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登基前夕:鸿门宴
……
“本王多的也不说了,这卫炯究竟该如何处置,还是听听诸位的意见,不妨有你们决定吧……”
说完这句话,刘策身形微微向后一仰,闭眼不再去看卫炯。
这倒是让卫氏众人有些犯难了,卫炯留给自己处置的话,等于是要看卫氏一个态度,一旦处理不好,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都得交代了。
卫氏一门众人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阵后,还是年长的郡王卫林起身对刘策说道:“汉王,卫炯此举与我等卫氏一门无干,我等皆是一点都不知情,还请汉王明鉴……”
刘策懒洋洋的说道:“本王说了,卫炯如何处置就由你们卫氏一门决断,至于你们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其中,日后自会有公论,现在想撇清关系未免太早了些。”
卫林语塞,战战兢兢的坐回席间,极其懊恼的瞪了卫炯一眼,心中是恨极了这个侄子,好端端的居然想要重谋皇位?就不知道现在卫氏早非当初的卫氏了么?万一此举连累了卫氏,那可是酿成滔天大祸啊。
他们都有心要舍弃卫炯以求自保,但没有人敢先开口提出来,只是面色紧张的相互小声议论着,气氛陷入了僵局。
大约一刻钟后,卫稷对着手中的镜子,仔细查看脸上伤口后,确定不会破相,立刻打破僵持的氛围,对刘策说道:
“汉王,您一直都支持依法严办,卫炯犯下如此重罪,按大汉临时律法,理应当斩,就不要再为难咱这些族人了……”
刘策闻言,轻笑着看了眼卫稷,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王叔,不可~”卫稷刚说完,卫瑛立刻起身反对道,“王叔,兄长可是您亲人,怎可有此提议?”
卫稷顿时眉头一皱,冲卫瑛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赶紧闭嘴,随即说道:“卫炯所犯皆是大逆不道大罪,
如若不严办,以后谁还会遵法依法?若无法度,天下岂不是大乱?皇侄女就休要让汉王,让大家为难了。”
卫瑛咬咬牙,随后对刘策施礼说道:“汉王,本宫知道,宁王此举罪无可恕,但请其是先帝遗孤的份上,留他一命,不妨发配边塞充军,也算是为自己恕罪可好?”
刘策漠然不语,看向卫瑛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良久,刘策笑道:“本王说了,卫炯该如何处置就由你们卫氏一门自己决断,等商量好了再告知本王,不急,今日时间有的是。”
说完,刘策起身来到姜若颜和宋嫣然桌案中间,单掌扶住其脚下绒毯,舒服的坐了下来。
“两位夫人,你们觉得,这卫炯该如何处置好呢?”
趁着殿内众人商议的空档,刘策略带玩味的跟两人问道。
姜若颜和宋嫣然互望一眼,随即姜若颜先开口说道:“夫君,您马上就要登基为帝,妾身以为,新君登基首要就是争取民心,
这民心不单是普通百姓,也是那些士族贵胄,若夫君能以宽仁之心放过卫炯,定能获取更多民意支持,
所以夫君,妾身觉得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姑且放过卫炯一命,这样也能彰显新朝君王的气度,
当然,这只是妾身的一点浅见,一切还是要凭夫君来定夺。”
听了姜若颜的话,刘策对她抱以微微一笑:“若颜所言很有道理,君王就应该有君王的气度,本王记下了。”
说完,刘策又看向宋嫣然:“嫣然你呢?说说你的看法……”
宋嫣然朱唇轻启,方要开口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策道:“但说无妨,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什么好见外的?”
宋嫣然轻吸一口气,对刘策说道:“既然夫君这么说,妾身也就大胆直言了,妾身对帝王之道不甚了解,但妾身这些年跟着夫君,深刻体会到一点,
天下太平的根本就是秩序,良好的秩序需要有民法约束,而民法若不能良好的执行下去,注定只是一张白纸,想好恢复秩序又从何谈起,
当然,这些道理妾身也只懂了个大概,妾身就以这些年操持府邸里外来说,有些店铺的商贩迟迟不肯缴纳属于军督府邸的红利,
妾身就只能委托民政司的人代收,只消三日功夫,那些店铺所需缴纳的红利自是如数上缴妾身手中,试想一下,若无民政司维持秩序,
要想从这些商贩手中取回属于自己的利益会有多难?怕又会是一番血雨腥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了,之后其余商贩和利主也会纷纷效仿,
各自聘请打手相互对立,视法如无物,这样如何能继续维持秩序?所以妾身认为,依法从事才是当务之急,
若放过卫炯,虽然能让夫君短时间内名望上涨,却也会助涨暗中异心之人的气焰,因为卫炯所犯毕竟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如果不加以严惩,等于是告诉世人犯罪成本过低,久而久之稍有权势之人就会无法无天,对夫君以后长期治理国家十分不利,
所以夫君,妾身以为,当依法办事便成,当然,这同样是妾身的片面之词,终究怎样,还是有夫君自己决断。”
宋嫣然说完,面带淡笑,低头欠身对刘策行礼。
刘策呆呆的望着宋嫣然,良久才说道:“嫣然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说的出这样的大道理,果真让为夫有些刮目相看啊……”
宋嫣然贝齿轻咬下唇,细声说道:“夫君这样夸奖,妾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你了。”
一旁的姜若颜对宋嫣然能说出这番道理也是暗自吃惊,稍作思索她便明白这宋家弃女所言非常有道理,相比之下,自己方才的那番话眼界就有些低了。
一丝嫉妒再次从姜若颜心中缓缓窜起,再看宋嫣然时,眼中再次浮现若隐若现的狠戾。
刘策听完二人的言论,笑着直起身道:“我刘策有你们二位夫人辅佐,这辈子知足了,方才只是家常闲聊而已,究竟怎么处置卫炯,我都把这烫手山芋抛给那些卫家人喽……”
说罢,刘策起身回到自己席位上,正了正神色,沉喝一声:“怎么样,商量的如何了?现在也该给本王一个交代了吧?”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刘策,却始终没有人敢开口跟他提该如何处置卫炯。
最后,还是梁后叹了口气,起身对刘策说道:“汉王,哀家也算半个卫家人,不知可否容哀家说几句话?”
“梁后但说无妨……”刘策点头回道。
梁后看着卫炯说道:“汉王,卫炯身为卫氏王族,知法犯法,按大周律也该当诛以剐刑,
所以请汉王莫要顾虑我等这些卫氏宗族心情,只管依法处置卫炯便可,只是这事却与我卫氏一门没有半点牵连,还请汉王莫要借此迁怒与卫氏。”
梁后这句话等于是给卫炯宣判了死刑,刘策十分赞赏的看着梁后,内心对这个外表柔弱,实则稳明局势的女人万分佩服,不愧是做过太子妃和皇后的女人,能在最短时间内分清局势,做出丢车保帅的决断。
与此相比之下,那些卫氏中人,除了卫稷外,各个都是娘们都不如,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么?自然都懂,可就是没人敢第一个提出来当冤大头。
果然,梁后主动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后,那些卫氏门人立刻群情激奋的要求处死卫炯。
只有卫稷却浑然不觉,只是呲牙咧嘴的对着手中镜子照着被沈碧打的青肿不一的胖脸……
除此之外,就是卫瑛一脸落寞的坐在席间,眼眶都湿润了……
刘策按住众人说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卫炯有罪,那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刘策起身对跪在殿中的卫炯道:“卫炯,你犯下如此大罪,本王本想让你交你族人处置,不想连你族人都要你死,所以你当真是罪无可恕!
按大周律,谋乱者当游街三日,与刑场处以剐刑,但本王念在先帝份上,就留你一具全尸,去先帝陵前自裁吧……”
话毕,不等卫炯开口,巴隆立马唤来两名卫兵拖着卫炯离开了大殿。
“饶命,饶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听着卫炯凄凉的哭喊声,众人心头不由发凉。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如阿爹所言,比任何人都优秀,比宝哥哥强百倍不止?”
一直默不作声的拓跋雪在经历方才一幕,再看向刘策时眼里的神情变得万分复杂。
两年来,刘策谨守承诺碰都没碰过她一下,甚至对她的人身自由也没有半点限制,只要能去的地方都由拓跋雪驰骋。
可以说,拓跋雪自来到中原后,除了换一个环境外,其余一切都跟塞外无异,甚至比在塞外时更加的自由,很多东西比在草原见到的更加新鲜。
拓跋雪毕竟才十八岁,嫁给刘策时也才十六岁,放前世也不过是一个妙龄少女而已。
在经过最初对坏境的不适应后,她很快就爱上了刘策治下每一个地方,诸多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让她欢喜不已。
尤其在来到京城,见到正在修筑的皇宫后,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皇帝的女人。
四十九 楚国变法
……
这场惊心动魄的鸿门宴终于落下帷幕,等卫氏宗亲战战兢兢步出昭华殿后,才发现个人身后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刘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那群卫氏族人结伴而去,双手负背,脸上一直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他相信,经过今日一幕之后,这些昔日皇室中人必定会收起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是绝对不敢再有所异心。
所谓杀人诛心,大概就是眼前这一幕吧,毕竟从明面上看,卫炯是被皇室中人一致判了死刑,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干涉。
“汉王,本王可否与二夫人说几句话……”
就在刘策还沉浸在自己手腕是否高明中时,卫稷悄悄在他耳根边请求见上一面宋嫣然。
刘策看着卫稷满头青肿不一的包块,心下也是一阵无语,这卫稷堂堂王爷之躯,居然会被沈碧一介妇人揍成这副德性,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与是刘策强憋笑意对卫稷说道:“拙荆就在殿内,王爷有事但去无妨。”
“那就多谢汉王了……”
卫稷谢过后,捂着脸挪动肥硕的躯体步入了昭华殿,去找宋嫣然了。
“宋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殿内的宋嫣然刚在宫女搀扶准备和姜若颜、薛如鸢一道回自己寝宫,一见卫稷找自己,便面带歉意对姜若颜说道:“姐姐先行一步,妾身与王爷说点事,随后就来。”
姜若颜看了宋嫣然一眼,又瞄了圈卫稷,对宋嫣然回礼说道:“妹妹有事只管前去,不必在意的……”
说完,就在宫女侍奉下,和薛如鸢一道离去。
等姜若颜离开后,宋嫣然对卫稷小声问道:“王爷,何事找妾身?”
卫稷搓着手,胖脸通红的说道:“宋夫人,本王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说来这也怪不好意思的,嘿嘿嘿……”
宋嫣然柳弯眉微微一蹙:“王爷若不知如何开口,那不如等下次想好再开口,若无他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见宋嫣然要走,卫稷忙拦住她道:“宋夫人不要急着走啊,本王说便是了……”
他叹了口气,才说道:“宋夫人,不瞒您说,本王难啊,真的难啊,您给评评理,本王好歹是堂堂的王爷,
却不想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您看看本王这脸,光今日来参加昭华殿会议途中就没少遭他人耻笑……”
宋嫣然闻言,也是忍不住抿嘴莞尔一笑,边上的宫女也是强憋着笑意。
前日沈碧大闹百花苑的事迹如瘟疫一般迅速在神都主城区内传开,不少士子官绅以及普通居民得知这一消息无不感到震惊。
大家无法理解,堂堂王爷不就逛个青楼放松下心情而已,怎么就被王妃如此暴虐?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也是大周立国三百七十余载至今闻所未闻的奇闻。
更有不少迂腐的学子捶胸顿足,言此举等于是夫纲尽失,阴阳颠倒,简直有辱男人的颜面。
最后这事甚至闹到了太极殿内,简直就是轰动朝野……
宋嫣然憋回笑意,一展左臂负与后背,这一随常自然的动作却给人展现一种脱俗雍荣的气质。
“王爷,您就直说吧,找妾身究竟所谓何事?”
卫稷苦笑着小声回道:“宋夫人,实不相瞒,本王从今日早上到现在,这肚子都是空的,出了这么档子事,家里那位已经不让本王身上有个声响了,
可否请宋夫人念在本王与你家夫君是至交的份上,接济本王一点,好让本王不至于人前失礼?唉,说来也真是丢人,本王好歹堂堂王爷啊,命苦啊……”
说着,卫稷装模作样把衣袖放在眼前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眶,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态势。
宋嫣然微微一笑:“原来王爷是想问妾身要钱?那么敢问王爷想借多少?”
卫稷一听,忙伸出一根手指头:“本王要的不多,给个十万八万救救急便成……”
“咯咯咯……”
宋嫣然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待笑完后,眨眨眼说道:“王爷啊,这十万八万也不是小数目,你要吃什么大餐花费如此甚巨?”
卫稷急道:“宋夫人,您就帮帮本王吧,实在不行就当是本王问您借的成么?
本王只知道,这些年您在远东各处所获红利每年都是数以百万计,这么点小钱对您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宋嫣然笑道:“但妾身这些钱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啊,王爷,妾身还是劝您一句,王妃她很在意您才把您管的那么严,您可不要再让她寒心呐……”
“本王知道……”卫稷点头应道,“本王发誓,以后再也不去百花苑了,就算八抬大轿抬我去,本王都不屑一顾!”
宋嫣然无奈的摇摇头,从宽大的裾服衣袖内抽出一张银票,递到卫稷跟前:
“这是安户银庄的银票,连本带利合计十一万四千块银元,再过两日就到期了,本来妾身想取出来补贴宫廷之用,既然王爷急用,就先借给王爷吧……”
卫稷一把夺过银票,满脸堆笑的拍起马屁:“宋夫人就是爽快,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放心,这钱等本王以后发达了一定加倍奉还,时候不早了,本王先告辞了,宋夫人留步啊……”
话毕,卫稷忍不住亲了下手中银票,满面春风的跑出殿外而去。
“咯咯咯……”
宋嫣然看着卫稷如孩童般急步而去,再次忍不住发出轻铃般的笑声。
“夫人何故发笑?不妨说给为夫听听?”
被宋嫣然笑声吸引的刘策,趁其不备,悄声走到她身后。
宋嫣然吓了一跳,回身看着刘策,周围的宫女见到刘策,也赶忙行礼致意。
等宋嫣然回过神后,拍着心口说道:“吓死我了,夫君,你走路没声音的么?”
刘策淡淡一笑:“怕是夫人没在意为夫到来吧……”
宋嫣然努努嘴,幽怨的看了眼刘策:“妾身把钱借给怀王了,夫君不会怪我吧?”
刘策摇摇头:“怎么会呢?这样的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成了,不过夫人……”
下一秒,刘策看向宋嫣然的眼神变得有些炽热,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今晚为夫想去你那儿就寝,为夫想跟你要个孩子,你答应么?”
宋嫣然羞的满脸通红,紧张的望向四周,有些恼怒的对刘策小声说道:“夫君,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你怎能说出这番话?今晚妾身……”
“报~~”
宋嫣然话刚说一半就被一声急促的“报”声打断了。
刘策气恼的收回炽热的目光,对着焦洛不满的说道:“什么事?”
焦洛拱手回道:“启禀汉王!情报司传来消息,黄覆在三日前已在青州登基,国号为楚!”
“黄覆称帝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策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抬头叹息一声:“看来,这南边马上就要变天了。”
……
一月初七,黄覆在青州登基,定都镇州,改名为天都,国号楚。
本来黄覆原定计划是要在攻取易州后再登基,但无奈对易州的战事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顺利。
易州守军的顽强程度超出了楚军预计,楚军在边境线上数十次进攻全被击退,就算罗松亲自率军攻城也损失颇多,收效甚微。
面对士气低落的楚军,法鞅向黄覆提出停止继续攻打易州的战略,转而稳固已到手的青、湖二州,等待时机成熟再战不迟,同时又劝他赶紧称帝安抚军心。
与是,黄覆听从了法鞅建议,就在青州最大的城市,镇州登基为帝,并改镇州为天都,停止了对易州继续作战的计划,开始积蓄力量整顿军备。
楚国的建立让那些跟随黄覆多年的将领各自分到不同的官职,也稳住了军中躁动变得情绪。
黄覆登基之后,并没有荒废政务,面对青、湖二州不安的民心,开始督促法鞅进行全面变法,立誓要打造一支纵横天下的部队。
法鞅也不负众望,在黄覆登基第三天开始,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革变法。
一月十日清晨,天都街道。
“咣咣咣……”
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打破了宁静的早晨,把城中居民从睡梦中吵醒。
“各位街坊,相国大人(法鞅)有旨,在辰时之前务必到北门集结,大人有重要的事宣布!”
打锣的楚军士兵举着铁皮喇叭不住大喊,瞬间吸引了无数人围观。
约莫一刻钟后,街道两侧的百姓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带着满心疑问向北门走去。
等来到北门时,却见门前站着诸多全副武装的楚军士兵,而法鞅早已等候在了门前,一脸肃然的望着赶来的百姓。
等周围挤满人后,法鞅指着正中一根一丈高的圆木,开口说道:“诸位,本官找你们前来,是想送你们一场富贵,只要谁能把这根圆木扛到五百步外的第一个门楼,将能获得二十两黄金!”
说完,法鞅让一名士兵端着盖有红绸的盘子来到跟前,一把揭开,却见内中静静躺着四锭五两重的黄金,让人大开眼界……
五十 变法宗旨,弱民为要
……
法鞅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开玩笑吧,扛根木头就能拿二十两黄金?”
“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诡计,都不要上当……”
“就是,这群贼寇到了青州可把咱祸害惨了,现在会这么好心送金子给我们?”
“大家不要上当,这群贼寇拿我们开心呐,反正我是不信扛根木头就能得到这么多金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人愿意上前去扛那木头。
这也不怪这些百姓不信任法鞅,就算是楚军来青州之前他们也受尽官府盘剥,莫说是扛根木头给二十两黄金,只要不倒贴钱就谢天谢地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楚军士兵见依然没有人上前去扛木头,便来到法鞅边上小声说道:“相国大人,看样子这些人是不愿意听您的建议,不如让小的安排些人手把木头扛了,也好省下那二十两黄金?”
法鞅冷漠的看了楚军士兵一眼,尔后上前一步,接着大声说道:“诸位,你们是不是觉得二十两黄金扛根木头太不值了?
那好,本官再加些筹码,谁能把这根圆木扛到五百步外的第一座门楼,本官就赏赐他五十两黄金!”
说完,又有一名楚军士兵捧着一盘金子来到众人面前。
望着盘子内一锭五两重,足足有十锭黄金,一时间人群涌动,不少人呼吸都急促起来,大有跃跃欲试的态势。
又熬了大概一刻钟功夫,终于有一个壮汉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大声吼道:“我来!”
法鞅见那人黝黑的肌肤,满是厚茧的双手,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一眼就看出他必是苦力出身。
“好,只要你把这根木头扛到本官所言之处,本官立马把五十两黄金亲自送到你手中。”法鞅站到木头边上,指着木头对那壮汉说道。
壮汉撩起袖子,来到圆木边,刚要开始扛,周围一些百姓就不住劝道。
“黑牛,你不要瞎用蛮力了,这些人的话能信么?”
“你怕是要白忙活了……”
“算了吧,赶紧回来好了……”
然而,这个叫黑牛的壮汉对街坊四邻的话充耳不闻,深吸一口气,扛起圆木,在法鞅和楚军官兵的指引下,咬紧牙关向五百步外的门楼走去。
那些围观的百姓也是喧哗着跟在黑牛两侧,眼里充满了讥讽和同情。
五百步距离,换算现在就是一里路,对常年做苦力的黑牛来说,肩上这根重愈百斤的圆木并没有阻碍他的步伐,虽然他额头已溢出丝丝热汗,但身形却依然稳健,眨眼间就即将走到目的地。
“咣~”
“呼~”
抵达门楼前,黑牛一下甩掉肩上的圆木,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把目光扫向法鞅,想看他是否会履行承诺,把黄金给自己。
法鞅点点头,对黑牛道:“很好,既然你按本官所言,把木头扛到了门楼下,那本官自当遵守承诺。”
接着,法鞅在万众瞩目之下,亲自端着放有五十两黄金的木盘递到了黑牛跟前。
“这,这些都是我的?真的么?”
黑牛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只是赌赌运气,大不了没钱拿白忙一场而已,不想法鞅真的要把这五十两黄金给自己。
那可是足足五十两黄金啊,这能买多少房屋,多少田地?简直做梦一样。
法鞅把黄金往黑牛怀中轻轻一推,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官所言说话算话,这五十两黄金就是你的,拿着吧。”
见法鞅确实要把黄金给自己,黑牛这才颤着双手的接过黄金,在黄金入手瞬间,激动的当场跪在法鞅跟前:“多谢大人!”
这一幕给周围的百姓十分震撼,不少人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是真的还不如自己去扛这圆木,现在眼睁睁看着五十两黄金在眼皮底下溜走,大有捶胸顿足之感。
法鞅扫视一圈众人,沉声说道:“诸位,今日这一幕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就是我大楚不同与大周的地方,
我大楚以信义为本,言出必行,只要你们按照皇上意志吩咐去办,办的好的都不吝赏赐,
从今往后,你们定会为成为大楚的子民感到骄傲,今日之事,就是要证明,我大楚远远胜过大周百倍!”
“支持大楚!”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下一刻,整个人群群情激奋,对法鞅的话大声赞扬起来。
望着激动不已的人群,法鞅嘴角浮现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一场变法风暴将在整个楚国境内轰轰烈烈的展开。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场变法将在未来十余年让整个楚国百姓受尽煎熬和磨难……
……
午时,天都皇宫大殿内,法鞅前来向黄覆覆命。
“启禀皇上,变法开幕一切顺利,接下来微臣就打算拟定国策遍布到大楚境内每一个角落。”
黄覆一身紫红龙袍,端坐在龙塌上,听着法鞅禀报变法序幕过程,不住点头。
“法相国,朕把大楚都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尽快让大楚强盛起来,朕绝对忘不了荆楚三省被刘策大军击败之痛,朕要早日雪耻!”
法鞅拱手回道:“皇上,与刘策决战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就是先把青、湖二州治下百姓拧成一股绳,把他们训练成虎狼之师,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在南方立足的资本,才有可能向刘策雪耻发动北伐之役。”
黄覆道:“相国所言甚是,但这似乎需要许多年,朕也年近五旬,不知能否看到跨江北伐神都的那一天。”
法鞅回道:“皇上,给微臣一到两年时间,只要一两年,整个青、湖之地的百姓定能听从皇上号令。”
黄覆奇道:“相国,非是朕不信任你,只是青、湖百姓散漫成性,你如何在一两年时间让他们乖乖听从朕号令?”
法鞅嘴角轻扬:“皇上,可还记得昔日在长河要塞微臣和你所言弱民之策么?现在正是实施的大好时机,只要变法能成,大楚必能稳立南方,近而北伐神都,一统天下!”
黄覆闻言,眉头一皱:“那该如何实施相国所言弱民之策呢?”
法鞅拱手说道:“只要皇上能全力支持微臣,微臣定能不负所托,将大楚上下打造成全民皆兵的强国!”
黄覆想了想,起身回礼:“那一切就有劳相国了……”
……
一月二十二日,天都主城区,一座富家宅院内。
一名富家千金在闺房内静静地看着手中书本,从她神色来看,似乎已经被书中内容给深深吸引。
忽然,院子内响起一阵喧嚣声,打破了书香氛围,让这名富家千金不由微微蹙眉。
“春梅,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好端端的扰人读书心情,当真是无礼至极。”
富家千金指示伴读丫鬟前去察看,不想前脚刚迈出书房,却被五名全副武装的楚军士兵给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私闯民宅府邸?”
富家千金顿时一惊,从桌案上起身冲那些官兵怒目而视。
为首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步踏进千金闺房,沾满灰尘军靴将干净的地板踩的是满目狼藉。
“你就是王府千金,王雅芝?”军官咧着嘴问道。
王雅芝回道:“正是小女子,敢问你们为何闯我府邸?”
军官冷哼一声道:“大楚律令,女子不得识字读书,即日起你家中那些书籍全部没收。”
随即手一挥,另外四名士兵如狼似虎的冲入王雅芝闺房,翻箱倒柜的将所有书籍全部收缴。
王雅芝何曾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幕,忙和春梅二人依偎在一起,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们,你们这颁布的是什么国法?女子为何就不能读书?你们可知道这些书籍都是历代文人的佳作,岂能容你们这样肆意毁坏?”
军官闻言,一脸阴沉的望向王雅芝,指着她说道:“你敢置疑我大楚律法?”
王雅芝被他这么一指,吓的花容失色,就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员外郎急匆匆的从屋外跑了进来,这人是王府主人王长青。
王长青来到军官面前,低声下气的哀求道:“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小女不懂事,您就高抬贵手,这是一些孝敬钱,权当给军爷买杯水喝……”
王长青将一个装有二十两的银袋塞到军官手中,只希望他能见好就收,到此为止。
不想,军官一把甩开王长青递过来的银钱袋,反手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爹,你没事吧……”
见父亲被打,王雅芝心急如焚,一把扑到他身上关切的问道。
“为父没事……”
王长青擦掉嘴角的血痕,刚要安危女儿几句,却听军官传来几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胆敢贿赂楚**官?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军官恶狠狠的说道,“按大楚律,家中私藏书籍者,未经许可读书者,女子阅书者,一律抄没家产充公!你们就等着下大狱流落街头吧!”
话毕,楚**官阴狠的瞪了他们父女一眼,转身步出房间,不一会儿功夫,王家府邸外进来一大群官兵,迅速控制了整个王家府邸上下。
五十一 分工明确
……
王家府邸被抄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整个天都城内所有士绅富豪家中都惨遭劫难,无一幸免。
成箱的书籍卷轴被楚军士兵运往皇宫,等待它们的是被焚毁的命运。
与此同时,从士绅家中抄没的财产如山一样,一车一车向国库运去,初步统计,法鞅从天都各大世家抄到的金银珠宝折合银元达到了惊人的一亿以上数额,这还是一个保守的数字。
当然,除了那些世家财产,还有这些世家贵族子女也一并被剥夺了所有权利,男的都被发配到青、湖各地从事繁重的劳动事物,女的就以姿色论辈扩充至“布洗院”内,等候未来凄惨的命运。
对于这次“**”事件,法鞅对黄覆给出的解释是诗词歌赋只会让人丧失意志,而那些世代圣训的书籍却容易让人心生异心。
“所谓书多必淫,淫则民强,民强则国弱,国弱而必亡,当杜绝书籍在大楚治下流通为己要,以免民强生乱。”
这是日后法鞅在楚国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言辞凿凿的论断。
这次“**”事件,让黄覆在天都彻底站稳了脚跟,整个青州的世族门阀被清之一空,而那些抄没的财帛田亩大大扩充了国库,对未来的军政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不过,这件事只在楚国治下士族间造成轩然大波,毕竟没有迫害到草根阶层的利益,甚至不少百姓也为此叫好,认为这些世阀人家早就该受此报应。
然而,大楚的百姓实在太天真了,如果是刘策治下的子民看到这一幕,第一时间就会选择赶紧举家迁徙,趁着局势未扩散开来之前想方设法迅速逃离,而不是在这里对世族的遭遇津津乐道。
因为刘策治下的子民经过多年的战乱,以及教育的灌输,对危机意识异常敏感,他们都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世家子弟都沦落至此,更何况他们这些没有半点背景普通百姓呢?
很快,法鞅在处理完青州各大世家后,终于将魔爪伸向了那些普通百姓,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商人。
一月二十六日,天都一家绸缎庄内……
“你们欠税两月不缴,已经严重违反大楚律令,相国有令,欠税过时不缴者,家中妻女一律沦为娼妓,子嗣贬为奴隶,带走!”
军官宣读了这家绸缎庄的罪状后,大手一挥,让跟随的士兵将老板的妻子以及一双儿女强行拖走。
“夫君啊……”
“不要带走我的妻儿啊,求求你啦,开恩吧,我的儿子才七岁,女儿才四岁啊,不能把他们带走啊……”
店掌柜死死抱住军官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然而军官一点不为所动,狠狠一脚踹开点掌柜,恶狠狠地说道:“国法如山,谁也不能违反,若你再拖欠税款不缴,下次你这店铺也要一并充公!”
话毕,官兵往他脸上吐了口口水,头也不回的步出店铺。
店掌柜趴在门槛上,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儿被那些虎狼一样的官兵带走,不经摧足顿胸。
其实不是他不愿意缴纳商税,而是法鞅把税定到了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
商人缴税必须出具账本,经核查准确后以账本上七成的收入按时缴纳商税。
注意,这七成不是利益所得,而是连本钱也一并算入其中,这无疑就是要逼的商人走投无路。
对与这一条,法鞅给出的说辞是:“商人重利而刻薄,太平时节,交易商物以次充好骗取百姓钱财,乱世时节囤积奇货谋取暴利,
此等不事生产,只为利益等同奸诈无信,当以重税高压之,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底,法鞅此举就是要打压商人,甚至把商人贬为士农工商中最低一等的贱业,并严格规定商人不能穿戴丝绸,不能携带金银,出行不得用马车,就连饮食也是严格限制。
当然奸商这一点只是表面说辞,事实上经过远东之行后,法鞅深刻体会到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尤其是在海外经商的庞大商队在获取利益的同时也将大量未知得信息带到了远东,再经刘策之手普及到各家各户。
人一旦对新鲜事物有了兴趣,那必会努力去探索,这对初生的楚国十分不利,也对法鞅的变法相当不利,他就是要把这种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很快,天都的商人们在法鞅的高压政策下苟延残喘,大家都夹起尾巴做人,甚至直接放弃多年的商人身份,转从其他行业。
对此,大楚百姓依旧没有说什么,依旧天真的认为法鞅处置那些不法奸商是为了普通百姓着想,不住对他的政策叫好。
可接下来,那些私塾学堂也没有逃过一劫,在法鞅的严令下,天都城内所有的私塾书院几乎一夜之间被封,所有士子手中的书籍也全部被收缴一空。
对此,不少学子慷慨激昂的据理力争,大言自己所学是孔圣之道,法鞅此举等同是大逆不道。
对与这些学子的抗议,法鞅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法处理干净,那就是将为首闹的最凶的学子领袖全部拔舌,施以墨刑,近而将剩余的学子关押数日后,就将这场风暴迅速平息下去。
“儒学所推崇的诗书、孝悌、修善、诚信、贞廉、仁义、非兵、羞战此乃祸国殃民之道,六艺之说实为六虱,我大楚当祛除此六虱,推翻儒术方能立足与世,
大周有今日全拜儒学六虱所赐,看看太极殿上都是一群什么人,全是一群只会夸夸其谈却不务正业的阿谀奉承之辈,若有朝一日我大楚至此也必步其后尘,儒学当摒除永不用之……”
这是法鞅在日后对提出异议的官员,慷慨激昂的回复。
世家被处理了,商人被打压了,学生同样被吓怕了,整个天都城内人心惶惶,生怕有一日灾难会落到自己头上。
然而在这种高压气氛统治下,依然有大部分百姓支持大楚,而这支持的占到了目前楚国治下九成以上人口。
他们分别就是工匠和农户……
而对于这两个群体,法鞅同样没有心慈手软,直接大刀阔斧的向他们颁布了新的法令。
法令规定,既已为工匠,那就注定是一辈子职业,只能以打铁为生,而且分工明细,比如铁匠若打造剪刀,那你的铺子就只能打造剪刀,若打造农具,就只能农具,若有发现有违法令一律处以极刑。
至于那些矿工,注定一辈子只能在矿上工作,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准专业,当然大楚朝廷会让他们有一辈子干到死都干不完的重活等着他们,保证不会失业。
而农民阶层,法鞅破天荒的将那些从世家手中剥夺的土地分发给了他们,正当那些农户喜极而泣之际,法鞅的律令随后就至。
律令规定,农户必须兢兢业业种植庄稼,每亩地按规定缴纳五成所得谷物,以一年四季为例(异界粮食生产周期较短),一亩地一石季收,就必须缴纳两石所得。
而且除此之外,经济作物的耕种有极其严格的规定,比如种植桑叶、茶叶以及烟叶等物就必须缴纳所得九成,且要保证一年四季谷米收入不减,否则严惩不怠。
至于农户分工同样明确,男耕女织不得越位,就算农妇也必须每年缴纳数量高昂的布匹。
除此之外,若农户家中缺少耕地所需的农具或牲口可以问当地官衙租借,但必须在保证农具、牲口完好的前提下加收一亩地一成所得。
如果农具损坏必须加倍赔偿,耕牛若比出租前瘦了还会有极重的刑法,等于是异界版的畜生不如。
(怕耕牛掉膘就只能拿细料喂养,间接又导致了农户收入减少)
如此种种严酷法令,青、湖的农户一年到头基本是没有半刻歇息的时间,只能背负重担在田地内忙活。
但法鞅似乎觉得还是太过宽松,又制定了一年为期三个月的劳役去从事各种劳动或军事训练,似乎不把他们折磨死誓不罢休。
当然,如果百姓超标完成朝廷所规定的一年指标,比如铁匠多打造了几十副剪刀,农户一亩地守成增加了几十斤的话,那是有赏赐的,这赏赐就是免除他全家一年的劳役。
并且,法鞅还规定,若遇灾荒时节,田地收成欠佳或生活所迫的话,允许百姓之间用土地交易,可以卖给朝廷,也可以卖给普通百姓。
这可是连刘策治下都严令禁止土地买卖的,就算农户有困难也会以低息贷款的方式助其渡过难关。
但法鞅却反其道而行,甚至为了变相鼓励百姓用土地买卖,更是允许百姓,尤其是农户参与赌博。
这可是连黄覆都看不懂了,农户没了土地那还不造反么?
但法鞅却是会心一笑,对黄覆保证道:“只有这样,百姓才会与楚国命运连成一体,为皇上建立一支虎狼之师做足充分的准备……”
五十二 驭民之术
……
法鞅之所以鼓励农田自由买卖,并允许开设“赌场”这类娱乐场所的本意,就是要让百姓一直处在贫困线以内,从而剥夺他们除了生活必须外的一切财富,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
大肆开设赌场的目的,就是法鞅奉行人性本恶、试图不劳而获的劣根性,由此诱惑平日里忙的直不起腰的农户们进入精心布置的圈套。
那赌场不用说,自是楚国内部的人安排的,只要开赌必定十赌无赢,反欠下一屁股债的下场。
这时候,输红眼的农民一方面还要承担繁重的农税,一方面又要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只能把自己手中的田亩拿去售卖。
而到那时,地主士绅早就被大楚打压的抬不起头,是不可能收购土地,只能由朝廷出面。
介时朝廷就以低廉的价格收回这些土地,农户失去土地自然就没了经济收入,再次处在赤贫线徘徊,也许生存都会出现严重危机。
这也正是法鞅所需要的结果,也为接下来君楚国彻底掌控治下万民的命运打下基础。
“百姓越穷,就越穷凶极恶,不过只要处理得当,合理的将这股怨气宣泄到该宣泄的地方,对大楚却是受益良多。”
“除此之外,限制百姓行动范围,城内百姓未经许可不准出城,村庄亦是相同,只能在属于自己划定区域走动,为的就是避免他们有机会与外界接触。”
“另外,为防百姓受不了苦楚外逃,亦为防止敌国间人刺探大楚情报,当对各地施以连座制,以十户为一座,百姓之间相互监督,一人犯案十户同罪,
同理,一人出逃,一人为间,或发现要犯不报者,同为连诛,并加以赏金鼓励百姓相互检举,如此一来也能避免这十户百姓有联合的可能。”
“另外,废除民间一切学堂,所有士子未经官府许可,皆不能有求学之举,那些淫人心志的书籍文册需全部明令禁止传播。”
“一行一业,分工明确,务农者一辈子务农,木匠必须当一辈子木匠,以此类推扩展到各行各业,一个角落都不能错漏,除此之外,绝对不能让民间百姓通过学识进入庙堂。”
法鞅将驭民之术一条一条说与黄覆知晓,几乎每一条都是针对百姓,哪怕从黄覆的角度来看,都觉得简直是苛刻到了极点。
“相国,你这样是否有些过了?”黄覆忍不住问道,“按你所说的话,百姓岂不是对我大楚早已怨恨到了极点,不怕他们反抗么?
还有,如果人人都不识字的话,那朕的庙堂岂不是无人可用么?朕可没自信到一切政务单凭一人就能处理得当……”
法鞅拱手回道:“皇上不必担忧,人才选举方面微臣已列出诸多政策招揽,相信会有在南方各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前来投奔,
至于百姓对皇上有所怨言?这倒是微臣的疏忽,微臣会在律法中加进一条,胆敢私议朝堂,有辱君威者,一律诛之。”
黄覆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法鞅。
却听法鞅接着说道:“君威不可辱,辱者必诛,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任由百姓私议?
至于皇上怕百姓造反?试问皇上,百姓们还有机会和心思去造反么?”
黄覆想了想,恍然大悟:“朕明白相国的意思了,加重劳役,调高税率,目的是让百姓无暇顾及其他,只会为生存奔波,
毁去书籍封闭学堂,是断了百姓获取知识的渠道,等于是让百姓处于懵懂之态,
允许赌庄运营,准许土地自由买卖,只能让其在温饱边缘苦苦挣扎,
限制百姓走动,以严酷刑法逼迫百姓就范,支持民间相互检举,让他们活的毫无自信尊严,
这样一来,百姓哪还有功夫齐心协力与朕作对?妙,妙啊,相国,朕真的对你是越来越佩服了。”
法鞅淡淡地说道:“治国之道,务在弱民,弱民之道,首在用人,人善治,则民强,人奸治,则民弱,民弱则国必强,此为弱民,
民不贵学,则愚,愚,则无外交;无外交,则国安不殆,只会听从朝廷官府的意志,无自我主见,此乃愚民,
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则使民以食出,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六虱无萌,此乃贫民,
为民寻事,使百姓疲惫不堪,陷入繁忙的事业中,无暇顾及他事,自此坐到六耳不闻,双目不见,全然忘我之态,此为疲民,
贬低百姓,划分阶层,让他们无自尊自信,用严刑厉法约束,终日活在恐惧之中,此为辱民,
皇上若能透彻微臣所立的驭民五术,并大力推广到民间,则楚国变法可成!也有与刘策一决高低资本。”
法鞅的话深深触动了黄覆,他将法鞅所言一字一句全都默记在心,发誓一定要排除千难万险,将这场变法持续进行下去。
“如此一来,百姓试图通过读书上升官阶摆脱窘迫现状的通道全部被堵死,那楚王的强军之策便可实施了。”法鞅目露精芒。
“百姓想要改变自己的地位就只能通过军功一途获取,以一颗敌军首级换取银三十或五亩良田,三颗首级升一军衔计算,敢问皇上,那些穷怕的百姓还会不舍生忘死的在战场上拼命么?”
黄覆这才明白,法鞅的最终目的就是以驭民之术换来楚军的脱胎换骨,细想一下,兴许果如法鞅所言那般,怕是以后的楚军就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了。
“哈哈哈哈!相国,朕能遇到相国,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黄覆开怀大笑,“你只管去做,朕全力支持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只要能让楚国强盛,能击败刘策一统天下,朕全都支持!”
“多谢皇上!微臣定幸不辱命!”法鞅义正言辞的向黄覆拜去。
……
法鞅变法仅月余,青州各地率先发生了改变。
百姓们发现以前那种散漫的生活方式没有了,有的只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劳作,到头来生活似乎比周朝那群蛀虫在时更加不如,更加的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人身的自由也被限制,不能随意离开常居所在,出外上街也经常遭受巡逻官军的多番盘查,稍有不慎就会有牢狱之灾。
学堂内再也听不到士子朗朗诵读的声音,满大街找不到哪怕一张写有笔墨的纸张。书,在楚国已然成为禁物,触碰者必有重罪。
南方女子多娇柔,原本是青州一道靓丽风景线的青州女子,此刻都是深锁闺门,已经许久不见她们结伴散街,法鞅严令,女子为最下贱者,地位等同牛羊,凡是无端上街,一律贬为官奴贱卖。
“怎么会这样?”
在天都街道上巡视的罗松,目睹一片萧条的景象,不由有些失神,这与他理想中的楚国出入甚大,压抑的让他心口作痛。
“这就是变法之道么?搞的人心惶惶,民见避之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看到四周百姓见到自己过来唯唯诺诺避而远之的情形,罗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所设想的楚国,应该是个有朝气活力的王朝,而不是这样一个连一丝生气都没有的景象!法鞅!你得给我一个满意交代!”
罗松狠狠一挥拳头,大步向法鞅所在的府邸走去。
此刻,法鞅正在自己府邸内继续改进律法国策,只是这国策是越改越严,律法是越来越严厉,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
“法鞅!”
一声暴喝,打断了法鞅的沉思,他有些恼怒的抬头望了眼门外,只见罗松不顾家丁阻拦,怒气冲冲的向自己所在书房走来。
“相国息怒,小的实在拦不住罗将军……”
等法鞅冲入书房,家丁哆哆嗦嗦的对法鞅说道。
“你先退下……”法鞅遣退家丁后,扫了罗松一眼,便接着低头研究国策,随口问道,“大将军来本官府邸有何贵干?”
罗松一巴掌拍在法鞅书桌前,怒目而视:“法鞅,我问你,外面的情况你可有了解?这就是你所制定的国策?这就是你所谓的变法?”
法鞅放下笔,起身对罗松道:“大将军是对本官制定的国策不满么?如若不满大可找皇上说明,何苦一脸气势汹汹的来质问本官?”
罗松回道:“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是这般恶毒,你这是想把楚国逼入绝路么?”
“放肆!”法鞅沉喝一声,“大将军请注意自己言辞,本官所作一切毫无半点私心,只是为了让楚国强大,将来有朝一日能助皇上一统天下!”
“如果一统天下需要如同你这样国策,那我倒是希望这天底下不要一统的为好!”罗松反驳道,“因为你这样就算让楚国统一天下,百姓也永远不会幸福,只会更加的恨我大楚!”
“那就让他们恨好了!君威不可冒犯,区区几句人言就妄图论断本官所立国策对错?实在太过肤浅!”法鞅大声吼道,“你看着吧罗松,等到楚国崛起那一天,整个天下都会记住我法鞅今日付出的一切,我的名字会被世人传诵千百年!”
五十三 武朝建立
……
“我看记住的是你法鞅把人当牲口使吧!”罗松怒道,“你自己去外面看看,百姓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商贩不敢经商,学生不能读书,农户累的猪狗不如,你就不怕他们到时群起而反,颠覆大楚么?”
法鞅回道:“大将军,亏你也是世族豪阀出来的子弟,却不想眼光会如此短浅,你只看到本官苛政带来的弊端,却从未看到此政将会让大楚雄踞天下!
那些商贩你以为都是什么好人么?只要你深入去查一下,有几个不是奸诈之辈?有几个不是只为自己利益而致社稷与不顾?
本官这么打压商贩,就是要让他们不敢再胡作非为,按时缴税扩充国库,只要国库有了钱,朝廷才有威望,才能从容应对各种不利局面!
还有学生?那群腐儒之辈成日夸夸其谈指点江山,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心只想取悦权贵谋取一官半职的家伙,对我大楚有何用处?
这样的群体留着干什么?难道等着让他们背后捅大楚刀子么?对这群酸儒门徒就该如此对待!
你说农户忙的猪狗不如?本官真不知道你罗松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照你意思,合该要让农户们各个吃饱穿暖?
别天真了,我的罗大将军!你可知青、湖二州农户占比八成以上,这些人要是都让他们吃饱穿暖,我大楚怕是早就终日不得安宁了,
听说过什么叫饱暖思**么?农户日子好了,定会生有异心,也不会如此辛勤劳作,敢问农户不劳作,我大楚如何有足够的粮食打造一支虎狼雄师与刘策决战?
所谓人性本恶,人的**一旦满足,必会再生其他贪念,会用尽一切方法不择手段,这些大将军你都想过没有?
如果按你所言对百姓施以恩德,用不了几年他们定会提出更多无法接受的要求,到时怎么办?也全都满足他们么?”
罗松哑口无言,被法鞅辩的是面色青紫,隐隐觉得他所言也并非没有半点道理。
法鞅接着说道:“百姓愚昧方便治理,所以禁止百姓走动、读书、与生人接触,一切工作外的事物必须做到充耳不闻,
只有民畏官,大楚才能雄起,才有争夺天下的资本。”
“但你的刑法实在太过苛刻了!”罗松又道,“百姓一犯小错就加以重刑,不觉得这样很过分?”
“罚之重,但赏又何尝不轻?”法鞅反驳道,“还记得当日本官在街市五十金驱动百姓扛木么?这就是告诉百姓,大楚朝廷言出必行,绝对信守承诺,
本官宗旨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赏,就要赏的他一生铭记,罚,同样要让他们刻骨铭心!赏罚分明,方是治军治民之正道。”
罗松指着法鞅,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一摆手道:“好,我说不过你,但法鞅,我罗松敢断言,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所为!”
法鞅正色道:“本官心中只为大楚前程,毫无半点徇私,何来后悔之说?大将军多虑了!”
“哼……”
话不投机,罗松冷哼一声,随即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法鞅府邸。
法鞅目送罗松背影消失在视野后,准备继续俯身书写国策方案。
不想刚提笔,还未落字,一骑斥候大步来到了他书房内,将装在竹筒内的密函交到了法鞅手中。
“刘策登基,改国号为汉?”
看到密函上的内容后,法鞅眉头一皱,对书房外大声喊道:“备车,本官要进宫面见圣上。”
……
二月初八,神都城内人声鼎沸,以往本就人烟稠密的东西街市,今日更是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加重了保安司的安保工作量……
不过,保安司的人并没有为此有怨言,相反不少人脸上挂满了喜色,因为今天,注定是个载入史册的日子。
改朝换代,就在今日,周朝和平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大汉!
也许不少人今天还不知道这个新生的朝代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能兵不血刃和平过渡一个时代让人感到新奇而已。
不过,多年以后,有幸参与今日盛典,目睹他诞生的人们会不由自主产生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
刘策将在今日接受卫康禅让,登基称帝的事早在一个月前已是通过报纸散布到了整个刘策治下,让亿万子民知晓。
报上所言,登基大典将持续七日,所有的流程都简略的在报纸上对读报之人一一说明,这是让大家倍感吃惊的,毕竟皇家礼仪底层百姓基本很少接触的到。
当然除此之外,报上还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刘策在报纸上承诺,登基后将会展开一系列民生政策,开凿修路,扩建学堂,提供给百姓低息贷款等一系列措施更让人新鲜无比。
与是,神都这座在战乱波及下只余一百五十万不到的常居人口,一下子爆涨到了二百七十万,每一个人入城都被统计司的吏员全部记录在册。
这些外地来的人将城内新修的水泥街道围的是水泄不通,只为能参加这一万众瞩目的盛况。
皇城东面祭天台上,京师文武百官静立两侧,年幼的卫康站在祭天台顶端,等候着刘策到来,从自己手中接过象征皇权顶端的玉玺。
“轰轰轰……”
三声礼花烟火回荡,禅让大典正式开始。
“吉时已到,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一名内侍扯着尖细的嗓音,大声朝百官宣布新君登基大典开始,百官立马端正站姿,目睹历史性一刻到来。
良久,在万众期盼之下,刘策身着一袭墨色龙袍,头戴珠帘君冠,在上百近卫军的护送下,缓步向祭台走来。
等刘策踩上鲜红的地毯,一步一步迈上卫康所在的祭台之巅时,不少跟随刘策一路走来的嫡系官员心中激动万分。
短短十年不到时间,刘策就从一名逃卒走到了今日的顶峰位置,回想起这一切,不少人至今都恍若置身梦中。
那些嫡系官员心情激动,刘策又何尝不是呢?望着卫康手中玉玺距离自己眼帘愈来愈近,心中激动的同时,又又些许紧张、厌恶、期待、茫然,等各种因素汇聚,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汉王刘策,上前听旨……”
卫康稚嫩的话语在刘策耳边回荡,也拉回了他略微失神的心绪。
“臣,接旨!”
刘策拱手抱拳,单膝跪在卫康跟前,准备接受卫康的禅让。
考虑到卫康年幼,一名黄门内侍拿着一张事先拟好的圣旨,刚要递到他手中,却见卫康直接捧起玉玺,走到刘策跟前,犹自说道:
“苍天为鉴,汉王刘策,功与社稷,政与万民,即日起朕禅位刘策,望汉王能以苍生为重,负起重担!”
话毕,卫康将玉玺直接递到刘策手中。
刘策接过象征九五至尊的玉玺,低头说道:“请皇上放心,臣接替皇位,定不负天下,不负苍生!”
卫康如释重负,搀起刘策,拱手施礼道:“望君能以社稷为重,早日让神州大地重回太平。”
“朕会的!”
刘策回答的十分干脆,十分坚定。
卫康点点头,在黄门内侍的搀扶下,从侧面阶梯离开了祭天台,也宣告了动乱的大周寿终正寝。
刘策高举玉玺,威严的注视祭天台下文武百官,宛若天神俯览众生一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文静带头躬身高呼,整个祭天台内外文武齐声高呼。
刘策放下高举的玉玺,捧在手心,凝视一圈众人,待高呼声逐渐平息,深吸一口气,来到祭天台前,拱手朝天沉声说道:
“苍天明鉴,祖龙庇佑,朕在此起誓,即日继皇帝位,定不负万民所托,重整山河,还太平与天下,让宇内皆知大汉军民,天下唯一!”
话毕,刘策接过黄门内侍递来的三柱香,对天拜上三拜,待柱香插入香案,宣告一个崭新的朝代正式诞生了。
刘策起身回到百官眼帘大声说道:“诸位臣公,列为将军,朕即帝位,还需你等多多协助,
大汉的局势并不太平,南面,有黄覆楚贼虎视眈眈,西南面勃纥人磨刀霍霍辱我汉家姐妹,杀我汉家儿郎,北面,蒙洛百万铁骑觊觎我神州大地已多年,
说实话,朕害怕,怕有负重托,怕有负天下万民信任,怕做不好这个皇帝,但朕和列为臣公已经没有退路,为了大汉百姓,为了天下社稷,
请你们务必竭尽全力助朕一起渡过所有难关,大汉的未来离不开你们的帮助,拜托了!”
说完,刘策朝文武百官重重一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再次回声,齐齐向刘策躬身回礼。
自此,汉朝建立,京师神都,改名为长安,取为长治久安之意。
一个全新的帝国,一个全新的时代,在这一天,屹立在这片异世界的东方,即将登上历史的舞台,震惊世界。
五十四 邦交关系
……
二月初八,夜……
长安街道四处灯火通明,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新君登基,大汉初立的狂欢之中不可自拔……
西市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穿梭,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喝彩声在半空绚丽夺目烟火的点缀下,形成一片繁荣太平的盛世景象。
不过,在繁华城池的黑暗角落处,一些生活贫困的百姓却缩在家中没有出门,对他们而言,这种节日似乎跟他们无关。
“砰砰砰……”
一间民房前,巡夜的守军士兵推着一车生活必需品不停敲打着宅门。
“开门!开门!”
“谁啊?”
“奉陛下之命,特意给尔等送些油米,快开门!”
在军官的叫喊拍打之下,紧闭的宅门缓缓大开了,一名阙腿的中年汉子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慌张的看着那军官。
军官沉喝一声,手一挥,立马有士兵扛着一袋米面和其他油盐之物放在他屋前。
“这是陛下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多的也不说了,只要你们记得陛下的好便是,我还要赶着去下一家,就不多逗留了。”
军官说完,指挥士兵推着车向下一家走去。
那瘸腿的中年人看着门前一堆口食,甚至还有半匹布时,眼中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皇上仁义啊,孩他娘,赶紧出来拜谢陛下……”
在瘸腿中年汉子的呼唤下,他的妻子和一个**岁大的孩子一起来到门前。
“草民,多谢皇上赏赐!”
中年汉子不顾腿伤,带着家人齐齐向皇城方向俯身跪拜,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叩拜。
再抬头时,瘸腿汉子眼中充满了久违的希望,他努力起身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孩他娘,明日,我就去城里找份活干,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皇上如此待我等贫苦百姓,我们身为他的子民不能辜负他的信托,更不能成为累赘!
早在皇上还未登基前就已公告全城,任何有一技之长的人都能在城内各处寻到活干,我相信凭我这一手石匠手艺定能养活你们娘几个!”
妻子见丈夫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喜极而泣,和丈夫一起把米面油盐搬入了家中。
丈夫的腿是羌人入京劫掠时,他为保护家中老小被打瘸的,自腿废了后他整个人都颓废不堪,不想今日能有这番觉悟,实在是意外之喜。
刘策登基当日,向城内穷苦百姓大肆捐赠生活必需品,足以说明他没有忘记这群早已被权贵淡忘的人。
事后统计,刘策登基当日至月底,他以私人名义向整座长安内贫苦百姓发放了三十二万石粮食,顺利争取到了他在民间的声望。
而在皇城新建的舒云殿内,刘策大宴群臣,就连百官家眷都能随同一道参与,陆陆续续统计,整个舒云殿内多达近千人之多。
由于刘策本身就对诸多规矩没有限制,整个宴会变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大家可以尽情在此畅所欲言。
在云舒殿一角,放下权势的卫康,终于展现出这个年纪孩童该有的天性,此刻正在与刘策的女儿刘瑜一起耍玩一副崭新的望远镜。
梁后看着自己孩子与刘瑜相互推搡嬉戏,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虽然失去了权力,但能获取更多,至少再也不用肩负本不该他这年纪该背负的重责了。
“启禀陛下,外邦使臣觐见……”
这时,一名侍卫跑入殿内禀报,让席坐在殿上正与刘澈、刘璁两个儿子嬉戏的刘策顿生好奇。
“外邦使臣?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队海外使臣战战兢兢的进入大殿,不少外邦使臣目露震惊的打量着这座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大殿,同时还有些外邦使臣色迷心智,不住在宴席间那些文武百官中娇美的女眷身上不停打转。
刘策扫视了他们一眼,发现内中大多都是群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不由让自己怀里的孩子先退下回到自己母亲身边,然后坐正了身姿。
当然,人群中还是有一个熟人的,那就是在远东有过一面之缘的瀛洲硬汉,上衫义隆。
也唯有上衫义隆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穷矮挫”当中仪表脱俗,虽然他内心同样震惊,但良好的家族修养让上衫义隆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伟大的皇帝陛下,我代表我们阿那国向您献上最真挚的敬意……”
“菲墉国国王命我向新皇陛下表达崇高的敬意,愿皇帝陛下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诸多使臣纷纷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向刘策表达致敬,细数之下,也有十余个邦国。
事实上,说他们是邦国实在是太过抬举他们了,所谓邦国,也就是部落酋长这样的级别。
之所以会说汉语,还是来时恶补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他们都知道中原的皇帝历来都好面子,说几句恭维的话必会赏赐些金银甚至美女高高兴兴的回自己国度。
当然,还有两个使臣并没有说恭维的话,反而是冷冷的立在原地,不卑不亢。
他们是安南国使臣,一直与前朝交恶达百年之久,附属缅寮军队也是在安南国的指示下屡屡在岭南边境劫掠。
此次他们前来,就是想让汉朝罢兵言和,在边境的疆域问题上做出退让,目的就是要索取岭南全省之地。
就在二人即将开口之时,上衫义隆近一米八的个子直接从他们身边穿过,来到刘策所在陛阶之下,俯身跪拜道:
“上衫义隆代表上衫家恭贺新君登基之喜,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策见此,面含笑意抬手说道:“上衫将军,你是朕的故友,就无需如此多礼,你能来参加朕的宴会,朕已十分高兴,快快入席吧……”
“多谢陛下!”上衫义隆起身又说道,“为恭贺陛下登基,新朝方立,上衫家命在下特送来侍女五十名,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漆器若干,还望陛下念在家族财力有限,莫要嫌弃。”
刘策开怀大笑:“上衫将军,你来就来了,何必如此客气呢?不过既然是你上衫家的诚意,那这些朕自然是笑纳了,速速入席莫要站着了,今日多饮几杯。”
“多谢陛下!”
上衫义隆心下舒了口气,对与刘策,他是打算一辈子将自己和家族的命运拴在他身上了,这些年跟远东的交易,让上衫家一跃成为瀛洲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让上衫义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过二十七岁的帝王带来的。
才二十七岁啊,就成为中原的皇帝,以他的能力,不久必定会统一整片神州,只要自己紧紧跟在他身边,自己的家族定会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
这一刻,上衫义隆心中也暗自庆幸,庆幸瀛洲那群只知道四处征伐的大名眼光短浅,根本还不知道在瀛洲边上那片大陆,一个庞然巨物已经苏醒。
当上衫义隆面色谦卑的坐到刘策给他安排的席案上时,其余使臣内心顿时有些崩溃了。
他们印象中,来见中原皇帝不就是来讨要好处的么?你倒好,反过来送钱?这让我们接下来怎么暗示啊?
刘策微笑着看着那些番邦使臣,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就座的意思。
对与这群家伙,刘策早在前朝史官记录文册中见识过了,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恶棍,白眼狼。
文册记载,大周136年,海外番邦朝贡,以一些简陋的竹竿,瓦片等物白白换取了周朝国君四千匹丝绸,三万两黄金,玉器四箱,美女各二十的天价赏赐。
当然,当时的周朝处与国力巅峰期,送这么些人和物对他们而言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要的只是那万邦来朝的壮阔景象而已。
但周朝的付出没有得到相应回报,大周143年,周国的商船在尼泊河遭遇海盗袭击,周国寻求当时的邦交之国拉马尔庇护,不想拉马尔国海军垂涎商船上天价货物,竟是伙同海盗一起残忍的杀害了商船队伍上所有人。
事后,大周145年,拉马尔国竟依然如同无事之人般,来到神都觐见,并再次得到了帝王的巨额赏赐。
以此种种,类似拉马尔国家这样的南洋番邦数不胜数,一方面言称与大周交好,但背地里却干着如同强盗的勾当。
只是,周朝朝廷上下对这样的事却是一直以“礼仪之邦,大国气象”来处理,言称不予小国一般见识。
所以,刘策骨子里是对这群表里不一的土著没有一丝一毫好感,在他的计划里,早已把这些反复无常的白眼狼列为“海上丝绸”计划中,必须予以打击的目标。
这个目标的终点就是仿照前世海洋霸权主义——殖民经济!
前世大不列颠靠强大的海军力量主掌了十八、十九以及二十世纪前期三个纪年。
刘策简单研究过这段历史,不得不承认,殖民经济所带来的利益跟地位超出了想象,也不得不承认在大航海时代,东方古老文化已经无法与之抗衡,他能让一个区区岛屿国家成为日不落就可见一斑。
其中还有政治输出干涉他国内政的手段,直接导致一个国家崩溃更是屡见不鲜,山姆大叔在继承日不落文化后,同样能让全球都只能看他脸色行事。
当然,目前刘策这个宏伟目标还需一些时日,毕竟自己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自己内部许多事还要等待处理,不过他相信自己离这个梦想已经不远了,眼下就有一个大胆的计划,需要去实践。
这个计划,就从安南开始!
五十五 休养生息?
……
“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就说他们的贺词,朕笑纳了,时候不早了,来使还是早些回驿馆歇息吧……”
刘策手一挥,直接对那几个还幻想着入宴等候赏赐的土著下了逐客令,语气十分的敷衍,显然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那些土著闻言,顿时错愕不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盛大的宴会自己居然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那闪瞎眼的黄金白银呢?那娇滴滴的美人呢?那垂涎三尺的菜肴呢?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可以享受的到。
这一瞬间,几个土著使臣大眼瞪小眼,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再怎么样也不该如此啊。
几个土著相互面带尴尬之际,那两个安南国使臣却忍不住说话了。
只见一个头戴角巾的安南使臣拱手对刘策说道:“陛下,我等作为贵客远道而来恭贺您登基之喜,不想却是受到这般冷落,这样未免也太过不敬地主之谊了吧!”
刘策闻言,嘴角一扬,单手靠着桌案,略带玩味的问道:“哦?是么?那依贵使之意,朕该当如何待尔等?
朕可没有去请你们过来,是你们自己非要过来,朕念在昔日你邦国与前朝有些交涉,这才任由你们出入,已是皇威浩荡了。”
安南使臣嘴角微微抽搐,欠身回道:“中原地大物博,陛下自是看不起我等这般番邦,但请陛下知晓,我安南此次前来,是特意想与新朝交好,想必陛下也不想南方边境继续战火不休吧?”
刘策脸色微微一收:“你是在威胁朕么?”
安南使臣淡定的回道:“陛下多虑了,下使是真心实意想要与新朝建立邦交,只要陛下能答应我们国王的几个条件,
下臣保证,从此以后,岭南边境再无烽火,两国百姓定能友好相处共享太平。”
刘策奇道:“那朕倒是好奇,你们安南国打算如何和平相处?”
安南使臣说道:“回禀陛下,国王的条件很简单,只要陛下能下旨诏告天下,宣布岭南全境归附我安南所有,
那在岭南边境的缅寮蛮夷,皆有我安南雄狮前去征讨,还中原和安南两国百姓永久的太平。”
“你想让朕割裂疆域?”
刘策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嬉闹的大殿也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安南使臣面不改色的说道:“陛下,中原山河延绵数万里之遥,区区岭南之地不过芝麻之大,我安南国小民弱,只想多一块栖息之地而已,
只要陛下能答应我们国王这个小小的要求,从今往后,安南定能鞍前马后,追随大汉甘愿成为一附属国!”
安南使臣十分自信,刘策必会答应这个条件……
首先,中原南北目前处于分裂局面,大汉初立,目前政治中心都在北方,对南方边境根本无足插手,毕竟中间还横着个大楚,真想要稳住岭南局势就只有从荆楚东南绕行才行,但那路途太过遥远,损耗势必巨大。
其次,岭南早已成为一个烫手山芋,大周朝廷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间歇性放弃了那片战乱之地,对与只有支出没有收获的地域,合该早些舍弃才行。
最后,安南使臣认为,现在岭南早已成为囊中之物,缅寮蛮族就是安南养的狗而已,只要安南出兵,拿下岭南只不过唾手可得,唯一所缺的就是一个合法的政治性。
之所以需要刘策承认放弃那片土地,就是为了岭南的百姓在安南的统治下能乖乖就范,毕竟两种不同文化的族群未经历磨合,就融合在一起必定会有许多不安因素出现,只要有了刘策盖印的文书,就能让岭南百姓安心接受安南统治。
这就是安南国的算盘,他们想要得到岭南之地已经足足盼望了四五十年,甚至为了鼓励安南国子民认同岭南,不惜篡改历史,言岭南本是安南领土,只是被中原王朝给强行霸占了去,以此激起民间百姓愤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占领岭南两州全境。
要知道,岭南的领土面积可是安南的三倍,人口是安南的足足四倍,这么大一片疆域能到手的话,安南国力必会发生质的转变,或许有朝一日逐鹿中原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机会终于随着周朝国力衰微,北方战乱不休而来临,安南国王不惜和周朝撕破脸皮,主动让安南附属缅寮部落集结十万蛮军对边境展开疯狂的攻夺战。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安南国始终没能进入岭南雄关镇南关半步,只因镇南关上有大周王朝最后一支精锐舍命镇守,无论他们如何发起进攻,最终都是无功而返,望关兴叹。
这支军队或许早就被大周朝廷给遗忘了,他的名字——
云塞军!
和盘竖营一样,那是一支以防守著称的铁血军团,全军上下满编时期有四万五千人,军团中无论辅兵还是战兵都有不俗的战斗力,能利用一切有利地形和关卡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予以致命反击。
二十年,足足二十年时间,云塞军的将士们始终镇守在岭南前线,一次又一次击退敌军的攻势,用血与火守护着中原王朝南边的门户。
二十年,多少健儿从英朗之年白了头,将青春和光阴托付在战场上。
也是这一支铁军,即使安南国威逼利诱始终不动如山,他们心中只有对帝王忠诚,誓死守护着这片疆域。
南方边境有一支铁军镇守,这个消息很多人或许忘记了,但刘策从姚仲口中得知后,绝对不可能忘记。
“回去告诉你们安南王!”刘策缓缓起身,对安南使臣冷冷地说道,“前朝留下的残局,朕会全部收拾干净!想从朕手中夺走属于大汉的一寸国土?痴心妄想!”
“陛下三思,莫非你想见到两国战火波及之下,生灵涂炭么?”安南使臣显然没料到刘策居然拒绝的如此干脆,索性开始直接威胁了。
刘策冷笑着回道:“回去告诉你们安南王,让他最好把那群蛮夷全撤回山林里,不要再靠近岭南半步,否则!”
说到这里,刘策瞳孔目光凌厉至极:“安南的国土,就是我大汉的边境疆域!”
此话一出,安南使臣顿时震惊不已,其余文武百官闻言不少人体内也是热血沸腾。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霸道,九五至尊,高高在上,视生灵如蝼蚁,岂容被一邦国使臣威胁?皇威不可犯,君权不可逆,这就是帝王该有的气魄!
“好,既然如此,下臣告辞了!”安南使臣不敢直视刘策射来的目光,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其他土著使臣自知今日宴席无法参加,那幻想中的金银也不可能得到后,也跟在安南使臣身后灰溜溜的离开了舒云殿。
刘策目送这群人离开后,迅速平息了心情,对大家举杯说道:“来来来,朕敬诸位一杯,请继续畅饮。”
与是,舒云殿内再次恢复了热烈繁朗的气氛。
刘策刚入座不久,孔逸夫一脸愁容的来到他跟前,躬身说道:“陛下,请恕微臣斗胆,您方才如此对待异国使臣,怕是有损我大汉声望,
毕竟这等番邦小国不远万里前来朝贡,应当以礼待之,岂能这般为自身意气用事而有损天威呢?”
刘策看了眼孔逸夫,随后放下酒杯,淡淡地问道:“那照孔学士之言,朕当如何对待他们?安南的人居然敢来问朕索要中原疆域,是不是朕要答应下来,听上几句天朝气象的鬼话?”
孔逸夫忙道:“陛下,安南使臣此举确实无礼,但细想一下,其所言也未尝不对,岭南离神……长安万里之遥,所谓鞭长莫及如何能顾得上来?
当务之急,我大汉新立百废待新,当与民休养为上,待来日国力恢复方能反覆乾坤,还请陛下明鉴……”
刘策手指有节奏的点着自己膝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孔逸夫,良久之后,洒然一笑:“休养生息?哈……”
话毕,他伸手招向正在殿内与官员相互敬酒的许文静:“许尚书,你过来,替朕听听孔大学士的言论。”
官制改革,许文静升任六部中的兵部尚书,也算是中央一品大员,贵不可言。
听刘策唤自己,许文静立马撇下其他人,躬身来到刘策边上:“陛下,您唤臣么?”
刘策朝桌案边上地毯边的一个坐垫努努嘴,示意他坐下后,说道:“许尚书,孔大学士方才跟朕建议,我大汉初立,当免开战端休养生息,你看如何啊?”
许文静闻言,阴沉的瞥了孔逸夫一眼,说道:“孔学士,你可知我大汉现在的局面有多复杂?休养生息?做的到么?”
孔逸夫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就听许文静接下来说道:“蒙洛人,勃纥人,黄覆,以及岭南的蛮夷一直对我中原各地虎视眈眈,
在这种时候,你居然向陛下建议休养生息?可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一旦如你所言开始休养罢战,那些觊觎我大汉疆域的敌酋怕是早就开始动作了,
因为就算你想安心发展,敌人也决不允许这一幕在他们眼皮底下出现,想要孔学士所言的休养生息,就必须将这些难题解决掉,你可明白?”
五十六 云塞军
……
“许尚书,你之言论下官实不敢苟同,俗言道好战必亡,大汉新立当以民心为要,让百姓接受王道教化方能长治久安,如若擅启不义战端,岂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下官相信,只要在塞外异族间广传圣人之训,定能使他们接受教化与我中原交好,这样罢兵言和危机除矣岂不完好么?”
许文静的言论遭到了孔逸夫的强烈反对,他始终坚信孔孟之道定能教化四方蛮夷,而兵道则只会生灵涂炭。
许文静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孔大学士,你可知现在不是我大汉要启战端不让民休养,而是如今所处环境根本不适合休养生息,
本官之前说了,四方强敌虎视中原,若一旦掉以轻心,那必将重蹈大周覆辙,大周372年京师这场劫难触目惊心,孔大学士可还记得?
莫非你想再让长安百姓和大汉遭遇此等屈辱不成?”
孔逸夫摇头说道:“许尚书,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中原当是礼仪之邦,纵使当下兵锋正盛,也当收敛隐藏,而不是起征四夷,搞至天怒人怨啊……”
许文静顿时不再说话,不是辩不过孔逸夫,而是见识过他的迂腐后,知道再跟他怎么说都听不进去的,只会遵循自己的那一套,所谓宁可给聪明人背包袱也莫要跟蠢货出主意,就是眼前最真实的写照。
“儒家当真不堪大用!”
这是许文静内心对孔逸夫这类酸儒的准确判断。
就在孔逸夫以为自己在口才上赢了许文静而感到沾沾自喜时,刘策忽然开口了:“敢问孔大学士,你可曾去过塞外?”
孔逸夫闻之一愣,摇头说道:“回禀陛下,微臣未曾去过塞外。”
刘策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孔大学士又可曾在边郡之地任过地方官?”
孔逸夫道:“微臣身为儒门学子,前朝有定,优先录取儒家门徒,自入仕开始便在这朝堂之上,未曾就任地方官职。”
刘策面带微笑,接着问道:“那孔大学士,你可知田亩收成之际,农户当忙些什么?耕牛农作时,当如何架设木犁,又如何保证耕牛体力充沛?”
孔逸夫哑口无言,不明白刘策为何会问自己这些根本不熟悉的问题,但君王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好轻声应道:“回禀陛下,微臣不知。”
刘策换了个坐姿,盯着孔逸夫一阵,旋即又问道:“那么孔大学士,朕如果命你去东莱(东部草原)任朔方郡守,你可有信心治理好此城,与塞外各部处理好关系?”
孔逸夫额头滴下一颗豆大汗珠,让他去东部草原任职,哪怕东部草原各部早已臣服刘策他都没那胆子,毕竟他没半点治理地方的经验。
见孔逸夫不回答,刘策犹自说道:“看样子任朔方郡守是有些为难孔大学士了,那冀州省内任朔阳安抚使,维系军民关系,保障商道畅通总没问题吧?”
孔逸夫摇摇头,虚脱一般地拱手回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未有治理地方经验,怕是无法胜任啊……”
“那你是如何当上朝堂大学士之位的?”刘策没有给孔逸夫半点脸面,以责问的语气问道。
孔逸夫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怔怔的愣在原地。
最后,刘策和许文静互望一眼,面带嘲讽的举起酒杯,轻声说道:“腐儒无用,夸夸其谈尔……”
“陛下,微臣……”
“退下!”
孔逸夫刚想辩解,但无奈刘策已经不在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声轻喝,结束了这次对话。
“微臣,告退……”
孔逸夫无奈之下朝刘策施礼退了下去,等转身之际,他后背锦衣上已浸出一片汗水。
许文静看着孔逸夫吃瘪的模样,心中大呼过瘾,忙对刘策建议道:“陛下,依微臣之见,这朝堂也该整顿了,当将孔逸夫、董文舒这等满口仁义道德,却无半点本事之辈全部剔除。”
刘策点头说道:“此事朕已着手开始安排,许尚书你就莫要操心了,朕唤你过来并不单单只为这群酸儒的事,
朕是想问问你,你对安南使臣有什么看法?朕听闻你年少之时曾游历过南方各地,想必也对安南有些熟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许文静回道:“陛下,这安南在中原镇南关外,国土狭长,当年人口逾三百万,当地民风一向彪悍,百姓贪婪而无收敛,与他们附属缅寮一样,时常劫掠岭南边郡村庄,可谓是中原一大痢疾。”
刘策沉思片刻,又道:“朕有意想要将岭南掌控在大汉版图,直接与岭南守军取得联系,你觉得可成么?”
许文静眉头一皱,对刘策说道:“陛下,如果黄覆不在凌江对岸兴风作浪,这计划问题不大,但现在怕是有些棘手,
即便没有黄覆之乱,从长安到岭南,最快的捷径也要三万大军行上数月才能抵达,沿途还不算粮饷辎重的损耗,所以,想要直接掌控岭南,目前来看,还得仔细计划一番。”
刘策闻言,淡淡一笑:“掌控岭南,务必要保持道路顺畅,但这道路也并非只有陆路一条,海运同样可以将源源不断的辎重运输过去。”
“海运?”许文静想了想,回道,“陛下,海运也并非没有人尝试过,虽说海运在顺风季,沿江南而下也只需不到一月便可抵达岭南海域,
但船体过小,尚要考虑海上遇到的各种风险,怕是难以大规模运输辎重军饷,仅以商人的角度计算,这也是不划算的买卖。”
刘策道:“那如果在江南各地设立船舶港口,可以及时补给所需辎重,如果运输辎重的大船犹如远东战列舰这般庞大呢?”
许文静登时眼前一亮,对刘策道:“陛下圣明,如果是这样,那以海运兵运粮,定比漕运陆运更加便利。”
刘策微微一笑:“你先去计划下,拿出个详细方案出来,朕打算派遣舰队进行一次近海远航,
朕的四艘战列舰也不能全是摆设,是该拉出去历练历练了,命甘子霸的扬帆号与月中起锚,给在岭南的那群儿郎送一笔军饷,告诉他们,大汉为有他们存在而感到骄傲!”
“喏,微臣这就去准备!”
许文静应声离去,留下刘策看着殿中舞台上一群华衫宫廷舞姬在乐声催动下,翩翩起舞。
她们跳的不是其他,正是那《礼仪之邦》。
……
三月十八日,岭南,镇南关……
插满羽箭的城头上,守军官兵将一具具倒下的躯体齐心协力抬下城墙。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击退缅寮大军忽然发起的进攻,在密如飞蝗的箭雨侵袭下,硬生生的将登上城头的缅寮人给全部推了下去,再一次抵住了失城的危险。
“第二百七十七个……”
当城墙上最后一具倒下的躯体被抬到关下时,一名军中书吏握着一支断了半截的毛笔,在一本发黄的厚厚文册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书吏头发花白,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岁了,从他干涩的眼神和墨黑的眼圈可以看出,他在疲惫中渡过了无数岁月。
“老方,多少人了?”
书吏正在书写阵亡名册之际,一名同样五十多岁,面色的刚毅将领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问道。
这将领就是云塞军的督帅,章严武,书吏名叫方肇新,同样也是武官出身。
方肇新叹了口气,放下毛笔,抬头对章严武说道:“算上今天的,已经足足两万八千个兄弟了,是不是老规矩,把他们放后山埋了?”
章严武苦笑着说道:“埋了吧,至少他们都解脱了,二十年了,我想整个天下没有比咱更能守城的了。”
方肇新道:“督帅,属下实在想不明白,咱们记着这些还有啥用?朝廷会派人来么?这都多少年了?
先前姜家那孙子(姜泽)为了功名,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你怎么就这样放他离开了呢?就应该把他留下,让姜家把朝廷的调令送来!”
章严武道:“怎么,你想逃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方肇新皱紧眉头道,“只是属下觉得咱这么白白在这里耗着值得么?还有谁会记得咱?二十年了,朝廷对咱不闻不问,怕是早就忘记云塞军了,干嘛还要对他们唯命是从。”
“老方,慎言!”章严武轻声喝止道,“我相信朝廷是不会忘记我们的,兴许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北方也不太平……”
方肇新打断章严武的话:“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我耳朵都听的快起茧了,朝廷再难,难道还有我们云塞军难?我看咱们早就被抛弃了,这些话只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罢了。”
章严武坐到方肇新对面,两人沉默一阵后,章严武开口说道:“老方啊,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只是你走之前把你自个儿名字写到名册上,
这样将来有一天朝廷来人了,我就说你已战死,领了抚恤金我会亲自送到你和你家人手中。”
方肇新一听,顿时急了:“督帅,你把我方肇新当什么人了?我十六岁跟着你南征北讨至今刚好三十年,可曾有半句怨言?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大周朝廷对云塞军不闻不问,就不能让我只发几句牢骚么?兴许过几天我也要躺在后山去陪兄弟们了……”
五十七 孤忠
……
听着方肇新向自己发泄满腹牢骚,章严武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等方肇新发泄完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那现在牢骚发完了没?发完了立刻来搭把手,把关内都收拾下,再安排几个人去探探敌情,别让那些猴子趁机摸了过来……”
方肇新叹了口气回道:“督帅你怕是搞错了,这事一直都由林再兴在处理,我区区一介书吏哪有那本事。”
章严武闻言,神色略带黯然地说道:“林再兴昨日走了,他在巡夜的时候遇到了猴子,不注意下被抹了脖子……”
方肇新闻言,愣了半晌,随即翻开案上的名册,提笔在一张发黄的纸上写下了“林再兴”三个字。
章严武摇摇头,一言不发等着方肇新落笔,只见方肇新吹干纸上墨迹,再次合上名册,喃喃自语道:“老林也一把年纪了,要是咱不走这一遭,说不定现在早就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章严武道:“不说这些了,赶紧收拾下按我说的去做吧……”
方肇新抬头看了眼天色,对章严武回道:“时候也不早了,怕是到晚饭时间了,也不知道邱二愣子他们能不能在天黑前从海边搞回些吃的来,这都快两天了,别不是出了事……”
章严武带上头盔,拍拍方肇新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邱二愣子为人激灵,一定不会让关外那群猴子逮着的,等着吧,很快就能吃上一顿热乎的……”
岭南边境因为常年征战,镇南关附近的村落庄园早已人走楼空。
原本云塞军在此镇守期间,还能从附近的百姓手中征得一些粮食,那些淳朴善良的百姓也乐意用为数不多的粮食支援云塞军在镇南关御敌。
只是,足足二十年时间,战火一直不曾停歇,原来不惜道路崎岖也会来运送粮食的百姓也都老了走不动了,而新生的青壮为了避免战火波及,早已拖家带口迁往内地。
久而久之,边境人烟稀少,土地无人耕种,云塞军想要获取补给是难上加难,不得已之下才铤而走险,不惜冒着被缅寮人活捉的风险,偷偷出关前往百里之外的岭南海域弄些海蚌、鱼虾等物填腹。
除此之外,支撑云赛军二十年不崩溃的更重要一点因素就是他们充分利用附近村落荒废的田亩,自己屯田,这成了云赛军军粮的主要来源。
只是,近些年来,缅寮人屡屡袭扰镇南关,更是有过数次大规模的战役爆发,严重影响了士兵庄稼种植,导致镇南关内所需粮草短缺,不得已之下才会想到从海里寻找食物充饥。
单凭这份毅力,二十年死守镇南关而不退,云塞军足以够的上“王牌”这个称呼!
一夜过去,镇南关墙上的狼藉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守军将士们饿着肚子累的依墙而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雄伟的关隘上时,冒死前去海里寻找食物的将士终于回来了。
“快开门~~速去启禀章督帅~朝廷来人啦~~”
捕鱼归来的邱擒云以及一干将士兴奋的在关门外咆哮呐喊,让原本宁静的关口瞬间躁动起来。
无数将士趴在垛口望去,却见邱擒云和他身后一干将士满脸激动,那种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很快,闻讯而来的章严武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关墙上,此刻的他眼眶通红,脸颊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
算算时间,与朝廷失去联系差不多有近十年了,这十年来章严武是日盼夜盼,只要一有空闲就会站在关隘上向外眺望,期望有朝廷的人马出现。
二十年时间,章严武心中对朝廷没有一丝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始终尽好一名身为军中主帅的职责,带领云塞军一直死守在这座关隘内。
说实话,朝廷了无音讯,好几次他都想放弃,带军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一想到那群缅寮人的凶残贪婪时,军士的使命让他依旧坚守在这片似乎永无止境的土地上。
为的是什么?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荣耀为何物吧,只求能得到朝廷的认可,能当面嘉奖云塞军几句,他就觉得两万八千多条人命交代在这里都是值得的。
“邱二愣子,你把话说清楚,真的是朝廷的人么?该不会又在戏弄本帅吧,本帅可不想再空欢喜一场啊……”章严武扶住垛墙,颤声对邱擒云问道。
邱擒云大声回道:“督帅,我没骗您,昨天我们在海里捞鱼,结果远远的就见到数百艘大船向海边行来,
为首一艘主舰……我滴乖乖,我这辈子可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威武战舰啊,他们靠岸后我发现船上下来的是我们中原人,这才冒充渔民跟他们打招呼,
结果他们是朝廷派来给我门镇南关但是守军送军饷的啊,督帅,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等着,再过一会儿,他们就推着大车小车往这边赶呐……”
听完邱擒云的话,章严武忍不住扶墙轻声哭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身边同样激动不已的守军士兵吼道:“都别愣着了,赶紧仔细收拾一下,速速迎接朝廷来使……”
边上的守军士兵闻言,这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甲胄,擦了擦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脸颊,努力保持军容,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朝廷使臣的到来。
“咯吱吱~”
“唏律律~”
不一会,马匹呼吸声和车轮在颠簸的道路上发出刺耳的转轴扭响汇聚一处,由远至今。
章严武一行人满脸期待的站在城墙上,直到看到如同长龙般的车队浮现眼帘后,才彻底相信了邱擒云的话。
不一会儿,以名身着墨绿飞鱼服的军郎官行至城下,拿出文册同城头上挥了挥:“镇南关云塞军的将士们,我等奉陛下旨意,特从海路前来运送军饷,请你们速速打开城门。”
“快放吊篮,快……”
章严武忙叫士兵放下吊篮,直到亲眼看那军郎官将漆黑的文册放入吊篮拉上来后,忙对站在关门前的守军士兵吼道:“大开关门,迎接朝廷天使!”
早已掉漆的关门缓缓打开了,此次身为宣军安抚使的铁无涯一身军戎,静立在关门外,默默注视着这座满是残垣断壁的雄关,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辆辆满载军饷辎重的平车或马拉或人推,缓缓驶入镇南关内。
入关后,铁无涯见到关门两侧站满了云塞军的将士,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他注意到,诸多守军将士中,不少人的白发早已花白,脸上皱纹颇深,几乎站立的每一个人都多多少少带有伤势,还有几人身有残疾。
“惨烈!”
同为军伍出身的铁无涯,从这些老兵身上深刻感受到这二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不由心下感慨不已。
章严武带着方肇新慌忙前来迎接,一见到铁无涯,当即跪拜行礼:“大周云塞军督帅,章严武领全体官兵,迎接安抚使大人!”
铁无涯忙上前扶起二人:“章督帅无需多礼,速速请起,末将今日能一睹云塞军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章严武起身后,满脸激动的看向一车车辎重往关内输送,忍不住对铁无涯道:“宣抚使大人,不知皇上龙体可安好?现在可还是崇元年间(卫稹在位年号)?请恕老将冒昧,多年未与朝廷联系了……”
铁无涯闻言,愣了愣回道:“章督帅,此事稍后再议,请先随末将一道清点下辎重军饷吧……”
章严武忙道:“对对对,是该如此……”
与是,章严武叫上方肇新一道,跟着铁无涯一起向那些车队辎重缓步走去。
望着校场上堆积的如山一般的物资,方肇新和章严武以及一些老兵都不住轻声感慨。
“这是盐,还有茶叶,布匹,那边几车都是肉瓷罐头以及还有炒米炒面,左边几车都是糖,蜜饯,陛下知道边军之难,特意加送这些让守军将士提提神……”
铁无涯陪同章严武他们一路走来,向他们一一介绍了这些辎重物品,边上的方肇新则默默将辎重品记载在文册之上……
最后,铁无涯带着二人来到用麻袋装裹的军饷前,从一个袋子内抓起几枚新铸的铜钱,递到章严武手中:“章督帅,这些是陛下发放的军饷,您看看……”
这次刘策发给云塞军的军饷基本是以铜币为主,占到了整个军饷比例的八成。
之所以用铜钱还是基于现实考虑,岭南地区百姓穷困,如果发放银元的话,反而不容易花销。
摸着做工精良的铜钱,章严武老脸不住抽动,不由喃喃自语道:“朝廷几时造出这种铜钱了?”
说着,他打量起手中的铜币,但渐渐地他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只见铜钱正面刻着“宣武元年”,背面则是“大汉通宝”……
终于,章严武忍不住对铁无涯大声质问道:“安抚使大人,你老实告诉我,这笔军饷和辎重是哪来的?现在到底是何人在位?”
五十八 铁无涯解惑
……
“现在乃大汉宣武元年,当今圣上为大周前军督都刘策,大周天子卫康与二月初八清晨在祭天台亲自禅让皇位,
至今为止,大汉立国已有一月有余,章督帅,这些末将已在方才送交与你的文册中说明,何故有此一问?”
铁无涯不紧不慢的向章严武讲述了他的疑问,脸上神情刚毅,丝毫不见有半点闪躲之意。
“大汉?宣武?”
得知这一消息的章严武握着手中的钱币不住喃喃自语,边上的方肇新同样满脸呆滞,回过神后忙打开那本从来的文册,却见上面所书的确是“大汉宣武”字样后,不由闭目叹气,一言不发。
这个消息对他们二人而言实在太过震撼,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大周没了?”良久,章严武双眼通红的看向铁无涯,“也就是说?我们云塞军在这里苦苦守了二十年,二万八千多个兄弟葬身与此,到头来大周就这么没了?”
铁无涯始终默默的看着二人,他明白要让这几位将军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需要时间让他们想明白。
不多时,章严武愤恨地看着铁无涯道:“那你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想让我云塞军投降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你莫要如此激动,陛下知道你对大周忠心耿耿,所以才命末将不惜走海路送来关内急缺的物资军饷,
陛下说了,章督帅是南境支柱,三军表率,当该载入史册留名青史,这次……”
“不要再说了……”章严武抬手打断了铁无涯,漠然说道,“铁将军,你回去转告你们的皇上,就说他的好意,我章严武代表整个云塞军心领了,
既然大周已经不在了,那云塞军再存在下去也已没有意义,这些东西你们全部都带回去吧……”
说着,章严武将手中的那枚钱币强行塞到铁无涯手中,转身欲离去。
“慢着!”铁无涯沉声喝止住章严武,“敢问章督帅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章严武背对铁无涯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大周的朝臣,那就不该出现在这座关隘内,本帅自然是要去告诉将士们实情。”
铁无涯闻言眉头一皱,指着章严武的背脊说道:“章将军,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章严武冷笑一声:“铁将军这算是在威胁末将么?”
铁无涯摇头说道:“章督帅请三思,末将决非威胁你的意思,只是在你向三军说出实情前,能否听末将几句话,到时如若章将军依然坚定此意,再和守军将士决断也不迟。”
章严武回过身道:“好,我倒想听听你能说些什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云塞军在此镇守二十载,二十载岁月坚守血战,确保中原南方门户不失,这等气魄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敬佩不已,
但如果你现在宣布解散云塞军,敢问心中真的甘心么?二十载时光,全军折损达八成,难道就打算这样把这座雄关拱手让给缅寮人?”
章严武默不作声,铁无涯的话触动了他的软肋,身为军人与敌死战二十载,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
扪心自问,甘心么?
铁无涯接着说道:“章督帅,末将知道你对大周忠心耿耿,有些话本来也不想和你明说,可现在却又不吐不快,
您所忠心的大周王朝,早已将你们遗忘了,末将在京师历经三代大周天子变迁,就从未听朝廷提起过云塞军这三个字,
还是陛下登基后才从枢案阁遗忘的角落内,找到了你们当年坚守在镇南关的事迹,这才派了末将当这安抚使前来与云塞军取得联系,
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陛下决意解决大周留下的难题,打算一一将他们清理干净,
看看末将送来的这些辎重,再看看这些铜钱,您觉得大周朝廷有这种能力不惜万里之遥,给你们输送如此繁多的辎重么?”
章严武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由和方肇新对望一眼,却从方肇新眼中看到了认可的眼神。
铁无涯继续说道:“最后,请章督帅为云塞军的将士们想一想,此时一旦你解散云塞军,这些苦熬二十载的儿郎心中能接受这么一个结果么?”
方肇新点头对章严武说道:“督帅,宣抚使大人说的没错,都到这一地步如果你要解散云塞军,
有多少人会寒了心,大家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足足守了二十年啊,你真要这么做,别的说,光那些死去兄弟的抚恤金问谁去要,谁去为他们正名?”
章严武叹了口气,回身对铁无涯说道:“只是,我等云塞军实受大周俸禄,如今却要背信另投么?”
铁无涯道:“章督帅,你此言差矣,身为军士,理该谨守本分之职,况且当今圣上与我等同为华夏贵胄,
且心系天下,大周天子退位后依然对卫氏一门礼遇有加,未见半分刻薄,何以无法接受?
另外,章督帅请明白,军权即为君权,二者相辅相成方能安邦治国,云塞军尽好自身本份,理该有君权授予荣誉,这是不变本理,
请章督帅莫要太过纠结,给自己和云塞军一个机会,不要让本该属于将士的荣耀白白葬送。”
方肇新也适时宜的劝道:“督帅,铁将军所言句句在理,我们有多少年没领大周朝廷的军饷了?
而这大汉方立月余,新君就命人送来如此多辎重,相比较而言,那大周还值得我们继续效命么?更别说大周已经不在了。”
章严武犹豫片刻后,对铁无涯说道:“好,我同意接受大汉王朝的军饷,但有一个要求,
请宣抚使大人回去转告当今圣上,云塞军死去的二万八千零四十三位兄弟的抚恤,请他务必落实!”
铁无涯拱手说道:“末将逾越斗胆,就替陛下答应章督帅的条件,将士不能白白死去,陛下同是军伍出身,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心结暂解,章严武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铁无涯见此,将手中那枚铜钱再次递回到章严武跟前。
“呵呵……”章严武干笑一声,接过那枚铜钱,掂了掂说道:“这等份量十足,做工精细的铜钱当真不多见,有了它们当军饷,只要边境太平,那些老兄弟就可以到百里外的庄园小镇换些酒肉打打牙祭。”
见章严武神色稍好,又听他提及百里之外的小镇村落,铁无涯忙道:“章督帅,既然你已答应为大汉效命,那接下来末将还要跟你商议一些军机要事。”
章严武闻言望向铁无涯:“宣抚使大人,你此话何意?”
铁无涯坚毅地回道:“缅寮蛮夷犯我大汉疆域久矣,陛下有令,是时候给他们背后的主使一点教训了,好让岭南之地有几年太平时光!”
章严武和方肇新闻言一惊,已从铁无涯语气中听出了意思。
那就是,大汉要对缅寮人的主子,安南国动手,主动发起进攻了……
……
三月二十九日,岭南,距离镇南关九十里的瓦人小镇。
“五斤鹿肉,您请拿好……”
“客官,这是您要的水酒……”
“您的烟叶,收好了……”
镇南关守军在得到大汉朝廷发放的军饷后,立马遣人来此地采购一些物品。
虽然刘策送来的辎重内有不少粮食烈酒,而且质量远要比岭南市面上好的多,可那些士兵依然选择前来此地购物。
不为其他,一来关内长期镇守烦闷,趁现在发放军饷的机会借采购必需品之名来透透气。
二来刘策送来的军粮实在太过精细,尤其那肉瓷罐和烧酒更是大受欢迎,连那掉了半边牙齿的老兵都吃的眉开眼笑,抱着所谓最好的东西应该留到最后享用的原则,生怕以后没机会吃到才来的。
而士兵手中精良的铜钱一经出手,立刻受到那些商贩的喜爱,因为这些钱比市面上流通的实在好太多,只要有眼力的一看色泽,当即不再挑三拣四的答应进行交易(大周劣质货币数量庞大,商贩一般只收几种固定的币种)。
除了这些老兵,一道前来的还有一群人,那就是甘子霸以及瀛洲人上衫义隆一行人。
说来惭愧,由于海军软件(士兵训练)不到位,大汉海军空有超越几个时代的可怕战舰,却严重缺少长期能呆在海上熟悉航道的水兵,为了防止与航线上的瀛奴海寇起不必要冲突,刘策这才让上衫义隆同行,万一有意外也好方便与他们交涉。
只不过,刘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试问你让一支航母舰队去旅行,哪个海盗不长眼敢去打劫?
那些瀛寇海贼虽然脑子普遍一根筋但也不是弱智,一见到风帆战列舰这样庞然大物,吓得早已跑的远远的不敢出来。
而相应的,第一次坐上旗舰的上衫义隆等人心中震撼之情无以言表,上衫义隆本以为刘策的实力他已经了解不少了,直到见到这风帆战列舰后,才明白自己对刘策和那新朝的了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五十九 甘子霸选兵
……
“要是我上衫家有这样的战舰,怕是整个瀛洲海域都没人敢再威胁我们,将会对那些敌对势力造成前所未有的压力,就算是柏泽丸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这几日来,上衫义隆满脑子都被风帆战列舰的魅姿占据,一向极有修养的他甚至都起了要夺船的念头,要不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怕是真的要失控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瀛洲这块不单陆地坑爹,海域内也同样坑爹,各方势力为了争夺一片捕鱼的海域,或者对航线通道宣誓“主权”,经常发生“全村械斗”的治安事件。
当然这也怪不得瀛洲的同学们,换位思考,试想一下换谁在那块鸟不拉屎,天灾**永无止境的环境下生活一辈子,你要不变得丧心病狂简直就是可以用圣人来形容了。
连年的战争,土地的稀缺,武士(士族)阶层的剥削,让瀛洲各地普通庶民只能把目光放在海洋上。
所以,瀛洲的捕鱼业发展的倒是十分迅速,早期的瀛洲渔民甚至载着海鲜,不远千里冒着被卷海里喂鲨鱼的风险,驶到中原沿海各地做交易维持生计。
只是后来大周衰弱,中央对沿海海域的管控越来越乏力后,瀛洲渔民偶尔抢劫一把发现收益比卖鱼强太多后,便催生出一项新的职业,瀛寇,也就是海盗。
当然,这瀛寇也不单单只指瀛洲人,只是海盗中瀛洲人战力最为出众,其中也有东南各岛国甚至中原人一道参与,各国海盗齐聚一堂,彼此间交流宝贵的劫掠经验。
海盗中的老油条们充分发扬了团队协作的精神,并绞尽脑汁为下次劫掠制定详细的计划,以及事后分赃问题,尽最大努力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努力共同致富。
而新加入的菜鸟海盗则是虚心的听从前辈们的教诲,暗自发誓一定要在抢劫中好好表现,争取将来成为前辈们的接班人,将海盗这门光荣又有情怀的职业发扬光大。
就这样,瀛洲人、中原人、东南岛屿番邦人组成各个大小不一的团体,在各自划定的海域内本本分分的“工作着”,久而久之海盗势力也就越来越大,尤其中原沿海这一块,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了。
江南沿海各处,时常遭到瀛寇劫掠,各地守军好几次派兵围剿,甚至水师都动用了却依然铩羽而归。
事实证明,这群司马玩意儿名声虽然不好,但战斗力还是十分可观的,毕竟堂堂姜家三爷姜泽亲自领兵都被杀的全军覆没,自己还差点掉海里喂王八就能知晓一二。
逼不得已之下,姜家为了海外巨额利益,保证海道通畅,不得不与瀛寇协商,每年缴纳一笔数额不菲的保护费,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生意。
当然,除此之外,瀛寇们是没有节操的,不单劫掠中原沿海,就连瀛州本土都抢的乐此不疲。
毕竟在这个动乱不堪到底时代,基本没几人知道什么叫家国情怀,毕竟你会指望一群成天刀口舔血的疯子去“爱国”么?要真有这种情操,怕是瀛洲这么块巴掌大的地方早就停止战争了。
上衫义隆本人对瀛寇也是十分痛恨的,家族的没落就是因为海上贸易被瀛寇屡次打断造成的,说到底他恨瀛寇不比中原各地百姓要小。
如今亲眼目睹了这么大一艘战舰,他难免会产生一些歹念,只不过也就一闪而过,他知道如果真要劫船的话,这后果自己家族根本承担不起,更何况劫船成功概率几乎是负数的,那甘子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甘子霸嘴里叼着根稻草,敞着短衫,双手叉腰慢悠悠走在街道上向四周望去。
自新造的风帆战列舰下水后,刘策就履行当初承诺,真的让他上了其中一艘“扬帆”号旗舰,并任命其为水师教头,代舰长之职,目的就是为了看他是否如自己所言那般有能力培训一支合格的海军出来。
而甘子霸自从接触这艘为祭奠杨帆和汉陵当年殉难的精卫营将士而命名的战列舰开始,自己的表现也不见得比上衫义隆好哪里去。
从他登舱那刻起,几乎日夜与战舰呆在一起,除了训练水师和必要的会议工作,就没见他几次下船过,已经认定这艘战列舰就是自己的家。
毕竟“扬帆”号内一应设施俱全,日常生活该有的基本都有了,各船舱休息区宽敞明亮,还有新鲜的制冷排风系统可以让炎夏变得舒适无比。
(清朝雍正年间皇宫就有类似空调这样制冷装置,再久远些,唐代大明宫,甚至士族家中也有水冷装置,就是用几根竹管拼接的管道将池子内的冰水或井水通过水车输送到制定房间,只是造价和使用成本太高,民间根本无法普及)
所以,甘子霸虽然挂着一个代舰长的军衔,但他自始自终都是以舰长自居,对战舰的呵护程度超出想象,上衫义隆一路来因为摸了几下船上所谓“不该摸”的地方就被他好一顿喝斥。
甘子霸这次来到岭南,一来是负责运送边军军饷,另一方面他打算在这一片看看有没有熟悉水性的海军人选,如果有的话,抢也要把他们抢过来,毕竟当初他可是在刘策面前打过包票,要事完不成岂不是有“欺君之罪”么?
一群人陪着前方那些老兵一路东走西逛,很快甘子霸就确定了一件事,这瓦人镇的百姓生活同样困难,这从周围劣迹斑斑的墙面和街上没多少人去下馆子消费就能可见一斑。
至于这城市面貌,那就更不用说了,南方多雨,前天下的雨到现在地面都泥泞不堪,走在地上都溅了一脚泥,这让走惯了水泥康庄大道的甘子霸和其他随行汉军士兵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俗话说得好,有简入奢易,再想回去可真就无法接受喽……”
甘子霸哼着调,来到一间茶棚前大大咧咧一座,一只大脚顺便踩在边上另一把竹凳上,这让本想在他身边落座的上衫义隆摇头叹息,随即坐到了他桌对面。
“伙计!一壶茶!”
甘子霸一声吆喝,很快就有一个头戴瓦巾倒是跟前世苗族装束有几分相似的老人提着一壶茶水来到他跟前。
“几位客官,你们想喝些什么茶?”
茶棚的生意很不好,甘子霸这行人还是今天第一单生意,他自然是分外热情。
甘子霸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桌子上,眼神依然在茶棚外四处打转,漫步经心的说道:“老子也不懂茶,你看着给,能喝就行。”
一块银元!
老者颤抖着拿起银元,脸上满是激动,但想了想还是把他放了回去说道:“客官,我们这儿只有粗茶,一碗只要两文钱,您给这么一块银元,我实在找不开啊……”
甘子霸挥挥手:“没事,再上两碟豆子,剩下的就算赏你的了……”
“这……”
甘子霸的阔绰让茶棚老板不知该怎么回复,等确定不是玩笑后,这才收下那枚银元,赶紧取来茶碗换上自认为最好的茶水和几碟小吃放在了他们跟前。
就在这时,一名赤着上身,肌肤黝黑的年轻小伙背着一个渔篓进入了茶棚,他的出现立马引起了甘子霸的注意。
因为甘子霸从那小伙身上闻到了一股海盐的味道,那是常年在海里浸泡才有的气味。
“爷爷,我回来了……”
一进茶棚,小伙放下渔篓,冲棚内喊了一声,然后来到水缸边抓起半勺葫芦瓢舀了勺水大口往嘴里灌。
“宝儿回来了?”
老者闻言,蹒跚的步出茶棚。
小伙丢下茶棚,刚要说话,却见茶棚内坐满了人,尤其那个一个左胸有纹身的男人正不住朝自己身上打量,眼里满是精芒。
小伙避开甘子霸投来的视线,对老者问道:“爷爷,茶棚好多人啊……”
老者笑着说道:“是啊,今天生意好,来了出手阔绰的客官喝茶呢……”
“哦……”小伙应了一声,就不再关注他们,忙将放在地上的渔篓打开,笑着对老者说道:“爷爷你看,这两天我在海里找到好多珍珠,这下足够交这半年的租钱了吧?”
老者叹了口气,对小伙说道:“唉,都怪我这把老骨头没用,苦了你啦,大海茫茫,凶险难测,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小伙摇摇头:“爷爷,别这么说,我们可是一家子,出份力也是份内之事啊,何况找海珠这种事我熟悉的很,有同伴们帮衬着不会有事的……”
啪——
小伙话音刚落,却听甘子霸猛拍一下桌面,满脸兴奋的对小伙问道:“喂,你刚才说什么?常年在大海里采珍珠?”
小伙吓了一跳,回身对甘子霸说道:“是啊?怎么了?”
“哈哈哈!”
甘子霸大笑三声,来到小伙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点头满意的道:“不错,瞧瞧这精神小伙,是块好料,叫什么名字?”
小伙先是一愣,然后厌恶的别开甘子霸的手说道:“我叫郑三宝,你想干什么?”
六十 求我啊
……
“郑三宝?哈哈哈,好啊,小伙子不错,采了多少年海珠?”
“八岁开始采珠,至今已经九年了……”
面对甘子霸嬉皮笑脸的询问,郑三宝虽然心中厌恶,但想到茶棚内那么多人,而且各个身带佩刀面带杀气,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他的话,好让他不再纠缠自己。
甘子霸上下打量着郑三宝,是越看越满意,最后再次将大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说道:
“三宝啊,听哥哥一句话,采珠这项不入流的工作对你而言,实在太过大材小用,念在你我有缘,哥哥给你指条明路,加入官军,从此以后吃香喝辣的,比你现在这样强出不止百倍!”
“噗……咳咳咳……”
桌边正在喝茶的上衫义隆闻听此言,一口水登时呛到,忍不住喷了出来,咳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除了姜柏以外,他是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甘子霸这话简直跟土匪没什么区别。
“不去……”郑三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甘子霸的提议,“我爷爷年纪大了,我走了谁照顾他?”
甘子霸闻言笑道:“原来你担心这个?没事,只要你肯当本大爷的兵,你爷爷也可以一起享福,到时接到长安买房买地,岂不比现在这日子舒坦?”
郑三宝回道:“多谢客官的好意,只是我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又在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事实上,郑三宝对官军根本没有半分好感,除了云塞军外,所有官兵都横行乡邻,盘剥拿要,可谓无恶不作,他可不想成为他们当中一人被戳脊梁骨。
见郑三宝不同意,甘子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以一股威胁的语气对他说道:“小兄弟,本大爷劝你最好想想清楚,大好的前程就摆在你面前,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
郑三宝回道:“客官不要再劝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不要打扰我了……”
说完,郑三宝扭头就走。
正当甘子霸眯着眼睛打量着郑三宝背影,老者发话了:“客官不要和三宝一般见识,这孩子自小脾气就倔,他不喜欢的事你是打死都强迫不了的,
要怪就只怪我这把老骨头没用,欠了大户雷老虎的债,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三宝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也不会常年泡海里采珠还债。”
甘子霸轻轻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茶棚外走进一群人,为首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一看到老者,立马恶声恶气的说道:“郑老儿,欠我们雷老爷这个月的钱啥时候还?”
老者闻言,立马撇下甘子霸,捧着装有珍珠的渔篓来到那中年人面前:“王管家,这是本月的珍珠,三宝刚从海里采来的。”
王管家一把夺过渔篓,和身后的家丁来到一张无人的空桌上,一把将珠子全倒出……
不一会儿,王管家抓起一颗珍珠对老者怒道:“郑老儿,你是不是在糊弄雷老爷?这种货色也好滥竽充数?你是不是诚心想害我被老爷责骂?”
说完,王管家把手中珠子狠狠朝老者脸上一丢。
老者脸色难堪,低声下气的求道:“王管家,您就高抬贵手,回去和雷老爷多美言几句,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我孙儿能采到这些已经尽力了……”
见到这一幕的上衫义隆,本能的想要起身去帮老者,这是身为武士家族该有的侠义精神。
然而他刚起身,就被刚回到桌边的甘子霸给按了下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你不要插手,我们继续喝茶。”
话毕,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碗津津有味的喝起来。
上衫义隆忍不住说道:“甘将军,阁下难道没看到他们在欺负一个老人?身为大汉官军的你,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在眼皮底下发生?”
甘子霸不紧不慢的说道:“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大汉律法没有规定如何断理家务事,所以还是看个热闹,等事情闹大再处理不迟,喝你的茶,少管些闲事吧。”
上衫义隆脸颊不住抽动,犹豫再三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但一只手却紧紧按住别在腰间的佩刀上,一旦那些人要加害老者,他是绝对要出手的,家族的族规不允许他见死不救。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动静的郑三宝急忙跑出来察看情况,但一见到王管家一行人后,脸上神情登时秃废了下来。
“呦,三宝?你来的正好,来来来过来……”
王管家招呼郑三宝来到自己身边,等他过来后,一把按住他的头俯到离摆满珠子桌子几厘米距离。
“你自个儿看看,这都什么货色,我翻来看去,这里就没有几颗像样的,你这让我如何回去跟雷老爷交差?”
郑三宝咬着牙回道:“王管家,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珠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下海摸珠子都是看运气,摸到什么就算什么,既然这些珠子不好,我再去找就是了……”
王管家松开手道:“再去找?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马上就要到期了?你就算现在出发,光走到海边也要三五天吧?这来回至少也要十来日,还有时间交珠子么?”
郑三宝无言,咬着牙努力思索对策,边上的老者也是默默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过了不知多久,王管家道:“看样子你们也没辙了对么?这样吧,我们雷老爷说了,实在交不出珠子的,就把你郑家那块祖地卖给雷老爷吧,
雷老爷说了,只要你们肯卖那块地,以后欠的钱不但一笔勾销,还会再另外给你们一笔钱,这样的好事哪找去?”
“绝对不成!”老者和郑三宝异口同声的拒绝。
郑三宝道:“那块地是爷爷世代祖传,岂能卖与他人?”
王管家脸色一变:“不卖?那好!把这个月所欠的珠子都交出来!”
郑三宝登时无语,捏紧拳头愤恨的看着王管家,却又无可奈何。
老者忙对王管家求道:“王管家,你就行行好,宽限我们几日吧,念在平日里我们都准时还钱的份上行不?”
王管家闻言冷哼一声:“郑老儿,瞧你这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每月本就该按时还本息,怎么到你嘴里好像多了不得似的……”
老者顿时哑口无言,只能露出一脸哀求的表情,奢望王管家能网开一面。
王管家叹了口气,对老者说道:“郑老头,还是听我一句,那块祖地你还是卖了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我们雷老爷一向都以德服人,只要你肯卖了那块祖地给雷老爷,雷老爷说了价钱绝对从优,不会亏了你的。”
“不行!”郑三宝断然体老者拒绝道,“那块祖地是爷爷以后要入土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强占……”
“说话注意点,什么强占?”王管家顿时怒了,“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雷老爷可是诚心要买你爷爷的地儿,再说你不看看你家都过成啥德性了,活着就那么难了,还想着死后的事?”
“姓王的,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郑三宝被彻底激怒了,抄起一把柴刀指着王管家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今天就是冲我爷爷家那块祖地来的对不对!告诉你,想要那块地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敬酒不喝喝罚酒!不开眼的东西,你以为拿把柴刀就能吓唬你王爷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染坊不用料了!”
王管家背负双手,一脚踢翻摆满珍珠的桌子,对身后的“苗衣家丁”大声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都吃谁的饭?砸啊!”
话音刚落,那些家丁立刻开始掀桌踹凳,连同茶棚外烧水的炉子都被掀翻,引来无数人侧目,郑老头早已吓得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茶棚被掀翻打烂。
“我跟你们拼了!”
郑三宝忍无可忍怒吼一声,提刀一个纵身向王管家扑去。
“去你x的……”
结果郑三宝双脚还未离地,就被王管家一脚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说道:“郑三宝,亏你也练了几年花拳绣腿,就不知道跟人过招最忌讳双脚离地么?看样子你采一辈子海珠得了。”
郑三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再次向王管家扑去,然而结果和上次一样,依旧被王管家几巴掌扇翻在地,滚到了甘子霸脚下。
“小子,要本大爷帮忙么?只要你同意当官军,我立马让他们磕头给你认错……”甘子霸略带玩味的对躺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郑三宝说道。
“我死也不当官兵!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郑三宝倔强的爬起身,拿起柴刀再次扑上去准备挨打……
“挺倔的,是块当水兵的好料……”甘子霸笑了笑,大声对郑三宝吼道:“喂,只要你来求本大爷,本大爷就帮你把这件事摆平,成不成就看你自个儿的了,好好考虑下吧……”
说完,端起茶碗,津津有味的看着茶棚内众人互殴。
六十一 以德服人
……
“砰~”
郑三宝再次被鼻青脸肿的揍到甘子霸脚下,痛的事呲牙咧嘴,王管家一行人则慢悠悠的走到郑三宝跟前。
“郑三宝,你服不服?”王管家一脸阴沉的问道,“服的话就去劝劝你爷爷,让他把地早些卖给我们雷老爷,也好少受这皮肉之苦。”
郑三宝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一脸怨恨的看着王管家,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我郑家祖坟,你休想拿了去!”
“真是冥顽不灵!”王管家冷哼一声,随后手一挥,命人把郑老头抓到身边。
“最后问你一遍,劝不劝你爷爷卖地?否则我连你爷爷一块儿打!”
面对至亲威胁,郑三宝顿时慌了神:“王管家!我爷爷年岁大了,你连个老人都不放过么?”
“我也不想啊!”王管家道,“怪只怪你爷爷欠了雷老爷一大笔钱,要不拿那块地来抵债,猴年马月能还清?”
话毕,又看向郑老头道:“郑老儿,你也不想看你孙子成天泡在海里采珠吧,那可是拿人命在给你还债啊,就不为你孙子想想?
有今天这一切还不是你咎由自取,年轻好赌欠了那么多钱,逼的你儿子被海浪冲走丧了命,要不是雷老爷看你们可怜借你钱还赌债,怕是你们一家早被赌庄的人打死了!”
郑老头老泪纵横,不住抽噎着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我,儿子也不会死,儿媳也不会跟人跑了,留下我这把老骨头能有什么用,卖,我卖!”
“爷爷,不能卖啊!那可是咱的祖地啊!”郑三宝苦苦劝道。
但郑老头心意已决:“三宝,爷爷不能再让你跟着受累了,王管家说的没错,都是爷爷年轻时犯的错,不该让你来承受,看你每天泡在海水里,我这心也难受的紧啊……”
王管家闻言,大声说道:“来人,取纸墨,让郑老头画押……”
“爷爷啊……”郑三宝无力的跪在地上哽咽的哭泣了一声。
“喂……”这时,甘子霸用脚轻轻踹踹郑三宝,小声说道,“想好了没?你家祖地就要没了,还不求本大爷么?”
郑三宝捏紧拳头一言不发,心中挣扎万分。
甘子霸继续蛊惑道:“其实我以前跟你一样,看不起官兵,觉得官兵就是一条条凶牙利爪的狗而已,
但自从当了官才知道有什么不好,这其中滋味儿让人欲罢不能,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欺负么?
就因为你不是官兵,背后没人给你撑腰,才让这些恶人为非作歹肆无忌惮,你想想你要是军中之人他们还敢如此欺负你们么?还敢强买你们家的地么?”
郑三宝嘴角不住微微抽动,甘子霸见此,知道他已心动了,与是继续“煽风点火”:“其实当官兵有什么不好?每月有俸禄拿,顿顿吃的饱,立了军功还有赏赐,没准几年下来还能混个官儿做做,不比你每天采珠子强?”
“好,我当官兵!”郑三宝立马大声说道,“只要能保住我家的祖地,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好!”甘子霸闻言一拍桌子,立马起身大吼一声,“既然你应承了,那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本大爷的事!这趟浑水我甘子霸搅定了!”
说完大步走到王管家面前,咧着嘴插着要说道:“喂,听到没有,现在郑三宝是本大爷的兵了,识相的赶紧滚蛋,要不然本大爷就对你不客气了。”
王管家眉头一皱,望着甘子霸精干的身躯,尤其胸膛那条海蛟纹身时,心中开始怀疑他的来历。
良久,王管家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何必管这闲事?”
甘子霸冷哼道:“少**废话,没听本大爷说么?现在郑三宝是本大爷的兵,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本大爷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兵让你们这群无赖随意欺负!”
王管家脸色一沉:“外乡人,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雷府是什么地方,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来雷府做客,雷老爷开门欢迎,但要来闹事?就怕你们几个没命回去!”
甘子霸闻言怔怔的看了王管家一眼,随后眼神一凝,一记重拳狠狠砸在王管家小腹。
“呃……”
其实王管家早有防备,可甘子霸出拳速度实在太快,来不及做出反应直接就被打的弓起身子忍不住呻吟一声,倒退数步。
而甘子霸并没有见好就收,一个纵身向前一步,扯住王管家头发,死死往自己腰间一拉,随即抬起左膝,直冲他门面而去。
“砰……”
瞬间,王管家脸上挂了彩,还被揍断了一颗门牙。
“妈的,敢威胁本大爷,本大爷这辈子最痛恨有人威胁我了,今天就让你知道本大爷这条龙能不能降服你们这几条水蛇!”
一记记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王管家身上,打的他毫无招架之力,与之前暴揍郑三宝判若两人,非要形容此时场景,那就是一个成年人在欺凌一个幼童般无疑。
“上啊!”
周围的家丁好一会儿功夫,终于反应过来,一起举起哨棒试图要给王管家解围。
但是他们刚起身,上衫义隆和周围另一桌的四名士兵也动了,整个茶棚内外顿时打作一团……
一刻钟后,这场群殴落下帷幕……
“服不服,地头蛇?”
甘子霸骑在王管家身上,拎着他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
此时的王管家早已被揍成猪头,而他带来的十几个家丁此刻也全都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这场斗殴甘子霸六人完胜,甚至自己这边都没人挂彩。
“好汉别打了,我服了……”
王管家含糊不清的求饶,心中暗道这次真倒了血霉,居然碰上这么群凶神恶煞。
“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再要找郑家麻烦我连他也一起打!滚!”
甘子霸怒吼一声后,松开抓王管家的衣襟,随后起身双手叉腰,玩味的看着他们。
王管家在家丁的搀扶下,艰难的起身,看着甘子霸放起嘴炮:“今天算你狠,不过你得罪了雷府,雷老爷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抹干脖子等死吧……”
甘子霸闻言作势挥拳,吓得王管家他们赶紧溜走。
甘子霸冷笑一声,回到狼藉不堪的茶棚内,对郑三宝说道:“没事了!待会儿随我回去,本大爷带你认识下营中兄弟。”
郑三宝也是暗自震惊甘子霸身手了得,那王管家曾经可是附近有名的拳师,他居然轻松的将他压着打,还有周围那些官兵,同样各个出手狠辣,不由心中对官兵印象改观了些许。
但郑三宝摇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走,那雷老虎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要走了,爷爷可就得遭殃……”
“那你说怎么办?”甘子霸问道。
郑三宝说道:“你可是答应我了,只要我当你的兵你就会把这事处理妥当,可千万不能反悔!”
甘子霸摸摸脖子,嘴里嘀咕几声问道:“那好,你告诉我雷府在哪里……”
……
距离瓦人镇三十里外的南城府,是岭南区域数的上号的大城了,城中四通八达,商人叫卖吆喝不断,相比其他村镇,也算得上时繁华富庶。
而座落在城中北面一座巨大的府邸,上书匾额“雷府”,就是岭南有名的豪绅,绰号雷老虎,雷彪家的住所。
此刻,四十五岁的雷彪,一身二百多斤肥肉正跪在一间佛堂内对着一尊佛像祈求着什么……
“佛祖保佑,能早日让我雷彪找到个得意女婿,把我那丫头赶紧嫁出去,只要能了这心愿,你要什么跟我说一僧,吾一定满足你啊,您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则个人很开明的……”
雷彪抄着类似前世一口福建口音,不住的念念有词。
其实,雷彪今日求佛就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自己的唯一的女儿雷凤娇已经二十有二了,可至今没能出阁。
这雷凤娇也算是城中乃至岭南出名的美人,按理早该出嫁,只是这雷凤娇太过泼辣,又好习武,为人性子火爆,上门提亲的人见过几面无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夺路而逃,久而久之这婚事也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雷彪求完佛后,直起肥硕的身躯,回头对门外的家丁说道:“快午斯(时)了吧,王东来回来了没有!”
家丁忙道:“回老爷的话,还没有王管家的消息。”
雷彪伸展下双臂说道:“王东来这家伙办斯吾很慌(放)辛,自(只)斯他动不动就要挥拳头打人,这点很不好,要以德服人才辛……”
家丁忙道:“老爷说的对,老爷,午时快到了,该吃饭了吧?”
雷彪吼道:“次次次(吃),你就知道次,你斯不似饭桶投胎啊,老爷还要出去一趟拜会下城主大人,赶紧去备厕(车)……”
家丁赶忙前去准备车驾,而雷彪则回到自己房间,往自己手指和脖子上挂满了金玉之器,对着铜镜来回照了数遍。
“算了,不带那红宝石截子了,以免太过造腰,做人还是低调一些,该以德服人……”
说完,雷彪摘下中指上那颗有鹌鹑蛋大小的纯红宝石戒指,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六十二 馊主意
……
“城主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您务必要搜(收)下,不然,吾晚桑碎不好觉的啦……”
城主府内,雷彪与城主邹青生对席而坐,将一个装有十颗黑色珍珠的盒子慢慢移到邹青生身前。
邹青生叹了口气,瞥了眼那盒子,虽然眼中充满了贪婪,但还是克制住诱惑,把它推回雷彪身边,为难地说道:“雷老爷,您还是拿回去吧,在这城里其他事您尽管开口,但这事我真办不了……”
雷彪嬉皮笑脸的又把木盒挪了回去:“城主大人,您就帮帮忙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岁数也大了,这要再嫁不粗去,我雷家就绝后了,
我自道你在岭南人面很广,不求找个当官的做我女婿,只要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就好,自要这事办成了,我还有重谢,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邹青生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脸上神色难堪至极。
雷彪也移动肥硕的躯体来到邹青生边上满脸堆笑,等着他回话。
良久,邹青生回头看了眼雷彪,继续摇头道:“雷老爷!雷员外,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捞钱有一手,可管教女儿怎么就这么……唉……
女儿家就该学学女红,有钱的就再学些音律诗词,这成天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
“似似似,城主大人说的似,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娘又走的早,不是怕她委屈嘛,所以,还请城主大人务必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帮在下这个忙,要不然,我雷家可就后继无人了!”
雷彪低声下气的对邹青生哭诉着,说到底还是雷彪太过溺爱这个独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由着她,自然就造成了雷凤娇刁蛮任性的性格。
邹青生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对雷彪说道:“雷员外,这人我是不敢再给你介绍了,这城里城外多少富家公子被你女儿揍的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加上岁数也不小了,再想正当的找个相公怕是很难了……”
“城主大人……”
“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邹青生按捺住雷彪的话,接着说道:“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这南城府你是别想再找到乘龙快婿了,应该把目光放远些,去城外找找……”
雷彪眉头一皱:“可似,外面找到的怕是也会被我女儿吓跑啊……”
邹青生双眼一眯,小声说道:“你傻啊,不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还怕你看中意得女婿跑了么?”
雷彪忙道:“不行不行,我女儿还未粗阁,似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做出这种丑事来?”
邹青生道:“那你是要雷家香火,还是你女儿清白?雷员外啊,你女儿都二十二了,不小了啊……”
雷彪瞬间沉默,仔细想了想微微点头:“说的也斯哦,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他就是我雷家女婿,那也不算毁了女儿清白,嘿嘿嘿,多谢城主大人指点,多谢多谢……”
邹青生笑着指了指雷彪笑道:“雷员外,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雷彪拱手说道:“那城主大人你先忙,我有急事先回去了,告辞,改日再会……”
说完,雷彪屁颠屁颠的跑出城主府,扬长而去。
……
出得城主府,雷彪满脸喜色,在路过一片街坊时,甚至开心的朝人群掷出一堆铜钱,引得众人哄抢。
“哈哈哈,好主意啊……”
雷彪现在完全沉浸在即将要抱孙子的喜悦当中,笑的脸上肥肉和胡须不住起伏抖动。
等回到雷府时,管家王东来已经回来了,和一干家丁正浑身带伤的站在庭院内。
雷彪一见到他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走到王东来跟前打量了一圈,奇道:“你们这似遇到劫匪了么?怎么被人打的亲妈都不认似?”
王东来委屈的说道:“雷老爷,小的按您吩咐去瓦人镇收这个月的珠子,顺便买郑家那块祖地,可不曾想,郑家那小儿居然找来一群外乡人对小的是一顿拳打脚踢啊。”
雷彪闻言,顿时怒上眉梢:“什么?一群外乡人也敢在这里撒野?那姓郑的似不似活的不耐烦了?
欠我那么多钱还了私(十)年都没还清,居然还敢叫人来打我的人?看来根本就没把我雷彪放在眼里!”
王东来忙道:“可不是么,那郑老头当年可是哭着问你借钱还赌债,不想居然恩将仇报,实在过分!”
雷彪刚要喊人准备前往瓦人镇,但刚抬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眯着双眼疑惑的问道:“你跟我说斯话,似不似你故意刁难人家,人家才打你的?”
王东来心头一紧,忙摇手说道:“雷老爷明鉴,我可是好好跟他们谈价钱的,但郑家老小非但不答应不说,还联合那四五个外乡人一起揍小的,
当然,小的也还击了,可那几个外乡人出手狠辣,尤其那个赤着上身,印有纹身的好不厉害,我们都打不过他啊……”
“真似岂有此理!”雷彪怒道,“老爷我一向以德服人,那群不自好歹的东西居然不领情,看来不给他们一点搜段,是不知道岭南有我雷老虎这号人!
叫人,立刻叫人!”
雷彪大手一挥,很快五六十个护院手持水火棍,一脸煞气的站成一排,等候雷彪下令。
就在这时,长廊内响起一阵女声:“对方也就几个人,你们几十个人去对付他们好不威风,丢不丢人!”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名腰缠皮鞭的美娇娘满脸寒霜的踏步走来,身上劲装将她火辣身段衬托的淋漓尽致,惹人遐想翩翩。
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雷彪之女,雷凤娇。
雷彪一见到女儿,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笑嘻嘻的对她说道:“女儿啊,你不在房中呆着出来干什么?对了,爹命伙房给你尊背(准备)的乌鸡汤你喝了没有?”
雷凤娇瞪了雷彪一眼说道:“爹,听说王管家被人打了?告诉我那人在那,看我不把他撕下一层皮来!”
雷彪顿时感到头大,不住好言相劝:“女儿啊,则不关你的似,爹会粗理好的,你自管呆在家宗,哪里都不要去,听话啊……”
雷凤娇眉头紧锁,不理会雷彪,而是望向被揍的爹妈都快不认识的王东来:“说,打你的那几个外乡人在哪儿?岭南这片还没几个人敢对雷家不敬,他打你就是在打雷家的脸,这口恶气必须得出!”
王东来刚要开口,雷彪忙制止他说道:“女儿啊,爹嗦了,则件斯爹会处理好的,你就不要管了,这几日哪里都不尊去,乖乖呆在家里,听话啊……”
“你给我闭嘴!”雷凤娇怒喝一声,“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你个雷府当家人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被女儿一通奚落,雷彪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低声下气的讨好雷凤娇:“女儿啊,你不要激动,爹现在不就是尊背去遭回仓子么?”
雷凤娇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以为人家没手没脚,等着你去打上门?没听王管家说他们都是外乡人么?打完人一走,你上哪儿找去?”
话毕,雷凤娇又怒目瞪向王东来:“你不是常吹嘘自己拳镇岭南无敌手么?
现在看看自己这幅尊容,也好意思成天吹牛,十几个人被四五个人打成这副德性,雷家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王东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雷家大小姐性子跟他身材一样是出了名的火辣,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暴揍,整个南城府所有跟她提亲的公子哥就没有一个不被揍的哭爹喊娘。
当然关键是,这个美娇娘武艺还不低,曾一人一鞭追着一队打家劫舍的山贼整整两条街,其中有两人被她用鞭子抽的已经生活不能自理,其余的也都浑身鞭痕被倒吊在城门口两天一夜,奄奄一息差点嗝了屁。
所以,雷凤娇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只能远观不能触碰,否则必备哲的鲜血淋漓。
见王东来不说话,雷凤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一名家丁说道:“你们是在郑三宝茶棚内挨的打对吧?立刻带我去,想要找回场子就必须从他身上着手!”
砰——
雷凤娇话音刚落,一群家丁就从大门外被掀了进来。
巨大的动静立刻引起雷府上下的注意,就在雷彪、雷凤娇要看清缘由之际,大门口响起了甘子霸嚣张的声音:“雷老虎在哪?本大爷有事要找他商量,欠揍的只管过来试试……”
却见甘子霸半身**,摩拳擦掌的步入雷府上下的视线。
与甘子霸一道同行的,还有上衫义隆和郑三宝二人,以及四名甘子霸亲兵。
雷彪见此,立刻咆哮道:“大胆,你似什么人?胆敢在我雷府撒野?”
甘子霸看看眼雷彪,侧头对郑三宝问道:“这个就是雷老虎?”
郑三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甘子霸登时上前一步,对雷彪说道:“你就是雷老虎?正好,本大爷长话短说,他郑家欠你的钱从今以后就包在本大爷身上了,想要的话就来找我甘子霸,有意见么?没有就这么定了!”
话毕又转身对郑三宝说道:“好了,你的事本大爷处理完了,现在该跟我回船上登名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