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直奔敌巢
……
十一月二十七日,距离土斤泽百里之外方甘山,段颎领凉州士卒合计一万三千人,战马两万五千匹驻扎在此。
其中武起所练四千新军也在军中,全由段颎亲自率领,为了缅怀昔日魏闵之情,特给这支部队取名为“魏武卒”。
军中主将除了段颎外,还有左右行军司马田晏、夏育,以及昔日段颎旧部张恺。
今年的冬天依然和往常一样十分寒冷,但好在是入冬至今依旧没有下雪,倒是免去不少麻烦。
行军大帐内,段颎和田晏、夏育、张恺几人围坐在篝火堆前烤着冻硬的胡饼(馕饼)。
由于胡饼易保存,即便夏天也不会很快变质,且一张胡饼价格低廉,面皮厚重,混合着热汤也基本够成年壮汉一顿所需,倒是极其受军中和民间欢迎。
待张恺烤好胡饼后,撕开一半递到夏育手中,对段颎建议道:“段将军,盘踞在土斤泽内外的羌人有十万之众,如果正面迎击,
我军定会付出巨大伤亡,末将建议寻找险要地势设立防御工事,引诱敌军前来进攻。”
段颎摇摇头道:“不行,先不说在此地形不如叛羌熟悉,即便真有合适设立工事之地,那也会耗费大量时日,等工事布置完毕,
羌人怕是早就有所准备了,这样等于是攻守相易,我们骑兵优势就荡然无存,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更何况,我大军此次所携带军粮只有十五日,如今已经过去七日,设立工事以逸待劳,只会加剧粮草消耗,
万一被羌人察觉军中缺粮,只需以优势兵力对峙,等粮草一空,我们就只能无功而返,甚至有被反杀风险。”
田晏说道:“那按段将军之意,该如何应对?”
段颎笑道:“羌人在塞外生活习性你们怕是有所不知,战时而聚闲时即散,只要我们能将他们营地各个击破,
就能在士气上压过一头,也能从他们营地获取补给,更能让他们部落彼此畏首畏尾,不知我军深浅,
如今正值冬季,是一鼓作气消灭羌人的绝佳时机,这一次,本将军就要一劳永逸,将这支叛羌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各人闻言热血沸腾,羌人危害西北多年,是时候给他们一次灭绝性打击了。
段颎取出一张情报司绘制的羊皮地图,指着土斤泽内一处标有羊山的地方说道:“此处名为羊山县,周围地势平坦,适合我军布阵而战,是努努巴特尔的羌营集结地,他所部带甲之士约有四千余人,部落人丁三万多,
本将军决定,对元獒第一战,就从努努巴特尔开始,想必元獒已经得知我们的到来,定会带军前来拖延我们的军队,务必要赶在他之前,先击破羊山县!”
计划敲定,大帐内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回营集结军队,准备对羌人发起决战。
……
羊山县内,从土斤泽城池内回来的努努巴特尔立刻召集部众。
“老子手里才四千多人,凭什么给你元獒当马前卒送死?段颎要那么好对付,当初夏州三万大军就不会被他所率八千步卒一天攻破,要死你去死,老子还是去西域躲躲,没准还能在那边称霸一方!”
努努巴特尔压根就没想跟段颎死战到底,只是召集部众和精壮,命他们收拾细软和行军干粮准备跟自己一道跑路,至于那些老弱,他早已放弃了,任他们自生自灭。
就在四千部众集结完毕,努努巴特尔准备下令时,羊山县外响起一声沉闷的号响。
“怎么回事?”努努巴特尔闻声急忙攀上县城土墙。
结果,他看到一片旌旗在寒风中浪涛席卷,登时明白这是段颎的大军到了。
“该死!”努努巴特尔狠狠的锤打一下土墙,“还是晚了一步,这群凉州官兵居然来的这么快,看样子是走不成了!”
嘀咕完后,努努巴特尔回身对集结的部众大声吼道:“勇士们!城外有一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凉州官兵想要来剿灭我们!我需要你们随我一道,将那群官兵击溃!
一旦羊山县被官兵占据,那么你们的家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拔出你们的刀,举起手中的枪,跨上战马,将他们全部冲垮!”
“嗷嗷嗷~~”
羌人部众大声嚎叫起来,虽然这几年一再遭受失败和挫折,但他们内心却依然充满傲慢,对昔日为奴的凉州中原人十分不屑。
与是,在努努巴特尔的鼓动下,四千羌人策动战马,义无反顾的冲出羊山县城,朝汉军猛扑过去。
“将军,他们好像冲过来了!”
站在段颎身边的一名魏武卒小校紧张的嘀咕一声,却被段颎听到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冲过来的敌骑,语气冰冷的吼道:“全军听令,凡有喧哗者,一律军法从事!专心结阵,准备作战!”
“喝~~”
段颎冷漠无情的话语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恐惧,四千威武卒大喝一声,迅速结成战阵,死死盯紧骑兵逼近。
“一百五十步,长弓手准备!”
“咯吱吱……”
羌骑逼近,测距手大吼一声,一千张足有一米五长的步弓齐齐拉开弓弦,列阵在长盾阵后,仰空对准了前方。
“一百二十步,放!”
“嘣~~”
“呼~~”
数个月的刻苦训练,魏武卒士兵在这一刻发挥了实效,只闻一阵整齐划一的绷弦声起,一千支羽箭如流星贯月,从半空中黑压压的落向气势汹汹的羌骑。
“噗噗噗……”
“吁……”
“啊……”
瞬间,羌骑阵中一片人仰马翻,无数的骑兵在箭雨无情侵袭下,凄惨的倒落尘埃,被身后铁蹄踏成肉泥。
一名头戴胡圈的羌骑不停挥动手中狼牙棒,将迎空贯落的箭雨扫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夹紧马腹继续向前冲刺。
可惜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接钉在马首要害上,随着战马发出一声犀利的嘶鸣,连同羌人一道狠狠的甩在干硬得地面上。
“噗~~”
那羌人猛吐一口黑血,就这样被摔碎五脏,七孔流血而亡。
另一名骑兵身体挂在马身一侧,用一面圆盾护住自己头颅和马脖,本以为能避开死亡,但最终马速失控,被前方倒地的马匹绊到,在马身掀翻一刹那,他沉重的身躯被狠狠向前甩出数米远,最后一头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砸碎天灵盖而亡。
还有一名羌人将领,牵引三马利用高朝的骑术左右逢源,避开箭雨袭击,眼看就要冲出死亡禁区之际,却不想在再次跃向左边马背时,战马马失前蹄,一个俯身,让他胯下落空,一脚踏在地面上,直接踏断了他的脚骨,重重坐在地上。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眼泪也不自觉的从眼眶落下,但随即就被身后的骑浪淹没。
这一波箭雨,至少造成三百骑伤亡,多是自相践踏造成,弓箭直接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劲弩!”
“射~~”
长弓手退后,手持臂张弩的一千士兵呈一字排开,列为两阵,将粗重的弩箭对准进入百步以内的羌骑。
“骑兵收拢,加速冲锋,勇士们,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凉州奴隶全部冲垮踏碎!”努努巴特尔大声嚎叫指挥起来。
在他的命令下,原本四散而开的骑兵在进入百步距离开始向努努巴特尔中军集结,面对防御严密的阵型,只有密集的冲锋才能一举冲垮。
这本是兵家大忌,密集的阵型很容易受到远程打击的照顾,不过努努巴特尔见对面箭雨停止,觉得敌军官兵不会再放箭雨,才大胆的合围进攻。
但是,如果他知道汉军最得意的远程冷兵器是弩的话,他定会为自己方才的决定后悔一辈子。
不过,他马上要后悔了,或者说,没机会后悔了。
“放~”
“呼~~”
一声军令,五百支弩箭呼啸着从长盾后直冲羌骑而去。直线射击最喜欢的就是那密集的阵型,根本不需要刻意去瞄准,凡是弩箭离槽刹那,必能收获成果。
“噗噗噗噗……”
“吁~~”
羌骑阵前再次人仰马翻,一支支弩箭直接破开骑兵身上薄薄的甲胄,破开躯体带出一朵朵娇艳残忍的血花绽放。
“放~~”
又是一声令下,另一组五百支弩箭再次绷射,同样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段颎看着羌骑如多米诺骨牌那样,层层叠叠翻滚在地,心中不由感慨,有这样的精良的兵器,还愁无法主导战争走向么?或许这就是白麒所言,实力才是一切本源吧……
努努巴特尔看着周围的同伴如此轻易就被对方的箭矢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自己却始终进入不了汉军五十步,不由开始心惊胆颤,慢慢的放慢马速,左右而顾,似乎在寻找可以逃跑的合适方向。
“呜~~”
就在这时,又一阵号角声响起,努努巴特尔向声源方向望去,却见左侧一支两千人的铁甲骑兵向自己滚滚而来,为首一员汉军武将手持长槊,如猛虎扑兔般长驱直入。
一一零 斩草除根
……
“不好,中计了,撤,快撤!”
见到汉军骑兵逼近,努努巴特尔吓的是魂飞魄散,忙命大军向另一侧撤退。
然而,刚命令全军转向,却见原本空旷的道路也飘起成片鲜红的旗帜,却是又有一支骑兵向自己杀来。
“可恶,被合围了!”
现在的努努巴特尔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中了段颎的诱敌之计,难怪段颎如此坦然会以步兵结阵正面硬悍羌骑,原来这是人家挖下的陷进,就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但现在努努巴特尔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田晏和夏育所率领的两支骑兵呈左右夹击之势,留给段颎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退守羊山,要么赌上一把,突破段颎的步兵战阵逃出生天。
也不知努努巴特尔是怎么想的,紧张之余居然指挥全军向段颎的步兵战阵扑去,而不是回羊山县收缩战线,举族死战,等待其他羌族部落的援军到来。
“勇士们,跟段颎拼了,跟我杀~~”
但闻努努巴特尔暴喝一声,率领剩余不足三千骑兵向着魏武卒迎面扑去。
见到羌骑不顾一切向自己扑来,这些初次上战场的魏武卒士兵心中紧张不已,不少人握紧手中的刀枪,刀盾手更是把头埋进盾内,试图驱散心头的恐惧。
段颎见到这一幕,只是默默的拔出环首刀,将刀柄尾端金属环孔上的一条细链在手腕上缠绕几圈。
尔后策马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将士们,羌人危害凉州多年,今天,是你们扬名立万,为西北百姓复仇的好日子,
羌人的确凶残,但你们不要害怕,方才你们也见到了,羌人在弓弩射击下不堪一击,而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却奈何不了你们,
他们的弓箭射不穿你们身上的铠甲,刀也劈不到你们的躯体,你们的兵甲远比他们的破铜烂铁要精良百倍,
无需害怕他们,只要你们听从号令,结阵迎敌,就如同平日操练那样,将手中的兵器送入敌人的躯体,带出鲜血就行了,
相信你们自己,你们能做到,因为你们肩负着所有西北百姓的安危,他们将因为你们存在才可以安居乐业,
你们的父母妻儿也会为你们感到骄傲,魏武卒的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将那些为祸多年的羌人一举肃清,
用他们的生命给自己和家人争取一份家业,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在百年后提起你们的名字可以挺直胸膛向世人炫耀,
所以,你们不必害怕,该害怕的是羌人,因为现在是我们在进攻!是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作战!
你看那些羌人,他们是在进攻么?不,他们这是在逃,他们已经怕了,正因为怕了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从你们身边逃跑,
你们想让这群可以换取富贵在军中立足的军功从眼皮底下溜走么!为了你们的家人和前程,为了西北百姓,为了大汉王朝边疆的安宁,
本将军需要你们拿出勇气,魏武卒的汉军将士们!把这些畜生全部送入地狱吧!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段颎彻底点燃了威武卒新军的士气,只闻阵阵呐喊透宇苍穹,刀盾手用戚刀奋力击打着盾面,高耸入云的长矛不时上下耸动。
这一刻,这些新军将士克服了恐惧,专注的盯着那些逼近五十步范围的羌骑。
“弓弩手,再给他们一箭!”
段颎一声令下,已劲弩手,再次将装填好的臂张弩冷漠的对准了那些羌骑。
“放~~”
犀利的铜哨声此起彼伏,弩箭在弓弩手扣下扳机那刻,脱槽而出,如流星赶月向羌骑疾驰而去。
五十步距离,将弩箭可怕的杀伤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支支高速旋转的弩箭直接没入那些命中目标的躯体,把他们一个个带离马背。
努努巴特尔心都在滴血,暗叹对面汉军的弩箭威力为何如此巨大,射程远,命中高,关键还能能在百步之内轻易撕开自己部众身上所披的锁甲,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些倒下的骑兵哪个不是骁勇的武士,在努努巴特尔心中,这四千人可都是自己能在眼下有话语权的代表啊。
可现在,他们毫无意义的折损在冲锋的路上,至今都没能带走对面那支步兵哪怕一人的性命,实在是让努努巴特尔感到头皮发麻。
不过,现在一切后悔都来不及了,努努巴特尔只能率军继续向前冲去,否则,今天便极有可能要葬身在这里了。
他,不想死!
五十步距离,虽然弓弩对羌骑造成了重大伤亡,但他们还是转瞬冲至阵前,一场近身肉搏在所难免。
“长矛列阵!”
“喝~~”
一声令下,长足三米五的长矛缓缓平压下来,抵在长盾缝隙角口处,将冰冷的破甲矛刃对准了敌人。
努努巴特尔远远望去,那如林般的长矛宛若一条条漆黑的毒蛇,让他只感头皮发麻。
“杀啊~~”
羌骑终于杀到了阵前,冲在最前的数十骑羌人脸上狰狞无比,表情扭曲的大声吼叫着。
“刺~~”
“噗呲~~”
“砰~~”
“吁~~”
就在骑兵要撞上长盾一刹那,搭在盾沿上的长矛闪电般刺出,直接将那些骑兵人马一道捅了个血窟窿,一时间人马俱翻,一条条身影躯体惨叫着扎入长矛。
一名羌骑的坐骑被长矛捅中脖颈,在战马痛苦的挣扎中,将马背上的骑兵甩入步兵战阵,不等他落地,就被高束的长矛直接贯穿躯体。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一匹战马狠狠撞上面前的长盾,可那刀盾手却咬牙死死顶住盾牌,尽管双腿都已经颤抖不止,却依旧没有退缩半步,直到马力耗尽,身后的同伴用长矛将他面颊洞穿为止。
“下来吧你~”
一名刀盾手将一错开长矛袭击的羌骑用盾牌朝上狠狠一抬,直接将马背上的羌人掀入自己阵中。
不等那羌骑起身,就被那些弓弩手用匕首和短刃给扎的血肉模糊。
骑兵的进攻受挫,努努巴特尔看着两面夹击的汉军铁骑即将逼近,为夺生路索性把心一横,提着狼牙铁杵从马背上纵身跃入威武卒阵营,利用自己的身手在半空中奇迹般的格开数条刺向自己的长矛,稳稳的落入地面。
“给我让开~”
努努巴特尔不停挥动狼牙铁杵,逼退靠近的官兵,想要凭借血勇杀出重围。
然而,这不是武侠玄幻,威武卒士兵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迅速反应过来,那些充作步兵的弓弩手立刻围住他,最后趁其露出一个破绽之际,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压住,不让其动弹。
努努巴特尔大声呼喊咆哮着,那头金钱鼠尾现在也早已散乱不堪,如同恶鬼一般。
“噗呲~”
“呃~嗷~”
忽然,努努巴特尔只觉垮下一凉,下一刻一阵钻心的剧痛袭遍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嗥。
却是一名汉军士兵直接用短刃削掉了他那平日引以为傲的阳锋……
看着自己下半身满是鲜血,精神和**双重折磨之下,努努巴特尔直接昏死过去了,随后被那些杀红眼的魏武卒士兵乱刀砍成血人。
强奸犯的后代最终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羌人,纳命来!”
“今日,便是尔等死期!”
魏武卒士兵与羌骑鏖战不过半刻,田晏和夏育的骑兵终于赶到,对羌骑采取三面合围之势。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早已魂胆俱丧的羌人在失去指挥将领后,终于丧失看最后一丝勇气,哭喊着下马丢下兵器,跪在地上大声向汉军求饶。
此战就此落下帷幕,以段颎的压倒性胜利完胜此次战斗。
而那些投降的羌骑,在段颎一声令下全部斩首,根本没有给他们半点活路的机会。
并非段颎残忍,而是这些年他深知羌人反复无常的天性,留下他们只会给这次剿灭元獒的计划徒添变数,更何况,段颎本就是冲消灭羌人所有有生力量来的,这倒是受了白麒屠西域的启发。
……
这场战斗,四千羌骑全部被汉军全歼,己方损失仅一人,各级将领对此非常满意,决定对羊山继续发动进攻,顺道补充已经不多的军粮。
羊山县的城防更是惨不忍睹,仅一人高的土墙根本无法抵挡住汉军进攻,仅半个时辰不到,汉军就已经将旗帜插在了城头上。
这也从侧面反应羌人根本不善治理城镇……
“搜刮一切可用的东西,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快!”
段颎一声令下,羊山县内那些羌人老弱可就遭了殃,汉军士兵粗暴的撞开他们居住的房屋,二话不说直接翻箱倒柜,将那些牛羊也全部抢走,谁要敢反抗,轻则喝骂,重则直接拳打脚踢,甚至刀斧临身。
“呕……”
与那些乐此不彼正在搜刮军用物资的老兵不同,魏武卒士兵有大半正蹲在土墙前干呕不止,即便那些没有呕吐的人也是背靠墙面呆坐在地上,各个脸色发白,被那些老兵见到难免嘲讽几句,不过那是没什么恶意的。
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实战,也是第一次杀人见血,在战斗结束后,随着战意逐渐退却,立刻不适应起来。
段颎欣慰的看着那些魏武卒新兵,不时的点点头,最后轻叹一口气,暗自说道:
“吐吧吐吧,多吐些,吐多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开始你们才真正算的上是军士,不过这还不够,
你们还需要经历好几场战斗才能真正脱胎换骨,成为军中精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
一一一 野望
……
“段将军,尝尝我这手艺,看看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张恺端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羊骨汤,来到段颎所在屋内,并亲自给他盛上一碗。
段颎喝下一口羊汤,顿时赞不绝口:“不错啊老张,这熬汤手艺比以前更涨进了,羊骨炖的稀烂,膻味也不重,喝上一碗真的浑身舒坦……”
张恺笑道:“要不是这里没好的佐料,这羊汤绝对更加美味。”
“你也喝……”段颎让张恺坐下后,眼神瞟向边上的空碗,努了努嘴。
张恺也盛了一碗,看着碗中热气腾腾的羊骨汤,犹豫了片刻,不顾滚烫也喝下一大口。
段颎见张恺面色有异,与是问道:“有事啊?有事直说……”
张恺放下碗说道:“段将军,末将能否问一声,这次平羌是否可以记一大功?”
段颎微微一笑:“怎么,你怕我贪墨了你的功劳?你也跟了我有四五年吧,应该知道我段颎人品如何。”
张恺忙道:“段将军莫要误会,末将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次平羌我等是以劣势兵力对阵十倍与己的羌胡,
这其中凶险,段将军想必比谁都清楚,就怕此役结束,有心人会以此向长安邀功……”
段颎脸色一变:“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不妨敞开了说,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张恺想了想,索性说道:“段将军,咱都是凉州人,如今投了汉廷算是认祖归宗这点末将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凉州和雍州之间这么多年冲突,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何况那白督军是从雍州过来的,
就算他公私分明,也难保那些雍州军会刁难他,万一他们集体刁难白督军,白督军还会为了我们得罪雍州军么?”
段颎摇摇头说道:“老张啊,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看待自己同袍,我很失望啊……”
“段将军……”
“你不必解释……”
段颎止住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就是怕此次出征功绩被他人贪墨走么?
你扯那么多有什么用,白督军是从雍州过来的没错,但他是被调到雍州,本身并非雍州人士,
你说他会贪墨功绩?会担心友军喧哗忌功?别忘了,是谁去年这个时候独领雍州军远征西域,稳定了金重关外的战局?你觉得有这样的武将,底下士兵会哗变么?
还有,他如果真的贪墨功绩,做地域区分,又怎会改善凉州军的待遇,边军吃的可比雍州军要好,兵甲也是更加精锐,你觉得他会贪墨功绩么?
所以,不要用你那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为什么会让我们凉州军来平羌?就是两点,因为我们凉州人对羌人熟,还有就是想给我们凉州军一次建立军功的机会!
十月底的军报你看了没?长安大明宫前大阅兵,皇上亲自登楼检阅天下震动,这是何等的荣耀?
我也想来年带着你们这些老兄弟一起,去长安,在大明宫前,万众瞩目下接受皇上检阅,你明白么?”
张恺闻言羞愧无比,随后赶忙单膝跪在段颎跟前,拱手致歉:“段将军息怒,是末将错了!”
段颎别开眼去,指着那锅羊骨汤说道:“把你的羊汤拿走,本将军不喝这烂汤!”
张恺忙道:“段将军,是末将错了,求您原谅末将这一回吧……”
“拿走!”
段颎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张恺后悔万分,其实他也就是担心军功被贪墨,这在以前实在太常见了。
羌人统治时自不必说,无论多大战功,受赏永远是羌人,哪怕魏闵在时,贪功同样严重,也不怪张恺有此想法,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别啊,这么香的汤不喝多可惜,大冷天喝上一碗驱驱寒不好么?”
也就在这时,巡视羊山县的夏育和田晏进入屋内,听段颎要把羊骨汤倒掉,连声阻止。
见夏育和田晏进屋,段颎脸色这才好一些:“你们回来了?羊山县情况如何?”
夏育回道:“启禀段将军,末将和右司马(田晏)已经点清羊山县内所缴获物资,合计羊二十四万头,牛八百头,小麦三万石,战马三千匹,
裘帐羊衣五千件,黄金两千两,白银八万两,其余一些物件也都在此本账册上登记,请段将军过目……”
段颎仔细核对完账册上的数目,点头说道:“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在此如此大动作,必定已经引起土斤泽其余各羌部注意,此地不宜久留,带足所需物资,天亮前集结离开。”
“喏~”
田晏和夏育领命后,看了眼依然低头跪在地上的张恺,夏育用脚轻轻踹了踹他道:“张参军,别跪了,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而田晏则是拿起桌上一个碗,自顾自往锅里盛了半碗羊骨汤,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说道:“这汤好香啊,倒掉多可惜啊,段将军,你真的不喝么?”
“哼……”
段颎瞥了眼张恺,故意冷哼一声,他已然明白,方才自己冲张恺发火时所说的话已被他二人听到,现在不过是在给张恺和自己找个台阶下。
张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段颎发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起身。
良久,经过夏育和田晏不停劝说,段颎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左右司马两位同僚给你求情,那此事就姑且过去了,起来吧……”
“多谢将军,多谢左右司马……”
张恺谢过二人,这才缓缓起身,结果田晏递来盛满汤的碗,递到段颎跟前。
见段颎喝下一口后,这才松了口气,在夏育田晏的招呼下,坐了下来一起喝汤……
等一锅汤喝空后,段颎才打了个饱嗝,取出土斤泽地形图,开始布置接下来的战斗。
只见段颎指着地图上标有虎峡川的位置说道:“明日主要目标就是占据此处,争取在元獒反应过来之前切断他与其他各部的联系,
这片川岭不好走,道路崎岖峡道窄长,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由本将军率领魏武卒在虎峡川设防,
左司马部则绕过虎峡川,迅速击溃其余零散羌部,右司马从另一翼抵达金龙湖,这样我们三面就呈犄角之势,
只等元獒主力经过金龙湖后,立刻在结冰的河面上架设拒墙,断绝他的退路,
待元獒大军受挫回撤时,便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到时务必要把元獒一战歼灭在土斤泽!”
张恺问道:“将军,为何我们不直接进攻土斤堡?末将携带的四具大黄弩正是破城利器啊……”
段颎摇摇头:“不,光拿下一座空城不能达到此次战略目的,元獒若知后方被抄,等于是没有后顾之忧,只会一心想要突围,
所谓哀兵必胜,一旦让他们离开土斤泽,那边郡军民的压力就会更大,我们这一战也会打的十分吃力。”
张恺点了点头,深觉段颎所言有理。
这时,田晏说道:“不过这样也始终不是办法,即便我们此战能一举荡平羌人,以西北边郡各地的民情来看,还会有其他外患出现……”
段颎想了想,小声说道:“这一点,汉廷也早已知晓,你们以为这次汉廷让我们凉州军出塞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扫平元羌么?”
各人闻言,立马来了兴致,连忙问道:“请段将军示下……”
段颎说道:“本将军在出征前,与白督军也谈过边郡隐患,他言皇上和兵部早就开始研究这个问题了,
西北形式不同远东,各族部落盘踞民风彪悍,想要合理管制唯有在此设立行军制所……”
“行军制所?”众人不解。
段颎说道:“所谓行军制所该如何解释呢?便是在西北设立军政置所,有文武官员各管辖地,再以精锐兵马震慑各地军民,
目前以得到准确消息,陛下想要在平定羌患后,直取葱岭以西,待西域各国臣服后,再选一地设立西域都护府。”
“西域都护府?难道陛下想要将西域也纳入版图?”
张恺略带震惊的问道,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位远在长安的帝国主宰野心有多大?
段颎点点头:“是的,西域诸国实力白将军已经亲自验证过了,无论是兵备还是战力,他们都无法与我汉军相提并论,只消数万人镇朔,便能顺利掌控手中。”
夏育眉头一皱:“虽然末将十分赞成陛下有此宏远计划,但西域各国虽不足为道,但他们身后有大食和萨珊两大帝国做依靠,
更别提如此做等于是直接和蒙洛人撕破脸皮,且葱岭西南陇右道与高原上勃纥人接壤,如此一来,那不是会让塞外变成四战之地么?”
“是啊,我也向白督军提过这类似担忧,但你猜人家白督军怎么说?”段颎神秘的说道。
“白督军说,与其让中原境内遭受烽火之忧,还不如把战火杜绝在家门外,何况只有不断的战争才会有士兵生存的价值,只要大家把那些敌人当做是自己升迁发达的军功,那这个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
听完段颎的话,大家沉默许久,都觉得很有道理,军士就只有在战场上才有存在的意义。
“对了……”段颎最后神秘的说道,“白督军说了,汉廷规定,以后西域都护府设立,凡是调往西域的汉军,无论军饷还是待遇一律是关内军队三倍,
而且立功机会也多,退役的士兵也有高薪安排,将来等西域都护府设立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让大家开怀而笑,在座几人已经盘算着等西域都护府设立后,去和自己麾下言明,相信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前往西域从军。
一一二 穷追猛打
……
十二月初一,清晨,虎峡川……
“快,快撤,快啊~~”
元獒披头散发,宛若丧家之犬,一马当先发了疯似的向土斤堡方向疾驰。
在狭窄的峡道上,全是惊恐不已的羌人甲士,挤在一起你推我搡,死死跟在元獒身后,相互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七日前,元獒集结土斤泽所有主力向土斤泽外奔袭,在半道上得知段颎已经攻陷羊山县,连同努努巴特尔都被烧成一副骨架挂在城门后,立刻掉头向羊山县出发。
结果,等元獒抵达羊山县后才发现段颎所部早已撤离,城里只有被洗劫一空的异族百姓以及被风干涂有毒药的牲口尸体,根本就没有给元獒所部三万人一点可以补给的物资。
过了一天,元獒收到消息,听闻段颎像虎峡川逼近,沿途又剿灭了十余个零散的部落。
由于虎峡川距离自己老巢土斤堡不过六十里路,元獒担心后方空虚被段颎趁虚而入,便立刻带兵向虎峡道方向急赶。
期间,元獒副将曾建议元獒分兵,一路去往虎峡川,一路趁现在汉军后防空虚,杀入绥州或者沙洲,这样万一其中一路军队有难,还有一路也能及时反应驰援,即便不能击败段颎,至少还有半数兵马保住了。
但元獒畏惧段颎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让他分兵是万万不可能,加之元獒本就生性多疑,怕副将拥兵自重不服自己号令,便以怕被段颎各个击破为由,否决了副将提议。
结果双方在虎峡川相遇,二话不说展开了一场血战,这场战斗断断续续进行了四日之久,因为受地形限制,羌人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反而在战斗中成了累赘,只能弃马而战。
但是,段颎早已提前一天完成军事防御,依托地利城防,以弓箭和劲弩,礌石滚木给本就不善步战的羌人造成了巨大伤亡。
两军交战到第四日清晨,三万羌人所携带的干粮已经见底,加之久战不利军心逐渐涣散,元獒也萌生了退意,打算先撤回土斤堡再做打算。
但是,这一退可就正中了段颎的下怀,在探得元獒撤兵之际,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四千魏武卒立马冲出防御工事,对刚掉头的羌人嚎叫着发起总攻……
元獒见段颎大军出击,吓得撇下数万羌人转头就跑,失去指挥的羌人立马变的更加混乱,为了躲避魏武卒追击,不惜将昔日同伴砍翻在地,只为能逃出生天。
经过一日一夜的逃跑,元獒总算脱离了汉军追击,在距离金龙湖二十里的地带,确定身后段颎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清点剩余的数量。
很快,清点羌人的副将来报,跟随元獒脱出虎峡川的仅不足两万人,出征时的两万匹马如今只剩四千匹。
一战损失半数人丁,马匹更是数以万计的损失,元獒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在稍作休整之后,继续带军向土斤堡进发。
但是,当他们行至金龙湖时又呆住了,结冰的湖面上被一具具厚重的拒马枪给连成一线,足足有十里之长,封锁了自己的归路。
夏育所率的汉军骑兵早已恭候多时,在发现元獒残部的踪迹时,立刻发动了进攻。
羌人一日一夜水米未尽,可谓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在夏育的骑兵从金龙湖两侧迂回包抄过来之际,不等元獒下令,就先自乱阵脚,不少人直接丢盔弃甲放弃抵抗,玩命的逃离战场。
而元獒自然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带着亲信策马疾驰,用皮鞭将挡在自己跟前的羌人尽数抽翻。
战斗毫无悬念,过程顺利的令人瞠目结舌,夏育所领三千骑兵一路追击,逼的元獒是割须弃袍,甚至把自己坐骑也丢下。
这场追逐战足足进行了一整夜,直到天黑戌时时分(晚上7-9点,西北塞外冬季天黑的晚),元獒才率残部遁入五川山,勉强百脱夏育追击。
此时留在元獒身边已不足万人,剩余的人马除了少部分躲入山林,大部都被夏育所部消灭殆尽,血水凝固在了金龙湖那厚厚的冰面上。
然而元獒的霉运并没有结束,在五川山熬了一夜后,他继续率部向土斤堡方向撤离。
但行至半途,却遇到了刚歼灭附近三部残羌的田晏所部。
田晏所部所率同样是骑兵,虽然他们方经历一场厮杀,同样身心疲惫,但士气却是依旧相当高昂,在见到元獒所部后,没有什么嘘寒问暖直接纵骑奔杀过来。
元獒再次大败,这一次仅带不足两千人回转五川山,毕竟前路被封,缺少战马的他深知根本无法摆脱骑兵追击。
就这样,元獒所部在深山老林里瑟瑟发抖,饿了只能以松果草根果腹,渴了吸食干枯的树枝清嗓子,只求能撑到汉军撤兵。
而在这段时间,段颎所部也没闲着,趁着元獒龟缩山林不出之际,又多少顺势剿灭了其余前来驰援的羌人部落……
直至十二月初八,又有四支羌人残部遭受段颎毁灭性打击后,被驱赶进五川山……
对此,田晏担心此举会让元獒吞并这四支残羌,对此战造成威胁。
而段颎却自信的说道:“不可能,羌人部落都是各自为政,把他们放在一起,衣食无忧或许会联合,
但如今天寒地冻,这又是一座枯山,他们意识短缺定会自相残杀,待他们闹腾完后,便能更加轻松的将他们彻底击溃。”
果然,在这四支残羌进入五川山与元獒汇合后,立刻为了所剩无几的粮食和水产生了矛盾。
当夜,四支残羌自相残杀,直至深夜,还是有元獒取胜,收编了四支残羌,此刻他身边再次拥有了超过五千人的兵力。
但人多粮少,山里一切能吃的都没有了,元獒纵使恢复了些实力依旧发愁,与是便命人去向段颎送降书,奢望能躲过这一劫。
然而,段颎根本没有给元獒喘息的机会,在拒绝了降书同时,即刻命人放火烧山。
不得已,元獒只能做困兽之斗,殊死一搏,打算趁段颎把兵力部署在西面和北面之际,领兵向东突围,打算绕道一千里外的天山,去往西域避难。
可惜在东面出口,张恺的部队早已等候多时,在见到元獒出现,立刻将弩车排开给予沉重打击。
半日光景,在张恺的攻势下,元獒丢下一千具同伴的尸体,再次撤回五川山,注定继续当他的“人猿泰山”。
饥饿,寒冷,时刻刺激着这些羌人脆弱到极致的神经,为了生存,一些饥饿到发狂的羌人甚至开始吃同伴的尸体,人性的黑暗面在绝境面前承托的淋漓尽致……
直至十二月二十三日,元獒下属终于忍受不住饥寒交迫的环境,齐齐向段颎投降。
而在这段时间内,段颎所部又歼灭了六个羌人部落,自此,土斤泽的羌患基本一战而灭,除了元獒下落不明。
这场战斗耗时不过月余,羌人死伤足有八万三千人,缴获牛羊一百四十万头,战马两万匹,金银三百多万两,兽皮裘帐不计其数。
而汉军伤亡仅二百二十人,其中战死八十二人,冻死四人,残疾者十二人,其余皆为轻伤。
如此巨大的差距除了汉军士兵作战勇猛,武将指挥得当外,主要得益于工业发达,边军铁甲普及率高达九成。
铁甲的大规模装备导致游牧民族的弓箭失去了该有的威慑,羌人多大弓箭根本无法洞穿汉军的铁甲,这场战役没有一名汉军是因为敌军弓弩而损失的。
游牧文明一旦失去了赖以为仗的弓马,那对农耕民族的威胁基本就没有了,单论经济实力和人口数量,游牧文明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农耕文明相提并论。
……
土斤堡内,象征汉军的精卫烈焰旗高高插在土斤泽城墙上随风飘扬。
城内,是汉军士兵的狂欢,他们尽情劫掠这些异族百姓的财务,有些甚至对那些姿色身材姣好的胡姬动了色心。
虽然刘策明令禁止士兵劫掠百姓家中财物,更是禁止奸**孺,一旦查到,无论你立下何战功,都会送交军法处审讯。
不过,这条军法是对内的,对外却是模棱两可,尤其那句“将在外,由主帅可酌情变通”立马被军中将领奉为至宝。
这叫什么?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官方认可的劫掠,只要把矛头对准外人便可。
校场另一边,一些被俘虏的奴隶正在军中记录官的登记下造册,只要这些是中原人,就会得到格外照顾。
“拿好册子,在空谷场等候,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吃的,记住这册子别丢了,到时入关要检查的。”
听着书吏的声音,那些获救的中原人看着自己手上印有“汉籍”字样的名册,激动的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家了……
而在这些获救的奴隶边上,蹲着一群麻木的妇孺,他们多是羌人,此刻已经成为战利品。
这些异族女人对自己的遭遇没有半点感觉,自小她们所受思想就是女人很下贱,是男人的玩物,可以随手送出的货物而已。
现在眼前的一切对她们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男人而已,甚至有的女人还沾沾自喜,认为可以去关内干活,远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要好的多。
一一三 没完没了
……
“你,过来,对,说的就是你,过来……”
一名统计司书吏指着一妇孺,冲她招了招手,那妇孺确定是在唤自己后,才怯生生的来到书吏所摆书案前。
书吏瞧了她一眼,拿出一本折叠的空名册,用流利的胡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奴……”妇孺小声回道。
“会放牧种地么?”书吏又问道。
阿奴忙道:“会,种地跟中原人学过几年,放羊喂马,洗衣做饭我都会……”
书吏点点头,在空白名册上奋笔疾书,转眼间白纸黑字已经写满了两页。
等书吏放下笔后,把桌面上一盒红色印泥往阿奴身前推了推:“远东灵元牧场的东家阿诗曼已经将业务扩张到西北,
她现在急需你这样肯吃苦耐劳的好手帮忙,如果有兴趣的话,就把你分配到她麾下,一年给你两块银元,管吃管住,逢十休一,同意么?
不同意的话,还有灵宝天阁的掌柜林芝兰同样要把分号开到了西北,只是她那里主以胭脂香料加工为主,对技术要求跟卫生要求非常高,但待遇同样很不错,
你还是自己选一个吧,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灵元牧场,毕竟看你这样子对香料也不甚熟悉,且粗手粗脚怕是干不了那些细活……”
阿诗曼和林芝兰早已从昔日悲惨命运环境走出,成为了大汉王朝富家一方的巨贾,她们的分号遍布北方各地,日子过的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阿诗曼的牧场主要是向大汉军方提供伙食,跟汉廷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主要出售牛羊、奶酪、皮革、鸡鸭以及蛋类等牲口,粗略估计她一年从汉军的收入就占到总收入六成。
因为她跟许文静那公开秘密的缘故,借助这情夫的地位,几乎垄断了整个远东七成以上的牧场生意,去年又给许文静诞下一子后,更是取得了西北牧场的部分股份,可谓是野心勃勃。
林芝兰同样不简单,手中财富比起阿诗曼甚至更加雄厚,他的香料胭脂都是用自研独特秘方制成,为了防止有人偷取配方,她更是主动申请了保护专利。
灵宝天阁经营对象基本都是女性为主,除了售卖香料胭脂外,还提供美容、沐浴、按摩等各方服务,尤其是为了照顾不同阶层的人,特意将经营规划为三个等级,无论哪个等级的女人都能在灵宝天阁得到相应服务。
毕竟,世上女人的钱永远都是最好赚的,她研制的一瓶香水售价高达上千银元都有无数富家千金豪女争向购买,最高纪录曾创下半日时间赚取十万银元营收的纪录,轰动商界……
如今,这二人早已从昔日奴隶蜕变成令人高不可攀的奴隶主,甚至一度成为女子心中的“圣女偶像”,还有不少诗人为她们作诗写词。
可惜那些吃瓜群众只看到表面,殊不知只要是商人,无分男女都是为了利益。
为了自己经营的生意,她们也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汉军出征捕获的奴隶身上。
资本最是冷血无情,不要以为昔日是奴隶就会对奴隶格外照顾,如果都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
阿诗曼和林芝兰昔日都当过异族奴隶是没错,但那是她们的污点,成名后都不愿意再提及那段耻辱不堪的过往,对待奴隶同样没有什么圣母心态。
她们之所以需要奴隶只是为了节省成本,提高利益收入而已,当然她们还算是有节操的,一年还给那些奴隶一些钱,其他的一些资本家压根就不想给钱,直接从官军手中买来奴隶,然后玩命的压榨就是了。
多年后,阿诗曼和林芝兰自己都不知道,今日之举成为了推动“奴隶资本经济”的帮凶,一场轰轰烈烈的捕奴运动即将展开,将给这个异界非汉朝治下的百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我愿意,只要有口饭吃,我当然愿意了!”
阿奴声音竟是有些兴奋,没想到当奴隶还有这么好的待遇,简直跟做梦一样,马上答应下来,生怕那书吏反悔。
书吏指指泥印:“既然同意就在你这籍贯上按下手印吧,未来五年你就是奴籍,五年后可到当地民政衙署注销奴籍身份,恢复自由身。”
阿奴颤抖的接过那本封面刊印着大大两个“奴籍”字样的名册,视若珍宝似的揣入怀中。
书吏冷漠的看着阿奴离去,笑着摇摇头,心中自嘲要是在十年前,自己能有这样待遇,怕是也会跟她一样欣喜若狂吧,只可惜苦难日子早就成为过去了。
……
“土斤泽的妇孺和男丁已全部分开,其中妇孺一万五千人,男丁九千,段将军该如何处置他们?”
张恺握着从统计司取来的名册,恭敬的对段颎说道。
段颎摇摇头:“这俘虏的事就交由统边郡守军来接手,至于如何安置,督军自有决断,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找到元獒!”
张恺叹道:“末将已经命斥候在五川山和土斤泽内一切可疑的藏身点在寻找了,可始终不见元獒踪迹……”
段颎斩钉截铁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元獒务必要找到,否则这场平羌征伐就不算成功,本将军已让情报司协助,扩大范围追寻他的踪迹,想必马上就有消息传来了。”
“那就再等等吧……”张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情报司的人将消息传来,得知元獒在天山边境又集结了上万羌人,打算跨过天山向西域逃亡。
得知消息的段颎立刻下令:“命左右司马迅速集结兵力,以最快速度追击元獒,一定要在他逃入西域之前堵住他,如果让他抵达西域与那里蒙洛人取得联系,那一切就麻烦了。”
自白麒横扫葱岭以后,蒙洛人加强了对西域的管制,足有两万蒙洛人驻扎在天山另一头的西域境内,以防汉军对西域的威胁。
“可是,追的上么?”张恺愁眉苦脸,“从这里到天山足有三四百里路程,以我军行军速度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达,到时元獒早就进入天山,再想找他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段颎傲然说道:“本将军不管那么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元獒给跑了,要是让他跑了,督军那里我怎么交代,陛下的重托岂非辜负?
我意已决,即刻出兵追击,你留守土斤泽看管城中俘虏,等边郡守军抵达一并协助将他们押送回关内!”
……
十二月十五日,天山……
从土斤泽捡回一条命的元獒,带着上万东羌残部,顶着刺骨的寒风吹向西域方向进发。
只见他冻的嘴唇青紫,围着一条狐巾搓着通红的双手缓缓前进。
在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紧紧跟着元獒忍受寒风侵袭,步履蹒跚的前行着。
中途有不少人倒下,被活活冻死,同行的同伴没有停下脚步,只想快些离开这寒冷的山脉,到达那西域蒙洛人的地盘寻求庇护。
段颎狂风暴雨般军事打击彻底将这些羌人内心自尊撕的粉碎,若非西北五郡能有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也不会离开羌人发际的源头,去一个陌生的地带生活。
“走快些,再快些!”
元獒回头大声嘶吼着,但很快一阵寒风吹入他张开的口中,让他忍不住呛的咳嗽不止。
雪地行军十分缓慢,举目四望,都是银妆素裹,稍有不慎便会迷路,一个时辰能行走十里路已经算是急速了。
“妈的不走了!”
突然,一名羌人丢下手中长枪,直接瘫坐在雪地中,其余羌人也是有一学一,齐齐停下了步伐。
元獒察觉后方动静,立刻前来询问:“为什么不走了?”
那羌人冷冷扫视一眼元獒,说道:“这茫茫雪山我们几时能走的出去,怕是还没到西域我们就都要冻死在这里,
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去那西域?既然打不过汉军索性投降不就行了?就算到了西域还不是一样给那群浑身马粪味的蒙洛人当狗?
反正我是不走了,要走你们走吧,待会儿我就回去直接投降汉军,也好过在这里冻死饿死!”
听那羌人这么说,越来越多的羌人也停下脚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
这让元獒有些难堪,之所以带着这些羌人一起走就是想到西域投靠蒙洛人后,能凭这些人马保证自己的地位,要是他们都不再听自己的话,那独自一人即使到了西域也是毫无作为。
元獒想了想,语气和蔼的说道:“你们都是羌族最骁勇的勇士,现在,汉人在肆虐我们的故土,逼的我们远走他乡,难道你们就甘心给汉人当一辈子奴隶么?”
那些羌人冷漠的看着元獒表演,在他们这些底层羌人心中,所谓羌人的骄傲根本就不存在的,元獒这番话让他们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废话,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管你放的那些彩虹屁?
元獒还想接着说,忽然一阵巨大的响动从自己顶部传来。
抬眼望去,只见天山之巅一团云雾缭绕,下一刻,瀑布般的雪石汹涌而下……
是雪崩!
“干!没完没了是吧!”
元獒目露惊恐,喝骂一声转头就跑。
其余人也凄喊着四下乱窜……
一一四 不变的许文静
……
段颎率部日夜兼程,足足四百里路,只用了两昼夜便赶到了天山,可惜原本预想中的一场大战并没有爆发。
元獒以及他的部众都在雪崩中丧命,尸体还是从雪崩幸存下来的羌人指点下从雪底挖出来的。
自此,这场平羌之战顺利落下帷幕,不过段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被白麒给“阴”了一把……
当段颎率军回到夏州休整,命人向关内报信期间,就收到了白麒的军令。
军令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全军原地待命,出征西域!
“疯了,真是疯了!”
这是段颎收到白麒军令文书的第一反应。
他怎么也想不到,白麒居然如此急不可待的想要控制西域么?
事实上白麒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准确来说有人比白麒还急,这个人就是刘策。
玄武关外的局势十分微妙,霍青用诈术灭掉正红两幡后,蒙洛王庭已经派兵开始向玄武关方向集结。
这给刘策的压力十分巨大,异界的草原不同前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帝国,其他不说,单从人口来说,他比成吉思汗在时的蒙古汗国还要多,足有两三千万。
这两三千万除去老弱妇孺外,能抽调的精壮极限足有七八百万,这七八百万人可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拿起武器跨上战马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要面对这样的敌人,刘策是慎之又慎,自己治下不算江南,目前统计人口也就五亿有余,看上去很多,但要考虑到农耕文明的生存环境。
农耕文明虽然能创造辉煌的文化,但也因此有许多束缚在内。
首先,安逸的环境会造成百姓安于现状的心态,前世刘策记忆中好像除了汉朝这一大一统王朝在历经四百年依然保有秦汉尚武遗风外,其余各朝各代无论是否异族入主中原在经历一段安逸的发展期后,齐齐沦落成“酒囊饭袋”。
即便大唐这样继承南北朝胡风的国度,从玄宗天宝年开始,内地军民也迅速堕落,士族豪绅吞并农户土地,甚至连职田和授业田都敢下手,导致脱田民户与日俱增,最终导致府兵崩溃。
此时唐军中,除了各藩镇节度使依然保持强悍的战斗力外,中央的军队简直不堪入目,由于府兵已废,大唐不得不采用募兵制来替代府兵。
值得一提,此时唐朝募兵制还是初期,对募兵要求极高,以安西都护府为例,最基本要求是士兵需要身披三层甲胄,一个时辰徒步行军四十里后依然能保持足够体力进行战斗方算达标。
募兵制在一定基础上缓解了唐朝战斗力不足问题,而且募兵是脱产的士兵,而且军饷待遇极高,单论战力而言远胜过府兵。
但问题在与,到天宝年开始,整个长安奢靡成风,李隆基本人又为了讨自己儿媳严羽幻欢心,不惜耗费巨资采购奇珍异宝,导致整个大唐百姓无论平民还是达官贵人都争相效仿。
(网剧长安十二时辰内,安柱国和他妻子游夜市时,商人拿出杨贵妃所带的头珠饰物,直言这是长安女子跟风的至宝,由此可见一斑)
与是,中央财政变的拮据异常,已经无力维持各藩镇募兵的军饷,为了防止引起兵变,便把军政大权一并授予节度使,直接给大唐后期灭亡埋下炸弹。
其实,当唐帝**事中心一直对外时,大唐还能继续维持那已是表面的繁荣,但要是外部战事一旦停止,那地方藩镇与中央的矛盾必定会彻底激化。
在与黑衣大食之间怛罗斯之战的失败后,大唐军事中心自此开始由外向内转型,也为之后安史之乱埋下伏笔。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由于大唐内地久无战事,安禄山的三镇叛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东都洛阳,在此期间很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皇帝都半信半疑,等反应过来时,一切后悔都来不及了。
至于之后的宋朝、辽、金、元、明、清也是类似,前期强悍,后期迅速被安逸的环境磨灭血性,最终成为历史的一页。
所以,刘策心中担忧不无道理,跟蒙洛人之间的大战只是时间问题,原本是想等平定南方再集结中原全部力量一举将蒙洛人击溃。
但不曾想霍青的表现太过耀眼,直接把人家两个幡旗给废了,引起蒙洛高层的重视,开始对汉廷持有强烈敌意,这就是在计划之外了。
与是刘策索性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许文静兼任西北监军远赴凉州,借着段颎平羌的空档,让白麒对西域用兵,给玄武关减轻些压力。
这才有了段颎收到在夏州休整,随时向西域进军的命令……
段颎没有多等,正月初二,白麒带着两万雍凉士卒来到了夏州与自己汇合,与他同来的,自然还有许文静。
“末将参见许尚书!”
段颎第一次见到许文静,立马恭敬的行以军礼致意。
许文静忙上前将段颎搀扶而起,笑着说道:“你就是折冲校尉段颎是吧?我听陛下说起过你,今日一见,不妄此生,来来来,坐下说话。”
许文静拉起段颎的收,亲切的将他拉到自己桌案前。
段颎受宠若惊,被这当朝兵部尚书如此青睐,心中激动万分,努力保持好姿势想要给许文静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许文静满意的点点头:“段将军,听闻你短短月余功夫就平定了西北羌患,不错,我汉军正需要你这样能征善战的将领,这样边疆才能无虞,大汉边疆才能固若金汤啊……”
段颎挺直腰板回道:“都是白督军谋划得当,末将不敢居功,能为大汉效力,末将义不容辞!”
边上的白麒耸耸肩道:“段将军就不要客气了,本将军可没出什么谋划,这功劳该是你的我可不会贪墨半分,放心,等出征西域归来,本将军一并把你和麾下将士战功一字不差的上报朝廷。”
几人又寒暄一阵后,许文静这才进入正题:“诸位,陛下想要控制西域,设立都护府的事你们想必也有所耳闻,本官此次充任监军就是为了能顺利取控制葱岭,
玄武关外战事一触即发,百万蒙洛大军正磨刀霍霍,这种时候,能控制西域就等于断了蒙洛人一臂,所以此次西域之战必须成功,
陛下十分信任两位将军,他就在长安大明宫中,等着你们取下西域的捷报。”
白麒笑了笑说道:“许尚书,白某一定此战彻底掌控葱岭!”
许文静应了一声:“那先分析一下敌军情报吧……”
很快,一副沙盘被抬到府厅内,白麒指着葱岭入口两座堡垒说道:“此处是蒙洛人新设的堡口,处在地势险要的峡道上,是我大军前进的阻碍,
这两座堡口易守难攻,蒙洛人只需少股兵力便能将我大军挡在葱岭之外寸步难行,如若强攻,怕是会付出十几倍兵力的代价,
这是我军控制西域的第一个阻碍,第二个……”
白麒将手指移到沙盘另一处的城池:“这座瓦慈城去年被本将军屠城,但现在已经成为蒙洛人横在葱岭的一口钉子,
内中驻扎上万蒙洛人,各个皆是精锐中的精锐,镇守主将拓跋炬又是草原赫赫名将,寻常阴谋诡计根本无法动骗的过他……”
许文静端着茶碗滑着茶盖,静静听着白麒分析军情,直到白麒讲述完,才开口说道:“葱岭入口这两处堡垒既然难取,索性直接绕过不必管他……”
白麒眉头一皱:“可是绕道的话,又要多行军上百里,一旦他们**,我军退路可就尽断了……”
许文静放下茶碗说道:“区区两座堡垒何必花费心思去死磕?多行上百里又如何?至少避免了大量伤亡,
至于封锁就让他们封锁好了,正好让我汉军在西域境内尽情驰骋,只要消灭蒙洛人主力,你们觉得还怕他们封锁么?
而且后路尽断方能让将士舍生死战,才能激发军士斗志,待功德圆满之,升迁发赏之时,定会倍感荣耀。”
白麒点点头:“许尚书所言有理,那何时发兵?”
许文静想了想道:“不急,在发兵之前请白将军先办一件事……”
“何事?”白麒不解道。
许文静嘴角浮现一丝阴冷的笑意,在白麒耳边嘀咕几句,登时让白麒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恼火。
白麒摇头说道:“尚书莫非是在拿末将开玩笑不成么?”
许文静端起茶碗吹了吹:“白将军休要误会,既然这是你惹的事,自然就还要借你的由头了,相信只要把你要去西域的消息通过刊印的纸张发出去,西域那片,呵呵呵……”
说到这里,许文静得意的笑了起来,他本意就是借去年白麒在葱岭的凶名让西域各部自乱阵脚,无瑕帮助蒙洛人去御敌。
毕竟,再也没有比人屠的凶名更能让西域人记忆犹新,更能瓦解他们的斗志了。
……
一一五 人屠来了,大家快逃命吧!
……
“驾~驾~”
正月十一,西域境内,在通往大宛国的官道上,一名西域斥候不停挥动马鞭,直抽的身下坐骑鲜血淋漓也不停歇,从他那惊恐的神情判断,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终于,疾驰一阵,一座西域风格的驿馆映入眼帘,那斥候顿时两眼放光,加快马力直冲过去。
驿兵早就发现了斥候靠近,赶忙命人挪开驿馆的栅栏,迎接那斥候的到来。
斥候一入驿馆大院,立马从马背上滚落,连同那匹满口白沫的坐骑此时也是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腹部在不停起伏。
驿兵扶起斥候,刚要询问,却被斥候一把抓住手臂,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颤声说道:“出……出大事了……人屠……人屠,要来了,通知……通知国王……”
说完,斥候将斜挂在肩膀上的装有急报的竹筒递到驿兵手中后,立马昏了过去。
驿兵一听到“人屠”两字,顿时吓得双腿不住颤抖,看着手中竹筒仿佛如同见到恶魔一般,差点没能抓住。
另一名驿兵同样害怕,但比同伴表现要好很多,他一把夺过竹筒对他说道:“你看好他,我这就去禀报国王!”
说完,牵过一匹快马翻身而上,向百里之外的大宛城加速疾驰。
等驿兵来到大宛城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同样累得气喘不止……
大宛城,常居人口二十万,在西域算是一个大城了,由于蒙洛人西征时,大宛国王很识时务,主动给蒙洛人提供物资补给,又是送牛羊又是送美女,把蒙洛人伺候舒服了,便没有受到战火波及,所以这里的商贸依然繁荣。
城内大街上,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百姓在这里流动,有卖胡饼的,卖干果的,买烤羊肉烤驼峰的,也有不少大食的商人不远千里到此兜售波斯地毯和翡翠珠宝,可谓是应有尽有。
在这时局动荡的年代,能有这样太平祥和的“桃园”已经十分罕见了。
“急报~急报~人屠白麒,即将率军进犯西域~~急报~急报~~”
驿兵现在没有心情体会这座城池的繁华,在策马奔入城中,向王宫赶去的途中,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原本正在做生意的商贩和城中西域百姓一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怔了怔,然后立马吓得不知所措。
只见本来和谐的街道一下子变的混乱不堪,商贩忙着收拾东西,百姓们抱着孩子,牵着牲口疯了一样的向家赶去。
一名来自萨珊的商人不解的对隔壁正在胡乱收拾瓦罐的本地同行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同行瞥了一眼萨珊商人,继续收拾着东西,随口回道:“你才来我们西域没多久,不知道大家为何如此害怕,在遥远的东方有个叫中原的地方,
去岁冬季,一名叫白麒的中原将领率军杀入葱岭,他如同魔鬼一样到处肆虐,葱岭的百万百姓被他屠戮一空,所过的城池尽数化为灰烬,
快跑吧,现在这人屠又来了,这一次我们西域又有不知多少人要被他杀害,又有多少部落人丁灭绝,实在太可怕了,跑吧……”
萨珊商人震惊无比,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可怕的事情曾经在这片土地发生过。
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马上问道:“那你们也不用吓成这样,不是有伟大的宗主国蒙洛帝国保护我们么?”
“蒙洛人?你能指望他们么?”西域商人已经收拾完商品,正在将店铺帘子卷下,“如果真的能指望他们,去岁我们西域也不是遭此大劫,
就是因为蒙洛人和中原人起了冲突,我们才跟着活受罪的,现在谁也指望不上,还是要靠自己,
听我一句,赶紧收拾好东西,万一白麒杀来,也好及时逃命,晚了你脑袋也没了……”
“主啊,太可怕了……”
萨珊商人握住胸口的十字莲花,做了个祷告的动作嘀咕一声后,也赶忙回去收拾东西了。
……
大宛王宫内,国王毋寡思正在和一众大臣共享午餐,就在大家畅饮之际,驿兵的急报送到了。
毋寡思打开竹筒,内中有一份羊皮卷轴和用西域文字刊印的报纸。
他先看了眼羊皮卷轴上的内容,再打开报纸观摩一阵,顿时惊恐万分,竟是当着一众大臣和自己妻妾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大臣们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齐齐问道:“国王陛下,发生什么事了?让您如此伤心?”
毋寡思流着泪说道:“出大事了,去年那个把葱岭搅的血流成河的人屠白麒,他……他又来了!”
“啊,这个魔鬼又来了?”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
得知这个消息后,大臣们表现比毋寡思还不如,对与白麒,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这些人也是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白麒这个名号,已经成为整个西域最避讳的词汇,纵使现在白麒还远在葱岭边界也一样。
毋寡思擦干眼泪,望着群臣开始说起了一些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题,确切来说只是在吐槽:“孤闻中原素来都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可为何会有如此残暴的将领?
那白麒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难道天朝的皇帝都不管么?孤还以为他们的皇帝知道这件事后,会气的杀了他的头,再不济也该解除他的兵权吧?
可如今,这个魔鬼人屠怎么又来了?你们看看这报纸上,这一次可是足足出动五万大军啊,
上一次不到万人就把葱岭的百姓杀的血流成河,这一次,怕是要把我们西域各邦尽数屠杀殆尽才肯罢休啊……”
说完,毋寡思再次哭了起来,受他影响,他的妻妾和大臣们也再次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王宫大殿如同一间悼丧的灵堂般……
宰相毋突利擦干眼泪,对毋寡思说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去向蒙洛人求救了,这些年我们每年都按时向王庭上贡,他们应该有义务保护我们大宛。”
毋寡思摇摇头,继续哭诉道:“蒙洛人真的靠的住么?他们只在乎自己族人和在西域的地位,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白麒要来西域么?
怕是早就知道,只是故意不告诉我们,就是想看我们西域人被屠杀啊,何况你去找他们,他们肯定又会征召我们大宛国子民去与白麒厮杀,
要是蒙洛人失败了,白麒知道是我们大宛出兵帮助蒙洛人,一定会把我们向瓦慈国一样,全城屠尽泄愤,要知道我大宛人丁不过六十万而已啊……”
毋突利回道:“但是不找蒙洛人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呢?蒙洛人要征兵,难道我们拒绝么?这样同样是得罪了蒙洛人。”
毋寡思只感头疼异常,他顿了顿神说道:“蒙洛人惹不得,白麒也惹不得,莫非,这是天要灭我大宛国么?
我大宛究竟犯了何错,要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啊……”
场面再次陷入绝望之中,国王和大臣们再次哭泣起来。
又哭了一阵,还是毋突利建议道:“陛下,我有一条两全之策或许可让大宛免于生灵涂炭……”
毋寡思眼前一亮,忙道:“都什么时候了,宰相大人快快说来。”
毋突利说道:“我们一面向蒙洛人求救,一面备好金玉珠宝,等白麒来了就命人悄悄送往他营中,向他呈明大宛投靠蒙洛人实属无奈,
相信天朝的将军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在收到如此多钱财后,兴许会放过大宛一马……”
毋寡思立马拍掌笑道:“此计甚好,如此一来蒙洛人和白麒都不用得罪,想必白麒也定会明白我大宛处境不会迁怒我等,
蒙洛那边他要人就照给,同样也不用开罪,等他们相互征战疲惫之际,再投入局势明朗的一方,这样大宛可再次免遭兵燹之苦。”
毋寡思对宰相所提这墙头草策略赞不绝口,可一想到有如此多财物要送给白麒,心中又是十分不舍。
这时,一名想拍马屁的下官出了一个让毋寡思和大宛上下后悔万分的馊主意。
“陛下,多年前西域也和中原有所贸易往来,当年我们西域各国都是以番薯、土豆、瓜果的种子换取他们那美丽的丝绸和瓷器,
只要我们再用这些种子充作魁宝,想那白麒定会如获至宝的,听闻中原没有萝卜,我们就送些萝卜和种子给他们,告诉他们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白麒定会笑纳,兴许以后有机会跟中原恢复通商后,还能继续以廉价的种子换取他们精美的瓷器、茶叶还有丝绸呢?”
毋寡思闻言立马破涕为笑:“好,这办法好,孤采纳了,立刻去将那些农作物的种子和实物准备几大箱子,有机会就一道送到白麒军营……”
只要用农作物的种子就能换取和平,还不用花费自己的财物,这笔买卖毋寡思怎么算都觉得血赚。
然而,中原是没有萝卜,但如果用萝卜能骗过现在的中原人,尤其是白麒这样的人,那就真的是萝卜了。
毋寡思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西域发生的一系列惨剧就是因为一根萝卜引起的……
一一六 这仗怕是不好打
……
“咯哒哒~咯哒哒~”
瓦慈城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铮铮回荡,但见前后两队人马正展开激烈的追逐……
前者是身披裘袄的中原人,后者则是全副武装的蒙洛正黄幡。
正黄幡的骑兵共计十二骑,其中五名骑兵人马皆披有厚重的铁甲,其余七名骑兵则是轻甲犀弓,仅从装备和马术展现来看,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飕~”
“噗~”
双方逼近三十步距离,一名蒙洛弓骑抬弓搭箭,绷弦声响,沉重的狼牙箭带着刺耳扭响,直接贯穿一名中原人的后背,箭杆没入躯体,将他从马背上掀落下来。
“呃~”
中原人倒在地上轻微呻吟一声,侧目望去,却见模糊的视野中,一匹匹巴掌大的铁蹄,从自己眼帘铮铮而过……
蒙洛弓骑没有停留,径直去追击剩余的中原人,而那五名重装铁骑则是缓缓经过,在与受伤的中原人错身刹那,其中一名铁骑将一把冰冷的冷艳锯刀锋拖在地上,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震晃逼近,锋利的刀锋直接从中原人身上带出一抹殷红的鲜血……
“飕飕飕……”
“噗噗噗……”
这些蒙洛弓骑射术精准,但凡在三十步范围内,任何移动的目标都逃不过他们的箭矢,眨眼间又有五人从马背上摔落,局势呈十二比十一的态势。
“快跑,跑啊~~”
这群中原人中,一名首领模样的中年人撕心裂肺的大喊着,不停催动胯下已经气喘吁吁的坐骑,指挥周围同伴加速逃离敌人的射程。
然而,身后的蒙洛人却是死死咬住他们不放,在距离拉近二十步时,再次将搭在弦上的狼牙箭迅速贯射而出,又有四名中原人应声倒落马下。
局势对中原人十分不利,他们的首领环顾一圈四周,见周围都是空旷的平原地带,根本就没有可以躲避弓箭的掩体,知道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剩余的同伴包括自己都会是身后蒙洛弓骑的活靶子。
与是他索性心一横,勒住马缰指挥剩余同伴拨转马身,拔出道道缺口的弯刀,指着迎面而来的蒙洛人大声说道:“兄弟们,横竖也是死,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七名骑兵齐齐呐喊一声,夹紧马腹,向蒙洛铁骑疾驰冲去,试图要借此杀开一条血路。
对面的蒙洛人见那些中原人要与自己短兵近战,不由齐齐露出不屑的笑容,收起角弓,右手从马身一侧,抽出弧刀,昨手取下挂在脚下的圆盾,奋力踩动一下马镫,加速迎了过去。
自从马鞍在蒙洛帝国普及后,本就极善骑射的蒙洛人在马上搏杀方面也更加如虎添翼,解放的双手甚至能手持双刃同时左右逢源。
两骑逼近一刹,一场惊心动魄的小规模近战爆发了。
“笃~”
“噗呲……”
一名中原人手持单刀狠狠劈向对面的蒙洛骑兵,但那奋力一刀却被蒙洛弓骑手中的圆盾轻而易举的抵挡下来。
随后,弓骑右手的弧刀迅速在他胸口带出一股血痕,加之骑兵冲击的力道,顺势将中原人劈落马背。
“噢喝~~”
另一名弓骑面对左右两侧迎面而来的中原人,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在刀锋向自己身上挥落之际,身体猛的仰面躺在马背上,避开了这决死一击。
尔后,蒙洛弓骑一个起身,左手盾牌狠狠往又一名中原人躯体上一撞,将那中原人惨叫着撞落马背。
眨眼间,几乎只是一个错身功夫,七名中原人依然在马背上的只剩下他们的首领,其余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驾~”
首领没有时间去悲伤,他冲过了七名弓骑的包围,继续策马向前疾驰,然而,在他眼前五十步距离,是五名重装铁骑正在匀速缓缓逼近。
“我跟你们拼了~~”
首领大喝一声,扬起缺口的弯刀,夹紧马腹向这些根本不可能战胜的铁骑冲去。
“停下……”
那持冷艳锯的重装铁骑见此,挥手止住其余四名同伴,尔后,自己策马扬刀逼了上去。
“呀~~”
首领不停发出怪叫,面色狰狞的冲向那“移动的铁墙”,而对面的重装骑兵脸上被一层厚厚的金属链罩挂住,看不清任何表情……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在两骑相距不到十步时,重装骑兵的冷艳锯缓缓横在腰间……
“喝~”
“噗~呲~”
“吁~~”
“砰~~”
电光火石间,战斗已经结束,沉重的冷艳锯刀锋直接将首领那把试图抵挡的弯刀劈成碎片,紧接着刀锋无情的劈落顺着首领的肩颈斜落而下,直接连人带马齐齐压翻在地。
“噗~~”
已成血人的首领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倒在坐骑边,仰面吐出一口鲜血,努力抬头看着击败自己的那名重装骑兵。
下一刻,那沉重的铁蹄缓缓逼近,不多时马背上的骑兵跳下马背,带有铁刺的军靴立在首领身边。
“畜……生……”
感受体内热量迅速流逝的首领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打算在临死前痛骂几声,但一开口,血水如泉涌般喷出嘴巴。
那重装骑兵拉下挂在铁盔上的链罩,露出蒙洛人固有的面容。
此人正是目前镇守瓦慈城的蒙洛主帅,拓跋炬。
“你不该招惹蒙洛人!”
拓跋炬淡淡留下一句后,冷艳锯刀锋朝下,狠狠的插入首领的胸膛,结束了他的痛苦。
“回城!”
做完这一切,拓跋炬轻喝一声,翻身跃上马背,然后带着十一骑向瓦慈城方向回转。
……
昔日惨遭白麒屠城的瓦慈城,如今已经成为蒙洛人在葱岭的主据点,内中西域人多是从各部抓来充作奴隶的。
正黄幡作为蒙洛最上层的贵族军团,所拥有的地位和待遇根本不是其他几幡可以相比的。
其他姑且不论,正黄幡出征途中,凡是破城得胜之后,每一人可以分得最多两名男丁或五名女人为奴随军伺候起居。
不过,正黄幡在行军途中多要男奴,一个顺从且肯吃苦耐劳的男奴价格是普通女人的十倍以上,而女人多在被分配后大部都被卖到慰安营内沦为军妓了。
注意,这些女人都是被卖掉的,大概五个女人能换一匹战马,或者七八头羊。
就靠着贩卖这些“战利品”,这些正黄幡的士兵各个都富的流油,因此这战力也十分彪悍。
当然了,男奴价格昂贵是除了能干活伺候日常起居外,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替自己主人去当炮灰,这是女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毕竟他们要来女人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外基本就别无他用了。
但幡内也有严格的限制,王庭规定,八幡所有普通士兵所拥有的男奴不得超过四人,正黄幡不得超过五人,这是底线,至于那些将领也有严格管制分配。
这条其实是聊胜于无,毕竟要养活一个男奴的费用是女奴的好几倍,一般来说养两个男奴是一般普通士兵的极限了,正黄幡也如此……
“白羊王回来了,开城门~”
瓦慈城头蒙洛守军,在见到拓跋炬等人的归来后,立马命人打开城门,将拓跋炬迎了进来。
拓跋炬简单的视察一圈城内情况后,径直策马来到自己所在居所,将冷艳锯丢到两名魁梧的异族武士手中后,翻身跃下马背。
“卸甲……”
拓跋炬展开双臂,让亲卫将他身上的重甲卸下,同时马背上那同样有几十斤重都是马铠也一并卸了下来。
五十多斤的铁甲卸下后,拓跋炬直接来到一盆打好的热水边,清洗一下脸上和手掌心搏杀残留得血迹。
等热毛巾敷脸之后,拓跋炬深吸一口气问道:“白麒的人马到哪里了?打探清楚没有?”
他的贴身奴隶赵参马上回道:“启禀主子,葱岭峡道据点来报,白麒和段颎的五万人马已经开始在葱岭入口徘徊,奴才觉得用不了多少时日,他们就会发起进攻……”
拓跋炬闻言,把毛巾丢到水盆内,来到主案座位坐下,边上一名西域女奴立刻将一袭绒衣披在他身上。
“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白麒和段颎绝对不能轻视……”拓跋炬说道,“命人向车师、大宛、龟兹、乌孙、大月氏通报,每一国出动兵丁五千前来瓦慈汇合……”
赵参眉头一皱:“主子,请恕奴才多嘴,车师、大宛早在去年开始,就被白麒吓破了胆,这时候怕是不敢出兵,而龟兹、乌孙、大月氏又实在太远,来不及赶到瓦慈……”
拓跋炬想了想,努努嘴示意赵参到自己身边坐下:“别站着了,跟本王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以拓跋炬的身份,自然不缺干活的奴隶,只是特别器重赵参这样有脑子的中原人,也时常和他一起就餐,表面上是主仆关系,其实两人私下交情如兄弟一般,赵参的建议,拓跋炬几乎都会酌情考虑。
而赵参本是大周王朝的郎官,二十多年前随公主卫蓉陪嫁来到草原,便没有再回中原,主动当起了当时才十五岁的拓跋炬奴隶。
自他辅佐拓跋炬以来,拓跋炬从不被重视的族内偏支,迅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白羊王。
此次镇守西域,也是赵参建议拓跋炬主动请命的,目的就是避开拓跋炬卷入玄武关前即将到来的风波当中。
一一七 勃纥崛起史
……
只听拓跋炬说道:“说了多少次了,随本王出征时就不要喊我主子,你也不是奴才,你现在是我的智囊,喊我王就是了,说说看,如果不从西域各国征集兵丁,该如何对付白麒他们?
这在瓦慈城内两万兵丁是本王立足王庭根本,折损不起啊,况且白麒此人也非普通中原将领可以比拟,能在慕容敛眼皮底下把西域搅得天翻地覆还全身而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赵参欠了欠身子回道:“大王,那些西域人靠不住,即便能让他们出兵来助我蒙洛人,也只会添乱而已,不过该下达的征召令还是要下达,也不能让他们太过安生。”
拓跋炬道:“这个我懂,那然后呢?我们就死守在城中?”
赵参道:“王可以去找另一支援军,而且绝对比那些西域各部的人马靠谱。”
“另一支援军?”拓跋炬冷笑道,“放眼整个西域哪还有靠谱的援军?莫非你是想让本王去中州找萨珊和大食吧?”
赵参道:“无需那么远,只需遣人通过陇右道,告知高原上的勃纥人,我们愿意给予西域部分土地,他们一定会率军前来与我们一道,狙击汉人的军队。”
“勃纥人?”拓跋炬闻言一怔,随后摇摇头,“不成,勃纥人实在太过贪婪,放他们进西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赵参道:“王,勃纥人这些年靠劫掠中原富庶的蜀地壮大了自己的实力,虽然他们在蒙洛帝国西征途中主动依附与帝国,
但属下以为若不让他们出点力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如此不管不问,总有一日,勃纥人的发展会超出预计,
此时也正好以宗主国名义让他们介入这场西域战争来,同时也能看看勃纥人的战力是否已经成长至威胁到我们蒙洛人的地步。”
拓跋炬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仔细想了想微微点头:“那就命人途经陇右道,至勃纥人所在宫室,以宗主国名义要求勃纥人出兵至西域。”
赵参拱手说道:“大王圣明,属下这就命人前往勃纥人营地……”
……
撒蛮高原,总海拔近四千米,高原帝国的京师,勃纥人的军政中心,象熊王城便位与此地二千米海拔的地段……
勃纥人的崛起得益于近百年来高原气候变暖,不少海拔低势的地区已经能适合庄稼种植,让此处寒冷的地带人口大幅增长。
象熊帝国是在三百年前建立,比大周晚了七十年,起初的象熊帝国经济全靠放牧,农业基础几乎为零,加之气候环境的因素,生活在高原地区的数万勃纥人也只能靠劫掠周边小国的粮食为生。
大周一百八十年,勃纥人进攻蜀地,被当时的蜀地官兵击败后,便老实了一段时日,直到大周二百三十年,象熊帝国松图藏成为国主之后,高原气候开始逐渐转暖,契机也就在这里转变。
他主动和大周示好,并向大周求亲,想要迎娶皇室公主为妻。
大周帝国同意了松图藏的请求,将皇室最年轻的宁祥公主远嫁高原,并带去了大量的书籍和工匠,以及耕种的技术。
由此,两国进入了长达五十年的和平期,直至大周283年,象熊帝国在得到中原各种冶铁和种植技术,让国内人口首次突破五十万后,勃纥贵族阶层深埋内心的野心也就逐渐爆发出来。
同年,象熊帝国新的君主索达次仁继位后,立刻向与大周交好的渤律国发动战争。
面对高原上如此野蛮好战的族群,渤律国根本无法抵挡,繁荣的城镇被付之一炬,加之之后国内一系列政变,分裂为大小渤律国。
此举震惊了大周王朝,帝国统治者命人前往象熊城,连声质问索达次仁,希望给出一个解释。
但索达次仁没有理会大周王朝,反而纵兵向蜀地进发……
由于蜀地和勃纥人经过长达五十年的和平期,导致蜀地边军守备松懈,五千勃纥人趁机一举杀入蜀地,掳掠人丁两万有余,金银粮食无数后,扬长而去。
此举彻底激怒了大周帝国,三年后,在帝王命令下,大周帝国出动足足二十五万人马向象熊帝国发动进攻。
无奈,高原气候恶劣,大周官军无法适应高原反应,还未与勃纥人开战,就先病倒十之三四,给士气造成沉重打击。
之后,索达次仁抓住时机,趁周军长途奔袭,精疲力竭之际,一举派军将二十五万周朝大军全数围困在高原地带。
短短数日间,勃纥高原上躺满了大周官军的尸体,全军上下二十五万人最后逃回蜀地的不足八万人,登时让大周朝野震动。
而索达次仁从此战也看到了大周官军不堪一击,便想借胜利余威,一举进占蜀地,把象熊帝国的版图扩大到中原腹地。
然而,关键时刻,索达次仁却被人暗杀了,死在自己的副将手中,这让大周帝国难得喘了口气。
之后,勃纥人主动前来讲和,并释放了大周军中被俘虏的将领,再次提出联姻。
勃纥人之所以讲和,主要是索达次仁虽然击败了大周官军,但象熊帝国的士兵损失同样惨重,五万军队损失过半,如果继续任由他穷兵黩武下去,定会让象熊帝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周天子再次同意了和亲请求,但这一次和亲只维系了二十年的和平而已。
二十年后,象熊帝国治下人丁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仗着强大的骑兵和野蛮的民风,正式撕破脸皮对包括大周在内的周围各国不停用兵,给中原各地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磨难,蜀地已然成为勃纥人的提款机和后花园。
就在勃纥人从中原地区获得海量财富和人丁后,已经有四百万人口的象熊帝国把目光放在西域这个地方,可惜这一次他们失败了。
因为他们遇到了比他们更加强悍的蒙洛人,只能主动臣服停止扩张,以免遭受灭顶之灾。
以上就是勃纥人大致历史,这就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族群,他们崇尚武力,政体却依然是以落后的奴隶制为主,而且政局十分不稳,平均每隔七年时间就会发生一场宫廷政变,这也是勃纥人军力虽然强悍却始终无法走出高原的本质原因。
象熊王城内,从西蜀被俘获的男丁几乎各个都被剜耳凿鼻,正在勃纥人的鞭笞和打骂下,顶着寒风干着粗重的活儿。
至于那些女眷,下场更加悲惨,姿色过人的被象熊贵族瓜分,稍次一些被军中官将夺走,剩余的都集中在一起,卖给风俗店,沦为勃纥人取乐和赚钱的工具。
勃纥人也学着蒙洛和大周朝贵庶礼制,将人分为上中下三等,最高层自然是象熊中心贵族阶层,其次是勃纥士将,最下则是平民、贫农,至于这些俘获的奴隶则统一称之为贱民,身份在三等之外。
经过上一回政变,勃纥大将军论倾凌取得最后胜利,拥立年幼的君主松因为国主,自己成为宰相,成为象熊帝国目前实际统治者。
论倾凌上台后,迅速铲除异己,将象熊帝国的军队牢牢控制在手中,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养精蓄锐,觉得是时候继续向蜀地发动攻势。
王宫内,论倾凌对着满朝文武说道:“这几年来,我们勃纥人停止了对蜀地的劫掠,现在是时候到了继续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的时候了,
听说大周已经消亡,如今中原背地是被一个叫汉的国度所替代,他们的皇帝还不到三十岁,却让蜀地各处修建堡垒,这意图就是针对我勃纥人的,
正好,本相要给那年轻的新皇帝一个教训,告诉他在我们勃纥人眼里,中原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想要避免挨打,就必须向我象熊帝国称臣!”
“相国,请您三思……”这时,一名文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汉国初立,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一无所知,在出兵前臣建议最好派使者去他们的国度询问一下,
如果他们的皇上有意和我们勃纥和平相处,直接让他们每年按时送来财帛也好免去一场场不必要的战争。”
论倾凌脸色一变:“如今我勃纥人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即便要跟中原皇帝和好,也该把他们打怕,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的筹码,否则,此去怕是多此一举。”
那大臣说道:“相国大人,请您再三思,今年勃纥高原各地的庄稼欠收,即便出军掠蜀,这行军粮草也只够十万人半月之用,万一有个意外……”
“你是不信本相领兵能力么?”论倾凌沉喝着打断那大臣的话,“正因为今年各地庄稼欠收,更是需要从中原获取所需补给,如若不然来年如何撑到播种季节?”
论倾凌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现在高原气候相较百余年前要温和许多,但毕竟是高原地带,依然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存在,只能继续以劫掠来渡过难关。
大臣无言以对,论倾凌马上就要点兵之际,宫门外突然传来蒙洛使臣抵达王城的消息。
“蒙洛人来这里干什么?”论倾凌稍作沉思,立马说道,“让他们进来!”
一一八 谁也奈何不了谁
……
“宗主国使臣来此,我等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蒙洛毕竟是勃纥人的宗主国,论倾凌遵照礼制带着满殿文武出殿迎接跪拜……
蒙洛使臣见此,轻哼一声道:“都起来吧,不要跪了,此次我奉白羊王之命前来邀请贵国带兵前往西域,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出兵!”
论倾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起身将蒙洛使臣迎入殿中,命人奉上酥油茶和青稞饼以及一些从西蜀掠夺而来的干果。
蒙洛使臣也不客气,傲慢的拿起一块青稞饼,刚啃下一口,随即厌恶的丢到一旁,吐了吐嘴里的饼屑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吃?”
论倾凌欠身说道:“使臣息怒,蔽邦国小民弱,对贵使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哼,蛮夷之地,也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蒙洛使者轻哼一声,端起酥油茶喝下一口后,才点头说道,“这茶倒是尚可,只是太油腻不宜多饮,不过大冷天喝上一杯还是不错。”
殿内众人忍受着蒙洛使者的冷嘲热讽,都是敢怒不敢言,唯有论倾凌确实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
等蒙洛使臣放下喝空的酥油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贵使,白羊王为何会在此刻让我们勃纥人出兵西域?西域,发生什么事了?”
蒙洛使者闻言,说道:“这不该问的别问,等你们到了西域见到白羊王,自然就知道了……”
论倾凌忙道:“贵使,这出兵是一国大事,我象熊国总该清楚西域那边出了什么事吧?这样也好带足兵马前往……”
蒙洛使者这才说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军想要侵占西域,我们白羊王不想找西域各部那群乌合之众,这才希望你勃纥人能带兵一起协助击退这股汉军。”
“原来如此啊……”论倾凌双眼微微一颌,继续问道,“只是不知这汉军有多少人马可曾探听清楚?”
蒙洛使者回道:“也就三五万兵马,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你们答应出兵么?我们白羊王说了,只要你们肯出兵,就答应把陇右给你们接管,当地官员任命你们自决,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们考虑清楚。”
论倾凌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把心中真实意图收敛回去,恭敬地说道:“既是宗主国下令,我勃纥人自当遵从,请贵使回去转告白羊王,就说我论倾凌定会以最快速度率军前去驰援。”
蒙洛使者闻言,再喝下一碗酥油茶,起身用右掌拍拍自己胸口,大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能回去跟白羊王覆命了!”
论倾凌道:“贵使一路辛苦,在下这就命人去准备歇息之地,还请贵使在白羊王面前多美言几句啊……”
“你很好,我会的……”
蒙洛使者留下一句话,便在侍卫带领下,向自己歇息之地走去。
等蒙洛使者一离开,论倾凌之前恭维都是态势一扫而空,脸上表情是阴冷至极。
宰相大人,真的要去西域么?”一名大臣小心翼翼的问道,“依下官之见,还不如去劫掠蜀地,毕竟西域那里我们不是很熟,而且蒙洛人真的那么好心,愿意把西域让出部分与我们共享?”
论倾凌冷笑道:“我自然知道蒙洛人没安好心,但这是我们勃纥人扩张的绝好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勃纥人何时才能走出高原?”
那大臣还是有些不甘心:“下官还是觉得去攻打西蜀比较好,至于西域那边,就让蒙洛人和汉人自相残杀好了,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宗主国是蒙洛帝国,有何胆子拒绝他们?”论倾凌道,“再说了,中原就是一片温柔乡,随时都能前往,而西域这块地不同,
要是占据有一片区域就能有源源不断的人丁可供驱使,能大幅壮大我们象熊帝国的实力,你们难道想错过这次机会?
我相信,只要我们这次带兵前往西域,以后的西域必定会是我们勃纥人的乐园!我意已决,命附近各部迅速集结,三日后向陇右道进发。”
另一名勃纥大臣愁眉苦脸道:“但是,行军的粮食如何筹备?”
论倾凌想都不想说道:“向那些平民和贵族征收,平民每户必须出小麦一斗干草五十斤,富户和商人每人加收一斗外加肉干两斤,
三日内必须凑齐五万人马可食一月粮草,违令者男丁尽数沦为奴隶,女子充作军妓。”
就这样,象熊帝国暂时放弃了对西蜀的掠夺计划,转而把目标放到了西域。
……
宣武二年,一月初二,瓦慈城郊附近……
“飕~”
“笃~”
一名汉军斥候在探查敌情途中,忽然被在附近巡查的蒙洛兵发现,其中一名蒙洛骑兵立刻朝汉军斥候射箭。
好在汉军斥候反应迅捷,在狼牙箭镞近身刹那,抬盾档下那射往自己门面的一箭,然后迅速拨转马身撤退。
“抓住他!”
蒙洛骑兵见一箭没有射中目标,立刻命令周围其余五名同伴一起策马追击。
箭雨不停在汉军斥候头顶穿梭,不多时他身上的甲胄已经挂有四五支狼牙箭,但却没有一支破开甲胄,可见这身上甲胄异常精良。
“狗日的,你们给老子等着,敢射我,待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汉军斥候紧咬牙关,策马左突右闪,努力寻找周围的同伴。
一名蒙洛骑兵取下一支重箭搭在弦上,瞄准了那汉军斥候的后背,但下一刻,他却立刻把头一缩……
“嘶……”
一支弩箭擦这他的头盔疾驰而过,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这一箭绝对会让他脑袋开花……
“咯哒哒……”
“唏律律……”
只见前方出现五名汉军斥候,正拍马前来接应自己同伴。
蒙洛人见此眼神一收,喝住坐骑,放弃了继续追击,看着对面的汉军骑兵,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而汉军骑兵也在接应到同伴之后停了下来,双方就这样弓弩相对,相互对峙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相距百步,两军谁都不敢动一下,直到一刻钟后,远处又有马蹄声逼近,一名蒙洛骑兵这才大声用胡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而汉军斥候这边则是小声嘀咕着:“喂,丁不四,你耳朵比狼还灵,听听来的那些马蹄声是不是我们汉军的人,要不是,咱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丁不四端着手中劲弩回道:“起码有二十匹马,这动响太乱,听不出来,一半一半吧……”
那斥候闻言,顿时小声破口就骂:“我去你妈的,丁不四你这家伙平日就他妈知道吹牛,说什么十里之内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这双耳朵,是男是女都分的清,怎么到这节骨眼上不灵了?”
丁不四立马回击:“我放个屁你是不是也当真啦?也不瞧瞧现在啥时候,那些胡人跟咱一样的马匹,我咋听的出来是谁的人?”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难道继续跟个傻子一样出在这儿?”另一名叫李大牛的斥候小声问道,“万一被他们包了饺子咱可就都得交代在这儿了,这次出征的军功都得便宜自家娘们儿,万一她们带着军功换来的赏赐改嫁,怕是死都合不上眼……”
丁不四道:“既然这样,那还等个屁,直接跟他们硬刚,他们有马我们也有马,来的是自个儿人就把这几个胡人收拾了换军功,要不是自个儿的人直接拨马就走……”
“嘣~”
丁不四话音一落,李大牛当即按下劲弩扳机,但闻弹簧松开一刹,搭在箭槽上的弩箭被弩弦狠狠的推送出去,急速向对面的蒙洛人扑去。
“呼……”
那蒙洛人感受迎面而来的危机,当即头一歪,锋利的弩箭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只叹距离太远,一箭落了空……
丁不四当即冲李大牛破口大骂:“你他娘有病啊!谁让你射的?”
李大牛毫不示弱的回击道:“不是你他妈说的直接刚一下么?”同时,手上也不闲着,迅速又取出一支弩箭塞入箭槽中。
“飕飕飕……”
下一刻,五支狼牙箭镞铺天盖地的向这支斥候小队袭来,方才李大牛那一箭,彻底激怒了对面的蒙洛人。
斥候们也迅速反应,挥刀挡下半空的箭矢,一名斥候被一支狼牙箭钉中躯体,就在他以为要死的时候,却见狼牙箭镞只是在他铁甲上擦出一点火花,便被弹了开去,只是虚惊一场。
“娘的,事到如今,只能拼了,给老子打~”
既然对峙局势被破坏,丁不四索性也一不做二不休,端起劲弩向对面的蒙洛人狠狠射去。
一时间,双方弓弩齐射,蒙洛人仗着骑术避开不停用难以置信的姿势和动作,策马避开弩箭,而汉军斥候这边仗着身上精良的甲胄,加之角弓抛射准头和破甲能力不高,同样无所畏惧。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互射了一刻钟,竟是没有一人倒下,硬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直到那阵马蹄声越逼越近。
却是汉军和蒙洛人的骑兵队伍同时抵达……
一一九 初战
……
“唏律律……”
“呼噜噜……”
两军对垒,沉重的马鼻响息此起彼伏,蒙洛军和汉军斥候之间展开了新一轮的对峙。
目前两边骑兵数量对比汉军斥候,三十三骑,蒙洛二十八骑,从数据上看似乎是汉军占优,但要命的是蒙洛斥候中居然有四骑是重装铁骑,完全压制了汉军现在的优势。
随着刘策治下科技产业的不断进步,尤其板甲、胸甲开始逐步量产装备至军中,汉军骑兵中重装骑兵的数量并没有大范围在各军团中普及,只是起到威慑作用。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虽然重装骑兵对阵步兵有非常明显的优势,但局限性太大,受地形和环境影响等各种因素,如同当年刘策与姜泽爆发的远东归属战一样,铁甲战车只能用奇,并不能大规模营运到战场之上,严格来说只是属于“剧情兵备”。
所以,汉军骑兵至今为止所拥有的甲骑具装也不过五千人,基本都被板甲骑兵和胸甲骑兵所组成的重骑兵替代了。
而蒙洛人恰恰相反,自从马镫和马蹄铁普及军中后,八幡各部开始大规模打造重装骑兵,到目前为止,整个蒙洛帝国足足拥有三万五千重装铁骑,仅目前部署在西域的拓跋炬所部就拥有一千重装骑兵相随。
眼下,汉军斥候即将面对的是全身上下武装到牙齿的四名重装骑兵。
至于那些弓骑,汉军斥候反而不担心,只要他们的箭矢不射中自己门面咽喉等要害,基本没有生命威胁。
“怎么打?那四个铁疙瘩不好对付啊……”丁不四忧心忡忡。
李大牛则道:“重装骑兵威力虽然巨大,但他强在冲锋,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优势,只要拖垮他们就行,或将他们放进劲弩最强射程五十步以内,保证能透穿他们身上的甲胄。”
丁不四道:“好,待会开战我们几个主要目标是那四个铁疙瘩,其余的交给大队吧……”
战略拟定,丁不四这一组的斥候再次将弩箭塞入箭槽,用前端准心死死锁定那几名重装铁骑。
“呀呵~~”
下一刻,蒙洛铁骑动了,二十八骑如风卷残云般向汉军斥候队伍奔腾而来。
斥候队长见此高扬手中环首刀大声吼道:“兄弟们,一颗胡奴首级五点军功,五点军功能换银元四十,跟我杀啊~”
“杀啊~~”
三十三名斥候齐声高喊,迎面向这世上最强大的骑兵杀了过去。
“噗呲~”
“咣~”
一名斥候与蒙洛骑兵错身,两人同时出刀,锰钢材质所锻造的环首刀直接在蒙洛骑兵胸膛前带出一股激荡的鲜血,而那蒙洛骑兵的弯刀却只在他胸甲上留下一道刀痕……
“砰……”
一声轻响,一名汉军斥候脑袋被一根铁骨朵砸中,连同他头上的铁盔也碎裂四溅,却是对面蒙洛骑兵用钝器破开了他的防护。
那汉军斥候不甘的倒落马下,至死都是睁着双眼。
另一名汉军斥候的环首刀冲蒙洛骑兵脖颈狠狠一甩,不想却被对手用圆盾挡了下来,下一息蒙洛人的弧刀转瞬砍向自己的腹部。
“当~”
可是回应蒙洛骑兵的是震耳欲聋的金属轻响,弧刀非但没有破开汉军斥候的胸甲,反而在刀锋上留下一道数寸长的缺口……
双方骑兵来回鏖战间,不断有人翻落马下,但激荡而起的鲜血却更加激发了两军之间的战意。
搏杀,更加残酷激烈了……
“噗呲~”
“嗷~~”
重装骑兵终于加入了战圈,只见一名蒙洛重装铁骑手持一条粗重的三米长矛,直接将迎面而来的一名汉军斥候的胸膛捅穿带离马背,随即那马背上的蒙洛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如此近距离的刺杀,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铁甲可以保护躯体,毕竟合金甲胄还没有问世。
汉军斥候被甩落尘土之际,丁不四的弩箭疾驰而至,直扑那重装铁骑的门面。
“叮~”
然而,丁不四紧张之余,弩偏三寸,原本瞄准重装骑兵胸膛的弩箭却直接从他沉重的铁盔上擦过,闪耀点点火花便不知所踪。
“可恶!”
丁不四暗恼一声,随即紧张的取出弩箭赶紧装填,但由于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可怕的怪物,第二支弩箭怎么都插不进箭槽。
“飕~”
“噗~”
关键时刻,李大牛的弩箭呼啸而至,直接从侧面破开重装铁骑的脖颈空隙,将他的脖颈左右贯穿。
“轰~”
蒙洛重装铁骑摇晃一阵后,便连人带马重重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带起一阵烟尘迷眼。
“没事吧……”
李大牛一击得手,迅速来到丁不四身边询问。
从死门关前脱身的丁不四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摇摇头道:“没事,继续寻找目标,还有三个……”
李大牛点点头,熟练的从马身一侧再次抽出一支弩箭,刚准备塞入弩槽,忽然一名蒙洛弓骑错身之际对准他的马匹就是一箭。
“吁~~”
战马痛苦的嘶鸣一声,把李大牛也掀翻在地,那把劲弩顿时也掉到他处,被无数铁蹄扬起的尘土淹没……
“大牛,小心后面!”
李大牛刚从地上起身,正准备寻找那把遗失的劲弩,忽闻丁不四暴喊一声。
他先是一愣,随后回头望去,却见一骑重装映入眼帘,赶忙去抽腰间的环首刀。
“砰~”
但李大牛还是慢了半拍,重装铁骑狠狠的撞在李大牛胸膛,将他整个人带离地面,翻腾着卷入半空。
“大牛!!!”
丁不四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随即举起劲弩,对准只离自己十步不到的重装铁骑,狠狠打完扣下扳机。
“噗呲……”
高速旋转的弩箭无情的没入重装铁骑的胸口,只见那蒙洛铁骑又向前疾驰一阵,便重重翻落了马背,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让战马失去重心,转变了奔驰方向。
“大牛,挺住,你不会有事的大牛……”
收拾掉那重装铁骑后,丁不四翻身跃下马背,抱住胸口被撞凹的李大牛不住安慰道。
而李大牛则口吐鲜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一只手死死抓着丁不四的臂膀,不多时便咽了气,无力的垂下手臂。
“妈的,我跟你们拼了!”
战友同袍之死,让丁不四彻底发狂了,他抽出环首刀大喝一声,随即纵身跃上一名蒙洛弓骑的马背,从他背后偷袭把刀锋狠在脖子前,死命一扯……
“吁~~”
“噗呲……”
很快,一骑二人齐齐摔在地上,那蒙洛弓骑的咽喉已经被鲜血染透。
丁不四从地上爬起,不顾身上的酸痛,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当他看到离自己五步远的一名重装铁骑连续扫落两名汉军斥候时,不由怒气冲天,提起之前蒙洛重装骑兵的长矛,嚎叫着扑杀过去。
“你给我去死吧~”
只见发狂的丁不四挡在那重装铁骑面前,在他要撞过来之际,侧身一闪,避开马背上骑兵刺过来的长矛,随即手中长矛冲马腹下一竖。
“吁~~”
“轰~~”
正在冲锋的战马刚好撞上矛杆,登时惨叫着连人带马一起狠狠被掀翻在地,但巨大的阻力同样把丁不四也给掀飞出去,他只感觉此时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
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向那落地的蒙洛骑兵挪去,那蒙洛骑兵被这么一摔也是惨叫连连,只觉腰都断了,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狗杂种,去死吧~”
好不容易来到蒙洛骑兵跟前,丁不四咆哮一声,把用尽全身力气,把已经有些变形的环首刀,死死切入他的脖颈……
战斗依然在继续,目前战场上剩余的两军对比是汉军斥候十五人,蒙洛人十一人。
两军实力对比旗鼓相当,要不是汉军兵甲锋利,甲胄防护惊人,怕是早就全军覆没了,更别说能有这样几乎一比一的伤亡交换。
而剩余的最后一名重装骑兵则被死死保护在蒙洛骑兵中,无论劲弩如何射击都无法准确命中伤害。
丁不四捡起一把同伴阵亡留下的劲弩,努力想要抬起来瞄准,但无奈一只手腕已经废了,怎么都抬不起来,加之体力消耗甚巨,现在就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眼看两军再次交锋,己方同伴又有两骑落马,丁不四看了眼李大牛的尸体,自嘲的笑了一声。
“算了,便宜自家那婆娘了……”
下一刻,丁不四丢下劲弩从自己的坐骑上取下一枚缩小版的铁火炮,跨上马背,点燃铁火炮上的引信后,踩动马镫径直撞向那重装骑兵。
“老子今天够本了!”
在即将与重装骑兵碰撞瞬间,丁不四仰天长啸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决然之色。
“轰~~”
铁火炮登时炸开,直接把蒙洛重装骑兵和周围的几名弓骑炸的是血肉模糊,受到惊吓的马匹也登时不受控制的四下乱窜。
丁不四就这样壮烈的死了,他的战绩,杀死三名蒙洛重装铁骑,五名弓骑……
战斗结束了,三十三人的汉军斥候全歼二十八名蒙洛骑兵,但所付出代价却是二十六人阵亡,三人受伤,要不是丁不四最后点燃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一战结果还犹未可知……
一二零 腹背受敌
……
汉军大营内,白麒肃立在校场口,望着地上排列整整齐齐二十七具尸体(来时半途又死一名),垂下的手掌不由捏的死紧。
回来覆命的斥候队长站在一旁,神情悲痛的汇报着:“启禀督军,我们在瓦慈城郊外围遇到蒙洛斥候,展开厮杀,虽全歼二十八名蒙洛骑兵,但……
但我斥候队三十三骑同样折损二十七人,副队丁不四,弩手李大牛在内,全部阵亡……”
斥候队长汇报完,单膝下跪,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落了下来。
白麒不发一言,脸上神情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静静的望着那二十七具汉军斥候的尸体。
一旁的许文静相对来说冷静许多,他踱步来到尸体前检查伤口,嘴里不住叹道:“我汉军甲胄精良,不想也会有此巨大伤亡,的确让本官颇感意外……”
只见他抬起一名阵亡斥候的手臂仔细观摩一阵,摇摇头说道:“这蒙洛人能纵横塞外多年也不是浪得虚名,
知道我汉军兵甲防护精良,寻常刀剑难伤分毫,便以刀背或钝器强行先破手腕,让将士无法握刀继续战斗……”
说完,又到另一具尸体前蹲下,察看一番后继续道:“这蒙洛人弓马果真娴熟,居然能在骑兵对战中直接绕开胸甲,用刀锋划开咽喉要害……”
许文静遍察每一具尸体,在说出阵亡因素后,起身问那斥候:“敌军斥候是不是有重装铁骑?”
斥候颤声回道:“许尚书所言甚是,蒙洛军中有四名人马具甲的铁骑,就是这四名铁骑给我军中造成巨大损失,
这些铁疙瘩真是难缠,我们的刀枪砍之不近,即便劲弩也很难射准,要不是丁不四舍命,怕是我们这三十三人都会交代在那儿……”
许文静闻言,面色一冷:“既知是重装铁骑,为何你还要不知好歹与之拼杀?二十七条人命,至少有十人因为重装铁骑而丧命,
你这斥候队官是怎么当的?难道就不知道避战回来禀报么?”
斥候队长泪流满面,拱手回道:“许尚书,属下也是第一次见到重装铁骑,之前也未曾见过,不知其中厉害……”
“不知其中利害?你还有脸说这话!”许文静厉喝一声,“平日操练难道没教你们么?身为斥候,对敌我各兵种熟悉是必学科目,难道你平日都没仔细听讲?!就因为你的疏忽,才让这二十七人妄死!”
“许尚书恕罪!”斥候队长泣不成声,“只求许尚书莫要没了我这些兄弟的功劳,至于我的军功就不要了……”
许文静闻言,背对斥候队长说道:“一码归一码,该给你们的功勋是一点都不会落下,以后遇到不确定事不要如此莽撞,动动脑子知道么!”
白麒忽然出声对许文静说道:“许尚书,其实末将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末将没有指教好麾下将士,不然也不止与有如此大伤亡……”
许文静眉头一皱,侧头瞥了眼白麒,闭目叹道:“在下知道你惜将士性命,也知道方才在下语气重了些很不中听,但本官所言哪样不是事实?
本官知道,你们在场诸位心中肯定在骂我冷血无情,将士血战归来没有半句安慰反而恶言相劝,也知道你们心中十分不服,
但你们得认清自己的身份,是大汉边疆分精锐,现在做的是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能马虎半点么?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高层次的话很多人也未必听的懂,那本官就说点大家通俗易懂的吧,
大家应该知道我汉军阵亡后家眷所得抚恤吧?这二十七人的家眷各个能获得八十七块银元抚恤,还能享受未来二十年内各种所需补贴,加起来怕是三百块都不止,
那么这二十七人按三百银元算,那可是足足八千银元,敢问哪朝哪代的帝王有陛下这般器重军中士卒待遇?又会家中朝廷多少负担?
所以,请诸位从各方面好好想想本官方才所言,不要再鲁莽行事,能打仗自然是好,但能在最低限度伤亡情况下获胜才算真正的胜利。”
白麒和在场众人沉默不语,回味着许文静的话,也是深觉有理。
良久,许文静扶起那斥候队长,说道:“好了,你先下去照顾其他下属吧,这些阵亡将士的抚恤,
以及他们生前军功还有你跟你那些活着回来的下属本官都会造册上报陛下,该给的军功不会少你们半点。”
“多谢许尚书,属下告退……”
斥候队长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许文静和白麒,拱手抱拳缓缓退了下去。
等人一离开,许文静立马对白麒说道:“白督军,方才是本官逾越,还请多多包涵……”
白麒回道:“许尚书掌管兵部一切大小事务,这也不算逾越,末将心中可以理解……”
许文静点点头:“理解就好,只是现在想要轻取瓦慈击杀拓跋炬部怕是比我们所想要难的多,盘踞此处的蒙洛人不是寻常之辈,要有做好苦战准备啊……”
白麒道:“纵使千难万险,白麒也不会有半点退缩,请许尚书放心,本督军既然能降服一次葱岭,就能再降服他一回……”
许文静取出一份信件:“这是情报司的人在西域南面陇右道附近截获的密函,拓跋炬向高原上的勃纥人求援,
象熊宰相兼任大将军的论倾凌,已经率部众三万,向西域进发,我军现在有两面受敌的风险……”
白麒接过信件打开看去,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不由眉头一皱:“如此说来这一次西域之行真会陷入一场苦战。”
许文静想了想,又问道:“白将军,你老实告诉本官,以目前西北汉军的实力同时与西域蒙洛部和勃纥人开战,能有多大胜算?”
白麒回道:“用兵最忌者便是多面同时开战,何况蒙洛、勃纥都非是乌合之众,以西北军目前的实力来看,末将觉得最多只能呈对峙之态……”
许文静闻言,绕着地上尸体来回踱步数圈,随即问道:“陇右道可有天险可抵挡一阵勃纥人?”
白麒道:“有!末将曾经在陇右附近视察地形,发现在西域和高原之间的交接处有一座废弃的石堡,此堡设在山崖险峻之处,呈一夫当关之势,只需数百人便能阻挡成千上万敌军进攻。”
许文静想了想道:“既如此,请白督军调派五百精锐让本官带领,趁勃纥人未到西域前先占据石堡天险,为白督军击败拓跋炬,掌控葱岭争取时间。”
“不成!许尚书你身为文官岂能如此涉险?不如让末将派田晏、夏育他们去吧!”白麒当即拒绝了许文静亲自领兵据守石堡的提议,毕竟许文静可是当场一品文官,又是行军监军,出点意外谁都无法跟长安交代。
只是许文静显然是铁了心:“白督军,没时间再在这里磨蹭了,本官现在以监军和你上司的语气命令你,调派五百步骑归我,这五百人必须人人都会用弩,还能有过硬近战能力。”
白麒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既然许尚书心意已决,那白麒自当遵命,尚书所言这五百步骑也唯有折冲校尉此次所带魏武卒符合要求,
只是这魏武卒成军至今也不过数月,虽然在平羌之战中表现过人,但对付勃纥人的话,末将也不敢保证……”
“就按你说的办……”许文静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说道,“速命人去将魏武卒调来,五百人,每人必须身披重甲,携带臂张弩和一百二十支弩箭以及十日口粮火速集合……”
“喏!”
白麒领命后,刚要离去却又被许文静叫住:“要快,知道么?”
白麒点点头离去,许文静看着地上的尸体手一挥,命其余士兵都抬走,准备火化……
……
瓦慈城,王宫……
“二十八骑!全部阵亡?”
拓跋炬满脸不可置信,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察看那些阵亡的蒙洛士兵。
“愿主在天上保佑你……”
一名西域牧师跪在一名重装骑兵的尸体前,嘴里不停念念有词,并不时摩挲挂在胸口得镀金十字莲花……
这个世界的西域不似前世那般被绿化,目前生活在西域各部的百姓都有属于自己的教派信仰,有信仰上主教的,有信仰大地之母的,有信仰祆教的,也有眼前这样从萨珊传来的“十字莲花”,景教。
如今,这些景教的教徒牧师为了扩张自己教派在西域的影响力,早早就投靠了蒙洛人,他们为死者祷告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蒙洛人的认可,允许景教在西域永远发展下去。
拓跋炬带着赵参察看一圈尸体后,尤其在那被炸的血肉模糊的重装铁骑跟前停下询望一阵后,不由眉头一皱。
“这是怎么回事?汉军用的是妖法么?”拓跋炬看着被炸散落的扎甲铁叶,对赵参疑惑的问道。
赵参接过一片甲叶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眉头顿时一皱,暗自说道:“这玩意儿居然会有这么大威力?”
一二一 大战前夕
……
拓跋炬见赵参这般说,不由问道:“赵参,你认识这东西么?”
赵参答道:“王,如果属下没有猜错,这残片上所遗留的气味跟中原各地官署庆祝所用的爆竹烟火配方差不多,
但那爆竹烟火寻常只作观赏之用,并没有这般可怕的杀伤力,看样子汉军已经拥有了将这些配方变为杀伤力巨大武器的能力。”
拓跋炬只是稍作沉思,便不再关注火药的威力,只是从一名重装铁骑尸体上狠狠拔出一支弩箭说道:“其他我不知道,但这种弩箭居然能透穿如此厚重的铠甲,倒是有十分巨大威胁,有办法仿制么……”
赵参取过那支短弩,仔细研究一阵,摇头说道:“王请恕罪,汉弩的杀伤力贯绝天下,虽然我蒙洛军中也仿造了一批手弩,
但与这汉弩相比,还是差的太远,能透穿如此厚铁甲的弩箭,这射程至少是我们现有装备的手弩两倍以上,否则,是无法穿透铁甲的……”
拓跋炬失望的摇摇头:“如此说来,我们蒙洛人引以为傲的弓弩也要被中原人超越了么?要是没有弓弩压制,蒙洛的铁骑岂不是会成为汉军的活靶子么?”
赵参说道:“王,不要气馁,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去搞几张汉弩研究一下,只要破解了他们的工艺技术,定能大规模在军中普及……”
“要不派人去汉军营中夺几张弩来?”拓跋炬建议道。
赵参罢罢手:“王,从属下对汉军了解来看,汉军弓弩手射完箭矢便会撤回后方阵营,更别说汉弩在汉军中地位特殊,贸然前去汉营夺弩,还不如想办法主动击溃汉军合算,
再者,即便能夺到几把汉弩,以属下判断想要仿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这么锋利的兵器定是有许多我们未知的工艺需要克服,
而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王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与白麒对峙之上,只要坚持到论倾凌的勃纥大军来援,则西域无忧矣……”
拓跋炬应道:“你说的对,本王现在是该把注意力放到白麒身上,为了对付白麒,本王将镇守陇右石堡内八百铁骑也调回来,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快到了……”
“什么!把石堡守军调回?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提前跟我说?”赵参闻言大吃一惊。
拓跋炬道:“你这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撤去石堡的守军是为了让勃纥人放心来援,这不是按你意思做的么?”
“哎呀!”赵参悲呼一声,“王,你糊涂啊,陇右石堡的八百精锐不能动,万一白麒知道石堡守备空虚,派人趁虚而入,那论倾凌的三万援军想要顺利抵达怕是很难了,会对我们与白麒交战计划徒添变数啊……”
“你是不是太多虑了?”拓跋炬说道,“西域一代我们经营多年,汉军又怎会知道陇右石堡的存在?”
赵参道:“王可记得前年白麒横扫葱岭么?那可是汉军首次长途奔袭数千里,又在葱岭呆了两月,白麒怎会不知道葱岭西域地形呢?
且石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只消数百人就能让数万大军望关兴叹,王,你真是大意了……”
拓跋炬马上道:“那本王这就让人回防石堡!”
赵参摇摇头:“怕是已经迟了,王暂时也无需去管那一片,现在也只能希望倾凌有办法克服这一难关,
当下应该做的,是加固城防应付与汉军大战,留守半数人马守卫瓦慈城,其余开赴城外增加机动,不给汉军专心攻城的机会……”
拓跋炬深觉有理,迅速从腰间取下半块用纯金打造的苍鹰兵符:“赵参,城外的汉军我去周旋,你拿这半块兵符,暂且掌管瓦慈城内半数兵马,务必不要让汉军有半点可趁之机。”
赵参忙道:“王,属下一介奴仆,如何能委以这般重任?何况瓦慈城外危险,即便要去也该有属下前去,王身份尊贵,不该这般涉险……”
拓跋炬眉头一皱:“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王令,记住,见兵符如见本王,麾下谁敢违抗你的命令,可先斩后奏,
时间紧迫,本王先去点拨人马,待取下白麒、段颎人头凯旋之后,本王再与你一道痛饮三百杯!”
赵参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半块兵符,随即恭敬地拱手说道:“如此,属下定会竭尽所能,保全瓦慈无恙!”
“很好,本王走了!”拓跋炬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拓跋炬远去的身形,赵参使劲握紧了手中兵符,眼神异常的坚定。
……
一月初三,汉军大营口……
“许尚书,一路保重……”
“记住,破城之后迅速带兵到陇右石堡接应,本官可不想就这样客死异乡,专心对敌,勃纥人那边,本官替你们周旋着。”
许文静带着精心挑选的五百魏武卒精锐,踏上了阻击勃纥人的征尘……
直到许文静的人马消失在远处地平线后,白麒才回过神来对段颎说道:“是时候该和蒙洛人较量一下了,西域归属就在此一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得将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段颎立马站的笔直,行以军礼,大声吼道:“喏!”
……
一月初四,拓跋炬带着上万蒙洛骑兵来到距离瓦慈城百里外的无名牧场,经过巡视后,立马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
副将遢昆不解:“王,此处没有天险可守,地势平坦,我们在此安营扎寨,岂不是把我们暴露在汉军眼下?”
“你懂个屁!”拓跋炬吐出一口口水,“正是因为此处地势平坦,本王才要选在此处安营,我们蒙洛人能驰骋疆场靠的是什么?
就是骑兵,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适合骑战的军队,因为我们的骑术都是天生的,这样的地形正好将我们军中骑兵优势发挥淋漓尽致!”
遢昆低头说道:“听王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这就去命人伐木安营……”
拓跋炬点点头,很快上万人马开始忙碌起来,到天黑时分,一座肉眼可见的军营已然成型。
夜幕之下,拓跋炬躺在自己的毡包内,看着中央一堆篝火火苗跳动不止,辗转反侧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披上一件裘衣步出了帐外。
抬眼望去,却见夜空星河遍布,说不出的壮观,拓跋炬凝望一阵,不由有些痴了。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帐内,挑灯取出一本《墨武经略》的书籍,随手翻开几页,脑海里回荡着他兄长拓跋玉海私下和他交流的话。
那是一次在他平叛之后,尽杀部落老少三百人丁时,拓跋玉海对自己所说的话。
“阿炬,为何要对那三百俘虏赶尽杀绝?”
“阿兄,这些人胆敢谋反,若不杀他们,万一其他部落也会群起效仿,到那时如何收场啊……”
“这些人是被逼无奈才造的反,去年雪灾,他们养的羊都冻死了,可王庭又没有半点减免税赋的意思,他们交不上羊,横竖都是死,既然活不下去了,不反能怎么办?”
“那是王庭才该考虑的事,我是奉圣皇之命平息叛乱,其余一概不管!”
“那我问你,你摸着良心说话,这些人该不该死?”
“反叛者,一律该杀!”
“那你想过没有,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源头是谁?不是别人,就是我们,高高在上得拓跋氏!”
“阿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拓跋氏统一草原,建立如日中天的蒙洛帝国,是草原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姓氏……”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是不是骗的连自己都信了?拓跋炬,你自己去草原各地看看,那些普通牧民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不要以为自己生活的富足就觉得所有人都这样,你怕是根本不知道一户五口牧民要想活下来需要有多少头羊!”
“阿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三百人也都是我们蒙洛子民一员,我们身为贵族就应该体察民情,然后劝阻圣皇减免今年的税赋,这样,他们才不会造反,一味只知道杀戮,你觉得能解决什么问题?”
“阿兄,我说不过你,但我相信我所作所为才是对的,谁敢动摇蒙洛帝国的根基就该全部斩尽杀绝!”
“罢了,多的我也不说,这本书是我亲自抄写,希望你拿去有时间好好读一读,定能参透内中治国之道,
如若无法参透,即便我们蒙洛人入主中原,注定也无百年气运,在中原人眼里依然是不可教化的蛮夷而已!”
拓跋炬想到此处,把书往边上一丢,摇头暗道:“不,圣皇才是对的,我们蒙洛人就靠马背打天下,那中原人的教条,我们没必要去深究!”
想到这里,他一把提起那柄冷艳锯,借着篝火轻抚那寒光凛凛的刀锋,顺手舞动一圈,带起的刀劲,带起篝火火苗不住抖动。
“明日就先拿白麒开刀,证明我蒙洛人才是这天底下最伟大的族群!”
一二二 冲锋陷阵
……
一月初五,清晨……
“呜~~”
“咚咚咚~~”
白麒的汉军与拓跋炬的蒙洛铁骑相隔百步对峙阵前,一时间双方鼓号齐名,旌旗蔽日,在这蔚蓝色的天空下,傲然矗立。
“唏律律……”
白麒策马列与中军阵中,面色肃冷,胯下漆黑色的西凉战马不住发出响鼻呼吸声。
而对面拓跋炬,则手持沉重冷艳锯,拉着马缰在军阵前不时来回鼓舞士气。
“吼~~”
两军一通鼓罢,擂鼓手同时厉喝一声,战场上只余微风徐徐,天地间也仿佛陷入寂静之中,再无其他声响……
不多时,蒙洛军中一骑快马疾驰,来到汉军阵前大声嘶吼道:“贵军听着,奉我家白羊王之命,特来询问,尔等为何要犯我蒙洛疆界,师出何名?”
蒙洛骑兵这一问倒是让不少军中将领犯难了,的确啊,我们这样基本是师出无名,严格来说是不义之师。
这也怪雍凉二州归附刘策时日不多,尤其是凉州这块,多多少少还有“师出有名”这套,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来征伐西域,大家多少心中很虚。
不过,这对白麒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见他策马来到阵前,对那来使说道:“回去告诉拓跋炬,西域这片土地能者居之,我汉军看上这片土地就该据为己有,没什么师出有名无名的,咱也不搞这虚的,他要怕了投降,我保证你们安然无恙回到草原!”
那蒙洛骑兵愣了愣,随后拨转马身回去了。
周围的汉军士兵听到白麒这么说,顿时下巴都掉下来了,心中暗叹还是督军实诚,说要夺取西域就是夺取西域,没那么多什么理由不理由的,比那些虚伪的家伙实在太多了。
双方没有营养的交涉结束后,两军阵内再次响起激昂的鼓号声,这一次,鼓声号角内充满了浓浓的杀机!
“噌~~”
段颎缓缓抽出环首刀,目视敌军阵前,等待大战来临。
他麾下的将士早已列好战阵,步兵方阵在前,骑兵在左右两翼迂回防止敌军偷袭,就待一声令下,就可以正式投入战斗。
回到中军的白麒,按住胯下焦躁的坐骑,闭目暗自计算鼓点落下时间……
“锵~”
“杀~”
终于,鼓声停止瞬间,蒙洛铁骑如出笼猛虎,带着席卷天下的气势向汉军猛扑而来。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千最为强悍的重装铁骑,他们负责凿开步兵方阵,直取中军大营,给身后紧随的重甲骑兵和左右两翼轻骑兵创造扩大战果的契机。
“稳住!”
步兵对阵骑兵,不少汉军士兵,尤其是列阵最前方的长矛手心中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他们中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参与步骑对决之中,这心理素质自然无法跟汉军老营将士相提并论。
关键时刻,夏育和田晏的作用发挥出来,他们主动弃马上前,与最前列的长矛手并列,迅速安抚住了军心。
对阵骑兵,尤其是重甲、重装铁骑,刀盾手的作用基本为零,无论是长盾还是圆盾,在重装骑兵冲锋下都只会成为毫无半点作用的装饰品,甚至会影响整个方阵的军心和士气。
所以,在平原地带应对阵骑兵冲锋,最好的方式就是结成紧密的长矛阵,同时辅以劲弩给予射杀。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大黄弩~”
八十步距离,张恺一声暴喝,未曾在平羌战役中用上的大黄弩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只见七十张巨弩呈一字排开,弩臂前端有两名士兵抬在肩上,身后两名士兵奋力拉开弩弦,将三支一米五的粗重弩箭搭在弩槽上。
“放~~”
“嘣~~”
一阵惊天动地的绷弦声回荡而起,二百一十支弩矛带着虎啸龙吟之势,向重装铁骑直冲而去。
“噗呲~”
“吁~~”
一支弩矛直接撕开一匹包裹铁甲的战马头颅,只闻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将马背上的骑兵一骑,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人马铁甲相加足有数一百多斤重,在这时候重装骑兵落地基本就算没摔死也会给内脏造成不小损伤,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有战斗力了。
“噗呲~”
又一支弩矛洞穿了一名重装铁骑的腹腔,只见那支粗长的弩矛撕开那蒙洛骑兵身上厚重的两层甲胄,破开他的躯体,直接将他整个人贯穿了……
重装骑兵痛苦的嘶吼,被铮铮铁蹄和呐喊声迅速淹没,死死抓着弩矛,在马背上又踱步一阵,最后在体内最后一丝热量散去后,与战马一起轰然倒在冲锋的路上,永陷黑暗之中。
还有一名重装铁骑,人马在被弩矛贯穿后,横倒在地面上,严重阻碍身后同伴进军,最后甚至也让一同伴不慎之下被绊倒,活活摔断脖颈而死。
在军阵后方目睹那些用重金打造的重装铁骑一骑一骑的倒下,拓跋炬心中不停在滴血,要知道一名重装骑兵,仅武器和铠甲配备的费用就顶过十五名弓骑手啊……
但这就是战争,拓跋炬只能把这股焦虑按捺下来,好在目前来看重装铁骑伤亡不大,只损失不足百骑,只要他们能冲入汉军阵中,局势依然对自己十分有利。
大黄弩撤下后,汉军长矛手在各阵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齐齐上前一步,将长矛缓缓平压下来,准备迎接铁骑冲锋。
白麒始终闭目凝思,看都没看战场一眼,似乎在做什么决定一般。
“哈~~”
“咯哒哒~~”
重装铁骑如期杀到,面对令人头皮发麻的长矛阵,这些重装骑兵没有半点畏惧退缩,反而加快速度狠狠撞了过去。
“吁~~”
“砰~~”
“轰~~”
刹那间,步骑对撞,朵朵血花娇艳的绽放,激烈的冲撞直接将汉军步兵和战马上的骑兵掀向半空,又很快落入人流中。
“呀哈~”
一名蒙洛骑兵冲入阵中,不停嚎叫着挥舞手中铁枪,在避开汉军长矛的攻势下,连续带走三名汉军士兵的性命。
“砰~”
但是下一刻,一杆长矛重重扫在他头盔上,只闻一声轰响过后,那蒙洛骑兵松开了手中铁枪,侧翻下马背,然后被无数双大脚活活踩死。
还有一名蒙洛骑兵被三名长矛手死死抵在战阵外,直至他的战马再也无力冲锋后,被无数士兵拉下马来,戳成了肉泥。
血战爆发,长矛阵前,步骑之间的拉锯战如火如荼,不少长矛手倒下了,依然有后阵的士兵顶上,硬是没有让这世上最强大的冷兵器王者占到半点便宜。
登上瞭望塔注视战局的拓跋炬脸色十分难看,印象中那种铁骑冲锋长驱直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自己的骑兵被那片黑压压的长矛限制住了冲锋的速度。
他狠狠敲击一下瞭望塔护栏,对副将遢昆轻喝道:“让两翼轻骑兵冲过去,不将那些长矛阵撕开口子,我们骑兵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遢昆忙道:“王,怕是不行啊,汉军两翼也有骑兵固守,想必他们也是深知我们草原骑兵的作战方式。”
拓跋炬说道:“让轻骑兵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正面的勇士白白牺牲,如果无法突入汉军中阵,这一战我们就毫无胜算!”
遢昆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趴下瞭望塔,去向两翼的轻骑兵下令了。
“冲啊~~”
得到命令的蒙洛轻骑兵,立刻从左右两翼向白麒所在中军发起进攻。
但早有防备的白麒只是手轻轻一扬……
“杀啊~~”
魏寅、牛金所率的两翼铁骑立刻结阵迎了上去,与蒙洛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兄弟们,一个蒙洛人首级五点军功,四十块银元,比你们一年赚的还多,咱们今天就把他们全包了,回去好娶几房小妾,错过这一回下次指不定要什么时候了,杀啊~~”
“嗷嗷嗷~~”
牛金一声令下,他所领三千铁骑发出激昂的咆哮,向眼前的蒙洛骑兵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噗呲、噗呲、噗呲……”
两军骑兵对冲瞬间,刀锋交错发出的金玉之声,以及金属破开甲胄躯体的声音此起彼伏,相比与正面战场上的步骑对决,两翼的战斗同样是惨烈无比。
一名汉军骑兵对准迎面而来的蒙洛骑兵狠狠甩出环首刀,但见刀柄顶端那条圆环铁链立时拉直,直接送入敌军胸膛,迸溅出一滩激荡的沸血……
还有一名汉军骑兵在距离一名蒙洛骑兵二十步距离时,狠狠投掷出一枚铁骨朵,直接砸在对手门面上,嚎叫着滚落马下。
“呀~~”
牛金也是一马当先,手中斩马剑每次挥出,必会带出一股血箭,眨眼间,死在他斩马剑下的蒙洛骑兵已不下五骑。
牛金这边基本控制住了厮杀节奏,凭借汉军骑兵防护优良的铁甲,让蒙洛轻骑兵的弓箭和弧刀无用武之地,几个来回下来,牛金所部已逐渐占了上风。
与此同时,魏寅那边也是占据了主动权,三千骑兵牢牢挡住了侧翼敌骑的支援路线。
不过,正面战场的步骑厮杀却是越来越惨烈,攻守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长矛阵在重装骑兵来回不断冲锋下,已经有了一丝崩溃的趋势……
一二三 伤亡
……
“砰~”
“轰~”
正面战场步骑对决,激烈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每一名步兵将长矛刺向重装铁骑的同时,也被疾驰的铁马如风筝一般撞飞。
“吁~~”
一匹失去主人的铁马,在被数支长矛洞穿的血肉模糊之际,发了疯一样的冲入汉军阵中横冲直撞,将整整一队步兵撞的七零八落,沉重的铁蹄无情的踩踏在他们身上每一个部位,受创的汉军士兵不时发出凄惨的嘶吼。
战马生命力极其旺盛,如果不能一击让他失去行动力,那一旦发狂是十分可怕的,就算是与他体型类似的凶禽野兽,同样都得退让三分。
所以,所谓射人先射马,那只不过是没经历过战场残酷的儒生学子脑海里意淫的产物罢了,只要经历过冷兵器战场残酷的人,以及有些常识的,都不会说出这种看似文雅的话来……
“我跟你们拼了~”
一名倒地的蒙洛人,摘下沉重的头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随手捡起一把汉军遗落的环首刀,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那些在地上哀嚎的汉军士兵砍去……
“噗呲~”
他一刀结果一名汉军士兵,喷溅的鲜血让他的面目变的更加狰狞扭曲,体内杀性也随着浑身伤痛,变得更加磅礴……
就在他要砍向另一名汉军受伤士兵时,田晏持槊从他腰间狠狠的刺入,贯穿了他的躯体,也结束了他的疯狂。
“呼……”
田晏使劲抽了下长槊,却见抽不出,也就松开了手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回身大声指挥道:“都不要乱,挡住!务必要给我挡住他们,要是让他们冲破此阵,等重骑再切入,我们就都成砧板上待宰的肉啦!”
在田晏的指挥下,原本混乱的方阵再次集结起来,死死抵挡在第一线。
然而,蒙洛铁骑依旧不知疲倦的进攻,回撤,再进攻,再回撤,如此循环,哪怕他们的坐骑已经口吐白沫,依然孜孜不倦的向步兵方阵发起进攻,根本就无惧生死。
中军方向……
“白督军,将士们就要顶不住了,他们身后那还有三千重骑虎视眈眈,即便挡下了重装骑兵,怕也没有力气再硬撼那重骑兵冲锋了!就让末将派兵去支援他们吧!”
段颎实在看不下去将士们以平均三四人的代价换取一名蒙洛铁骑的战绩,忍不住向白麒提议带兵援助。
白麒闻言,冷冷地扫视一眼战场,旋即对传令官说道:“传我军令,没我军令,凡有后退半步者,斩无赦!”
“督军!”
“不必多言!执行命令!”
白麒冷漠的打断段颎的话:“如果他们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就没资格称为汉军,顺风仗打多了,怕是都忘记硬仗该怎么打了吧!”
段颎哑口无言,白麒这番话等于是告诉自己,无论蒙洛人怎样强悍,时机不到是绝对不会派兵增援的,只能揪心的继续和他一起关注战场局势变化……
而此时,重装铁骑的进攻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知道重装铁骑进攻不单对人的体力是一种极大的煎熬,对坐骑也是相同。
人可以凭借意志力继续支撑,但马匹毕竟是畜生,在体能抵达极限后,便逐渐放缓了马速……
而且一千重装铁骑连番进攻下来已经折损四百多骑,剩余的骑兵也都气喘吁吁。
“杀啊~~”
当蒙洛军的重装铁骑再一次发动进攻时,剩余不足六百铁骑自知这是最后的进攻,便齐齐呐喊出声,狠踩马镫加速冲向汉军之中再次集结的紧密方阵。
“汉军!”
“威武!”
夏育一声长喝,数千长矛手凄声长啸,左右贴紧同袍,将手中长矛对准来骑。
“轰~”
剧烈的碰撞声再次响起,蒙洛骑兵、汉军步兵登时齐齐被掀飞,鲜血如雨水瀑布,冲刷着整片战场……
最终,残余的二百重装铁骑在气空力尽后,向后方撤去,镇守正面中军战场的八千长矛手以三千伤亡的惨痛代价,守住了这条战线。
而目睹重装铁骑撤下来的三千蒙洛重骑,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一千重装铁骑可是能正面冲垮五万步兵的存在,那些不到万人的汉军是如何做到的?”
蒙洛人引以为傲的重装铁骑在与步兵对战中居然遭受如此重大挫折,这是他们谁都不曾预料到的。
蒙洛重骑指挥官拓跋仁,在目睹重装铁骑狼狈的退出战场后,立马提起狼骑,瞄准那如林的长矛方阵,大声吼道:
“勇士们,虽然我们的亲卫铁骑没有突破汉军的防线,但对面的汉军也是强弩之末了,只要稍稍一进攻,定能将他们彻底击溃!勇士们,跟我一起杀过去!亲卫铁骑的勇士,不能白死!”
“嗷嗷嗷嗷……”
三千狼骑齐声怪叫,跟着拓跋仁,向汉军步阵席卷而去。
“又来?”
夏育和田晏顿时面露苦色,看着汹涌的骑浪越逼越近,再看看身边已精神和体力都已达极限的将士,不由摇摇头。
而就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白麒下令了:“威武卒入阵!”
“喏!”
段颎大吼一声,应声领命后立刻带着威武卒将士向前线步兵方阵赶去。
“散阵!”
哔——
一声令下,原本紧密的阵型分开,魏武卒的士卒从左右肩距来到阵前。
下一刻……
“扎马钉~~”
“飕飕飕……”
段颎一声令下,无数三角扎马钉如雨点般落在长矛阵前十余步距离,在蒙洛重骑逼近至半步内后,一条横约五里的“钉子路”已经铺设完成。
但这还不算完,只听段颎再次一声令下:“长弓手!射箭!”
“飕飕飕飕……”
无数支雨箭腾空落向敌军阵中,然而由于距离太远,加之又是抛射,无论准头还是威力都无法对蒙洛骑兵造成威胁。
只是,让蒙洛人略感意外的是,那些落下的箭矢都挂有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在落地刹那,或撞在身上立马碎裂,将内中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味?马尿?”
拓跋仁摸了下落在身上的液体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顿时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但能确定的这不是火油,倒是跟石头缝里流出的那些液体很像。
“哼,鼓弄玄虚,看我不把你们杀的片甲不存!”
拓跋仁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液体,然后高举苏图鲁继续指挥大军前进。
段颎从窥镜中看着敌骑越逼越近,直到进入五十步范围后,果断一声令下。
“长弓齐射!”
下一刻,无数支箭镞燃火的羽箭向拓跋仁所部骑兵呼啸而去。
“不妙!”
当看到满空箭雨带有长长的黑烟时,拓跋仁只觉眼皮一跳,知道自己大意之下中了汉军的奸计。
“轰~”
下一刻,羽箭落在骑兵身上,顿时燃起大火……
“啊~~”
“吁~~”
人马惨叫声顿起,只见中箭的骑兵浑身上下无不被烈火包裹,相互冲撞早已溃不成军。
一名蒙洛骑兵起初只是胸口燃烧一点火苗,他并不在意,但很快,这火苗的温度逾来逾高,灼的他忍不住抬手去拍,不想一触碰后竟然滚烫一片。
等他定睛看去时,胸口的烈火已经将自己的锁子甲烧的通红,连同内中的衣物也燃烧起来。
他痛苦的翻下马背,不住在地上打滚,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浑身上下依然冒着浓烟,最后一动不动停止了挣扎,竟是活活被烫死了……
还有一名蒙洛人整个头颅起火,他努力要摘下自己的头盔,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掰开那已经烧变形的铁扣,只能在极度痛苦中惨死在这片土地上。
在蒙洛人身上着火的同时,那些洒落在地面上的石油,在火箭落地后也燃烧起来,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拓跋仁避开火引,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在烈火燃烧下化为一具具焦炭,顿时火冒三丈。
“卑鄙无耻的中原贱狗,我饶不了你们!勇士们,随我杀过去!”
“杀啊~”
残余的两千重骑在拓跋仁的指挥下,向近在咫尺的汉军步兵方阵疾驰而去,誓要将这些杀害自己同族的刽子手斩尽杀绝。
“劲弩准备!”
“放~”
“呲呲呲……”
段颎冷漠的下达军令,却见臂张弩的弩弦在扳机扣动下,将弩箭奋力推出箭槽,直接洞穿三十步外蒙洛重骑的躯体。
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倒在弩箭攻势下,拓跋仁心中只觉怒火中烧,发了疯一样的策动战马,彻底失去了理智……
“呲……”
“吁~”
“轰~”
就在冲入汉军步阵十步距离时,拓跋仁的坐骑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嘶鸣,紧接着马匹前蹄高高扬起,与拓跋仁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呃……”
倒地瞬间,拓跋仁只觉腰间一阵剧烈刺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待他坐起身努力拔出伤害自己的物件,看清这尖锐的暗器后,顿时瞪大双眼,冲身后还在冲锋的骑兵大声嘶吼起来:“停下,快停下!是铁蒺藜!铁蒺藜!”
然而,轰鸣的马蹄声早已将他的声音埋没,无数骑兵依然不管不顾的冲入铺有铁蒺藜的陷阱中,登时汉军阵前呈现一片人仰马翻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