我只想活着回家那就足够了。”
“空手回家不怕被你同乡笑话?还有你娘的病还要不要治?没钱你拿什么给他治眼疾?
既然来了就不要抱怨,当了逃兵一文赏钱都拿不到不说,还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听着狗眼林毒嘴连环,老张脸色瞬间一沉:“我们在这里如此苦战还会被人戳脊梁骨骂?”
狗眼林回道:“怎么不可能?世人只求知道结果,根本不会去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以为大家都是那种明事理的人么?如果是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冤案了,要走你走,我是不当逃兵。”
老张顿时心头火起:“你他娘说谁要当逃兵?狗眼林,你是不是皮痒欠揍?”
狗眼林却是嘲弄的说道:“你倒是过来试试,爷爷我现在就算没弩照样能揍的你满地找牙。”
“找死!”
老张喝骂一声,起身就要向狗眼林扑去,好在被周围同僚拉住。
“吵什么吵?!”
这时,许文静来到众人身边,见有闹事的立马沉喝一声,制止了他们。
等许文静了解大致情形后,面色阴沉的说道:“我都知道了,现在情形确实很糟糕,这样吧,我只说一句话,一天,再坚持一天,等明天日落要是还没有见到援军,那本监军带着你们撤离石堡,怎么样?”
听许文静发话,众人眼中顿时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天时间,怎么也能撑过吧……
一四八 石堡:激昂的号角
……
“天亮了?”
老张扶墙而眠,待再醒转时,却见天空的东方浮现一缕鱼肚白,不由嘀咕了一声,起身开始站到垛口一角,向外望去。
初阳日升,入眼满目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的血水也早已随着时光流逝而变得干枯不已,甚至有不少尸体早已腐烂,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尸臭味。
老张看的竟是有些呆滞,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一幕,居然是自己这五百人干的。
遥想数月前,自己才刚随段颎出塞平羌,不想居然到了远离凉州数千里的西域,还在这座堡垒里与高原上的勃纥人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说实话,老张在听到五百人对数万胡奴,本能的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可不曾想,四十五天过去了,自己依然站在这座残堡,迎接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的进攻。
“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张应承定会被乡亲当英雄崇拜,到时,我就可以拿着军功换来的钱粮带娘去大城市安家,再找两个伶俐的丫鬟每天伺候她老人家,
娘把我养大无以回报,现在也该是有机会孝敬她的时候,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老天保佑,能让我们撑过今日,回家赡养母亲。”
老张本名张应承,今年不过二十四岁而已,之所以被称为老张,全是因为他长的有些显老而已。
一旁的狗眼林刚从朦胧睡态中苏醒,听闻老张的话,不由嘀咕一声:“想通了?”
张应承道:“有什么好想不通的,许监军都说了,撑到日落就走,这四十多天都熬下来了,还在乎这一天时间么?”
“那就活下来吧,活着好啊,能享受这花花世界,拿着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多好……”
狗眼林拍拍身上的灰尘,抓起军用水囊,拔开塞子往嘴里倒一口水,然后腮帮鼓起抖动一阵,一口吐了出去,算是漱了口。
狗眼林名叫林苟,只因射的一手好箭,在训练中箭箭射中靶心,这才被人戏称为狗眼。
不过林苟对这外号似乎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也没有出声反对,自然而然的大家都称他为狗眼林了。
林苟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往怀里摸出一个烟斗,抓出一把烟丝,分了一半给张应承道:“这是仅剩一点烟丝了,今天要撑不过,那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口烟,赶紧抽,免的死了再也抽不到。”
“晦气,呸,你就不能说几句吉利的话?”
张应承骂归骂,但还是接过林苟手中的烟丝,取出烟斗塞入其中,点燃火折抽了起来。
两人站在石堡城头一阵吞云吐雾,等一斗烟抽完之际,林苟猛然发现峡道口传来阵阵呐喊声。
“狗日的,这天刚亮就迫不及待了?”
张应承将烟斗放在石墙边敲击几下,抖去内中烟渣,尔后吐骂一声,大声吼道:“兄弟们,干活了!”
闻听张应承嘶吼,还在昏睡或朦胧状态的汉军将士立马起身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勃纥大营内,论倾凌在得知昨日偷袭跟正面交战齐齐受挫,更是死了两名将军,是彻底被激怒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管不顾,向全军下达了死命令,今日务必要一举攻克石堡,结束这场消耗战。
事实上,也不能怪论倾凌出此下策,只因勃纥大军的物资也撑不起继续跟汉军周旋了,这些时日,军中物资尤其是粮食都是靠劫掠陇右当地西域部族才能维持到现在。
如果今日再不打下石堡,军中就有断粮的威胁,而且四十多天的鏖战,军中也多有厌战情绪,各种因素混合在一起,逼的论倾凌只能孤注一掷。
许文静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勃纥士兵,脸上却是依旧风淡云轻,与昨日吓得差点尿裤子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
“白麒,本官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就全系在你一人身上了,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也不要让陛下寒心呐……”
许文静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转身进入石堡内一间议事厅内,静静等待结果。
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去指挥,该怎么做,石堡内的汉军士卒都清楚的很。
“想当年!火气旺,迎风尿尿,尿三丈!”
张应承一矛将一名勃纥士兵小腹捅穿,在用力抽回长矛之际,大声给自己助威。
只见那被捅的勃纥士兵在剧烈痛楚中,看着自己小腹内肠子绷出体外不停蠕动,顿时吓得惊叫连连,不断想将它们塞回体内。
“嘿嘿,把你们都捅成葫芦串……”
一名汉军士兵对准一个刚爬上城墙的勃纥人,带血的破甲矛刃在刺入他胸膛之际,忽然怪叫一声,看着那被捅的目标发出凄厉的嘶吼声,竟是诡异的笑了起来。
“都去死吧……”
一名刀盾手将手中长盾斜着向上一挥,登时一名勃纥人的下巴被击的粉碎,连同牙齿也随血水如粉末一般从嘴里吐了出来。
城墙上惨烈的攻防战依然在继续,勃纥人如出巢的蚁群般杀向石堡,顺着长梯攀爬而上,然后一个个从高空坠落,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嘿~”
林苟用尽全身力气,将搭在自己岗位前的一把梯子狠狠推离墙面。
“啊~”
“轰~”
正在攀爬的五名勃纥人惨叫着摔了下去,顺道将底下得同伴也一道压扁。
做完这一切,林苟迅速提起一面长盾,向侧面另一名刚要登墙的勃纥人的胸口狠狠凿去。
“砰……”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勃纥人只觉胸膛一阵裂骨撕心的剧痛,他奋力用双手撑住垛口两侧,却发现一用力,胸口就越痛。
他忍不住低头看去,却见胸膛前那两片护心甲已经彻底凹了进去,与自己的胸口紧密贴合。
林苟这一击,直接将他体内五脏和肋骨彻底挤压的变形了,如今这勃纥人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下一刻体内力量随之被抽一空,无力的掉落城墙。
石堡内外的激战依然在进行,守堡的汉军士兵机械的挥动手中兵刃,将眼前的敌人阻挡在城墙之外,不让他们进军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眨眼间已经到了晌午时分,许文静忍不住出屋看去,却见城头汉军将士依然在艰苦奋战,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许文静蠕动下干燥的嘴唇,手中拳头握的死紧。
从目前局势判断,许文静知道,今日怕是根本撑不到日落了,敌人是孤注一掷的发起总攻,仅存的一百多名汉军士兵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势。
“嘿~”
张应承将一块落石狠狠砸中一名勃纥军官的门面,看着那坠落的身影,观察四周,城墙上竟是再无一名敌军士兵身影。
但他根本没有心情放松,因为他看到堡外又有一批勃纥人,正前赴后继的向石堡扑来。
“完了,看样子今日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张应承悲哀的嘀咕一声,呼出一口浊气,瘫坐在地上,周围的同伴也都是如此。
撑到现在,他们已经精疲力竭,酸痛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真不甘心啊……”
许文静知道已经尽力了,可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始终无法接受。
论倾凌那边发现石堡内的汉军没有踪迹,立马大声吼道:“勃纥勇士们!去吧,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可战之力,去将他们全部杀光吧!”
“吼~~”
勃纥士兵发出激昂的咆哮,拼了命的向石堡发起最后进攻。
可就在这时候……
“呜~~”
一阵嘹亮的角号声在石堡下的勃纥大营周围回荡……
论倾凌心头一紧,赶忙回头望去,顿时面色黑的如同焦炭一样……
映入他眼中的,是迎风飘扬的精卫烈焰旗,正浩浩荡荡的向自己本部大营赶来。
“是敌方援军!”
论倾凌登时知道,汉军的援军到了。
“分出半数人马,务必顶住汉军进攻,其余人,火速占领石堡!”
论倾凌紧张的部署御敌兵力,然而此时……
“呜~~”
又一阵角号声从西南方向幽幽传来……
论倾凌脸色一片惨白,他对这阵角号声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蜀军的号声。
“懦弱的蜀军也来了?”
论倾凌脑袋一片空白,知道今日怕是无法攻取石堡,入主陇右,威慑西域的算盘尽数落空了。
“哈哈哈,援军!援军到了!”
听到角号声响起那刹,许文静激动的跑到城头扶墙向外眺望,大声对石堡内的汉军说道。
本已放弃的汉军听到援军到了,立马打起了精神,努力聪地上起身,斗志再一次在他们体内燃烧。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许文静激动的哽咽起来,足足四十五天的煎熬,四十五天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他擦拭一下眼泪,看着石堡外混乱不堪的勃纥人,立马大手一挥:“将士们,这四十多天我们一直在被动挨打,现在,反击得时候到了,把封死的石堡大门打开,配合援军,把这群狗娘样的斩尽杀绝!”
“嗷嗷嗷~~”
仅剩到底一百一十二名汉军将士高声咆哮起来,这一刻他们浑身上下都充满斗志,立刻按照许文静的吩咐,开始去移石堡大门后的石块,准备对勃纥人发起反击。
一四九 西北主宰
……
余阶所部配合白麒的西北汉军对勃纥大营展开左右夹击之势,将勃纥军队分割成各个小队分别击破。
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石堡的论倾凌根本来不及做出部署反应,就已陷入了混战之中。
面对战意高昂的白麒所率西北汉军,勃纥人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数千铁骑几次结阵冲锋,连破十余座军营,杀的勃纥士兵是心惊胆颤。
等到日落时分,这场围歼战才落下帷幕,四万勃纥人被一举歼灭,论倾凌仅率三百余骑狼狈向撒满高原撤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宛若人间炼狱。
西北汉军的战力给前来解围的蜀军官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整个过程余阶的部队只是起到略阵以及打扫战场的作用,战场厮杀主力全都由白麒的铁骑在肆虐。
“许尚书何在?”
等击破勃纥人后,白麒第一时间就是寻找许文静的踪迹,迫切想要知道他现在可否安好,如果许文静有个三长两短,白麒绝对会内疚一辈子,毕竟是许文静固守石堡才能让自己无后顾之忧,从容击败蒙洛人,一举占据西域主导权。
就在这时候,石堡被封死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白麒见到一群浑身带血的士兵,一脸憔悴的从内中走出来。
那是汉军,魏武卒!就算化成灰白麒也认得,是自己的兵!
“白督军……”
这时,许文静艰难的走到白麒跟前轻轻唤了一声。
饶是白麒杀人如麻,在此刻见到许文静的尊容也是震惊不已。
只见许文静披头散发,身上的官服早就破旧不堪,脸上挂着一层厚厚泥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差点让人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平日养尊处优的当朝一品兵部尚书,许文静!
见到许文静,白麒当即拱手单膝跪地,身后的汉军士卒见到这一幕也是齐齐跪地。
他们拜的不单单是许文静,更是那在石堡固守四十五天没有退缩一步,杀的勃纥人血流成河的魏武卒将士。
许文静无力的抬手刚想劝他,却闻白麒哽咽的说道:“许尚书!末将来迟了!”
许文静喘了口气说道:“别说了,我们已经十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东西了,赶紧弄些吃的来,其他事回头再说……”
话音刚落,许文静再也坚持不住,多日紧绷的神经一松,疲劳如潮水一样席卷脑海,一下子昏了过去。
白麒忙上前搀扶住许文静,对身后的医官吼道:“快给许尚书看看,带其他兄弟回营!”
……
夜幕降临,原本的勃纥大营,现在已经成为汉军的主营。
此刻许文静已沐浴更衣,换上一身舒适的衣裳,正坐在主案前,大口吃着白麒特意为他做的鸡蛋白菜汤面,完全没有了当官的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狼吞虎咽的收拾碗中食物。
余阶第一次见到这位当朝一品兵部尚书,顿时感慨万千,等许文静吃的差不多了,便上前行礼。
不想他刚拱手还未来的及开口,就听许文静说道:“再来一碗,多点汤,放些蒜末……”
侍卫立刻接过被舔的光滑似镜的空碗,快步向帐外伙营奔去。
许文静喝了口水,直接无视余阶,对白麒说道:“葱岭的局势如何了?”
白麒回道:“许尚书放心,葱岭一代蒙洛人现有势力已全部连根拔起,末将为了按置在西域的中原百姓,这才晚了些时日,险些铸成大错,望许尚书海涵……”
“无错,你处理的很好!”许文静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嘴说道,“我们出兵西域的目的就是要将包括葱岭以西整片西域都掌控在手中,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定数量的中原人才你能帮助稳定局势,你能顾全大局是对的,本官怎么会怪你?”
边上的余阶听到二人对话,心中掀起万丈巨浪,感情这支汉军是为快和蒙洛人争夺西域控制权而来,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啊……
这可是前朝从未有过的举动,余阶印象中前朝对外的军事方针一向都是消极防御,根本没有开疆拓土的气魄,当然也没那能力。
等许文静向白麒简单了解了些西域目前情况后,这才将目光移向余阶:“你就是渝川主官兼任巴蜀按置使余阶,余刺史吧?”
余阶忙拱手回道:“微臣参见许尚书……”
许文静点点头:“余刺史无需多礼,你能不辞千里来驰援陇右道,让本官甚为佩服,请入座说话……”
“谢过许尚书……”
余阶落座后,接着说道:“惭愧,微臣收到许尚书求援信件也是日夜兼程紧赶,无奈蜀地战马马力不足,
就连这一万三千大军的坐骑也是蜀地全部军用马匹,不少还是从勃纥残军中缴获的不好驯化,这才比预计的晚到两日,请许尚书降罪……”
许文静说道:“余刺史何罪之有,你为蜀地百姓付出一腔心血,陛下他都是知道的,怎么样?今年构筑山城防御的军费到了么?”
余阶回道:“回禀许尚书,山城防御体系费用,二月初就已送抵蜀地,目前工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许文静道:“蜀地的事就有劳余刺史多多操劳,你千里驰援陇右的举动,一定会激怒勃纥人,要多加以留意,那论倾凌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余阶道:“请许尚书放心,哪怕余某身死,也不会叫勃纥人危害我蜀地一草一木!”
“如此甚好!”许文静轻声应道,“等忙完朝廷的事,本官要跟余刺史一起去游览一下蜀地的风景,到时还望余刺史能做个向导。”
余阶微笑道:“那是自然……”
说话间,之前去盛面的侍卫又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入帐内。
许文静一见面条,再次大口吃了起来,帐内将领见此,可以判断这些日子他和那些固守石堡色同僚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一口热汤下腹,许文静忽然问道:“对了,那些石堡的将士都安置好了么?”
白麒回道:“许尚书放心,末将都已安排妥当……”
许文静这才继续吃起面条,等吃下两口,接着说道:“这些将士经过此战,各个都是当将军的好材料,等以后西域都护府设立,你可以从中挑选合适的将领镇守各方。”
“喏。”
白麒语气不重,却将许文静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此刻,汉军营地正中一片宽阔的校场上……
从石堡血战中存活下来的一百一十二人正在周围同袍的注视下,围在篝火堆大口喝着肉汤。
汤里的肉是羊肉,被伙营的厨子炖的滚烂,就连膻味也被处理的几乎没有。
除了羊肉汤外,还有就是一张张薄薄的煎饼,饼上洒有葱花牛肉沫子,令人一见就胃口大开。
戚纹站在张应承对面,看着张应承大口吃着面食,眼中满是愧疚之意。
等张应承吃完两张饼,一碗羊肉汤后,戚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如果早些把求援信送到蜀地,你们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张应承闻言,又抓起一张饼罢罢手道:“行了行了,我们早知道了,那么远的路哪有这么容易赶到?你居然没当逃兵我们都很满意,何况你不是也把援军带来了么?”
戚纹说道:“老张,今日开始我戚纹不会再损你半句,什么都听你的……”
边上的林苟一听,顿时乐了:“我说戚家小子,得亏你不是个娘们,要不是不是打算给老张当个小妾啊?”
“哈哈哈……”
周围同伴闻言齐齐笑了起来,就连老张也摇摇头对戚纹道:“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们没怪罪你的意思,得亏你晚来几天,才让兄弟们又多杀了几头胡奴赞了些军功,说到底我们还要谢谢你呐……”
戚纹也不知该说什么,老张以及那些石堡兄弟的大度让他分外感动。
“舒坦……”
等三碗汤四张饼下腹,张应承舒服的拍拍肚子,发出一声“**”的呻吟。
尔后,摸出烟斗四下寻找烟丝……
周围士兵见此,纷纷拿出自己的烟丝给这些血战存活下来的将士点上,校场上很快就被烟雾笼罩。
等一斗烟抽完,张应承和林苟开始合计自己的军功,好一阵换算后,两人脸上顿时眉开眼笑。
劫后余生的喜悦,又即将分发土地银钱,老张只觉许文静说的没错,有钱活的才叫滋润,这一仗虽然凶险万分,但是值!
王坚一直注意着这股友军,当他了解五百人硬扛住近百倍兵力,还反杀上万人的奇闻后,对这支部队立马肃然起敬,这些士兵值得他尊重。
毕竟他们面对的可是凶名赫赫的勃纥人,高原上不可一世的象熊帝国。
“大汉……当真与众不同,我相信有这样的强军在,勃纥人的日子也长久不了,蜀地百姓将再也不用遭受兵燹之苦了。”
王坚感慨万千,心中对这个新时代的归属感又增添了不少,幻想着有一天能杀入象熊城,将他们施加在蜀地百姓头上的苦难十倍奉还。
一五零 西域都护府章程
……
宣武二年,三月十八日,长安大明宫……
西北战事的驰报已每七日一份的速度,不断送交设立在宫廷内的六部署衙,及时将西北面的一举一动尽数记录在册,最后由吏部尚书公羊高亲自送到刘策手中批阅。
此时,公羊高手持一份最新送抵的驰报,面色通红的向刘策目前所在的未央宫一路小跑,似乎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他异常兴奋。
刚入未央宫,公羊高就见刘策正在和兵部尚书诸葛稚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
公羊高整整自己衣冠,然后入殿激动的向刘策说道:“陛下,西北驰报……”
“慢……”刘策阻止公羊高继续说下去,而后一脸微笑的说道:“公羊尚书先别急着说出来,让朕猜一猜,是不是白麒击败了蒙洛人,现在西域方圆尽是我大汉疆域?”
公羊高微微一怔:“陛下都知道了?”
刘策和诸葛稚相视一笑,对公羊高说道:“方才朕还跟诸葛侍郎分析西北局势,诸葛侍郎直言白麒西域之行定能凯旋而归,再见适才公羊尚书进殿面带喜色,更能断定西域战事已完美落幕……”
公羊高拱手呈上手中文册:“陛下,这是西北捷报,由许尚书亲自署名,直言不单是蒙洛人在西域的势力被消灭殆尽,就连勃纥大军也在陇右石堡下血流成河,可谓是双重大捷。”
刘策打趣道:“那许文静他现在回京了么?这几个月不见,他家里的娇妻美娟怕是寂寞难耐,再不回来朕可不保他头顶抹点喜闻乐见的颜色……”
公羊高道:“许尚书来信言明已经启程回京,同行的还有白督军、段校尉以及渝川余刺史和百余镇守石堡的将士一道进京述职。”
刘策道:“很好,等他们进京之日,朕要亲自出城相迎,我大汉需要的就是这些忠胆义肝的勇武之士……”
说到这里,刘策顿了顿,面色微微一沉:“顺道也让翰林院那群只会之乎者也的废物了解一下,同样是文人,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
这群废物除了写些故作高深的诗词发泄心中不满还能有什么用处?朕就是让他们知道,朕为什么会重用许文静,
他们要是有许文静十分之一的本事,朕也会在朝中给他们安排个实缺,要没有,就在翰林里给朕写写宫廷起居日常吧……”
公羊高自然知道那所谓“翰林院”里,养的是一批成日只会夸夸其谈,实则不务正业的儒生。
凡是只要进了翰林院的人,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些人基本跟仕途无缘了,注定一辈子只能混吃等死,相当与做些街头卖字的行当。
之所以设立翰林院,是因为那些儒生的三观与刘策所主张的格格不入,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人给大周叫好的。
虽然刘策对他们主张的言论非常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言论自由的倡导是刘策自己在立国之初提的,只要他们的言语没有约过大汉官律的底线,还真不能随意处置他们。
刘策忍无可忍之下,听从了叶胤的建议,在宫中设下这座翰林院,权当上辈子欠这群废物的,花闲钱养他们。
而那群儒生虽然三观扭曲,可也有自知之明,如果离开大汉朝廷,他们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这些儒生多已享受惯前朝给予的种种特利,一旦离开了官场,怕是连生计都成问题,毕竟他们一不会种地,更没有一技之长傍身,除了拿着本老掉牙的圣人训外,什么都不会。
而且离开了大汉朝廷,去往何方?大楚么?那里可是明令禁止儒生走动,一旦楚国境内发现儒生身影,必会被抓去在矿场干一辈子的累活。
所以,尽管他们知道刘策在排挤自己,也知道进入翰林院意味着什么,可就是没人敢提出辞官。
为什么?不敢啊!
等公羊高送交完驰报退下后,刘策马上对诸葛稚说道:“诸葛侍郎,西域已下,朕早些日子提过的西域都护府也该早些设立了。”
诸葛稚回道:“陛下不等将玄武关外的蒙洛难题解决就设立么?会否太过急了些……”
刘策道:“朕以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甚至可以同时进行,西域都护府越早立越好,毕竟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等同跟蒙洛人撕破脸皮,无论怎么样,汉蒙之间必会爆发一场大战。”
诸葛稚沉思片刻,对刘策说道:“陛下所言也有道理,那西域都护府是否仿照安东都护府设立呢?”
刘策摇摇头:“不,西域和辽东局势大相径庭,西域的情况远比辽东复杂百倍,安东都护府周遭没有强敌,且原住民也适应了大汉眼下归属统治,
但西域各国番邦林立,尚有贵霜、帕提亚这样的西域强国存在,更有大食萨珊这般中洲霸主虎视眈眈,
按照安东都护府的兵力部署,怕是根本无法长久治理好西域,必须得另外起一章程,详细计划一下才行。”
诸葛稚:“那陛下心中是否已经有了腹案,不仿说来听听,也好让微臣参谋一番。”
刘策道:“朕是这么想的,西域都护府本府与安东都护府一样,设文武都护分管军政,同时在西域各地设立郡县,由朝廷直接任命都护府内能力出众的文官接任,
至于武府的征兵同样以雍凉以及西北塞外四郡的汉人为主,也可以久居西域的中原百姓为依托,主战兵力就且先定额在四万人……”
“四万人?”诸葛稚眉头一皱,“陛下,四万人会否太少了些,西域实在太大了,何况要同时应付各方的事务,万一出了状况怕是无法同时应付多方战事……”
刘策点点头道:“是的,诸葛侍郎所言极是,但除了西域都护府外,朕还打算在西域各地设立十个校尉府,
每一个校尉府兵额固定为七千,当然陇右道的校尉府得驻扎在一万到一万五之间,
有了这十个校尉府协助西域都护府打理好西域的事务想必不难,这些兵力足以应付多方面可能发生的情况了。”
诸葛稚赞同这个提议:“陛下所设想的西域都护府,目前来看确实无懈可击,但主府兵力容易征召,
毕竟雍凉二州人口众多,且民风也偏向彪悍,由他们去主府自然不成问题,可十处校尉府怕是有个不得不提的漏洞,不知微臣可否言明。”
“但说无妨……”刘策点头应道。
诸葛稚说道:“方才陛下也说了,这十处校尉设在各处,那么想必闲时定是以威慑当地西域各邦为首要,
可我大汉民俗跟西域当地完全无法融合,听闻那些到西域避乱的中原人十几年都依然过着属于中原的节日,
如果不处理好这层关系,怕是校尉府与当地西域百姓定会起不必要的摩擦,对掌控西域大局十分不利。”
刘策思索片刻,沉吟一声:“诸葛侍郎所言极是,倒是朕疏忽了,那就这样吧,每处校尉府内中原士卒为六千,
余下一千士卒留给那些愿意进入加入汉军的西域百姓,只要甄选合格入校尉府为军士,待遇立马等同汉军,
同时将他们的家人接到各校尉府所在郡县,朕想这样就应该能处理好都护府和西域各邦之间的关系了。”
“妙!”诸葛稚听完刘策的话,忍不住赞叹一声,“如此一来,那些加入汉军的西域士兵定会对大汉忠心耿耿,等时间一长,即便西域各地发生兵变,他们也定会舍生忘死与汉军站在一起。”
刘策微微一笑:“当然了,除了这些加入汉军的西域人以及他们的家眷能享有等同大汉军卒的待遇外,
其余西域各邦依然要按对大汉的友好程度努力划分开来,要是都一视同仁,如何能体现加入汉军的重要性?”
诸葛稚补充道:“就怕这征召令一出,整个西域都要轰动了,那些被地方土司欺压的牧民定会拼命抓住这改变命运的稻草,吵着要加入汉军……”
说到这里,诸葛稚又叹了口气:“唉~惭愧啊,微臣身为儒生,也常听闻他人提及要将王道圣训传播到塞外,感化他们的言论,
但如今这群儒生没有做到,陛下却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一切付诸在行动了,若天下士子知道此事,定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怕是又会有不少儒生骂朕邀买人心吧?”刘策身体向后扬了扬,“其实也不怪这群儒生,毕竟他们只是在书本上看到些圣人留下的言论,
将它们都理想化了,认为只要对着那群大字不识半个的胡人说一番大道理就能令他们感激涕零?却枉然不顾实际情况,
朕以为,想要让人接受圣人教诲,就必须要给予他一定的利益,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只有给足了利益,他才会真心实意听你说教,才会对你产生认同感,继而脱离自己原先的生存方式,拥抱焕然一新的环境。”
一五一 凯旋而归
……
四月初六,长安西城门……
刘策率领文武百官一大清早,就等候在此。
为了迎接许文静以及西北诸军,第一次动用该有的权力,将西城门至皇城前的朱雀大街都封锁起来,只准西北军队通行。
不过长安百姓也都理解,他们也早已从各种途径得知了西北军在西域击败了凶名天下的蒙洛人,将大汉疆土扩张至葱岭以西的壮举。
这是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几十年了,中原一直被胡人按着打,失败的都让人麻木,最后习以为常,自认为中原军队永远不可能是塞外异族的对手。
但现如今局势倒过来了,汉军居然把凶名赫赫的蒙洛人击败了,以后再也不用畏胡如虎,这如何不让饱受胡人折磨的百姓感到震撼?
莫说现在封锁这区区数十里街道,哪怕把整个长安城都封锁,百姓也会绝对的支持。
参与封锁街道的各武侯和官署并没有怎么做百姓思想工作,大家便自觉的回避,行人立马回家,小贩纷纷收拾东西离开,而还有一些百姓则纷纷打算找一个好的视野,比如酒肆茶坊内,打算观摩一下这支百战沙场,力破胡虏的铁军。
当然,这当中也有些不协调的声音出现,那就是翰林院那群学士们,在公开场合为西域被战火波及的百姓,以及蒙洛人鸣不平,认为如此用兵手段只会让天下人唾骂。
可惜,这样的声音毕竟少数,不少人听过那些翰林院学士的话都是嗤之以鼻。
去可怜胡人?中原百姓被屠戮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出来说句话啊,简直就是令人耻笑的言论,纯粹就是为了博眼球而已。
刘策闭目凝息,携百官静静的等待大军凯旋。
不多时,前方水泥路铺成的官道上响起阵阵铁蹄声。
刘策睁眼望去,却见远处一片旌旗招展,那面自己亲手设计的精卫烈焰图腾如此醒目。
百官见到这一幕,各个都十分兴奋,尤其兵部的那群官员,以前许文静在时,他们私下都对他颇有微词,毕竟许文静除了人品真不怎么样外,还隔三差五分配一些繁重的事情让大家处理。
直到许文静离开才明白,兵部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起来令人焦头烂额,什么军队菜金津贴,某地兵员增减,军功换算,抚恤核计,等等等等,以及和其他各部的交接事项,让兵部的各级官员经常忙到深夜。
而许文静在时,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却分外轻松,只消只言片语便解决了一个难题,且工作虽然辛苦,但都能准时在散班前完成各人当日的公务。
要知道,刘策给这些官员的俸禄和待遇一点都不低,只要你有能力踏实的办事一律会加以重用。
只是官员待遇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对待本职公务不能有半分懈怠,而且加班是没什么加班费的,除非有紧急情况必须连夜赶完才会准备一顿夜宵,其他时候你没干完今天的事,加班的饭菜都得自备。
就是这种规矩,你接受也得接受,实在无法接受就退位让贤,下面各司的官吏都眼巴巴等着机会往上爬呢。
所以,他们都十分怀念许文静,对他的牢骚也早就没有了,深刻体会到了身为尚书,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除此之外,还有阵阵驼铃清响。
率先映入百官眼帘的,是西北督军,白麒。
只见他骑在一匹墨黑的战马上,身披玄甲威风凛凛。
在场不少官员都是第一次目睹这位传闻中“人屠”的风采,本以为会是一脸狰狞的凶相,不想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将领,且面相俊朗,跟人屠半点都不像。
跟在白麒左侧的马匹上,便是凉州按置使,段颎。
段颎做梦都想进京和朝堂上的人攀上点关系,就比如这段时日,他时不时巴结许文静。
不要误会,段颎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他人品有问题,也不是想要通过关系“走后门”,他现在的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凭借本事得来的,从来没有假借他人功劳。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依然有很深都是封建习俗,认为想要保全身家就必须跟京师有关系才行,不然生怕有一天重蹈被魏闵猜忌远走他乡的下场。
而在白麒左侧的,是渝川刺史,余阶。
余阶也早就想进京面圣,看看大汉的气象跟前朝究竟有何不同,只是蜀地事务繁忙走不开才一直没来。
如今他正好借这次机会跟白麒、许文静他们一道入京述职,同时感谢刘策大力支持蜀地山城防御体系的建设。
在三人身后,一辆精致的四轮马车内,坐着许文静。
许文静身着崭新的一品朝服,与石堡被白麒发现时形同乞丐完全不同,恢复了当权者该有的风度。
经过石堡一行,许文静在西北军,基层的威望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尤其是跟他一起在石堡奋战四十五个昼夜的魏武卒将士,都把许文静当神一样崇拜。
但许文静却是非常担心,生怕刘策知道自己的事迹后,对他产生误会,那可是要命的事。
这一路来他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跟刘策解释,才能让他释怀,毕竟那一百一十二名从石堡存活下来的汉军将士也跟着来到了长安,只要刘策随便找人一问,变回明白来龙去脉。
虽然以他对刘策的了解,刘策应该不是那么一个多疑的人,但现在刘策可是一国之君,这心境也定会发生改变,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己必须步步为营,以免带来杀身之祸。
可惜,许文静没算到的是,刘策在半月前就已经得知了许文静在陇右石堡内发生的一切。
许文静更不知道,除了苏灿的情报司,刘策早已又秘密设立了另一个只为自己服务的情报机构,跟许文静在石堡一道的威武卒士兵中,就有秘密情报机构人员安插其中,只是他们的身份谁都猜想不到。
不过,许文静显然是多虑了,刘策压根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在许文静身后,则是蜀地将领王坚以及数百蜀地官兵,与汉军士兵混在一起,借着他们的气势,浩浩荡荡向长安城门走去。
在队伍中的张应承第一次见到长安那城墙,顿时被这壮观的气象给震惊了,不住小声对身边的戚纹说道:“看到没有,你可曾见过这世上可有如此高的城墙?我的天,这城墙有多长?怕是升到天边了吧?”
戚纹努了努嘴道:“看到长安城,我更是决定要升职,只有升职以后才能在城里置办宅邸,再娶上三两个女人,日子才过的美啊!”
走在身后的林苟听他们二人言语,顿时忍不住说道:“少说几句吧,难得来一趟京师,记得进城后千万不要胡来,免得给人觉得像个乡巴佬没见过市面。”
戚纹和张应承回头望了眼林苟,都回以一个白眼便继续向城门走去。
经过石堡血战,这些幸存下来的铁血将士都成了彼此关系最好的战友,不少人甚至开始询问家中儿女年岁,好早日先把亲事提早订下。
“礼炮!”
“轰~轰~轰~轰~”
白麒等人离城门百步距离,叶斌及时出声,命早已架在城门两侧的十六门四磅青铜炮齐放,算是一个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开创了这个异界的先河。
许文静听闻礼炮齐发,便命马车停下,拉开门从车上走了下来,再次整整自己衣冠,面带笑容的向前走去。
白麒等人也齐齐下马,跟在许文静两侧,向站在城门口一袭黑色龙袍的刘策走去。
“臣等参见陛下!”
等到刘策跟前十步距离,四人齐齐向刘策躬身行礼。
刘策上前一步,抬手说道:“诸位将军,你们辛苦了,朕已在未央宫设下宴席,为诸位将士接风洗尘,你们,都是大汉的肱骨栋梁,朕代大汉子民感谢你们付出”
说着,刘策郑重向许文静、段颎、白麒、余阶,以及他们身后的千余将士回以一个庄重的揖礼!
皇帝向臣子行礼,这放任何朝代都不可想象,但这一幕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自己眼前,让那些将士震惊不已。
“陛下万岁!”
就在这时,戚纹忍不住喊了一声。
下一刻……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山呼一样的齐喝声,透宇天际,在长安城头前久久没有散去……
君臣行完礼,刘策亲自带着他们进入了长安城,沿途街道两侧早已站满了维持治安的武侯将领,防止意外发生。
不过百姓门却是站满了街道两侧,只为一睹这支力挫胡奴,开疆扩土的铁军风范。
“汉军威武~威武啊~”
一名抱着孩子的汉子,在看到西北军经过的场面时,忍不住大声喊出口,惹的周围百姓纷纷侧目,让站在他边上的妻子羞愧万分,不住拉他衣角,示意他闭嘴。
“汉军威武~~”
但很快,百姓们也大声欢呼起来,不少女子将早已准备好的鲜花丢到他们脚下,抱以最热烈的欢迎。
鲜花配英雄,铁血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