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伤亡
……
“砰~”
“轰~”
正面战场步骑对决,激烈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每一名步兵将长矛刺向重装铁骑的同时,也被疾驰的铁马如风筝一般撞飞。
“吁~~”
一匹失去主人的铁马,在被数支长矛洞穿的血肉模糊之际,发了疯一样的冲入汉军阵中横冲直撞,将整整一队步兵撞的七零八落,沉重的铁蹄无情的踩踏在他们身上每一个部位,受创的汉军士兵不时发出凄惨的嘶吼。
战马生命力极其旺盛,如果不能一击让他失去行动力,那一旦发狂是十分可怕的,就算是与他体型类似的凶禽野兽,同样都得退让三分。
所以,所谓射人先射马,那只不过是没经历过战场残酷的儒生学子脑海里意淫的产物罢了,只要经历过冷兵器战场残酷的人,以及有些常识的,都不会说出这种看似文雅的话来……
“我跟你们拼了~”
一名倒地的蒙洛人,摘下沉重的头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随手捡起一把汉军遗落的环首刀,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那些在地上哀嚎的汉军士兵砍去……
“噗呲~”
他一刀结果一名汉军士兵,喷溅的鲜血让他的面目变的更加狰狞扭曲,体内杀性也随着浑身伤痛,变得更加磅礴……
就在他要砍向另一名汉军受伤士兵时,田晏持槊从他腰间狠狠的刺入,贯穿了他的躯体,也结束了他的疯狂。
“呼……”
田晏使劲抽了下长槊,却见抽不出,也就松开了手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回身大声指挥道:“都不要乱,挡住!务必要给我挡住他们,要是让他们冲破此阵,等重骑再切入,我们就都成砧板上待宰的肉啦!”
在田晏的指挥下,原本混乱的方阵再次集结起来,死死抵挡在第一线。
然而,蒙洛铁骑依旧不知疲倦的进攻,回撤,再进攻,再回撤,如此循环,哪怕他们的坐骑已经口吐白沫,依然孜孜不倦的向步兵方阵发起进攻,根本就无惧生死。
中军方向……
“白督军,将士们就要顶不住了,他们身后那还有三千重骑虎视眈眈,即便挡下了重装骑兵,怕也没有力气再硬撼那重骑兵冲锋了!就让末将派兵去支援他们吧!”
段颎实在看不下去将士们以平均三四人的代价换取一名蒙洛铁骑的战绩,忍不住向白麒提议带兵援助。
白麒闻言,冷冷地扫视一眼战场,旋即对传令官说道:“传我军令,没我军令,凡有后退半步者,斩无赦!”
“督军!”
“不必多言!执行命令!”
白麒冷漠的打断段颎的话:“如果他们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就没资格称为汉军,顺风仗打多了,怕是都忘记硬仗该怎么打了吧!”
段颎哑口无言,白麒这番话等于是告诉自己,无论蒙洛人怎样强悍,时机不到是绝对不会派兵增援的,只能揪心的继续和他一起关注战场局势变化……
而此时,重装铁骑的进攻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知道重装铁骑进攻不单对人的体力是一种极大的煎熬,对坐骑也是相同。
人可以凭借意志力继续支撑,但马匹毕竟是畜生,在体能抵达极限后,便逐渐放缓了马速……
而且一千重装铁骑连番进攻下来已经折损四百多骑,剩余的骑兵也都气喘吁吁。
“杀啊~~”
当蒙洛军的重装铁骑再一次发动进攻时,剩余不足六百铁骑自知这是最后的进攻,便齐齐呐喊出声,狠踩马镫加速冲向汉军之中再次集结的紧密方阵。
“汉军!”
“威武!”
夏育一声长喝,数千长矛手凄声长啸,左右贴紧同袍,将手中长矛对准来骑。
“轰~”
剧烈的碰撞声再次响起,蒙洛骑兵、汉军步兵登时齐齐被掀飞,鲜血如雨水瀑布,冲刷着整片战场……
最终,残余的二百重装铁骑在气空力尽后,向后方撤去,镇守正面中军战场的八千长矛手以三千伤亡的惨痛代价,守住了这条战线。
而目睹重装铁骑撤下来的三千蒙洛重骑,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一千重装铁骑可是能正面冲垮五万步兵的存在,那些不到万人的汉军是如何做到的?”
蒙洛人引以为傲的重装铁骑在与步兵对战中居然遭受如此重大挫折,这是他们谁都不曾预料到的。
蒙洛重骑指挥官拓跋仁,在目睹重装铁骑狼狈的退出战场后,立马提起狼骑,瞄准那如林的长矛方阵,大声吼道:
“勇士们,虽然我们的亲卫铁骑没有突破汉军的防线,但对面的汉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只要稍稍一进攻,定能将他们彻底击溃!勇士们,跟我一起杀过去!亲卫铁骑的勇士,不能白死!”
“嗷嗷嗷嗷……”
三千狼骑齐声怪叫,跟着拓跋仁,向汉军步阵席卷而去。
“又来?”
夏育和田晏顿时面露苦色,看着汹涌的骑浪越逼越近,再看看身边已精神和体力都已达极限的将士,不由摇摇头。
而就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白麒下令了:“威武卒入阵!”
“喏!”
段颎大吼一声,应声领命后立刻带着威武卒将士向前线步兵方阵赶去。
“散阵!”
哔——
一声令下,原本紧密的阵型分开,魏武卒的士卒从左右肩距来到阵前。
下一刻……
“扎马钉~~”
“飕飕飕……”
段颎一声令下,无数三角扎马钉如雨点般落在长矛阵前十余步距离,在蒙洛重骑逼近至半步内后,一条横约五里的“钉子路”已经铺设完成。
但这还不算完,只听段颎再次一声令下:“长弓手!射箭!”
“飕飕飕飕……”
无数支雨箭腾空落向敌军阵中,然而由于距离太远,加之又是抛射,无论准头还是威力都无法对蒙洛骑兵造成威胁。
只是,让蒙洛人略感意外的是,那些落下的箭矢都挂有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在落地刹那,或撞在身上立马碎裂,将内中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味?马尿?”
拓跋仁摸了下落在身上的液体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顿时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但能确定的这不是火油,倒是跟石头缝里流出的那些液体很像。
“哼,鼓弄玄虚,看我不把你们杀的片甲不存!”
拓跋仁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液体,然后高举苏图鲁继续指挥大军前进。
段颎从窥镜中看着敌骑越逼越近,直到进入五十步范围后,果断一声令下。
“长弓齐射!”
下一刻,无数支箭镞燃火的羽箭向拓跋仁所部骑兵呼啸而去。
“不妙!”
当看到满空箭雨带有长长的黑烟时,拓跋仁只觉眼皮一跳,知道自己大意之下中了汉军的奸计。
“轰~”
下一刻,羽箭落在骑兵身上,顿时燃起大火……
“啊~~”
“吁~~”
人马惨叫声顿起,只见中箭的骑兵浑身上下无不被烈火包裹,相互冲撞早已溃不成军。
一名蒙洛骑兵起初只是胸口燃烧一点火苗,他并不在意,但很快,这火苗的温度逾来逾高,灼的他忍不住抬手去拍,不想一触碰后竟然滚烫一片。
等他定睛看去时,胸口的烈火已经将自己的锁子甲烧的通红,连同内中的衣物也燃烧起来。
他痛苦的翻下马背,不住在地上打滚,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浑身上下依然冒着浓烟,最后一动不动停止了挣扎,竟是活活被烫死了……
还有一名蒙洛人整个头颅起火,他努力要摘下自己的头盔,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掰开那已经烧变形的铁扣,只能在极度痛苦中惨死在这片土地上。
在蒙洛人身上着火的同时,那些洒落在地面上的石油,在火箭落地后也燃烧起来,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拓跋仁避开火引,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在烈火燃烧下化为一具具焦炭,顿时火冒三丈。
“卑鄙无耻的中原贱狗,我饶不了你们!勇士们,随我杀过去!”
“杀啊~”
残余的两千重骑在拓跋仁的指挥下,向近在咫尺的汉军步兵方阵疾驰而去,誓要将这些杀害自己同族的刽子手斩尽杀绝。
“劲弩准备!”
“放~”
“呲呲呲……”
段颎冷漠的下达军令,却见臂张弩的弩弦在扳机扣动下,将弩箭奋力推出箭槽,直接洞穿三十步外蒙洛重骑的躯体。
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倒在弩箭攻势下,拓跋仁心中只觉怒火中烧,发了疯一样的策动战马,彻底失去了理智……
“呲……”
“吁~”
“轰~”
就在冲入汉军步阵十步距离时,拓跋仁的坐骑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嘶鸣,紧接着马匹前蹄高高扬起,与拓跋仁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呃……”
倒地瞬间,拓跋仁只觉腰间一阵剧烈刺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待他坐起身努力拔出伤害自己的物件,看清这尖锐的暗器后,顿时瞪大双眼,冲身后还在冲锋的骑兵大声嘶吼起来:“停下,快停下!是铁蒺藜!铁蒺藜!”
然而,轰鸣的马蹄声早已将他的声音埋没,无数骑兵依然不管不顾的冲入铺有铁蒺藜的陷阱中,登时汉军阵前呈现一片人仰马翻的奇景……
一二四 胶着
……
“放箭!”
“飕飕飕~~”
汉军长矛阵后,一支支夺命弩箭无情攒射而出,将困被挡阵前的蒙洛骑兵无情射落马下。
凡是进入长矛手突刺范围的蒙洛骑兵都被那一条条冰冷的长矛捅穿要害,局势瞬间开始朝汉军有利方向逆转。
拓跋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众在汉军阵前侧翻,随后倒在血泊中挣扎,看着对面汉军无情屠杀自己的部曲,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由悲愤交加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此刻身中数箭,靠仅剩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没有马上陷入黑暗……
不一会功夫,汉军步兵方阵前开始堆积起一条长达数里的尸道,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开始逐渐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退~退啊~”
眼看取胜无望,拓跋仁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那杆苏鲁图大旗,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大声让自己的重骑兵向后方大营回撤。
他知道,继续折损兵力毫无意义,不如保存些兵力,应付来日的战斗。
得到命令的蒙洛重骑兵及时喝住战马,凝望一眼自己的主将后,并没有过多犹豫,拨转马身向火海扑去。
而拓跋仁在发出最后一道命令后,后背又中了两支弩箭,扶着手中旗帜,直直的死去了……
“叮叮叮……”
也就在此时,蒙洛大营撤退的金钟声敲响了,两翼正在与魏寅、牛金所部鏖战的蒙洛骑兵在听闻这阵钟鸣声后,没有恋战果断撤返大营。
“将军,要趁胜追击么?”
田晏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蒙洛铁骑,向段颎询问道。
段颎抬眼看了看天色,日头开始西斜,便摇了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命牛金和魏寅回营,顺便打扫战场,我去向督军汇报军情……”
田晏得令后立刻向两翼魏寅跟牛金传递撤退命令,顺道让步兵开始收拾战场。
在西域与蒙洛人的第一次交锋,就这样暂时落下帷幕。
……
夜幕降临,汉军大营,白麒主帐内,段颎、田晏、夏育以及牛金和魏寅向白麒禀报战绩和伤亡情况……
等伤亡的数量呈上之后,一向玩世不恭的白麒,此时面色变得冷清至极。
这一战,汉军伤亡足足多达四千二百三十七人,其中当场战死二千二百人,还有八百多人医护队传来消息称伤势太重,怕是凶多吉少,至于剩余的也有半数带有伤残,等于是结束了军旅生涯。
这样的伤亡已经达到此次白麒所率全军的近六分之一了,而蒙洛军队合计发现尸首也不过三千多人,这还是汉军第一次出现对敌伤亡被反超的现象……
帐内气氛十分沉闷,这才一次交锋就折损如此多的将士,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如果每一战都如今日这般惨烈,怕是不出半月,全军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良久,白麒轻拍桌案,轻哼一声道:“随我一道去医护营看看那些受伤的将士吧……”
与是,众人跟随白麒向医护营走去。
众人刚到医护营,还未进入帐内,就听到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让白麒心中不由悲痛无比。
进入医护营,只见一座行军医帐外,满是一盆盆的血水和带血的绷带,浓浓的血腥味四散而开。
白麒怔了怔,还是拉开帐帘……
“啊,不要锯掉我的腿,求你了,要是没了腿,我以后就没法骑马了,求你们了……”
“不行,你的腿已经被马蹄踩碎了,要是不截肢,你会发炎高烧而死的,不要挣扎,配合下我们,我这是在救你的命,来人!拿麻沸散来,快点!”
只见一张担架床上,一名左腿膝盖以下满是血肉模糊的士兵被几名医护队医士死死按住,主刀的医师将泡在酒精中的手术刀取来打算给他做截肢手术。
那士兵苦苦哀求着不要截肢,但医师神色却是非常坚定,不会因为他的哀求动恻隐之心,毕竟他是在救命,若非没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给人做截肢手术。
白麒看着那士兵,然后踱步来到正准备动手术的医师面前问道:“他必须截肢么?”
医师看了白麒一眼,欠身说道:“回禀白督军,他的膝盖以下都被马蹄踩烂了,碎掉的骨头都留在腿上,会阻碍血气流通,为今之计只有截肢方能保他性命……”
白麒点点头,看向那嚎哭不止的士兵,沉声说道:“哭什么!不就少条腿么?把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那士兵看到白麒,微微抬头说道:“白督军,要是我没了腿,就不能继续征战了,不能征战也就没了军饷,我娘还有两个弟妹怎么活啊?
求求你,跟医师说说,不要锯我的腿,我保证会好的,我还能上战场!”
“胡闹!”白麒轻喝一声,随即缓和了下语气道,“你也知道你的家人,要是你死了,你家人会不会伤心?
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回去,你放心,大汉朝廷是不会舍弃你们的,属于你的军功和抚恤我都会亲自向陛下禀报,你家人会比以前过的更好!”
那士兵显然不信,还试图挣扎脱身。
白麒顿时提高音量:“给我听好了!你现在还是汉军士兵,只要一天在这军营,就必须一天服从军令!我现在命令你!配合医师截断废腿,否则!按军法从事!听清楚了没有!”
“喏!”
士兵闭目泣声,大声回复了一声。
随后白麒退到一旁,一碗麻沸散汤顿时灌入他的嘴中,不一会儿功夫,这名士兵彻底安静了下来,沉睡了过去……
白麒摇摇头,又巡视了一圈医护营内的伤患,在看到一片白布包裹的尸体后,站在他们身前,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出得医护营后,白麒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这群胡奴死无葬身之地,我失去一个士兵,就要五个,不!十个胡奴身上的血来还!”
肃杀的气息笼罩在白麒脸上,站在他身后的段颎等人也感受到白麒此刻彻骨的杀意。
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人屠将军,彻底被激怒了!
……
与此同时,拓跋仁的蒙洛大营……
相比与汉军的医疗条件,蒙洛军中十分简陋,不少重伤的伤患只能被搁置在一座帐篷内等死,将有限的医疗资源让给那些可以救治的患者。
“三千一百人……”
伤亡的数据统计出来后,拓跋仁脸色难看至极,一战损失三成兵马,其中八百骑是重装铁骑,真可谓是伤筋动骨……
“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真是没想到这些汉军居然这么死硬,跟前周的军队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副将遢昆也是忧心忡忡,两翼骑兵对决中,自己的骑兵部队完全被压制,引以为傲的骑射功夫对那些甲胄精良的汉军骑兵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这让放惯了“风筝”的蒙洛骑兵十分不适应。
拓跋仁回想起今日的战斗,尤其是重装骑兵来回冲突竟是硬生生被那如林长矛给逼回的情形让他心中不寒而栗。
如果汉军每一支部队都有这样可怕的战斗力,那么蒙洛和中原的局势就会彻底逆转过来,如果硬拼人力,蒙洛人是怎么都无法跟地大物博,人口稠密的中原相提并论的。
拓跋仁闭目沉思片刻,对遢昆说道:“传令下去,明日暂且按兵不动,先看看汉军动向再做决定,同时给瓦慈城传信,告知赵参此处情况,让他严密固守城池,休要轻易出城……”
“遵命!”
遢昆领命前去传令,拓跋仁则站在营门口,看着远处汉军大营星火点点,努力思索着破敌之策。
……
一月初七,陇右道……
“左赶右赶,总算抵达石堡了……”
许文静率五百威武卒,经过数昼夜行军,总算赶在勃纥人之前抵达了陇右道,等弃马来带石堡后,这才累得瘫坐在地上,心下总算舒了口气。
稍作歇息后,许文静开始仔细观察地形,等巡视过后,确定此处是天险要地,易守难攻,而且站在石堡外围的悬崖上能将陇右道地形尽览眼下,果真不愧是适合一夫当关的绝佳关隘。
只是这石堡有些寒碜,那垛墙到处都是缺口,且内中瓦舍多有破旧,让许文静心中有些不喜。
“待掌控西域后,定要在此设立军署府衙用以对敌,顺道将陇右打造成镇朔前线的堡垒,这笔钱户部应该没理由拒绝,陛下也绝对会不惜巨资投入,毕竟以后跟勃纥人之间的战争也必定会围绕这陇右道展开。”
许文静心中很快有了腹案,看着石堡上空扬起汉军军旗后,不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魏武卒士兵来报:“监军,前方发现大股人马朝陇右道方向逼近!”
许文静闻言,立马举起窥镜向士兵所指方向望去,果然,远程官道上尘烟滚滚,是勃纥人的大军赶来了。
“好险,要是慢上半拍,我这五百人还不够这群蛮夷塞牙缝的……”放下窥镜后,许文静大声说道:“把汉军大旗扬起来,告诉那群胡人,从现在开始,整个陇右道,就是我大汉的疆土!”
一二五 陇右天险
……
“宰相大人,您快看,那石堡上似乎有人!”
论倾凌顺着副将芒江赞布的手势望去,果然看到了陇右山川上插着一面从未见过的大旗。
“派人去打探下,上面石堡到底怎么回事……”
论倾凌的侍从得令,立刻向石堡奔去……
与此同时,石堡内的汉军发现堡垒外人马蹙动,无边无际的景象时,也都面露惧色。
“监军,这石堡山脚下有多少胡人,怎么也有几千吧?”一名汉军小校滚动着喉结,轻声对许文静说道。
许文静冷哼一声,道:“几千?你眼神是真不好,石堡外足足三万勃纥人!”
“三……三万……”汉军小校震惊不已,“可我们就五百人,五百对三万?”
“是三万对五百!”许文静风淡云轻的纠正道,“人多有什么用,你仔细看看石堡周边地形,勃纥人想从各道进攻,他们兵力根本就施展不开,
我们只需依天险固守,就能轻易将他们挡在石堡外,只要你们不偷懒,打起精神必能守到勃纥人退兵为止……”
听许文静这么解释,汉军小校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不少。
也在此时,勃纥人的使者来到了石堡外,冲堡内士兵叽里咕噜一通说辞。
可惜,在场的汉军官兵没一人听的懂那勃纥人在说什么,也只有许文静恶补过高原语言和文字,能听到一个大概,大致意思是询问石堡状况。
与是,许文静稍作沉思,立马用勃纥语大声冲堡外喊道:“我等汉军与蒙洛帝国合作,镇朔陇右道,你等举兵犯我疆域意欲何为?回去告诉你们将军,速速领兵折返,否则,后果自负!”
勃纥人闻言,怔了半晌,也不再多言,转身向本阵折返而去……
论倾凌听完侍从禀报,略有深意的盯着石堡上飘扬的那面军旗,随即对边上另一名侍从道:“把那蒙洛使者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多时,侍从就带着那蒙洛使者来到论倾凌边上。
论倾凌问道:“贵使,请您解释一下,那座石堡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洛使者抬眼望向高处石堡,凝望一阵后摇头说道:“我不明白宰相大人何意……”
论倾凌道:“你不是说陇右道是你们白羊王献给勃纥人的一份大礼么?等本相带军出征就会主动撤出镇守在陇右各处的兵马,
可现在,为什么上面有一群中原人固守?老实说,是不是你们蒙洛人跟中原人串通一气,拿我勃纥人开玩笑,虽然贵国是宗主国,
但这样所作所为,就不怕我们勃纥人都感到寒心么!”
蒙洛使者忙道:“宰相大人,我来时白羊王亲口说明只要勃纥人肯出兵协助其击溃进犯西域的汉军,便会以陇右为酬,赠予勃纥人,
只是为何上面会有汉军驻守,这点我真的是一点不知,或许他们是趁陇右的蒙洛勇士撤防空虚侵占也说不定,
请宰相大人务必相信,白羊王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
论倾凌点点头道:“贵使多虑了,其实本相也觉得事有蹊跷,定是那汉军占据石堡阻碍我大军前进,既是如此,那待会儿本相将他们击溃便是了……”
蒙洛使者心下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汉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石堡上,也不知道西域的战事究竟进行的如何了。
“命前锋将军松布领两千精锐,即刻向石堡发动进攻,务必在天黑前取下石堡!”
论倾凌一声令下,勃纥大军立刻开始变阵,很快,两千身披袄甲的两千勃纥人手持刀盾整装待命。
“呜~~”
勃纥人进攻的号角鸣响,在陇右道的上空沉闷的回荡,惊起鸟兽四奔……
石堡内,汉军士兵们听闻肃杀的角号声,顿时紧张的握紧了手中兵械。
许文静站在垛口旁,用窥镜注视着堡外情形,随后大声下令:“敌军即将进攻,弩手就位,检查弩箭!”
汉军士卒闻言,缩在墙角根,紧张的开始装填弩箭,不时把头探到石墙外观察敌情。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苦战,许文静将五百魏武卒士兵分成三波轮番狙击,先有一百弩手和长矛手准备狙击第一波敌军进攻,剩下的两波在轮到自己上阵前尽一切可能寻找能御敌的物资。
好在石堡四周多的是石块,后方还有一个巨大淡水池,倒是解决了长期战斗水源被断的风险。
不多时,那些“拾荒”的汉军士兵找到了大量石块和柴火,还有一口缺了两个角的大铁锅。
“去舀些水把铁锅倒满,等烧沸后再听我指示,把石头都集中到垛墙下,还有那些长盾,拿到垛口缺角堵住,别不留神没让勃纥人杀死,反而摔死怕是脸都丢尽了……”
许文静有条不紊的指挥者堡内众人布置防御工事,毕竟跟随刘策南征北战多年,论军事水平即便是放在帅将如云的刘策嫡系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堡内汉军士兵见许文静这堂堂朝廷一品大员都如此淡定,这心也就更踏实了,按照他的吩咐卖力的布置着防御工事。
“哈噢~”
就在堡内汉军士兵刚布置完工事,刚想歇一歇的时候,勃纥人阵中的角号声停止了,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野兽怪叫。
“来了!”
许文静沉喝一声,举起窥镜向堡外望去,凭直觉就知道勃纥人要开始进攻了,一场攻防战马上就要展开。
果然,从窥镜中看到一支勃纥步兵正在数百步以外,在刀盾手掩护下,缓缓向石堡赶来。
“哼~”
放下窥镜,许文静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极其阴狠的笑容。
“听闻勃纥人野蛮悍不畏死,正好,我许文静倒想看看,你勃纥人在石堡之下会流多少血,到底怕不怕死!”
松布带着两千勃纥人向石堡展开了第一轮攻势,随着距离石堡范围越来越近,松布逐渐发现这道路越来越崎岖,原本至少可以排成二十人一列的队伍在进入狭窄的斜坡时,逐渐变成十人、五人,最后只能三人一列是极限了,只有通过那条斜坡,低势才会宽阔起来。
松布感叹道:“难怪宰相大人让我弃马从步,这样陡峭狭窄的地势,骑兵根本就毫无作为。”
感叹完后,松布继续指挥大军前进,虽然道路难行,但最终还是离石堡逾来逾近,已经进入七十步距离。
许文静观察着敌情,等勃纥人的队伍即将通过坡道时,立马对周围劲弩手问道:“有神射手么?瞄准那带头的刀盾手,务必一击毙命!”
“我!”
话音一落,一名外号狗眼的汉军小校,端着臂张弩自告奋勇的接受这一任务。
许文静点点头,来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很好,只要你能一箭放倒他们,本监军就记你头功!”
汉军小校闻言,二话不说,瞄准远处那名勃纥刀盾手,随后眼神一凛,狠狠扣下扳机。
“飕~”
“噗~”
弩箭疾驰,在勃纥刀盾手将头探出盾外一刹,冰冷的弩箭直接洞穿他的脖颈,巨大的贯穿力让他整个人都双脚离地,侧翻一圈重重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防御~”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伤亡,让周围的勃纥人立刻将盾牌护在要害处,防止落得同样下场。
许文静轻哼一声,拍拍那神射手,随即继续下令道:“就这样,不要急,慢慢将他们放进来射,尽量瞄准盾牌空隙间射……”
方才一箭给了这些汉军士兵极大的鼓舞,心中阴霾也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各个打起精神,将弩箭对准了自己的目标。
“继续前进,长梯准备!”
松布见前头十几名刀盾手除了一人伤亡都顺利通过坡道后,顿时松了口气。
毕竟他早就听闻陇右道的石堡有一夫莫开之势,想要攻取谈何容易,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似乎那传言根本就是不可信,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取下这座石堡……
于是,他指挥在坡道上行军的士兵加速前进,让本就显的狭小的坡道变的更加拥挤……
“飕~”
“笃~”
石堡上又有一支弩箭疾驰射下,刚好钉在一名勃纥刀盾手的盾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响。
那勃纥刀盾手咬紧牙关,感受握盾的手掌在弩箭震荡下发麻的酸楚,不由半蹲在地,露出暴黄的牙齿向周围一名同伴抱以“会心一笑”。
“飕~”
“噗~”
但下一刻,他的同伴还没有回以微笑,就被一支弩箭直接洞穿脸颊,整个身体旋转着倒在地上……
“笃笃笃……”
“噗噗噗……”
很快,石堡上弩箭射击的频率变的极其频繁,一支支锋利的弩箭要么钉在木盾上,要么射入勃纥人躯体,带出一团团血雾,很快凄惨的哀嚎声在石堡外响起。
那些没中箭的勃纥刀盾手举着盾牌在距离石堡外四十步距离,不断来回奔走,可惜他们被那弩箭压的根本抬不起头,只能被动挨打当缩头乌龟。
“啊~”
一声惨叫响起,只见一名勃纥人的大腿被一支弩箭贯穿,痛苦的甩下盾牌倒在地上,从他那扭曲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此时是痛苦极了。
一二六 尸横遍野
……
“噗噗噗噗……”
那名大腿中箭的勃纥人才惨嗥两声,还未等周围同伴去施以援手,就被石堡上的弩箭射成了刺猬。
看着自己同伴满身插满弩箭,剩余的勃纥除了震惊之外,只有熊熊怒火在体内燃烧,霎时间杀气腾腾的起身向石堡扑去……
但是,他们的血勇在冰冷的弩箭洗礼下,变的毫无意义,但见一梭子弩箭下来,剩余的几名勃纥人也倒在血泊中,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勃纥人冲了过来……
“冲~~”
一名勃纥军官大声指挥六名扛着长梯的下属,在周围刀盾手掩护下,直扑石堡墙根。
但接下来,一支支疾驰的弩箭无情的招呼过来……
为首一名扛梯子的勃纥人胸膛历时中箭,弩箭高速旋转的扭力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尽数绞成碎片,让他在极度痛苦中重重倒了下去。
那勃纥人的倒下,瞬间让长梯登时失去平衡,将其余五人连同长梯一道重重摔倒在,严重阻碍后方大军前行。
石堡上的汉军见到这一幕,登时更加打起精神,不住的用弩箭向那暴露在刀盾手外的勃纥人射击,始终将他们压制在四十步左右距离。
看着地上躺满了下属的尸体,松布面目变的更加狰狞,他愤恨的望着石堡上那面赤色军旗,暗自发誓等攻破石堡后,一定要将内中所有人的头骨都削下来做成酒碗!
许文静看着前赴后继来送死的勃纥人,脸色始终风淡云轻,对与他而言,敌人的视死如归根本不值得他尊敬,反而觉得是十分可笑。
“停止射击!”忽然许文静改变了战术布置,“把他们都放进来!”
也不知是哪个鬼才设计的石堡,这石堡的形状呈一个“凹”字形,前后两面是斜坡,左右都是深不见底的陡壁,若要取下石堡唯一办法就是强攻。
许文静之前观察石堡形状和外围地形后,心下马上就有了一个大胆计划,那就是借助石堡“凹”形特点,把勃纥人放进来打,这样给予造成的伤亡远比现在多,也能节省弩箭,创造更多的杀敌机会。
果然,松布见石堡上不再射箭,误以为石堡守军的弩箭已经耗尽,大声让士兵快速进攻,很快越来越多的勃纥人冲出斜坡,来到了地势相对宽敞到底石堡外围。
就在松布命人架起长梯打算强攻之际,石堡上的汉军士兵再次有了动作!
“砸~”
一名汉军军官一声令下,无数石块如雨点般落下,砸的那些勃纥人是哭爹喊娘。
一名勃纥长枪手贴着石堡外围墙壁,刚摸到长梯一角,就觉头顶一片阴云笼罩,待抬头时,一块人脸大小的石块垂直映入他眼帘。
“砰……”
一声轰鸣,那勃纥长枪手的脸顿时与石块来了个亲密接触,坚硬的石器直接砸断了他的鼻梁骨,痛的他捂脸在地上不停打滚。
还有一名勃纥刀盾手,已经爬上了长梯,但还没攀爬过半,一块脸盆大小的圆石顺着长梯滚落,刚好砸中他左手的圆盾。
但闻这勃纥刀盾手惨叫一声,只感手腕一阵剧烈的酸痛,竟是被石块活活震碎了腕骨,手中的圆盾自然无力握紧,随着手臂的下垂,连人一道失去平衡滚落长梯……
石堡下,进攻的勃纥人陷入堡上三面围攻,登时伤亡惨重,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弩箭和礌石从三面两侧袭来,无不杀的他们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啊……”
“砰~”
几名汉军士兵合力推动靠在壁墙上的长梯,随着长梯上的勃纥人发出一阵惊呼小叫,失去支点的梯子缓缓离开城面,最后狠狠砸在地面上,将下面两名倒霉的刀盾手也压翻在地。
松布看着近在咫尺的石堡下,遍布同伴尸体,登时如同一头发疯的狮子,不顾一切让其余的士兵去硬攻。
勃纥人天性比蒙洛人更加野蛮,对与死亡他们没有任何抱怨,尤其是勃纥将领,心中根本就没有对同伴的怜悯和愧疚,有的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哪怕付出十倍百倍代价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
就是这种可怕的攻势让勃纥人统一了高原地区,建立了强大的帝国,也是这种不计伤亡的作战方式让蜀地官兵闻风丧胆,眼睁睁看着他们肆虐天府之国而无能为力。
但是,这一次,他们却遇到了意外,那就是石堡上的许文静,这个视人命如草芥,对他人生死无动于衷的许文静。
看着那些勃纥人发疯一样的向石堡冲来,然后在弩箭和石块袭击下倒在血泊中,许文静只是不屑的轻哼一声:“当真是一群不曾开化的蛮夷,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这么不顾一切送死?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缩?哼,来吧,来的越多越好,你们不过是我许文静以后入阁的本钱而已!”
这也是许文静内心真实想法,兵部尚书虽然位极人臣,但毕竟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还有其余五部,想要再往上爬一些,就必须入阁成为首辅大臣。
为了将来入阁做准备,许文静一度放弃了刘策欲要赐予他的各种爵位,认为这种虚职一辈子,远不如掌握实权一日让他感到满足。
这一次不惜亲自带五百人来陇右堵截这些蒙洛人,也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考虑。
内阁是什么?刘策已经交代的非常清楚,是代天子拟定国策,管理天下万民的职位,那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文静始终没有放弃要入阁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他什么都敢做,就如同现在五百对抗三万的疯狂行为,看似荒诞,却也是许文静抓住时机给自己政治加分的机遇,所谓富贵险中求,对许文静来说,这值得他拿命去赌,否则活着就会失去意义。
当石堡下的勃纥人已经快填满地面,松布正打算继续进攻的时候,论倾凌及时命人吹响撤退的号角。
“唉~”
松布懊恼的叹息一声,丢下六七百具同伴尸体,带军向来时的方向撤退。
“威武!”
“威武!”
“威武!”
见到敌军撤退,石堡上的汉军将士齐齐呐喊起来,庆祝初战的告捷……
勃纥军营中,论倾凌看着跪在地上的松布一言不发,而松布则面带愧疚之色,等候着论倾凌的发落。
良久,论倾凌说道:“今日鏖战,杀伤多少敌军?”
松布低头回道:“宰相大人惭愧,松布没能攻上石堡,未曾斩获一颗敌军首级……”
论倾凌摩挲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淡淡说道:“也就是说你在石堡下折损了六百五十人,却连一颗汉军首级都没有得到?”
松布忙把头埋在地上,大声乞求道:“请宰相大人恕罪,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攻下石堡,将内中所有中原人的头颅送来给您!”
“给你一次机会?”论倾凌眼神一寒,“再给你一次机会就一定能取下石堡么?松布,出征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松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不停发誓:“只要宰相大人再给我五千人马,我一定能取下石堡,否则就斩我头!”
论倾凌只是冷漠的摇摇头:“不必了,松布,你应该知道本相的性格,失败的人是没有任何价值值得同情,
因为失败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最后逐渐会习以为常,所以为了严正军纪,本相不得不对你予以处置。”
松布浑身颤抖起来,他十分清楚这位在高原权势滔天的宰相,对不服自己的人采取的手段极为凶残,就连象熊王族都无人敢招惹他。
“传我军令,松布玩忽职守,致我军损失惨重,着革去他一切职务,杖责五十,削去左耳贬为庶民,即日起前往先锋军当一马前卒戴罪立功!”
冷漠话语从论倾凌口中吐出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直让松布心中感到一阵绝望。
很快,松布就被两名勃纥武士拖了出去,帐外霎时传来松布那凄惨的嚎叫声,让帐内其他将领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等侍卫将松布的左耳送到论倾凌跟前时,论倾凌连看都不看一眼,命人用一把长镊子夹起那只血耳丢到一条高原巨獒嘴边,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条巨獒一口吞掉了那只耳朵。
等处理完一切后,论倾凌才开始扫视四周,开口说道:“好了,现在来谈谈如何攻破石堡吧,石堡地形复杂,该如何破之,你们都说来听听吧……”
论倾凌话音一落,一名异族将领立马建议道:“宰相大人,石堡易守难攻,即便再派兵攻打也无济于事,不妨绕开石堡,从他处进入西域境内如何?”
论倾凌闻言,瞥了眼那异族将领,随即悠哉的取出一把磨指甲的刀具,开始精心处理自己的手指。
那异族将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帐内其余同僚投以求助的目光,希望他们能帮自己解围,免的落下跟松布一样的下场。
一二七 对峙的石堡
……
“你让本相绕开石城进入西域?莫非这陇右道不在西域境内么?巴赞,以后说话请想清楚再说,不然只会彰显你愚蠢的像头猪!”
修磨指甲的论倾凌没有给提出建议的巴赞留任何情面,当着帐内众将对他是一顿冷嘲热讽。
巴赞根本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不住说道:“宰相大人所言甚是,是我没有思虑清楚……”
论倾凌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后,收起磨指甲的刀具,对众人说道:“石堡我势在必得,既然蒙洛人已经答应把陇右道交给我们勃纥人来打理,那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该有我们负责到底。”
众人总算明白论倾凌的意思了,是打算在此与石堡上的汉军周旋到底?
“但是,宗主国交代的任务该怎么办?”一名异族将领不安的问道。
论倾凌淡淡地回道:“宗主国的任务?陇右已是西域境内,且石堡内的确又是汉军驻守,那么在此鏖战已经履行了承诺,出兵协助白羊王对付汉军,不是已经在按照约定这么做了么。”
众人一时间无语,论倾凌这番话等于是放弃继续深入西域,只想把陇右道掌控手中。
但仔细想想却也有道理,陇右的确已是西域境内,况且石堡又有汉军踪影,自己也开始与他交战,也算是履行了身为附属番邦的约定。
“但是,蒙洛使者那边该如何交代?”副将宗赞问道。
论倾凌想了想,哑然一笑:“也是,那就有请宗主国使者来此,本相亲自跟他解释一下,也好消除两国之间的误会……”
不多时,蒙洛使臣骂骂咧咧的进入帐内,一见到论倾凌,立马大声质问道:“宰相大人,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一座小小的石堡居然延误驰援西域的行程,就不怕白羊王怪罪么?”
论倾凌起身来到使者身边,笑着说道:“贵使息怒,本相也不是没办法么?汉军忽然出现在石堡就得小心行事才行,何况陇右道还有多少汉军人马我们也不得而知,姑且先等查探清楚再走也不迟,还望贵使体谅……”
“本使能体谅,白羊王肯体谅么?”蒙洛使者冷哼着说道,“我看宰相大人是不想再遵守宗主国的约定,反正耽误了西域大事,你自己去跟白羊王交代吧!”
说完,蒙洛使者大步向帐外走去,论倾凌见此,上前一步拦下他道:“贵使,您当真不愿意将此地情形回禀白羊王,好让他清楚我们勃纥人现在的处境?”
蒙洛使者扬起头说道:“我说了,你还是自己去找白羊王解释吧!”
话毕,蒙洛使者再次向帐外走去。
就在这时,论倾凌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对准蒙洛使者后背,狠狠刺入……
“你……”
蒙洛使者怎么也没想到论倾凌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
却见论倾凌面无表情,一刀一刀捅入蒙洛使者躯体,直到蒙洛人浑身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瞪大双眼不再呼吸才罢手。
做完这一切,论倾凌却一脸无所谓的擦擦手中的匕首,看到周围目瞪口呆的属将,不由冷哼道:“蒙洛使者与我交涉中,忽然遇到汉军刺客偷营,蒙洛使者为两国情谊,不惜挡在本相身前,
却被刺客给害死,本相发誓,一定要替宗主国,替白羊王向汉军讨回这笔血债!”
论倾凌说的是轻描淡写,周围将领听的是胆战心惊,在对上论倾凌那凌厉的眼神时,也只能点头称是。
“对对对,蒙洛使者遇到汉军偷营不幸身亡,我等感到万分悲痛……”
周边勃纥将领纷纷附和论倾凌的话,面对这么一位权势滔天,手段很辣的主儿,谁都不敢说个不字,只能尽力讨好他,以免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论倾凌擦干匕首上的血迹,收回鞘中说道:“且将蒙洛使者好生安葬,还有另外几名陪同,就一起陪伴他吧,也好地下不寂寞……”
论倾凌轻描淡写就决定了整个蒙洛使者团队的性命,这等手段和魄力即便整个象熊帝国境内,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等处理完蒙洛人尸体后,论倾凌回到主案上,厉声说道:“石堡,本相势在必得,想要让我们勃纥人走出高原,就必须得到西域,
得到西域前提,必须要控制陇右,我不管石堡如何难打,总之一定要给我打下来,我论倾凌在这里给你们承诺,
只要取下陇右,以后诸位,包括你们的家奴,都能过上舒适的生活,再也不必忍受寒冷的煎熬!
现在,我要你们起势,必须永远效忠赞普,听候本相之令!”
说完,论倾凌取过一支狼牙箭,将右手手掌死死贴住箭镞,顺势一划,殷红得学业登时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愿誓死追随宰相大人!”
帐内其余将领也用利箭划开自己手掌大声起誓,生怕晚了被论倾凌给怀疑。
之后,论倾凌简单包扎了下伤口,满意的说道:“好,就从现在开始,我们与石堡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安顿军心好生歇息,等明日四更,立马对石堡发起猛攻!”
……
夜幕降临,孤零零的石堡外横七竖八躺满了勃纥人的尸体,而此时的石堡城墙,忽然落下两条粗绳,两名汉军士兵利索的攀下近两丈高的城墙,借着城头幽暗的火把照耀,开始在尸体堆里摸索起来。
“这里……”
一名年长的汉军士兵一脚踹开脚前的尸体,将一面插有四支弩箭的盾牌捡起,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箭镞钉入的缝隙间奋力的凿开一个缺口,将一支支弩箭尽数拔了出来。
好在如今是刚开春季节,加之又靠近高原地带,尸体的血腥味虽然浓重,但也是在可承受的范围。
两名士兵很快就在石堡下找到了几百支遗落的弩箭,当然洞入尸体的弩箭没有去取,毕竟都卡在骨骼中,外加甲胄包裹,收集起来十分不易。
“你说,咱这回要能活着回去,是不是……嘿……是不是该升个两级,混个什长当当?”
另一名年龄稍小些的汉军士兵在与同伴聊天功夫,用力从一口勃纥人特有的头盔上抽出一支弩箭。
那年长的汉军士兵,捡起两支弩箭,确定还能用后,对那说话的士兵回道:“升不升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我们能分多少钱,早就听说汉军待遇天下仅有,打一场仗就能让一个叫花子腰缠万贯,
我就琢磨着回去后,换了军功,等放假回家,给我娘先把这眼睛治好了,她这眼睛老花,一到下雨天就犯痛,多余的钱再去租几亩地,买上一头牛,顺道把房子翻修一下,
对了,你呢,拿了钱想干什么?看你老大不小的,今年也有十八了吧,是不是寻思着娶个媳妇儿?对了咱村里头有几个姑娘不错,
心灵手巧,老实听话,晚上暖被窝,白天持家养孩子,要不到时你跟我一起回村里,我给你介绍介绍?保管你满意……”
那年轻汉军士兵闻言,将满满一捆收集的弩箭放到石堡上放下的吊篮里,然后拉拉绳子,示意可以起拉。
等目睹那装满弩箭的吊篮缓缓升起后,才抹了把汗说道:“娶妻这种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就想能升个什长甲长当当,将来有机会好去长安当差,
早听说长安现在比以前更加繁华,我这辈子要不去一次才是真的后悔,再说长安的女人才叫水灵……”
年长的汉军士兵摇头说道:“城里的姑娘漂亮是漂亮,可也不见得比村里头的好,早听说他们娇惯的很,你养的起么……”
“现在说这些屁用没有,还是等打完仗回去再说吧,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说我戚纹一辈子就娶不上大城的姑娘,
对了老张,你说像监军这么大的官,居然会跟我们一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涉险御敌?我活了十八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京城的官儿有这么大能耐和胆识的,
看这监军大人也就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白天你看到没有,他盯着满地尸体竟是连眼皮都没眨过一下,我都差点要吐了……”年轻的士兵奇道。
老张对戚纹说道:“这位许监军我好像听段帅他们几个闲聊时说起过,那可是一个狠人,当初就是他为陛下出谋划策壮大实力,
要不是许监军,指不定陛下现在能不能入主中原称帝,还有,你可千万别小瞧许监军,这位书生手上可是沾有几百万人的鲜血,比谁都狠……”
“乖乖,几百万人?比我积蓄的铜钱还多啊,怪不得今日他临阵指挥调度有方,感情是这么个猛人啊……”
戚纹惊讶的看着老张。
老张笑了笑,随即冲城头上大喊:“狗眼林,你他娘的把眼睛瞪大些,别让胡人趁机摸过来,把咱俩交代在这儿啊!”
很快石堡上有了回复:“去你妈的!老子这双眼睛什么时候出过错,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叫这么大声不怕把胡人引来?信不信给你两梭子滚阎王那找媳妇儿去,
快点收拾弩箭,收拾完赶紧回来,牛肉瓷罐已经打开了,晚了你就嘴角抹点油算了!”
一二八 还有多少血能流
……
石堡之上,汉军士兵在各自围坐的篝火堆边上歇息。
经历数日急行军,又遇上一场守防战,对士兵的体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趁现在敌人没有进攻,自然是要加紧休息。
“给……”
老张从堡外收集弩箭回来后,刚落座到篝火边,一名士兵就将烧软的胡饼递到他手中。
老张也没有客气,撕下半张饼狠狠咬下一口,随后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星河密布的夜空。
不多时,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问道:“是不是开肉瓷罐了?我闻闻,果然是牛肉,他乃乃的,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自个儿吃牛肉,我老张就啃胡饼啊?”
周围同伴闻言,齐声笑了笑,然后一名同伴递过来烤好的牛肉,说道:“哪能啊?好东西自然给你留着呢,吃吧……”
老张夺过牛肉,然后夹在饼上,狠狠咬下一口,惬意的咀嚼一阵,不住点头说道:“香,真**香,自从吃了这牛肉,老子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等美食,香,香啊……”
汉军的牛肉肉瓷罐只有一线边军才有资格大规模装备,出征时平均一伍一个牛肉瓷罐,内有腌制切割好的牛肉十五斤,只要取出来放在火上烤一下就能实用,有条件的还能在锅上油煎一下那会更加美味,深得边军将士喜爱。
至于二线军队虽然也有牛肉配额,但量却无法和一线边军相提并论,多以猪肉为主。
一张胡饼卷肉下腹,老张的力气也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等他喝下一口葱蒜混合的热汤后,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
等一顿饭吃完,大家也就坐在这里开始闲聊起来。
只见老张摸着肚子上的护甲,翘着二郎腿,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自告奋勇去捡弩箭么?是因为我不想做饭,你看现在,我去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就能吃现成的,多好。”
坐在老张对面一名士兵闻言说道:“敢情都是你老张的算计啊,我说呢,你平日那么懒的一个人,却忽然这么勤快,看样子大家都着了你的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张反驳道,“这到石堡外捡取弩箭可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那些胡人围上来,我可就交代那儿了,下次要不换你去试试?”
那汉军士兵撇撇嘴:“得了吧,要不是石堡外胡人都撤了回去,你有胆子去捡弩箭?更别说狗眼在堡上盯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能把你和戚纹两人救下。”
“切~”
老张也不再和他斗嘴,只是瞥向狗眼所在位置,不由叹道:“你们还别说,这狗眼林的箭射的真叫他娘一个准,今日我就在他身后看着,十支弩箭例无虚发,每扣动一下扳机就有一个胡人应声倒地,怕是咱这堡内射术最精湛的吧?”
一名瘦个的汉军士兵回道:“这不废话么?狗眼林入伍前就在山林里打了十几年的猎,如今又有这样的劲弩在手,还不是如虎添翼?”
另一个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这臂张弩是好使,准头也高,但长时间扣动扳机和绷弩弦,这手指和腰背也是挺吃力的,你看我的手指……”
只见他扬起右手,却见食指已经有些红肿,这还是在套有指环的情况下。
边上的同伴按下他的手臂说道:“行了,明日你歇歇,换我们来射杀胡人,今日看着你们在堡上不停攒射,真是馋死我了,留几个胡人给我换军功吧……”
“哈哈哈……”
篝火堆边欢声笑语,仿佛将白日的那场血战都抛到了脑后一般,气氛异常的活跃。
而此时的许文静,却站在石堡城墙上,望着石堡外围山坡下勃纥军营星火点点,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
“一个月!”良久,许文静吐出一句,“以今日我军表现来看,镇守石堡一月绰绰有余,想必那时候白麒也该攻克瓦慈城,赶来与我们汇合了吧?”
……
一月初十,经过两日的休整,白麒和拓跋炬的军队再次展开对阵。
这一次,白麒改变了阵型,将汉军重骑兵直接放在正面战场,让步兵协同,跟随骑兵一起进攻。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步骑协同战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很少有人能完美将他呈现,这其中步骑之间的紧密配合至关重要,一旦速度有差池,落网的步兵极有可能被对手包抄歼灭,而骑兵在失去了步兵的协助,同样有被歼灭的风险。
但白麒十分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部队绝对能做到这一点,只要这套战术能成功,那么瓦慈外围的这股蒙洛军队必能一战而殁,接下来就可以专心攻打瓦慈城。
不过,拓跋炬却也不如前日那般气势逼人,在与白麒大军对峙之际,却以守势为上,似乎没有采取主动进攻的打算。
原因便是前日一战,自己军中的伤亡可谓触目惊心,也明白汉军甲胄防护惊人,现在赖以破军的重装铁骑数量只余二百骑,除了威慑之外再无用处,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双方就这样静静的对垒着,白麒踱步在阵前用窥镜注视敌军动向,等确定拓跋炬这是打算当“乌龟”后,立刻命旗牌手传令。
“咚咚咚……”
“唏律律……”
雷点般的鼓声激昂而起,汉军骑兵胯下的战马发出阵阵响鼻声。
骑兵身后两侧的步兵各自握紧了手中兵刃,紧张的等待出征的号角吹响。
“呜~~”
沉闷的角号声终于透宇而起,下一刻……
“出击~~”
“喝~~”
牛金一声大喝,亲率三千重骑兵匀速向对面蒙洛人军阵扑去,而步兵战阵也开始移动起来。
“汉军进攻了~~”
蒙洛军中,目睹汉军人马逼来的观察手,立刻将这一军情大声禀报给拓跋炬。
拓跋炬闻言,手中冷艳锯重重立在地面,大声对遢昆说道:“命弓箭手准备,汉军进入射程立刻射击,务必一轮将他们的气焰打掉!”
“是~”
遢昆大声领命,尔后来到弓箭手阵中开始指挥迎击汉军。
“咯吱吱~~”
蒙洛军中的弓箭手齐齐将手中犀角弓拉开,牛筋制成的弓弦在士兵奋力拉动下呈现满圆姿态,将搭在弓弦上的狼牙箭镞冰冷的对准了半空中一轮骄阳……
“轰~~”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汉军骑兵距离蒙洛军阵已经只有不到百步距离。
“放箭~”
“飕飕飕……”
蒙洛军官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狼牙箭汇成一片乌云,铺天盖地的落向发起攻势汉军。
“低头~”
“叮叮叮……”
牛金一声大喝,迅速低下头颅,下一刻,箭雨落在骑兵阵中,发出成片金属撞击的声响,却唯独没有听到箭镞破开躯体的动静。
“再射~”
“飕飕飕……”
随着蒙洛军官再次发出一声嘶吼,第二波箭雨转瞬即至。
然而,汉军步骑身的甲胄除了钝器之外,寻常弓箭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几千支狼牙箭射出后,遢昆悲哀的发现,对面步骑竟是连速度都没有放缓,已经进入己方七十步距离。
到了这种时候,弓箭继续攒射也已经没有了必要,遢昆大手一挥,不得不派出骑兵前去阻击,否则等敌人继续靠近的话,蒙洛大军必定大乱。
“吁~~”
一千蒙洛骑兵在战马长啸嘶鸣声中,冲出军阵向汉军铁骑急速扑去。
“结阵~”
牛金见此,立刻让骑兵变成一字骑墙阵容,提速横槊撞了过去。
苍穹之下,两股烟尘逐渐汇聚,汉蒙骑兵之间的再一次对决,开始了……
“砰~~”
“咔擦~”
剧烈的冲撞在两边骑军阵中上演,伴随着骑枪折裂声起,残酷的厮杀再一次展开。
只是这一次,蒙洛人一向引以为傲的骑兵策略却失效了,在整齐严密的骑墙前,无数蒙洛骑兵还没来得及施展一身高超的武艺,就被一条条劣质的骑枪捅落马下。
“嘿~”
牛金一马当先,对准一个迎面而来,身体挂在马身一侧企图来砍马腿的蒙洛骑兵狠狠的拍动手中铁槊。
“砰~”
“吁~~”
铁槊重重压在马背上一瞬,战马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嘶鸣声,竟是承受不住牛金这一槊之力,直接震断马腿,连同挂在马身一侧的蒙洛骑兵一道,被掀落在了马下。
“死~”
牛金一击得手,在策马离去之际,手中铁槊再次往地上一竖,长达一米的槊刃在马速加持下,直接划过那名蒙洛骑兵的头颅……
骑墙面前,蒙洛骑兵在接触一瞬就已落下风,试图阻挡汉军前进的策略已经失效,成为汉军铁骑骑枪下一条条亡魂。
而侥幸冲过汉军骑墙的那些蒙洛骑兵,还未来的正好及庆祝,就被紧随汉军骑兵身后的步兵给包围上来。
面对密密麻麻如此之多的步兵包围,这些蒙洛骑兵心中绝望至极,最终在无畏的进攻中被一个个拉落马下……
白麒望着前方战场的局势,见此战大局已定之后,不由冷哼一声:“胡奴,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还能流多少血!”
一二九 斩杀拓跋炬
……
“呀哈~~”
“轰~~”
牛金宛若一尊杀神,策动胯下褐色西凉战马,率领三千铁骑如排山倒海般杀入蒙洛军阵。
登时,守在前列的蒙洛士兵在战马冲击下立刻如卵石击打在潮水上这般,溅.asxs.点浪花……
只不过,这浪花非彼浪花,而是活生生的人!
“咯哒哒~~”
铁蹄轰鸣,凿入敌阵的三千铁骑没有留情,在与周边蒙洛步兵错身之际,不停挥舞锋利的环首刀,几乎每一刀挥出,都能带出一滩激荡的鲜血。
“吼~~”
眼见己方阵营岌岌可危,蒙洛副将遢昆立马身先士卒,取过一柄开山斧,迎着疾驰而至的汉军骑兵劈了过去。
“噗呲~”
只见遢昆一击纵劈,立时将一名汉军骑兵的胸甲砍裂,厚重的斧刃顺着裂甲缝隙,直接将汉军骑兵的躯体砍出一条血痕,最终汉军骑兵被这记势大力沉的重击掀落马下,活活摔碎五脏六腑而亡。
一击得手,遢昆抽出重斧,又回身掀翻另一名骑兵,眨眼间已有三名冲入阵中的汉军铁骑死在他开山斧下。
“呼~”
就在遢昆打算继续砍杀之际,耳边传来一阵飓风,他本能的避开,却还是感到左面脸颊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随手往脸上一模,却见满手的鲜血,待看清伤害自己的物件是一条长一米二左右的投枪时,不由火冒三丈,开始寻找伤害自己的目标。
奈何周围已经乱做一团,骑兵和步兵之间已经杀的如火如荼,遢昆无法明确找到目标。
可就在这时,遢昆耳边再次传来一阵飓风,这阵飓风气势比之前更加的磅礴。
“呲……”
危急时刻,遢昆侧身一闪,却见一条长槊直接擦着自己胸前甲胄而过,带起片片碎叶落地。
待长槊过后,遢昆纵身往地上一缩,堪堪避开包有铁甲的战马冲撞。
“狗贼!你死期到了!”
只见牛金喝住战马,拨转马身挺槊再次向遢昆刺来。
“咣~”
出自遢昆本能的反应,他忙用开山斧挡住这致命一击,但牛金的力道太大,金属相撞的呲响,震的他虎口流血,竟是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长斧。
“去~”
牛金一声轻喝,手中长槊向上一挑,竟是将沉重的开山斧从遢昆手中挑飞,随后一拉马缰,胯下战马登时扬起前蹄,向着遢昆头颅重重踏下。
就在遢昆自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地上一阵飞沙走石,伴随而来的是铮铮铁蹄轰鸣,却见一柄沉重的冷艳锯以刀身为支点塞入遢昆坐股,随即一甩,遢昆整个人侧翻开去,与此同时,牛金坐骑的马蹄也狠狠踏在方才遢昆的位置。
“王!”
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遢昆看清来人正是拓跋炬后,感激的呼唤了一声。
“去指挥军队抵御,这里交给本王!”
拓跋炬吩咐一声后,冷眼一直注视着牛金,直到遢昆离开,才缓缓开口道:“没成想中原之地居然还有你这等虎将,今日,我拓跋炬以蒙洛皇族的身份,与你来场一对一生死……”
“少废话!看槊!”
不等拓跋炬把话说完,牛金已经跃马提枪,向拓跋炬直扑过来。
拓跋炬眼神一凛,随即手中冷艳锯一挥,也策马迎了上去。
“咣~”
“叮~”
两件金属交错,刺耳的金玉声震的人是头晕目眩。
两骑分开,仅仅一合功夫,牛金就暗自感叹拓跋炬手中的冷艳锯可谓是势大力沉,如果继续硬碰硬,自己绝对不是他对手。
与是,牛金不再恋战,趁拓跋炬还未拨马回身的功夫,立即踩动马镫,向军阵更内处疾驰。
“想跑?”
拓跋炬岂肯放过牛金,立马拍马迎了上来。
由于拓跋炬胯下是西北地区罕见的中州马匹,有世上血统最高的美誉,只消片刻就追了上来。
“觉悟吧!”
来到牛金身侧,拓跋炬横刀一甩,直扑对手腰部斩去。
危急时刻,牛金纵身一跃,冷艳锯锋利的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底飞过。
待再落地时,由于身形不闻,牛金一个不慎竟是落到了地面上,只闻“咯叻”一声脆响,他的左腿登时骨折了。
“啊……”
巨大痛楚让牛金躺在地上忍不住呻吟起来,他捂着左腿患处,登时咬牙切齿,面目看上去万分的狰狞。
“死~”
策马转身的拓跋炬对准牛金,高高扬起手中冷艳锯。
牛金绝望的抬头看着,他很想逃跑,奈何现在脚上的骨伤让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砰~”
“吁~”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闪电般出现,用臂膀狠狠的将拓跋炬的坐骑撞翻,战马倒地刹那,发出一阵悲痛的嘶鸣声。
拓跋炬倒地刹那一个旋转卸去身上阻力,等抬头望去,却见一身高九尺,头戴铁面,手中同样握着一柄冷艳锯的武士,傲然挡在牛金身前。
“你是何人?”
拓跋感受到眼前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煞气,心中顿时一寒,不由出声问道。
那铁面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对身后的牛金说道:“牛将军,大军马上就杀到,你暂且在此不要动,有某在,无人能动你分毫!”
说完,他又看向拓跋炬,铁面上视孔内的目光锁定在拓跋炬手中的冷艳锯上。
良久,他缓缓开口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刀居然会落在你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放肆!”
拓跋炬沉喝一声,随即提刀直接向铁面男杀来。
只见这铁面男却是气定神闲,在刀锋距离自己两步之际,才开始动作。
“看某一招斩尔!”
“夸口!”
拓跋炬从来都不曾这么被人看轻过,顿时大怒,横刀腰间直接向铁面男斩去。
但是,铁面男忽然将偃月刀锋拖在地面,然后转身拖着刀开始“逃跑”。
“不是一招要斩杀我么?怎么跑了?懦夫!”
拓跋炬边骂边追,誓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砍至身首异处。
可是,那铁面男却是以半月形态游走,看似漫不经心,却让拓跋炬无法出刀挥砍,因为拓跋炬知道,若一刀没能把握命中目标,想再出下一刀就很难了。
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战场上游走奔跑。
足足跑了差不多有两百步的时候,铁面男忽然身形一斜,失去了平衡慢了两步,进入了身后拓跋炬冷艳锯攻势的范围。
而拓跋炬如何能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马以力劈华山之势,向铁面男狠狠劈去。
但就在这时,铁面男忽然身形一转,连同手中的偃月刀一道呈现一道完美的半月寒光,刀锋如虎奔龙吟直扑拓跋炬后颈。
拓跋炬一刀落空顿觉不妙,意欲回头刹那,却一切都晚了。
“砰~呲~”
偃月刀锋直接贯穿拓跋炬后颈,在带出一滩沸腾的鲜血时,将他整个身体都压倒在地。
“好……刀……噗……”
拓跋炬留下一句话后,瞳孔中的生机如潮水般褪去,就这样死在了铁面男的拖刀计之下。
“好~嘶~”
亲眼见到铁面男一刀斩杀拓跋炬的牛金,刚想喝彩却不想触动了腿伤,顿时痛的他是呲牙咧嘴。
“王~~不~~”
当遢昆带着士兵前来救援之际,亲眼看到拓跋炬倒在血泊中时,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杀啊~~”
与此同时,步兵战阵也终于杀到,将失去指挥的蒙洛军登时冲的七零八落,此战胜负基本已定。
可是,就在汉军打算继续追击之际,得到求援消息的赵参率军赶到,不得已之下,白麒不得不放弃追击,以防有诈。
……
“此战,我军共计歼灭蒙洛军队五千二百人,缴获战马三千匹,牛羊八万头,粮草三万石,军械裘帐不计其数,现在残余的蒙洛军队已经退回瓦慈城中……”
白麒帅帐内,田晏语气有些激动的向白麒和段颎禀报此次战争硕果,周围其余各级军官听闻也都面露喜色。
“不过,此战依然有八百将士伤亡,损失战马两百匹……”
临了田晏不忘加上一句,算是哀悼下伤亡的将士。
白麒点点头,对躺在担架上的牛金关切地问道:“牛将军,你的伤没事吧?”
牛金看着已经绑上绷带和夹板的左腿,说道:“不碍事的,不过得休息几天才行……”
白麒眨了眨眼:“没事就好,牛将军,这次你阵斩拓跋炬,一举定鼎战局,当真该为首功才对……”
牛金闻言,忙罢手说道:“不不不,拓跋炬不是我斩的,实不相瞒,我还差点被他给斩了!这等天功我可不敢贪墨,拓跋炬是……哎呦……嘶……”
激动之下,牛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显然是又触动自己伤势了。
“哦?拓跋炬是何人所斩?”白麒奇道。
牛金等疼痛消了些才说道:“斩杀拓跋炬者,就在帐外,白督军何不让他进来呢?”
白麒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铁面男来到帐内,环顾一圈四周,等见到正座上的白麒后,才摘下脸上的面具,单膝跪在他面前。
“罪将陆羽,见过白督军!”
一三零 两难之境
……
白麒见到陆羽,顿时大吃一惊,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陆将军,怎么是你?你没随诸葛侍郎一道回长安么?”
陆羽愧疚的低下头,拱手说道:“罪将昔日犯下大错,致使我羽字营数千将士妄死山林间,陛下虽饶某不死,但某却无颜去见他,只想在这边疆之地多杀敌寇,好恕自己犯下的罪孽。”
白麒拍拍陆羽的肩膀,说道:“陆将军,你不必为此过多愧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羽字营的兄弟也时常念叨陆将军您,时隔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原谅您了,陆将军,别傻站着了,赶紧入座……”
陆羽退后一步谢绝了白麒好意,低声说道:“罪将现在是戴罪之身,有何颜面与诸位将军同座?今日某来见白督军只想请求您一件事……”
白麒点头应道:“陆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我白麒办的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陆羽说道:“某只求白督军,在西域之战了解后,前往京城述职时,见到陛下代某向他求情,就说某已经知道错了,
羽不求其他,只愿能给某一张军籍,能让某堂堂正正在军营走动与敌军厮杀,羽愿一辈子呆在边疆替陛下杀敌恕罪!”
白麒闻言,顿时有些犯难了,不是他不愿意给陆羽说情,而是刘策曾经明言,任何人胆敢给陆羽说话的,一律不予回应。
昔日,陆羽因为沉迷女色贻误军机导致羽字营伤亡惨重,险些误了刘策攻占北地的计划,要不是白麒、孟珙等人力挽狂澜,怕是速攻计划早就要破产了。
当时,陆羽问罪被剥夺一切军务,贬为白身,整个刘策军中竟是没有一名将领出来替他求情,只因他这次犯下的过错实在太大,加之平日心高气傲,与其他同僚相处也并不和睦,才导致这一切。
最后要不是秦墨出面与法纪周旋一道劝说刘策且留他一命,这才免于被斩首示众的下场。
但陆羽现在日子过的简直是比死还难受,离开了军伍生涯后,他感到十分迷茫,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好几次他悄悄躲在远东几处军营外,遥望校场的指挥将领操练士兵的情形,露出羡慕的神情,毕竟从前他也曾是其中一员啊。
再后来,他又从报纸上得知精卫营大杀四方,直至刘策入京称帝,许多昔日身份不如自己的将领都已成为军中栋梁之材,比如孟珙、窦隽、崔谅、张义潮几个都拥有独立的旗团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与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陆羽为了能重返战场建功立业,破天荒的放下架子,到处厚着脸皮托关系希望,刘策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可惜,刘策似乎是铁了心不再用陆羽了,每次都是闭门不见,让他倍感煎熬。
好在后来他遇到了诸葛稚,在诸葛稚的建议下隐姓埋名,充作他贴身护卫混入军中,希望以后立下大功或许有机会能重新得到刘策认可,让他回到军中继续带兵南征北战。
今日,陆羽在乱军丛中阵斩敌军奴酋,他就是借这机会想要让白麒向刘策倾诉自己的苦衷。
白麒犹豫片刻,说道:“这样吧陆将军,等西域战事结束,你跟我一道前往长安,这件事你不如亲自去大明宫跟陛下说,陛下毕竟是个念旧的人,又见你立下如此大功,我想应该会答应你的请求。”
陆羽感激的说道:“那某就多谢白督军成全了!”
白麒摇摇头:“陆将军,其实你找我说情远不如去找许尚书有用,陛下在京师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只要他肯帮你,这件事问题应该不大。”
“许尚书?他现在人在何处?”陆羽急切的问道。
白麒回道:“陆将军不要焦急,许尚书现在有要事得办,等取下瓦慈城后,我带你一起去见他,既然陆将军来了,姑且就在营内一起讨论下如何攻打瓦慈城但是方略吧……”
陆羽心中一惊,忙道:“罪将有何面目在此与诸位将军共商破城之策?”
白麒说道:“陆将军,你再推辞就是不对了,就算是你今日阵斩拓跋炬之功,也有资格在此一起议事!”
说完,白麒冲帐外大声说道:“再取把椅子过来给陆将军!”
“如此,某多谢白督军!”
陆羽惴惴不安的应了下来,开始一起商讨破城之策。
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商讨,各人围着沙盘各抒己见,最后得出,想要取下瓦慈城又要避免不必要伤亡,就必须有个万全之策。
而白麒拍板定案的策略就是围而不攻,凭现在从蒙洛军中缴获的粮食足以支撑全军一月是绰绰有余。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闷雷声响起。
“嗯?”
陆羽来到帐门口,拉开帐帘一角向外面的天空望去……
看着碧空万里但是天空竟是有两道闪电一瞬即逝,不由感叹道:“春雷阵阵,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有一场暴雨啊!”
……
瓦慈城内,从战场撤回的蒙洛残军无精打采的步入城池……
这一次归来与往常不同,没有欢呼声,也没有同僚相迎,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在每一个蒙洛人心头笼罩。
死了一个王,这是多么大的事?一旦王庭知道真相,这些残军和城内一万蒙洛守军定会被处以诛杀九族的下场。
遢昆忧心忡忡的跟在赵参身后,希望能从这个足智多谋的中原人身上寻求一丝解决困境的办法。
但赵参现在也是心乱如麻,拓跋炬的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不曾料到汉军攻势会如此迅猛,只两战就攻破了设在瓦慈城外的大营。
现在,不单之前的计划没有得以完全实施,就连拓跋炬也死了,赵参首先该考虑的就是自己目前的处境,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奴隶,拓跋炬的死也是间接因为自己的计谋失误导致,一旦王庭怪罪,绝对下场凄惨。
甚至,不用蒙洛王庭动手,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蒙洛士兵也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恍惚间,赵参和遢昆已经来到了将军府内。
一进屋,憋了一肚子话的遢昆立刻开口对赵参说道:“赵参,现在王已经遇害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
赵参坐下后摇摇头道:“容我仔细想想,现在我心很乱,不知该从何说起!”
遢昆坐到赵参对面说道:“你得好好想个法子,不然我们都得死!”
赵参脸颊抽搐几下,闭上眼睛,双手握拳贴在脑门上靠着桌子努力思索良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参还没有动静,遢昆有些不耐烦,想要出声询问,却又怕打断他的思路,索性起身来回在屋内踱步。
大约过了一刻钟,见赵参还没有出声,便开口说道:“我看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召集全军我们离开瓦慈城,向西面跑去,可以跑到贵霜地界,也可以再远些到萨珊和大食境内,
总之跑的越远越好,以我们手中的力量,到哪里都能成为一方雄主,你说怎么样,反正只要远离蒙洛草原,我们依然能活的很快活。”
“别开玩笑了!”赵参无情的打断了遢昆的憧憬,“不要忘记西域各国现在都是蒙洛帝国的藩属,你能保证经过的西域国度不会有人去向王庭告密?
再者,就算这些西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安插在西域各处的蒙洛眼线呢?更别提有多少蒙洛公主嫁到西域了,一旦我们行踪暴露,王庭的铁蹄一到,我们一样得死!”
遢昆顿时气馁了,与是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我可不想这么白白死去!”
赵参眼神顿时一冷:“现在看来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全军固守瓦慈城,继续与汉军决战,
只有这样兴许战后能得到圣皇谅解,也可以将白羊王的死说成是个意外,
但前提是必须要能守的住瓦慈城,等勃纥大军到时,便能一举击败白麒,到时再向王庭报捷,说明缘由吧……”
“可王已经不在了,我们如何能命令勇士们死守城池?”遢昆问道。
赵参道:“正因为王不在了,我们才过更要团结起来,中原有句俗语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遢昆将军,你现在是瓦慈城的最高军官,全城勇士理应听你调遣!”
“这……不会逾越么?”遢昆有些不安的问道。
“那你打算带兵逃亡就不是逾越么?”赵参回道,“何况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先领军把白麒击退,这样才有机会活着回去!”
“好!我这就去下令,让全城戒备,随时准备作战!”
遢昆留下一句话,火急火燎的冲出将军府。
看着遢昆离去的背影,赵参无奈的叹息一声,暗自说道:“王,你就这么走了,不想前几日你我的一番话,却是生离死别,如果你在天有灵,希望能理解在下的苦衷,我是真的很想为蒙洛人效力。”
轰隆隆——
这时,屋外雷声大作,引起了赵参的注意。
“天色尚可却闻雷声轰鸣,看来这晴空霹雳声定是不祥之兆,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一三一 石堡难攻
……
“拖出去,削耳挖鼻,终身为奴!”
“宰相大人,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了,求你了啊……”
勃纥军大营内,论倾凌冷漠的将一名攻堡失利的将领拖出去施以严惩。
连续五日,勃纥人在石堡下久攻不克,反倒伤亡数千人,已有八名武将重蹈了松布的覆辙。
整个勃纥大营现在是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主动请缨去攻打石堡,论倾凌的手段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见无人请缨,论倾凌主动点名道:“贊图次仁……”
“在……”
现年四十七岁的赞图次仁在闻听论倾凌点自己名字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出列应声。
论倾凌瞥了他一眼,问道:“赞图老将军,给帐内的其余将领做个表率吧,给你三千人马,拿下石堡如何?”
赞图次仁忙道:“宰相大人,赞图今日有些头痛,想是老毛病犯了,请宰相大人见谅,收回成命,等改日再战……”
论倾凌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五千,给你五千人,取下石堡,回到象熊城,本相亲自替你向赞普举荐,授你爵位……”
赞图次仁忙跪下恳求道:“宰相大人,赞图今日真的身体抱恙,根本无法指挥作战,怕会折了兵马有损勃纥人威名啊……”
论倾凌颌了下眼帘,打量一阵赞图次仁后问道:“也就是说你想违抗军令?赞图次仁,你以为你不答应攻打石堡,本相就不会治你的罪了么?”
赞图次仁苦苦哀求道:“宰相大人明鉴,赞图现在是真的没有信心取下石堡啊,
这石堡地形险要,我们根本没法在石堡下集结优势兵力发起攻势,
如此鏖战,根本就打不下石堡,还请宰相大人另外出策吧……”
“请宰相大人明鉴啊……”
赞图次仁的话,引起了周围其余将领的共鸣,齐齐跪在论倾凌跟前哀求起来,说到底是不想被挖眼凿鼻,然后沦为庶民奴隶罢了……
这几日,他们是真的怕了,一旦进攻石堡失败,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悲惨的下场,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可见论倾凌治军是多么冷酷。
“怎么?你们一个个想干什么?攻堡不力还有理了?”论倾凌神色阴冷,“以为这样就想让我放弃夺取石堡打算?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无论如何,这石堡我必须拿下!”
另一名勃纥将领藏巴抬头说道:“宰相大人,我等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对这区区一座石堡如此用心?
陇右这么大,我们完全可以去攻占其余地区,大不了将石堡围在内中,我就不信一年下来,石堡里的汉人还能有力气固守?怕是饿都饿死了。”
论倾凌眉头一皱,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藏巴,吓的他连忙低下头,别开他那凶狠的眼神。
“陇右是大,但最大的天险便是这石堡!要想在陇右站稳脚跟,这石堡是首要拿下目标,这些时日你们也看到了,
石堡内汉军不过区区数百,却让我们几万人马寸步难行,还不明白它的重要性么?”
论倾凌起身在帐内来回走动,然后在藏巴和赞图次仁之间的位置来回绕了一圈,再次回到主案前坐下。
“我知道石堡难克,但就是因为难克才更要想办法打下来,只要控制住石堡就等于掌控了整个陇右,到那时我们近可直取西域全境,
退也能以石堡为据点,在陇右道与强敌展开殊死周旋,敢问这么好一块天然屏障你们能眼睁睁放弃么?
勃纥的子孙们,请拿出你们的勇气,继续跟汉军殊死搏战到底,我相信,胜利最终还是会属于我们勃纥人的!”
听着论倾凌的话,众人都纷纷沉默不语,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算是认同了他的观点。
也就在这时,论倾凌忽然对贴身奴仆说道:“给本相披甲,不就一座小小的石堡么?本相亲自上阵督军,我就不相信那些懦弱的中原人能一直死撑下去!”
听闻论倾凌要亲自上阵,帐内众将不由有些意外。
论倾凌在夺取象熊城最高权力之前,本身就是勃纥高原上赫赫有名的名将,他击败过大小渤律,侵占过天竺北方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曾和大食、萨珊交过手,至今大小一百多战竟无一场败绩。
这几年,老赞普之死导致勃纥境内因为权力更迭而产生的动乱,不得不让论倾凌将心思由外转内,主动把安置在大渤律国和天竺的军队撤回,加入了权力角逐的内斗中。
直到去年秋季,耗时近四年的权力争斗才最终以论倾凌的全面获胜而告终,再次将目标放在了扩张的战略上。
只是参与内斗以来,论倾凌已经很少亲自指挥部队作战了,都是由自己的亲信和族人代劳,尤其是他弟弟论劳,深得论倾凌的信任。
现在论倾凌重新披甲上阵倒是出乎不少人意料之外。
只见论倾凌将一身重达三十斤的高原战甲穿戴整齐,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
论倾凌将一把宝剑别在腰间后,大声下令:“全军听令!即刻向石堡进发,务必要在天黑前拿下石堡,若拿不下,本相同受军法处置!”
这一举动其实也是在安抚这些天被自己严酷手段吓傻的勃纥将领,变相告之他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只是,这个道理真的能付诸实践么?谁都不敢肯定,但至少现在,军心被论倾凌给安抚了。
……
而此刻的石堡内……
“拉~~”
两名汉军士兵齐心协力,将一块镶嵌了铁蒺藜的滚木用力拉了上来。
这些时日,汉军士兵也没闲着,趁着敌人未攻堡的空荡,没有参与战斗的士兵都在许文静的指挥下布置防御工事。
这滚木是在附近山头砍伐来的,然后用生锈的铁蒺藜死死镶嵌内中,在石堡凹形三面,每面都布置了四座,一旦敌人来到城下,直接松开固定在石堡上的绳索便可以直接将人砸的血肉模糊……
滚木很快就被拉了上来,待把两段的拉绳固定后,却见铁蒺藜上满是殷红的血迹,可以判断这些时日战争的残酷。
目前为止,五百汉军已阵亡七人,都是在勃纥人箭雨肆虐下被射中门面而死。
泡有马粪的箭镞带有剧毒,一旦中箭,尤其是脸颊中箭,这伤口处理起来会变得非常麻烦,基本也就失去了战斗力,以目前的条件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好在伤亡不大,勃纥人几万支弓箭射下来也才带走七人性命,总体来说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这仗基本还能继续打下去。
“帮我一把,我手臂麻了……”
神射手狗眼呲牙咧嘴的对身后同伴招呼着,这些时日他不停的操作臂张弩,腰和手臂也有些发酸发麻。
身后的同伴立刻反拉他的手,然后用膝盖顶在他穿有胸甲的腰部,然后用力一扯……
“嘶~行了行了,有感觉了~”
狗眼大呼小叫一阵,让同伴松手后,扭了扭手臂,等吐出一口浊气后,背靠垛墙坐了下来。
“来一口?”
同伴摸出一个烟斗,装了把烟丝递到他手中。
狗眼接过烟斗,掏出火折点燃烟斗里的烟丝后,猛吸一口,闭目享受烟丝带来的舒坦,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舒服呀……”狗眼又吸了一口,“这盯着胡奴一整天功夫,没有这烟叶强打精神,没多久就得犯困……”
同伴闻言,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我说狗眼,你说说这几天你射杀了几个胡人?”
狗眼想了想,然后取过装有弩箭的箭袋,打开数了数剩余箭枝,随后头靠墙面回道:“八十七个!射偏了两箭。”
同伴闻言,登时惊呼道:“乖乖,八十七个,怕是整个凉州军都没你一次杀敌所获的多吧?”
“这算什么……”狗眼一脸不在乎,“只恨弩箭不多,要是给我一千支弩箭,我能射杀至少九百个!”
“一千支弩箭?你这手臂和腰顶的住么?”同伴笑着说道,“我看差不多行了,这次你表现这么好,等回去一定能在军中混个旗总当当,
听说玄武关有一支靠弓弩闻名的部队,他们的将军也是习得一手好弓弩,如今都已经是指挥上万人的旗团指挥使呢……”
狗眼闻言,抽出一支弩箭,塞入箭槽之中,调准了角度后,慢慢说道:“有机会我也一定要爬到旗团指挥使的位置,顺便找这位将军切磋一下箭艺……”
“敌袭~~”
就在这时,一声犀利的铜哨声吹响,狗眼闻言,立刻把头压低。
但见石堡上空黑压压的狼牙箭组成一片黑云,铺天盖地向石堡扑来……
“笃笃笃……”
“叮叮叮……”
箭雨落入石堡内,登时与地面、护盾、以及士兵身上的铁甲来了个紧密接触,发出阵阵刺耳的动响。
“狗日的,又来了~”
老张一手抓着从勃纥人尸体上捡来的圆盾护在头顶,朝垛墙缺口向外瞄去时,不由轻吐一声。
另一边的戚纹同样将一面圆盾缚在背上匍匐来到滚木拉索边,等待着敌人靠近就给予还击……
一三二 劝降?
……
“敌人进攻了!”
“防御~~”
“节省箭矢!瞄准再射!”
“水烧开了没有?!推过来!”
箭雨停下后,大股步兵嚎叫着向石堡扑来,许文静缩在石堡内一间掩体后不住大声指挥汉军御敌。
勃纥人扛着长梯再次进入凹形堡垒下,在将长梯靠上城墙之际,石堡上的落石再次如雨点般倾泄而下,砸的勃纥士兵是鬼哭狼嚎。
“噗……”
一名勃纥将领亲上战场,在将一把长梯搭在石堡沿壁时,一支弩箭疾速洞穿他的脑门,将他整个人掀飞两步,直挺挺躺在地上两眼翻白陷入黑暗。
“砰~”
一名勃纥人被头顶一颗落下的礌石直接砸中后颈,登时他只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骨裂嘶响声,便无力的趴在地上,大声向同伴呻吟起来。
“啊……”
还有一名勃纥人举着盾艰难的爬上长梯,但还没有爬到一半,因为脚下一个踩空导致整个人失去平衡,惨叫着跌落长梯,还将下面两个同伴压成重伤。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着,勃纥人在石堡下付出四百多人的伤亡后,趁头顶落矢密度降低的空荡,迅速沿着长梯向石堡顶端攀爬。
“很好,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取下石堡!”
站在后方阵中关注石堡战局变化的论倾凌见长梯上爬满了人,顿时满意的点点头,已认定这场战争到了收尾的时刻……
“倒水~”
“呲~~”
石堡上的汉军士兵见一处长梯上的敌人马上就要爬上城墙之际,立马下令将摆在垛口处的沸水向石堡外倒去。
“嗞~~”
爬在长梯最上方的勃纥人浑然不觉,在一只手即将触碰到石堡城墙顶端的垛口一瞬,却见一滩炽热的液体倾泻而下,不等反应过来,那液体已浇中了自己面颊。
“啊,啊,啊~~”
滚烫的沸水让这名勃纥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剧烈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最后手一松,整个人都掉入下方拥挤的人群中。
“放~”
“呼~”
另一处长梯垛口边,两名汉军士兵拉住滚木绳索的手一松,镶嵌铁蒺藜的沉重滚木,登时沿着长梯一路向下压去。
“啊~~”
一时间,在长梯上攀爬的五名勃纥人齐齐被滚木砸回地面,在长梯扶手上留下一滩血痕后,又缓缓向上回拉……
侧面垛口处,一名勃纥人经过重重阻碍,终于攀上了垛口。
“嗷~”
他兴奋的大吼一声,随后一脚踩在垛口处,纵身一跃想要开启“无双收割模式”……
“噗呲……”
“啊~~”
但下一刻,他身体还在半空中就被一名汉军士兵用长矛直接洞穿小腹,不等他反应过来,直觉留在小腹内的矛刃狠狠一顶,直接将他顶落城墙,只余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回荡。
“噗……”
还有一名勃纥人的脑袋已经出现在垛口处,但不等他抬眼,却被守在角落的汉军弩手直接近距离一箭射穿脸颊,倒飞着掉落城墙下。
但是,随着勃纥人数量越来越多,石堡守军也逐渐感到吃力起来,一名汉军小校忍不住跑到许文静地方问道:“监军,敌人太多了,怎么办?”
许文静大声回道:“城墙下铺满铁蒺藜,把人都放上来杀!”
“喏!”
汉军小校闻令,立刻回到战场前……
得到军令的汉军士兵,立刻按照命令,暂且退开城墙防线,同时在各个缺口下方洒满了铁蒺藜,自己则退到后方五步之外,以长矛刀盾为阵,掩护身后的弩手给予还击。
“嗷嗷啊……”
一名魁梧粗壮的勃纥士兵登上城墙垛口,见汉军士兵没有守在垛口前,顿时如同一头发情的猛兽,兴奋的挥舞手中弧刀,然后纵身一跃。
“啊~~”
当他双足一落地,登时痛苦的咆哮起来,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痛苦至极。
再低头,只见自己的两脚皮靴上,透着两枚鲜血淋漓的铁钉……
越来越多的勃纥人登上了石堡,但无一不是被脚下的铁蒺藜钉的是惨嗥不止。
而汉军士兵在见垛口前已经挤满了敌人,立刻展开了还击。
“飕飕飕……”
“噗噗噗……”
一梭子弩箭攒射下,五步距离,管你身上穿的是锁子甲还是札甲,管你有没有护心镜,一律都被射成了筛子……
毕竟在合金铠甲和火器普及成熟之前,弩箭的威力是绝无仅有的。
等垛口前的勃纥人跟砍瓜切菜般被射杀一空后,长矛手和刀盾手再次嚎叫着扑向垛口,将又一批企图爬上城墙的官兵尽数掀落石堡……
这一次进攻,从中午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勃纥人在丢下一千五百具尸体后,再一次狼狈撤退了……
夜晚,行军大帐内,所有武将都把目光锁定在论倾凌身上,他白天可是亲自说了,要是此战无法攻克石堡,他也会自领军法处置。
现在,大家迫切想看看这位权侵朝野的象熊宰相,是不是会遵守约定。
而论倾凌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惊恐难堪,他默默的坐在主案前,扫视一圈四周,然后说道:“真是没想到,本相还是小觑了石堡内那些汉军,既然今日没有攻克石堡,那本相就应该按军法从事……”
“宰相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无需在意的……”
“宰相大人,是敌人太过狡诈,这怪不得你……”
“石堡本就易守难攻,今日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宰相大人不要挂怀……”
帐内众将纷纷劝说着,只是这语气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们本意就是要看论倾凌自削耳朵双眼,这番说辞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但是,他们实在低估了论倾凌,他不单是个军事家,也是一名政客,而成为政客的首要因素就是不要脸!
只见论倾凌平静地说道:“既然大家如此说,那这军法姑且记下!等取下石堡后一并算吧,但今日之耻却不能不忘,我身为三军主帅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
说到这里,论倾凌忽然取出匕首,割下鬓间一撮头发道:“今日,就学中原人削发代首,铭记此次失败之耻!”
众将顿时无语,却又无可奈何,不少人见到落在地上那撮散发时,心中开始对论倾凌充满了牢骚和怨恨之意。
废话,我们自己打了败仗不是处死就是成为残疾人,你倒好,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还削发代首?中原人那套关我们勃纥人毛事?你这双标玩的也太不要脸了些吧?有本事割个耳朵来证明一下啊,太操蛋了……
不过,埋怨归埋怨,让他们当着论倾凌面说出来,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论倾凌回到自己位置上,然后说道:“多的也就不说了,这样吧,明日先停止进攻,本相要亲自会会石堡的主将,跟他谈谈条件!”
赞图次仁回道:“宰相大人,要跟这些中原人讲和?要知道至今为止我们已经有近五千人折损在他们手中了,如何能放过他们?”
论倾凌道:“放过他们?怎么可能?现在首要就是要让他们松懈,然后趁其不备一举取下石堡,当然,如果他们能听本相的话,主动让出石堡,那本相或许会考虑给他们都留个全尸……”
赞图次仁点点头:“如此,那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安排明日宰相大人与石堡汉军将领会面的准备……”
论倾凌应道:“顺道带上十头羊,三桶酥油给他们送去,就说这是本相跟他们示好的馈礼……”
“是~”
赞图次仁闻言立刻去做准备,其余各将领在经过短暂的交流后,也纷纷离开主帐。
……
“监军,这是勃纥人送来的羊和酥油,说是明日他们主帅约您会面,您说该不该应下他们?”
勃纥把牛和酥油送到满是尸体的石堡下,留下一句,就在原地等待回复。
为防有诈,汉军士兵向许文静请示道。
许文静来到石堡外观望一阵后,看着石堡下两名勃纥人,十头羊和三桶酥油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孤零零的站着,不由微不可查的冷笑一声。
“既然勃纥人如此热情,我们也就不好驳了这点颜面,去把东西收拾了,就说明日午时,本监军同意跟他们主帅会面!”
汉军小校闻令,立刻向石堡外的勃纥人比划一阵,直到他理解意思后,才躬身行礼,留下羊和酥油离去了。
等勃纥人离去不久,十几名汉军士兵就沿着石堡壁墙攀爬而下,确保周围没有埋伏后,便将羊和酥油带回了石堡内。
经检测,酥油中没有毒,这些羊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后,许文静立刻命人杀羊开始做饭。
“吃了这么多天胡饼配热汤,今日也该换换口味了,去取块铁板来,将酥油往铁板上倒一些,本官今日要做煎羊排!”
石堡内,欢声雀跃,连日的镇守让汉军士兵随身携带的粮食也已消耗过半了,如今有敌人主动送来粮食,许文静没有不收的道理。
至于敌军送粮的目的,许文静再清楚不过了,还不是想要瓦解自己的斗志么?
只是,论倾凌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许文静这人从不按常理办事……
一三三 许文静VS论倾凌
……
翌日清晨,勃纥主帅论倾凌领着数千精锐通过崎岖的坡道,来到了距离石堡外不足一百步的空地上,命人搬来太师椅坐下,等候石堡内的人出来回应。
约莫一刻钟功夫,论倾凌始终不见石堡内有人出来与自己谈判,不由眉头一皱,对身边得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士兵会意,立刻向石堡下走去,等来到堡下大声喊道:“喂,我们宰相大人要与你们主帅说话,让他出堡一见!”
许文静闻言,立刻回道:“回去告诉你们宰相,既然是他要谈判,那就应该让他过来说,现在让本帅过去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通!”
勃纥士兵立刻向论倾凌回禀了许文静的话,论倾凌听后,又在勃纥士兵耳边嘀咕了几句。
于是,勃纥士兵再次来到石堡下喊道:“我们宰相大人让我问一下,昨日送的羊和酥油可好?”
许文静回道:“回去告诉你们宰相,我们很满意,只是太少了,让他再多送些过来!”
勃纥士兵吼道:“我们宰相大人说了,既然你们吃了我们的粮食,是不是该出堡面谈才显诚意?”
许文静道:“我们当然有诚意了,只是让你们宰相向堡边挪几步,毕竟我们这爬上爬下得十分不方便,还请他体谅一下我们!”
勃纥士兵嘴里嘀咕一阵,旋即回去向论倾凌回禀。
论倾凌听完勃纥士兵的描述后,无奈的摇摇头:“这汉军主帅与我想的似乎有些出入,居然如此这般胆小,呵呵,回去告诉他,如果他怕我对他不利,我愿意退兵百步以示诚意……”
勃纥士兵再次来到石堡下将论倾凌的话重述给许文静。
许文静听后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宰相,让他安心上前交涉,我们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要谈就要加大点诚意才行……”
勃纥士兵就这样来回在石堡与论倾凌之间来回跑了十数趟,直累的气喘吁吁也没有一方松口。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论倾凌妥协了,把自己座位向前挪动了二十步……
而许文静从窥镜里见到敌军主帅动了,立马对狗眼几个吩咐道:“等那蠢货靠近后,直接给我射击!”
“监军,这似乎不大好吧?你方才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么?”狗眼有些犹豫的问道。
“那你想在这里等死么?”许文静冷笑道,“只要你一箭将那胡奴射翻,咱就算赢下了这场战争,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还有,这是军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狗眼点了点头,和周围的弩手开始调整弩弦,找到合适的位置埋伏起来,就等论倾凌靠近就扣下扳机。
八十步距离,说实话狗眼很有把握,只是今日风沙很大,想要一箭结果论倾凌,似乎还是有些难度的。
论倾凌望着堡下到处都是勃纥士兵的尸体,再看向石堡上肃列有序的汉军士兵,不由点点头,取过一个喇叭,直接喊道:
“城中主帅,我论倾凌代象熊王国向你劝降,只要你肯让你的将士放下兵器,将堵在门后的重物移开,我保证,你们都将成为我勃纥栋梁之材!
如果你们打算继续负隅顽抗,那也无所谓,但你们也应该清楚,这是一座孤堡,我足有三万大军,就算围也能将你们围死在这里!
当然,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们只要这座石堡,你们投降后,我可以放你们安然离去,并给足你们干粮,怎么样?降还是不降?”
许文静知道这是论倾凌瓦解守军士气的伎量,他在刘策军中也没少用过,一旦答应下来,城中士兵必定会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与是他当即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皇命在身,若要本官屈身为贼,怕是有负皇恩,何况,此处乃我大汉疆土,你等兴师动众犯我疆界又意欲何为?
如果你想两国之间和平相处,那就听我一句劝,立刻引兵折返,我也能跟陛下有个交代,这样将来与本朝建立邦交的话,也好不用尴尬。”
“你大汉的疆土?”论倾凌冷笑一声,“你说话可真有意思,此地乃陇右道,是属于蒙洛人的领土,何时成为你汉朝疆域了?
你如果继续这样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论倾凌无情,最后问你一遍,到底降还是不降?”
许文静摊摊手说道:“抱歉,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的,何况你开的条件也没有什么吸引力,根本不足以让我率部投降。”
“那你说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投降?”论倾凌奇道。
许文静挫挫手说道:“我的条件也不高,方才听人说你是勃纥人的宰相?这样吧,我看你也就是庸才一个,把你那位置让给我,我可以考虑把兵撤走,你说如何?我这条件很合适嘛……”
“哈哈哈哈……”
论倾凌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顿时大笑不止。
许文静则趁机对狗眼使了使眼色,意思是问他准备好了没有。
而狗眼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劲弩前端的准星,额头已经溢出了一层细汗……
却闻论倾凌止住笑声说道:“你说本相是庸才?你可知本相自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本相,要知道本相领军大小百余战就从未逢一败,如果本相是庸才,那这天底下还有人才么?”
许文静扬起嘴唇说道:“那是因为你遇到的对手都是酒囊饭袋,一旦遇到我许文静,就算是天上大罗金仙,我也能败的他无地自容!”
论倾凌摇摇头,起身说道:“大话谁不会说,你这样的人……”
飕——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打断了论倾凌的话,他一回头,却见一支高速旋转的弩箭如同流星赶月般直扑面颊而来。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论倾凌胆寒俱裂,在箭镞即将射中面颊之际本能把头一歪,却见弩箭擦着他的左脸带起两滴血珠,勉强堪堪避开这致命威胁。
“嘶,守卫,护我回营……”
论倾凌怎么也想不到,石堡上那叫许文静的竟然会如此狠毒,全然不顾礼仪脸面,居然使出如此下作手段,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与是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脸颊,在周围士兵的护送下快速向本阵退去,就连那把太师椅也不要了。
“可恶!功亏一篑!”
许文静见没有一箭射杀论倾凌,顿时懊恼的向残缺的垛口狠狠捶了一拳。
“监军,抱歉,让您失望了?”
狗眼没能一箭射杀目标,面带歉意的来到许文静边上致歉。
许文静安慰道:“无妨,本官也没能指望一箭射杀奴酋,你表现不错,无需拘谨,继续守好岗位,敌军怕是要发动进攻,千万不要大意。”
“喏!”
狗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方才那一箭主要是因为风沙眯了眼让他无法准确看清目标,否则他有自信一箭贯穿目标咽喉。
……
“痛,嘶……”
回到勃纥营地,论倾凌捂着血流不止的脸颊,不住轻微呻吟着,遮着他受伤左脸的毛巾已经被鲜血染的透红,正一滴滴往地上流淌。
军中的医官闻讯赶来,待将敷在论倾凌脸上的毛巾取下后,只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眼帘,顿时让医官眉头一皱,暗道不好处理。
“你倒是快些给宰相大人治伤啊!”赞图次仁大声对医官吼道,“傻站着干什么?”
医官回道:“回禀主子,这伤口划开太深,必须要确保箭镞的碎屑没有在伤口内才行……”
“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到底能不能治?”赞图次仁大声吼道。
医官忙点头说道:“请主子稍待,我这就去准备治疗的药物……”
与是,医官解下身上背着的药箱,从内中取出一些止血散敷在论倾凌脸上。
论倾凌登时一只手紧紧抓住椅把手,忍受着伤口的剧痛,直到医官用棉布往他脸上缠了几圈才好转一些。
等处理完伤口,医官回道:“主子,这伤口现在只是简单包扎一下,只是这段时日你不能太过动肝火,否则会让伤势恶化,请主子多多注意……”
这医官是中原人,当年被勃纥人掳掠到了高原,成了论倾凌家中的个人医生。
其实,医官确实只是简单处理了下论倾凌的伤口,按标准步骤是必须用一个烤过的汤勺将伤口患处的铁屑刮干净,最后用针线缝合伤口才能敷药。
只是他不敢这样做,因为如此一来必会剧痛无比,怕喜怒无常的论倾凌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医官退下后,赞图次仁忙建议道:“宰相大人,要不撤军吧,等你养好了伤再来与汉军一决雌雄……”
论倾凌摇摇头:“不,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立刻命人去往蜀地边境,将那里的一万五千守军全部调过来,我一定要把那群汉军斩尽杀绝,还有那个叫许文静的!我非要把他的头骨做成金碗不可!
嘶……痛煞我也……”
情绪激动之下,论倾凌又触动了脸上的伤势,忍不住嘶声呻吟起来……
一三四 水攻之计
……
一月十二日,瓦慈城外……
“轰隆隆……”
今年开春,一向干燥的西域境内居然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连下五日之久,依旧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嘀嗒、嘀嗒……”
汉军大营内,白麒望着大帐顶端破洞渗下的雨滴滴在地面上,不由蹙眉凝思。
连续数日攻打瓦慈城,都没能将瓦慈城墙击破,蒙洛守军的抵抗意志有些超乎预料,哪怕白麒将拓跋炬的尸首放在城外试图瓦解城内守军斗志都无济于事。
这让白麒有些焦躁,由于大雨连绵,张恺所部的大黄弩和携带的投石车都没了用武之地,长久被雨水浸泡过后的大黄弩弦已经做不到满石射击,而投石车上那致命的铁火炮自然是更加无法派上用处。
与是,白麒只能以最原始的办法攻城,可惜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在缺少攻城器械的协助下是十分惨烈的,这几日汉军已经损失了七百多人,不得不让白麒放弃了继续强攻的打算,与瓦慈城开始对峙,等雨停之后再攻城。
不一会儿功夫,段颎身披雨蓑步入帐内,抖抖身上的雨水,抹了把脸,在两名侍卫帮助下卸下身上沉重的胸甲,脱下被雨水浸透的内衣,狠狠拧了一把,直到雨水顺着内衣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再次披上。
等他坐下抓起茶碗喝了口热茶后才说道:“四周我都打探过了,这些蒙洛人真是神了,这么大的雨依然守在城头没有退缩,真是邪门了……”
白麒道:“这正说明蒙洛人不同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他们能用金戈铁马杀的天下闻风丧胆就是靠那不屈的意志力,能与这样的对手交战,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段颎放下茶碗说道:“督军,现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雨这么大,我们这几万人马也不能总这样干耗在瓦慈城外吧?
虽然从蒙洛人地方缴获的粮草还能撑一段时日,可就怕长此以往会有意外发生啊……”
白麒叹了口气:“再等等吧,等夏育、田晏他们巡视地形回来再商议破城对策……”
话音刚落,帐帘再次被拉开,却见夏育、田晏、张恺以及魏寅四人同时进帐。
四人同样卸甲脱衣,用毛毯裹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围在火炉前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对白麒禀报了巡视地形结果。
夏育先说道:“西面到处都是水,这道路泥泞的根本没法行走……”
田晏:“南面也是,几个西域部落的村庄积水都到膝盖了……”
魏寅:“我在北面山林转了两圈,除了水还是水,根本就没法深入调查,也不见有部落留守的踪迹。”
张恺默不作声的摇摇头,显然他的调查结果也是跟前三人异曲同工。
大雨侵袭之下,让瓦慈城内外敌我双方都寸步难行,战局似乎再一次陷入了胶着之中。
就在这时,陆羽带着一个中原人进入帐中,看到白麒,立刻拱手说道:“白督军,罪将在西北面戈壁附近发现一个中原人部落,
他们请求我们汉军保护,这是他们的首领,想亲自来见您,罪将擅作主张答应了他们,还望海涵……”
白麒点点头,说道:“陆将军,辛苦你了,赶紧换身衣服,以免得了风寒……”
“不急!”陆羽拧了把长须,抖落上面的水滴,看向带来的那个中原人道,“这位就是白督军,你有啥要求都跟他说吧。”
那中原人看到白麒,目露惊讶的神情,忙道:“您就是前岁尽屠葱岭百万牧民,连灭十二国的白麒,白将军?”
“屠戮百万?”白麒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我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
不过,很快他镇定自若的说道:“正是本督军,你有什么事,尽管提来,我大汉帝国对中原子民会尽到保护职责,前提是你愿意重回中原怀抱,当大汉的子民。”
那中原人闻言,立马跪下,泣声说道:“果然是威震葱岭的白将军,白将军,在下王图余,凉州张掖人士,十五年前因为羌人迫害被逼来到西域求生,
白将军,我们中原人在西域,过的苦啊,要不是今日这位陆将军前来巡视,在下和部落里的中原人……怕是……怕是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啊……”
王图余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已,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远在他乡的中原子民是遭受了怎么样的苦难。
白麒听完王图余的描述后,起身将他搀扶起来拍拍肩膀说道:“起来说话,大汉子民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不向任何人低头下跪,哪怕见到陛下也只需作揖行礼便可,把腰板挺直了!把泪水擦干!”
王图余止住抽噎声,重重应了一声,问道:“白将军,我们听说你屠戮葱岭各地西域牧民,无不都是拍手称快,一直想找机会投奔您,
只是后来听说你们带兵回转关内,就只能暂时放弃,如今天可怜见,又让我们得到了您领兵西域的消息,可算是把你们再给盼来了,这一次,你们不会走了吧?”
白麒重重点了点头:“不会了,陛下已决心要将西域纳入大汉版图,以后会在西域各地设立郡县,保护中原百姓在此繁衍生息!”
“太好了!”王图余激动不已,立刻拱手说道,“白将军,在下愿意领部落族人二百七十八人全部归附大汉,请白将军收容!”
“很好!”白麒扬手说道,“既然是我大汉军民,那我白麒自当以礼相待,这一千二百七十八人无论老少妇孺,我代陛下全收了!
不单你们,其余在西域各地受苦的中原百姓,大汉朝廷也一样不会放弃,西域人给你们的折磨羞辱,我白麒会十倍百倍奉还给他们!”
“白将军所言当真?”
“本将军从不食言!”
得到白麒的担保后,王图余再次躬身一拜:“在下愿意为白将军鞍前马后,效力大汉!”
白麒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再说话,却听陆羽忽然说道:“白督军,罪将有个想法,或可借这些久居西域的中原子民攻破瓦慈城!”
白麒闻言,转头看向陆羽:“陆将军有何良策?”
陆羽看了眼王图余,随后说道:“白督军,这数日大雨不停,或可用水攻之计破开瓦慈城!”
“水攻?”
白麒眉头一皱,段颎等人也是同等神态。
只听段颎说道:“陆将军,我等也并非没有想过用水攻之策,但瓦慈城外地势平坦,即便用水攻,顶多也就造成积水泛滥,与破城没有太大帮助……”
陆羽闻言,直接来到沙盘前,拿起教鞭在瓦慈城四周绕了一圈说道:“方才罪将带王图余入营之际,曾听他说起关于西域的气候变化,他言这葱岭之地,春雨要么不下,一下势必会持续月余之久!”
“月余之久?”
众将闻言,顿时有些吃惊,本以为最多再两三日功夫雨就会停歇,不曾想居然会下如此之久,这岂不是对破城极其不利么?
在得到王图余的点头认可后,陆羽继续说道:“罪将心想,如果用木料混合泥土帆布在瓦慈城一里之外的四周铸造与城墙同样高的坝口,让雨水在内积蓄是不是就能水淹瓦慈了呢?”
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吃惊的看着陆羽,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听陆羽继续说道:“而要完成这个建筑,需要的就是大量人力,在葱岭各地的中原同胞配合,
毕竟他们在各处山林间熟悉所需的木料泥沙,有了他们帮助才能在十几日之内完成这个工程,
以目前的雨势判断,围栏拱坝建成后,最多两日时间,雨水就能将整个瓦慈城淹没!”
“好!就按陆将军的计策办!”
白麒立刻拍案叫绝,随后问王图余:“你愿意召集各部中原人一道归顺,执行这项工程么?”
王图余拍拍胸脯道:“请白将军放心,蒙洛人这一年来没少欺压杀害我们中原各部,葱岭各地二十万百姓早就等着有机会给大汉王朝效力!”
白麒道:“给你三天时间,立刻召集各部中原人一起过来参与这项工程,你放心,不白干,我白麒会出粮食的!”
王图余应声领命:“好,在下这就回去召集部落壮丁通知其余中原各部,请白将军在此静候消息……”
说完,王图余大步走出帐外。
就在王图余刚离开不到半刻钟,一名侍卫来报:“启禀白督军,大宛国使臣前来军营想要见您,请问要不要见?”
“大宛使臣?”白麒嘀咕一声,随即说道,“让他进来吧,我倒想看看这什么大宛国使臣在这个时候来见本督军是为了什么事……”
话毕,白麒端坐在主案上,其余各位将领也立马披上战甲,整个大帐内充满了肃杀威严的气氛。
不多久,一名头戴西域方巾,衣着华丽的大宛使臣,在侍卫的指引下,弓着身子,战战兢兢的步入了大帐之中。
一三五 假燕窝
……
“蔽邦大宛使臣,毋须弥,奉国王之命,特来参见天朝上将军!”
毋须弥五体朝地跪拜在地,用流利的汉语向白麒和在座几位汉军将领发出讨好的语气,态度表现的是极其恭敬,生怕惹到白麒这个人屠无端葬身与此。
在座诸位将领立刻把腰板挺直,他们中多数人还是第一次接受异邦的跪拜礼,就连段颎也是心下研究如何坐的有气势。
倒是白麒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自打他从军至今,哪个异族不是被挨揍后跪着唱征服?
良久,白麒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叫毋须弥,来自大宛国是吧?起来说话。”
“多谢天朝上将军!”
毋须弥连忙应声起身,站在原地,恭敬地如同一个仆人。
白麒打量了下这个碧眼卷发的西域人,尔后问道:“有话就请直言,你们大宛国王派你来究竟是为何事?”
毋须弥忙道:“尊敬的上将军阁下,我们国王派小人前来,是为了向上将军阁下和在座诸位英勇的汉军将领表达崇高的敬意,
我们国王希望与上将军阁下能保持友好的关系,当然,这只是蔽邦的一个奢望,
只求上将军阁下念在数十年前中原与大宛曾有通商的关系,能再次交个朋友,可以么?”
白麒双眼微微一颌,心中已然明白这大宛使臣来自己军营的目的是什么了。
所谓笑脸相迎让人信服,不如用拳头过招令人敬畏,这大宛国是被白麒去年屠戮葱岭一代的残忍手段给吓傻了,生怕自己也会重蹈瓦慈等国的覆辙,这才想提前交好关系。
只是,早不来晚不来,等白麒开始围攻蒙洛人的据点,这才姗姗前来讨好,这未免也是有墙头草的嫌疑。
不过,白麒也不点破,何况他本身也不是冲那些西域国度来的,既然他们要保持良好关系,也就顺着他便是了,以后再有问题,等收拾了蒙洛人再来处理也不迟。
与是,他对毋须弥说道:“既然大宛国有诚意与大汉交好,那本督军又为何不成人之美呢?
请你回去转告你们国王,白麒愿意跟大宛国交好,等此间事了,就亲自去大宛国拜访……”
白麒说的很自然,但在毋须弥听来却是胆颤心惊,尤其那句“亲自去大宛国拜访”差点吓得他下意识就要撒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白麒去过的地方还有命活么?这是毋须弥此时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顿了顿神情,又道:“上将军阁下,小人此次来见您,特意带了些宫廷珍品请上将军笑纳……”
“哦?宫廷珍品?”白麒闻言奇道,“不知是怎么样的珍品?速让本督军见识见识……”
“请上将军稍待……”
毋须弥行礼后,转身冲帐外拍了拍手,只见一群西域奴隶两人一组扛着六副盖有防水油布的箩筐进入帐内。
“这是什么东西?”
等毋须弥将箩筐上的油布拉开后,顿时引起了帐内这些将领的兴趣。
只见箩筐内摆放着慢慢一根根白身绿叶的东西,说是水果也不像。
见帐内众人好奇的模样,毋须弥心中基本笃定他们没见过这东西,这正是昔日毋寡思打算用来充作宝物送给白麒的萝卜,白萝卜。
只听毋须弥介绍道:“启禀上将军阁下,这个叫萝卜,是我们大宛国的特产,只有贵族王室才有资格享用,其价值跟你们中原的燕窝可相提并论……”
“燕窝?”雍州富户出身的魏寅立马上前一步,从箩筐里拿起一根萝卜打量一阵,皱着眉头说道,“你说这玩意儿跟燕窝能相提并论?
你可知燕窝有多难得么?就这样一筐怕是要好几年才收集的到!一两燕窝最高可买十两黄金,我手中这根萝卜也怕有一斤,难道说这么一根就值百两黄金?”
毋须弥心中微微一惊,慌忙解释道:“不不不,将军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价值跟燕窝差不多,它别名又叫假燕窝,但没有燕窝这么贵,您手中一根值……”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两黄金而已,但他对滋补身体很有帮助,在我们大宛国也只有国王才有资格享用。”
魏寅闻言点点头,但表情显然还是不信,因为这些叫“萝卜”的蔬菜怎么看都不值一两黄金的价值。
白麒也无法判断毋须弥所言真假,现在有些后悔刘策不在这里,因为以刘策的见多识广基本一眼就能判断这些农作物真正价值是多少。
“那他该如何食用呢?”段颎问道,“既然这萝卜贵比燕窝,那想必这制作工序十分繁杂吧?”
毋须弥回道:“请上将军阁下允许小人亲自给您和诸位将军演示烹饪之法。”
白麒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毋须弥立刻命人取来随身携带的瓦锅,又取来砧板菜刀,借了白麒帐中取暖的火炉后开始忙活起来。
众人看去,只见毋须弥先将瓦锅内擦洗干净,随后倒上清水开始加热,接着取来几根萝卜清洗干净去皮后,开始放在砧板上切成条状,将头部的绿叶去掉后,直接倒入还未烧开的水中,接着盖上锅盖开始等候,在等候期间又取来几个碗放在锅前。
等热水刚刚煮开后,毋须弥便用勺子将内中萝卜条捞了上来,分别往碗里倒好又加了一小勺清水,随后洒上些随身携带的盐粒,一道“假燕窝”算是完成了。
等忙忘一切后,毋须弥道:“几位将军,请品尝这道假燕窝……”
白麒接过这假燕窝,观察半天,却见内中萝卜条干巴巴的,怎么都提不起半点食欲,其余几位将领也都是如此,各个目露迟疑的态度。
等白麒取来随身携带验毒的特制银筷,确定没毒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夹起一根萝卜条放嘴里咀嚼一阵。
白水萝卜,这滋味能好到哪里去?加之萝卜根本没煮软,这嚼起来也说不上什么滋味,还不如黄瓜清口。
只吃一口后,白麒就放下碗筷,对毋须弥昧着良心说道:“很好,果真不愧是假燕窝,当真是与众不同,你的好意心领了,代本督军回去转告你们国王,就说本将军愿意交他这个朋友,让他安心吧!”
毋须弥激动不已,心道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也不用跑路了,即可向白麒行礼道:“多谢白将军愿意与大宛国交朋友,大宛愿意世世代代与大汉交好!多谢多谢!”
只是毋须弥没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白麒只字不提“大汉”了,而是以自己名义和身份跟大宛交好。
看着毋须弥毕恭毕敬的离去,白麒脸色瞬间一变,对段颎几人问道:“你们觉得这萝卜和燕窝比如何?”
“呸……”
魏寅吃了一口萝卜,刚入嘴立马吐了出来,回道:“白督军,莫说跟燕窝比,就算寻常一道菜都比这清水煮开的萝卜美味,这西域人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段颎吃了一口也是微微皱眉:“或许是烹饪手法有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信这么一根萝卜能卖一两黄金。”
夏育也放下碗筷:“想来这毋须弥定是用我等不曾见过的物什来糊弄我等,欺我等不识此物?”
田晏端着碗直接走到毋须弥留下的瓦锅前,将整碗萝卜倒入其中摇头叹道:“先不说他的价值如何,反正末将是吃不了这种清汤寡水的食物,怕是无福消受。”
陆羽吃了两口后说道:“兴许这烹饪的法子与我们不同,但以前寻常百姓家也都是清水煮菜肴,毕竟油贵,不是每家每户每天都能吃的,
也就这几年陛下大力扶植农产种植,才让菜油价格大幅回落,不说这些,如果用这样的手段烹饪,也就灾荒年能派上用场吧……”
总之帐内众将,从白麒到下都对这“假燕窝”没什么好感,对它的价值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萝卜的错,错就错在汉军伙食待遇太好,对这类“迟到的幸福”才嗤之以鼻。
如果放在前世,白萝卜直到唐朝中期,还是宫廷御用佳肴,民间根本就买不到,他的做法与毋须弥展示的十分类似,确实有“假燕窝”的美称,寻常百姓有机会能吃上一碗“假燕窝”那是倍有面子的事……(假指代的意思)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刘策带来了先进的管理理念,无论军政方面还是民间治理方式,都超越前朝无数。
尤其对民众思想意识更是不遗余力的加以改变,这种萝卜骗金的伎量自然也是不可能让白麒这些新时代的将领上当当凯子的。
“王图余回来后去问问他,这萝卜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究竟价值几许,他久居西域对此比我们要了解的多,
要是毋须弥胆敢糊弄我,那么等收拾完蒙洛人,本督军亲自去把他那大宛城夷为平地,惹我汉军就是这种下场!”
白麒一声令下,命人将萝卜和那些种子都收好,然后继续商讨关于水淹瓦慈的策略以及城破后所要面对的局势。
一三六 西南震动
……
一月十七日,蜀地合州城,刺史府衙……
“刺史大人,朝廷今年上半年派发修葺山城的资费,已经由凿通的水路运抵了蜀地,目前抵达合州码头,等候刺史大人核对了……”
合州少将兼任太守的王坚,将朝廷批发的公文账册恭敬的递交至刺史余阶手中。
余阶接过帐册,仔细核对内中详细记载的账目后,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这大汉朝廷确实与前周不同,去岁递交的奏折,
本官以为又和往常一样不会批复,不想竟是由皇上亲自签印,由户部亲自将前期开工所需的四百七十万银元送往蜀地,
现在又是足足七百万银元,唉,看来这位新君对本官所提倡山城防御体系也是十分赞同,有了朝廷支持,
相信渝川五千万百姓,定能减少兵燹之苦,再也不用担心面对勃纥人肆虐而家破人亡的局面了。”
王坚也点点头道:“刺史大人,您为蜀地百姓存亡可谓是付出毕生心血,如今您所提的山城防御体系终于得到朝廷支持,当真是不易啊……”
余阶合上账册,闭上双眼摇摇头道:“这都是本官该做的,只要渝川百姓能在此安居乐业不受外患袭扰,本官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余阶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对了,陛下如此支持渝川百姓,朝廷就没有问蜀地索要进贡么?还有,大汉新立已近一年,这税收也未曾提起?”
王坚回道:“不曾听闻朝廷向我蜀地索要贡品,实不相瞒,属下背着刺史大人您私下已备好蜀锦二十匹,本想趁新朝初立,
差人送往长安好在朝野上下打点一番,但目前来看,朝廷似乎无意索要,倒是有些多此一举,
至于税收,属下听闻今年户部的税政中,也未有向蜀地征收两税之意,似乎是户部尚书秦墨和礼部尚书叶斌两位大人向陛下进言,
让蜀地两年免交税粮,用以回复民生,减轻百姓负担,大人,如果你进京面圣述职,务必要与两位尚书大人多多增进情谊啊……”
余阶点点头:“新朝气象果真不同前朝,依本官之见,怕是当今圣上也无意征收蜀地粮税,否则礼部、户部两位尚书大人怎会如此轻易说服陛下?
对了,新朝立规,凡是官吏称呼,直呼官名便可,这大人二字作废,王太守,你该改改这称呼了……”
“属下知晓……”王坚笑了笑,躬身回道,“只是这么多年叫习惯了,一时间也不好改口,以后一定加以纠正……”
余阶接着说道:“既然你准备了那二十匹蜀锦,就姑且先留着吧,等进京之际面呈陛下,听闻朝廷现在也难,
这修建山城工事的银子怕都是陛下尽一切可能省着拨出来的,二十匹蜀锦就当聊表心意,算是给新君登基的贺礼,毕竟新朝初立,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王坚拱手回道:“刺史大……属下都记下了,还是先清点银元数额,如果核对无误,就发到工地吧……”
余阶拍拍脑门道:“对对对,本官都老糊涂了,快一道先去核对银元,顺道告之朝廷遣送官,来年蜀地必会率先缴税,不再多给朝廷添负担!”
等余阶几人核对完朝廷运送的官银数目竟是一文不少后,不由感慨万千,要知道前朝从京城运送物资到蜀地,一百两银子到目的地能剩下七十两已经可以把运送银子的官员当清官立祠了。
不想这几百万银元跟去年一样硬是没动一分?莫非这新朝官员都是圣人,就没想过要贪图一部分?
只见余阶手中握着一把银元叹道:“这等银元成色,一枚可当过去旧银二两不止,去年收到第一批银元时,
本官就赞赏不已,只要这些银元在我们蜀地普及,定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啊,想必现在京畿各地物价定是大幅回落吧……”
站在一旁的王坚问道:“不想余刺史您能从银元成色看到那么多道道?您是如何断定这京畿物价回落呢?”
余阶笑而不语,来到负责此次押运银元的谢平安面前,拱手问道:“敢问谢司尉,听闻长安有一面食,称之为胡饼,不知这价格几许?”
谢平安立马回道:“余刺史想吃胡饼么?下次我谢平安给你带些来,只是你想吃那种胡饼?最基本的那种胡饼一文钱一张,不过上面的胡麻(芝麻)不多,想要多放胡麻增添香味,就得多加一文钱,也就是二文钱能换三张,
当然了,这是素饼自然便宜,如果许刺史不忌荤腥,那可配肉馅的胡饼,也不过才三文钱一张,我谢平安就喜欢吃这肉馅的胡饼,那才叫香。”
听完谢平安的话,余阶侧头看了眼王坚,算是侧面应证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京畿物价的确大幅回落了,甚至比前朝鼎盛时期还要低的多。
却听谢平安依然说道:“但这样的物价必须用银元或宣武通宝交易才行,若用旧币是不可能买到这么便宜的胡饼的,
不过,现在北地各处百姓都只认汉陵通宝或宣武通宝做流通铜钱,银子也只认银元,怕是用不了多久,那些旧钱将没有任何可用之地喽!”
余阶闻言笑了笑道:“谢司尉不辞辛劳,本官该尽下地主之谊,还请谢司尉和几位同僚一道到府上,让本官略备薄酒替你等接风洗尘……”
谢平安回道:“承蒙余刺史邀请,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现在下官尚有公务在身,等忙完手中事务再去不迟。”
余阶点头应道:“既然如此,本官先回府准备,等候谢司尉光临寒舍,就且别过……”
谢平安虽然大本事没有,而且为人喜欢吹牛,但有一点却是非常难得,那就是对自己本职内的事务是兢兢业业,从来未曾有过半分懈怠。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平安这么多年,自身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总能稳稳的将位置坐牢,很多琐事交由他处理,上司都十分放心。
看着余阶离去,谢平安舒展了下双臂,然后向码头两侧望去,待看到不远处一处货栈边上一些身段婀娜,面含桃花的女子时,心中顿时一阵悸动……
谢平安已经三十六岁了,但至今为止依然没有成家,别人问及时都是以“大丈夫当以事业为上”给搪塞过去。
但事实上,谢平安又何曾不羡慕身边同僚,哪怕自己下属都一个个成了家,每逢休假日来临,他们都能一家闲逛集市或去景点踏青,那齐乐融融的样子让谢平安在无人之际总有一种恍然若失的错觉。
以前,谢平安穷,也没想过那么多,只求一日两餐混个半饱,再将自己的义弟卓少云培养成人便算了了一桩心事。
但现在,自己已经是堂堂定安司司尉,京城正七品官员,享受厅级待遇,每月十二块银元收入,还有车马费,菜金以及三百五十亩职田的两季税收,日子早已经富足起来。
所谓饱暖思**,谢平安也想要尝尝女人的滋味了。
但是,自多年前谢平安在永安颐轩雅苑走了一遭后,就再也没出入过风尘之地,至今为止他依然是“童子身”,用前世的话说就是“老处男”……
谢平安想要结束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但又不想夜夜混迹烟花场所,就想单纯成个家而已。
只是由于自己长的矮胖,京城那些富家千金自然是看不上他,当然谢平安也不敢奢望入,毕竟这娶富家千金的彩礼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普通的民户之女在接触几位后,他也都不是很满意,后听闻蜀地多产美女,便借此机会想借公务之余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姻缘。
看着码头边上形形色色的蜀地女子,谢平安喉结不住滚动,强压内中紧张的心绪,努力保持一副见过市面的长安大官形象。
“希望我谢平安这次能把自己终身大事解决了,老天保佑,月老保佑啊……”
就在谢平安求神拜佛想要求一份姻缘之际,回到府邸准备给谢平安接风洗尘的余阶忽然收到拢州边防的驰报。
“驻守撒满高原、胡桥堡、拢州西南的勃纥大军一万五千人全部开拔向西挺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禀许刺史,这是属下两日前从拢州边关收到的消息,在拢州对峙的勃纥大军全部向西北转移……”
听完斥候的话,余阶陷入沉思之中。
王坚则趁机建议:“余刺史,这可是收复拢州全境的绝佳机会,趁现在勃纥人守卫空虚,正好全力收回胡桥堡和拢州西南之境,以后勃纥人再进犯,也能有个缓冲之地,减轻腹地压力。”
余阶想了想,忽然又对斥候问道:“你可曾探清敌人去往何处?”
斥候回道:“回禀余刺史,属下方才已说,勃纥大军向西行军,至于目的,属下暂且不知。”
“向西?取地图来!”
余阶和王坚赶忙取来西南地图,仔细看去。
很快,余阶确认了一件事:“陇右道!勃纥人的目标定是陇右道,定有什么事逼的勃纥人不得不派军向陇右集结!”
一三七 石堡危机
……
“陇右道?那可是蒙洛人的地盘,勃纥是蒙洛人附属国度,为什么会好端端出兵陇右?难道是受蒙洛人指使?
可也不对啊,即便蒙洛人需要勃纥人出兵,也不至于将拢州边境的勃纥大军全部调走,难道勃纥人不怕我们出兵收复失地?”
王坚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地图上偌大的陇右道方向不住发问。
余阶说道:“想必西域定是有什么变故,逼的勃纥人不得不出兵铤而走险,看来定是遇到棘手的问题。”
王坚罢罢手道:“不管那么多,既然勃纥人撤去屯驻拢州的军队,我们也正好借此机会收复失地,也好给山城防御工事的建设争取时间,余刺史,你下令吧,末将这就去点兵向边境进发。”
余阶没有回话,依然看着地图上陇右道方向沉思。
忽然他说道:“王太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陇右道或者西域方向会不会是我大汉军队在跟蒙洛人血战?
勃纥人受诏前去支援却在陇右遇到汉军堵截,不得已才撤除蜀地的守军前去鏖战?”
王坚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余刺史,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汉军怎么可能会在西域?
何况眼下蒙洛人开始向北地玄武关集结兵马,即便汉军将士去往西域,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也该把精力放在玄武关御敌才对啊……”
余阶点点头,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汉军现在怎么会在西域呢?唉,说实话,本官倒是希望在陇右的是我们汉军将士……”
王坚又道:“余刺史,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用,还是赶紧趁此良机收复蜀地全境为要吧!”
“好!”余阶说道,“王将军,你立刻以本官名义向拢州、巴州、渝州三地守将下令,命夏贵、张遣、孙果、陈郝四人领军直取拢州,由你亲自指挥全军,务必最快速度收复胡桥堡、江口,力取拢州全境,不得有误!”
“遵命!”
王坚大喝一声后,立刻前去向蜀地各军镇大营下令出征了……
一月二十日,蜀地各方军镇在王坚率领下,集结了十二万官兵,浩浩荡荡的开始收复边境失地。
蜀军的征程十分顺利,短短七日功夫就收复胡桥堡、江口等边境各地要塞,顺道将盘踞在拢州西北的千余勃纥军队击败,让拢州全境再度回到蜀地掌控之内。
然而,就在蜀军高歌猛进的时候,远在陇右的石堡汉军,在得知勃纥援军抵达后,顿时压力骤增。
……
一月二十三日,陇右石堡……
就在方才,石堡守军又一次击退了夺堡的勃纥人,但十多日连续不断的征战,也让石堡汉军将士倍感身心疲惫。
戚纹扭了扭酸痛的腰背,将手中长矛搭在垛口边上,依墙瘫坐着对周围同伴说道:
“听说勃纥人的援军就要到了,怕是又有上万人马的规模,也不知道我们那能不能撑到白督军的援军抵达,要是再赶不到,我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
隔着一人的老张闭着眼说道:“怕了?怕了就他娘的赶紧滚蛋,我还寻思着给你找个媳妇儿,可没曾想你却是个孬种,怂货……”
“怂个屁,谁说我要跑了?”戚纹回道,“仗都打到了这份上,现在走了可就什么军功都没了,傻子才走,我只是担心再没有援军赶来,该怎么应付才行……”
“啪嗒……”
这时,狗眼将一把已经报废的劲弩丢在地上,从箭壶内取出一支仅剩的弩箭说道:“这是第三把弩了,剩余的弩箭也不多了,得想法子再凑些来,否则这守的也有些吃力。”
老张将自己的弩和箭壶解下递到狗眼身前说道:“这把弩还是七成新的,箭壶里还有六十七支弩箭,你射术好,就由你替我我射杀几个吧……”
狗眼接过弩和箭壶,检查了一下将它们毫不客气收入怀中,叹道:“可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怕是我们整个石堡的兄弟手中的弩箭加起来也没两千了吧?”
戚纹闻言说道:“弩箭的事你不用担心,等天黑了,我再出去捡几支来,只要你给我狠狠射这群狗娘养的就行。”
狗眼摇头道:“算了,鬼知道现在下面这些尸堆有多少胡奴装死等着我们落单,为几支弩箭搭上一条命,不值!”
“唉……”
众人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弩箭消耗巨大,随许文静出征时五百把弩,每把弩配一百二十支弩箭,合计六万支弩箭,转瞬也没剩下多少,还多是战后从战场搜集来才勉强维持远程射击的优势。
只是,经过几次战斗,勃纥人也学聪明了,在石堡上汉军前来战场收集弩箭时,在暗中埋伏,双方近战厮杀已有二十多名汉军被夺去了性命。
许文静得知这一消息后,便命石堡汉军不到万不得已禁止离开石堡,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多日血战,石堡汉军已从最初的五百人,到现在已不足四百人,石堡外的敌军尸体最高处,已经堆积到差不多石堡三分之二的位置。
勃纥人就是凭借这些同伴尸体攀爬好几次差点攻破石堡,好在石堡内的汉军死守,凭借过人意志力一次次击退勃纥人排山倒海一样的攻势。
不过,继续这样下去,石堡注定守不住,这些汉军士兵知道,身为兵部尚书的许文静又岂能不知。
现在摆在许文静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撤退放弃石堡,这样自己和剩余士兵的命都能保住,但如此等于直接把整个陇右道让给了勃纥人。
还有一条路就是继续坚守,等待白麒速克瓦慈后,带援军前来解围,可万一坚持不到白麒援军抵达的话,这石堡内剩余不足四百人的汉军士兵必会在勃纥人不计生死的攻势下,被杀的全军覆没,自己的性命也极有可能留在此处。
但是,许文静还是决定继续死守,同时,又开始在想如何从其他地方获取助力渡过眼下困境。
“白麒那里想必也是遇到了些许麻烦,现在局势危急,不能全指望白麒的军队,得另外想个法子……”
许文静望着石堡外东南方向,不停思索着良策。
“东南……蜀地……蜀地?”
忽然,许文静脑海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来到垛墙前休息的汉军士兵面前问道:“你们有谁去过西蜀?”
众人听许文静问及,忙坐正身形相互凝望着。
良久,戚纹举手说道:“回禀监军,我去过蜀地,熟悉那里的地形……”
许文静闻言上前蹲在戚纹跟前:“你所言当真?”
戚纹点头应道:“我真的去过蜀地,不敢欺瞒监军。”
许文静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好,我给你一张地图,等天黑你就从石堡侧面悬崖攀爬下去,
到蜀地边境想办法寻找当地守军,就说兵部尚书许文静需要他们出兵来陇右解围,这是本官的官信,你务必要收好。”
戚纹接过许文静手中代表身份的官印后,不由蹙眉问道:“监军,此地离蜀地至少有上千里路程,这来回最快也要一月时间……”
许文静不容置疑的打断他的话:“本官只给你半个月,大道是不能走了,必须经由山路而行,记住,石堡上下几百条人命现在都指望你了,一定要准时将本官的话带给蜀地边军将领。”
戚纹紧紧捏着官印和地图,只感自己肩上担子十分沉重,尤其许文静那句身系石堡数百同僚性命,更让戚纹只觉责任之大。
最终,他下定决心:“好,请监军放心,半个月内,属下一定把援军带到!”
许文静应了一声,又道:“这件事办成了,本官向陛下举荐,任你为军中旗总,你好好把握吧。”
“多谢监军成全!”
许文静这句话让戚纹心中欣喜若狂,更是发誓要把这趟差事办好,所谓富贵险中求,应该就是眼下这种局面。
而其余人都是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戚纹,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不争取一下呢?
夜深了,戚纹在许文静和堡内同僚的目送下,解下身上沉重的甲胄,只穿一件轻便的皮甲,携带一把戚刀,一把匕首,和装有军粮的包裹,沿着石堡左侧悬崖,趁夜幕掩护攀爬而下。
等戚纹离开后,许文静又宣布道:“现在开始,把你们身上所有的干粮都集中交到本官手中,局势紧张,必须按需分配每一天的伙食,直到援军赶来,赢下这场战争为止!”
各人闻言也没用什么抵触情绪,各自将装有军粮的袋子解下放在许文静跟前。
经过简单统计,堡内的军粮还够士兵吃八久天,只要合理分配的话,撑个半月绝对没有问题,想必那时候即便蜀军不到,白麒怎么也该攻克瓦慈城,向石堡赶来了吧?
许文静叹了口气,随即看向星火通明的勃纥大营,眼中神情是异常的自信,自信能赢下这场不可能获胜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