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残谷血战
……
五日后,宇文纣率领大军赶到了戈壁滩外,而尉迟敬云也早就率军在此等候。
一时间,旌旗蔽日,人马嘶鸣,数十万人在这烈日之下对峙,明晃晃的弧刀闪的人睁不开眼,那一张张角弓上已搭上了锋利的狼牙箭,恶毒的对准双方。
宇文纣策马上前一步,冲对面的尉迟敬云大声吼道:“尉迟旗主!我妻儿何在!”
不一会儿,尉迟敬云也策马缓缓步出骑群,遥望着远处的宇文纣,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即大声吼道:
“宇文老匹夫!你的女人我很享受,但可惜啊,她经不住我的虎威,被我活活玩死了,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笑容遍布在尉迟敬云脸上,那惊悚的尖笑声仿佛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蔓延,让人不寒而栗。
“可恶,胆敢亵渎旗主夫人,我杀了你!”
射雕手疏勒闻言,顿时高举弯刀想要带军冲杀过去,但马上就被宇文纣给制止住。
只听宇文纣大声对尉迟敬云回复道:“尉迟敬云!你这么做可知已犯下大错!胆敢绑架旗主家眷,就不怕圣皇得知后怪罪么?”
宇文纣止住笑声大喝道:“只要你宇文纣能死在我面前,就顾不得许多了,我真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去死!阿兄的命,就是你害死的!给我阿兄偿命来!”
看着神情趋于疯癫的尉迟敬云,宇文纣忽然也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尉迟敬云,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么?你和你阿兄尉迟森比起来,差的实在太远了!带上来!”
说着,宇文纣大手一挥,却见尉迟敬云的妻儿还有尉迟部的一干长老被一群粗暴的士兵押解到阵前。
尉迟敬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只见宇文纣翻身跃下马背,一脚踩在尉迟敬云妻子脸上,将他狠狠按在地面上。
“蠢货,在我决定出兵来这里的时候,顺道去你的正红幡里拜访了一下,你把幡内主力拉到此处的时候,却怎么没想到我会趁机端了你的老巢吧?哈哈哈……”
“宇文纣!我要杀了你!”
尉迟敬云气的嘶吼不止,但这种无能狂怒显然对宇文纣这种老谋深算的枭雄无用。
却见宇文纣抽出弧刀,对准尉迟敬云的妻子,冲尉迟敬云的大喊道:“既然你杀我妻子,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好好看看,身为旗主该如何决断!”
话音刚落,宇文纣一刀从尉迟敬云妻子后背捅了个透心凉……
“混账!混账!”尉迟敬云额头青筋暴起,不停大声辱骂道,“宇文老匹夫!我诅咒你死后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宇文纣冷笑着瞪了尉迟敬云一眼,瞳孔中充满了怜悯,随后命令下属将正红幡部内的长老,以及尉迟敬云的亲眷一个个杀死在尉迟敬云面前。
“臭小子,你跟你阿兄比起来,连废物都算不上,哈哈哈!你阿兄在时我倒还要惧怕你正红幡三分,现在,就凭你还敢跟我斗?翅膀长硬了么?”
面对宇文纣的冷嘲热讽,在震怒过后,尉迟敬云反而冷静下来,他冲边上的奴隶阿史那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功夫,阿史那就押着遍体鳞伤的宇文护来到阵前,同样翻身下马把刀架在宇文护脖子上。
宇文纣见到自己儿子,脸色骤变,不由微微抽动一下。
“宇文老匹夫!看到没有!这是你最器重的儿子!现在,他的眼睛被我挖了,舌头让我拔了,耳朵被我震聋了!
我用尽这世上最恶毒的手段,让他生不如死!本来我想留他一命,但现在……”
话毕,尉迟敬云双眸一冷,弯刀直接划开宇文护的脖颈,登时一股血溅喷洒而出,染红了干涸的大地。
亲眼目睹宇文护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死前在地上足足挣扎了许久,宇文纣老脸不住微微抽搐。
“尉迟敬云!我要将你的心肝挖出来丢到山林里喂狗!”
“宇文老贼!今日这片戈壁滩,就是你的死期!”
正红幡和绣红幡之间,现在已经彻底决裂,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调和的可能了,新仇旧恨之下,唯有……
“杀~~”
“杀~~”
宇文纣和尉迟敬云同时扬剑暴喝一声。
瞬间,无数箭雨如飞蝗般从双方后阵腾空而起,尽情向对方宣泄着夺命怒火。
“噗噗噗~~”
箭雨贯空而落,锋利的狼牙箭镞在撕开士兵的甲胄之际,带出一滩滩娇艳的血花。
无甲的奴隶炮灰在飞蝗啃噬下,凄厉的哀嚎,中箭的战马发出阵阵嘶鸣,无不将战争最为残酷的一幕展现在这朗朗烈日之下。
“勇士们!杀啊!”
“嗷嗷嗷~~”
“突击~~”
“嗷嗷嗷~~”
箭雨散去,尉迟敬云和宇文纣同时下令,双方的骑兵部队登时冲出阵外,向对面的敌人发起决死冲锋。
铁蹄铮铮,黄沙弥漫,两股骑浪接触一刻间,登时化作一片修罗地狱。
“死~~”
疏勒手中狼牙铁杵对准一名铁甲骑兵胸膛狠狠一挥,却见狼牙铁杵直接将那骑兵胸前的甲胄砸的稀烂,那被砸中的骑兵登时整个人被掀飞出去,落到骑浪中化为一滩血泥……
“飕~”
“噗~”
正红幡中一名独眼弓骑,在与迎面而来的对手错身之际,立马开弓松弦,直接命中对手的咽喉。
那中箭的骑兵一声不吭,捂着脖子上的箭杆,仰面翻落马下。
双方你来我往,以命换命,只短短小半个时辰功夫,地面上已经躺满了战死的士兵和马匹,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戈壁滩前令人闻之作呕。
在骑兵之间展开令人热血沸腾的的决战之际,那些死士和奴隶军也同样进行着残忍的厮杀。
只见不少步兵浑身带血,用手中简陋的兵刃,或者挥舞拳头,用牙齿撕咬,用尽一切办法杀死眼前的对方。
“给我死吧!”
射雕手宇文康将手中十余斤重虎枪狠狠砸在一名奴隶军的天灵盖上,只闻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回荡,那名奴隶军登时双眼瞪出,七孔留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就在宇文康收枪要刺向马身另一侧的正红幡士兵时,一群疯狂的奴隶忽然扑了过来,将他连人带马狠狠掀翻在地。
左右的射雕护卫见此,赶忙前来救援,然而却被另一群奴隶给拦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宇文康狼狈的被包围在奴隶圈中。
“该死!混蛋!”
宇文康本能迅速脱身,但无奈马匹侧翻时,他的的脚掌也被压在马身下,且被马镫的绳索死死卡住,只能挥舞手中弧刀,不住逼退意图围上来的正红幡奴隶……
“噗呲……”
“啊~~”
宇文康一刀捅入一名奴隶的大腿,直痛的那奴隶嘶声大喊,但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凶性。
只见那奴隶死死压住宇文康,任凭他挣扎都不松一下。
“混蛋,给我死开,滚,滚啊!低贱的奴隶!”
宇文康动弹不得,疯狂的将刀刺入奴隶的腹腔不住扭动,神情是基疯癫又恐惧。
“啊~”
奴隶痛的双眼通红,但就是死死按住宇文康。
一旁的奴隶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提刀向宇文康走来。
“什么狗屁射雕手,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奴隶暴喝一声,再次死死压了下去,下一刻,无数刀光血影在他们二人身上闪烁,眨眼间,宇文康和那奴隶一起,被砍成了一堆肉泥……
大战仍然在继续,但是,三倍的兵力差距,还是让尉迟敬云逐渐处于下风。
“撤~快撤!”
眼看自己的队伍即将崩溃,尉迟敬云果断下令向戈壁残垣撤退。
“杀啊~不要让他跑了!”
杀的性起的疏勒早已红了眼,见敌军要撤退,立刻扬刀下令自己麾下展开追击,紧紧跟在尉迟敬云狼纛之后。
“吹号,停止追击~”
察觉事态不妙的宇文纣立刻下令让疏勒和其余七名射雕手的部队回撤,那可是自己的正规军团,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呜~~”
沉闷的角号声响起,但是,听到撤退命令的疏勒却没有选择撤退!
“不要停下,继续追击,活捉尉迟敬云者,赏金一万,美女二十!”
“嗷嗷嗷~~”
疏勒此刻是急功好利,早已将可能的威胁抛诸脑后,就连宇文纣的命令这一次也违背了。
在巨大利益的刺激下,跟随疏勒的五千正规军,和其余六支射雕手部队,合计二万三千骑,齐齐发出狼嗥,疯狂的跟随疏勒追击过去。
渐渐地,戈壁残谷内已经被马蹄带起的黄沙覆盖,遮住了众人视野。
“放响箭!”
“咻~~”
尉迟敬云一声令下,一支响箭呼啸着直冲天际,挂在箭镞上的响铃震耳欲聋,仿佛要透彻寰宇。
“放箭~~”
早已埋伏在戈壁残垣内的正红幡士兵,齐齐攒射搭弦的箭矢,向弥漫的黄沙尽情宣泄。
“噗噗噗……”
疏勒首当其冲,当场被滚滚黄沙中嘣射的狼牙箭镞破开了身上札甲,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这片荒凉的土地,死不瞑目……
九十五 人命,只是一个数字!
……
残谷断壁内,杀声震天,人马哀鸣。
“砰砰砰……”
一块又一块落石从戈壁断崖两侧滚落,扬起一道长长的烟尘将残谷内误中埋伏的绣红幡人马砸的是血肉模糊。
一名绣红幡士兵浑身带血,仰面朝天,嘴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呻吟,他断裂的左臂已经不知所踪,现在正用残存的一条右臂按在地上,努力挪动躯体,想要避开这绝望的死亡禁地。
然而,他还未挪开几步,呻吟声戛然而止,一块落石狠狠的落在他脑门之上,但见他下半身抽搐几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被滚滚黄沙淹没了。
“好,杀的好,杀的好,把他们杀光,统统杀光,啊哈哈哈……”
站在断崖上的尉迟敬云看着残谷内血腥可怖的一幕,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眼中充满了得到仇恨宣泄后的扭曲欢愉。
良久,尉迟敬云笑声制止:“命令下去,把谷内这支残军全部留下,一个都别放过,我倒要看看宇文老贼是不是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戈壁残谷内的厮杀更加激烈,正红幡的正兵和辅兵,以及奴隶军混合一处,嚎叫着冲下坡道,对峡道上已经混乱不堪的绣红幡展开了决死一击……
……
与此同时,绣红幡范围一处牧场内……
“哈哈哈……”
几名身材瘦弱的中原人和胡人,冲入一座帐篷内,看到龟缩在一角的两名女人,顿时两眼放光,贪婪邪欲尽显在脸上。
“上啊……”
那中原人高呼一声,率先扑到一个年轻的异族女子身上,其余人见此也狞笑着一起扑去。
帐篷外,绑着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异族男人,他们都被倒吊在木桩上,头朝地,感受着鲜血一滴滴从自己身上流淌,等候死亡的来临。
“快点,快~~”
一名西域奴隶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恶声恶气的命令着几名异族老妇烧水做饭,稍有不满,那皮鞭就会被狠狠甩在身上。
这些中原人和胡人都是昔日正红幡各部贵族或牧民的奴隶,在霍青的怂恿下参与这场动乱,对昔日的主子尽情发泄平日怨恨。
一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原人,从两名奴隶煮沸的肉锅内,捞起一盘羊肉,又往上洒了些许盐沫,小心翼翼的向牧场内最大的一座帐篷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帐口,这名中原人就被两名玄甲羽盔的士兵拦了下来。
中原人恭敬地回道:“起兵军爷,小的是给霍将军送些吃的……”
其中一名士兵闻言,看了眼他手中盘子内冒着热气的羊肉,随即从腕甲挂钩处取出一根银针,放在上面刺探了一下,确定没有毒后,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一进帐内,却见霍青正盘膝坐在一张竹席上,手翻一本兵书,看的是津津有味,根本没有被牧场内的喧嚣的动响给影响。
中原人端着盘子到霍青跟前,小声说道:“霍帅,这是刚煮熟的羊肉,请您享用……”
霍青瞥了眼中原人手中的羊肉,摇摇头说道:“赏你吃吧,我吃不惯这样粗劣的食物……”
说完,又自顾自的看起兵书。
霍青自从成为少将开始,不知从哪里染上了一个“怪癖”,就是出征不喜欢吃那些粗糙的食物,凡攻下敌军主营后,其他人或俘或杀,唯独这厨子都能先留一命,但条件是必须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因此,东部草原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得知霍青带军出征,各部落的牧民百姓甚至士兵都抢着要当厨子,平日里也是勤练厨艺,只为有一天万一碰上霍青的队伍,希望能凭借手中的厨艺留下一条小命。
那中原人不知霍青的喜好,只能将羊肉放在边上,跪在地上拱手说道:“霍帅,小的能不能求您件事?”
“说!”
霍青头都没抬,只顾继续翻阅兵书。
中原人说道:“小的张士远,今年三十五了,在草原上已呆了十七年,本是河源蔡州人士,
可否请霍帅在回关时,帮忙去蔡州看看,我母亲柳氏和妻儿以及我那兄弟是否建在……”
霍青闻言,瞥了眼张士远,淡淡问道:“怎么,你不打算回去么?这蔡州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本帅如何能替你找回母亲和家人,
再说了,十七年了,这期间河源也多灾多难,兴许你的家人也早不在了,要找自个儿找去……”
张士远说道:“虽说这些年在塞外为奴,但也习惯了,此刻要回中原也无脸见父老,只求霍帅能了了小的这心愿,只要知道母亲近况便可……”
霍青依旧是摇摇头:“张士远,本帅没有义务替你找你的家人,本帅能把你们从胡奴手中解救出来已是尽了力,
既然你都不愿意回家与人团聚,就算本帅能找到你的亲人又能如何?难道还要本帅再跑一趟塞外亲口告诉你不成么?”
张士远忙道:“霍帅息怒,小的不敢,的确是小的逾越了,万望霍帅恕罪。”
霍青甩下手中兵书,看着张士远这副德性,冷笑着说道:“现在,你有一个做人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非要继续给人为奴,到底贱不贱?
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完全就可以前往玄武关,回到中原去寻家人踪迹,大汉不同前周,陛下对中原百姓的重视超过历代君王,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珍惜,当真是无可救药,总之,你自己掂量着吧,继续留下当奴,那就即可滚蛋,
想要当人,就站起来听我号令,等此间事了,风风光光回到中原!”
张士远闻言,犹豫片刻,立即起身对霍青拱手说道:“多谢霍帅指点迷津,小的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话毕,张士远就要离开,但刚转身,却听霍青说道:“把羊肉拿走,本帅吃不惯这么重膻味,吩咐外面做一份牛肉过来!”
“是!”
张士远端起羊肉盘子,缓缓退出帐外。
霍青绅了个懒腰,索性也起身步出帐外,却见帐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奴隶鞭笞前主,奸**孺,甚至大开杀戒的情形。
“陛下曾言,奴隶翻身比谁都狠,看来所言果真不虚啊……”
霍青面无表情的嘀咕一声,旋即对身边的一名侍卫问道:“咱们的兄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士兵大声应道:“霍帅安心,就算是死,羽林卫也不会与那群乌合之众般毫无军法……”
霍青点点头:“那就好,告诉那群疯子,半个时辰到牧场正中集合准备出发,过时不到者,无论何由,全部斩杀!”
“喏!”
……
夜幕降临,残谷内的厮杀声足足持续了一整天,正红幡和绣红幡双方为此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绣红幡损失了九个射雕手,其中七个死在戈壁残谷内,正兵折损达到一万四千多人。
正红幡虽然占尽地形优势,但此战也同样折损了四千正兵,对仅一万主力出头的正红幡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了。
当然,除开这些幡内精锐,那些阵亡的死士和奴隶军更是不计其数,已经无法准确计算。
但可怕的是,战争还未结束,正红、绣红两幡之间再无调和可能,现在估计就算拓跋宏业跟拓跋玉海亲临,也无法阻止两幡继续厮杀了。
人命,在这如同绞肉机一样的战场上,仅仅只是一本文册上记载的数字而已,放在后世,不过是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闲聊话题而已。
绣红幡宿营地,宇文纣望着眼前燃烧的篝火,眼神变的十分犀利。
此战,对他和整个宇文部来说,可谓是伤亡惨重,仗打到这一地步,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自己幡内正兵数量折损近半,若不把尉迟敬云消灭在这里,那折损的兵马将无法补充,绣红幡依然是在八幡中垫底的存在。
只有把尉迟敬云杀死,带着他的人头和狼纛,才能彻底掌控住正红幡,利用他幡内的大量人丁补充战争所造成的损失。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能拥有一支数量可观的精锐之师,宇文纣就无法震慑那些死士和奴隶军团,万一他们心怀不轨,数量是自己十倍的奴隶和死士要对付起来十分不轻松。
“可恶!”
宇文纣把一根树枝丢在火堆内,暗骂一声。
布珍扎西悄声来到宇文纣身边,小声问道:“主子,明日还打算继续打下去么?”
宇文纣:“不打能怎么样?此刻一退,你可知后果?”
布珍扎西无奈的叹息一声,自是知道宇文纣心中所忧,只好说道:“那明日,就让那些奴隶先冲,眼下这些人死的越多就越对绣红幡有利,
奴才今日观战,发现尉迟敬云所部也已撑到了极限,待明日让那些奴隶分批杀入残谷,消耗完尉迟部的落矢,
必能顺利取下尉迟敬云的性命,近而可以控制正、绣两部所有人丁……”
宇文纣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给那群奴隶吃顿好的,告诉他们,只要能将尉迟敬云的人头狼纛带到本旗主跟前,本旗主就削去他们奴隶身份,并赏黄金十万两!”
九十六 还有这种操作?
……
“不要杀了,不要再杀了!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再杀下去,人就都死光了,人死完了,你们将什么也得不到,都别杀了~”
正红幡贵族领地一处庞大的栅栏前,如今围满了成千上万的奴隶……
连续七八日的动乱,让正红幡的经济处在崩溃边缘,什么都不懂的奴隶跟暴民无异,这造成的破坏是十分惊人的,给这些靠畜牧业为生的部落致命打击。
这座贵族牧场的主人叫宇文越,虽然他部落金帐外有两千多骁勇善战的护卫守候,但俗话说蚁多啃死象,在热兵器广泛应运到战场之前,影响战争的关键还是得看双方的士兵数量和士气。
如果一方不要命的话,任凭你能以一当百,也注定被人流淹没……
经过两日的厮杀对峙,宇文越本部人马损失过半,虽然那些暴乱的奴隶死亡至少是自己五六倍以上,但宇文越十分清楚,再继续下去,自己的牧场注定会被攻破。
到时自己的娇妻美眷怕是都会沦为那些被认为贱民的奴隶发泄兽欲的容器,自己的牛羊,财宝甚至性命怕也难保了。
宇文越怕了,他怕失去这一切,虽然他也对自己突然间如此贪生怕死有过质疑,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现在,宇文越早就没有了昔年征战沙场的雄心壮志,体内的狼性也所剩无几,归根结底似乎还是那归宁城害的。
归宁城建立后,宇文越时不时就往那里跑,城内的设施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欲罢不能的美酒,精致到舌头都想吞下去的美食,还有一间间舒适的宅院和成排的所谓“夜总会”等,无一不让他欣喜若狂,不住感概原来生活可以这般美好。
久而久之,他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渐渐被磨灭了斗志,背着宇文纣悄悄在归宁城花了大价钱买了座豪邸,并把所获的金银暗地里托归宁城几个熟识的汉籍商人折换成银元放在归宁银钱庄内吃利息。
“美好的生活”马上就要来临,所以,宇文越说什么都不能死,只要自己能活着,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大声冲栅栏外拥挤的奴隶放话,希望他们停止进攻,宇文越明白,这些人定是受人指示,不然,是绝对不可能这样不计生死的发起进攻。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嘶吼喧嚣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霍青策马带着八百羽林卫来到栅栏外与宇文越对峙。
“你要跟我谈判?”霍青提着马缰问道,“不知你想谈什么?”
宇文越忙单掌击打在左胸,恭敬地说道:“在下宇文部黄羊地领主,宇文越……”
“我问你到底想谈什么!没问你的名号!”霍青沉声打断宇文越的话。
宇文越吞咽下口水,大声说道:“请不要再打下去了,只要能让我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霍青眯着眼,想了想说道:“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宇文越点头说道:“是的,只求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保证我们能安全离开,这牧场的一切都归你处置……”
“领主!不可!”
宇文越话音刚落,边上一名侍从立马反对:“我们身为堂堂蒙洛男儿,岂能向一个汉人和一群奴隶屈服?打,我们接着打!哪怕战至最后一刻,哪怕被开膛破肚,也不应该放弃!”
霍青闻言,趣味地说道:“看样子,你的下属很不听话,这谈判是没法子进行下去,我看就算了吧,反正你这牧场也撑不了多久了。”
“不不不……”宇文越忙说道,“这牧场由我说了算,我是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们谈判的……”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侍卫,瞳孔内充满怒火:“跪下!”
“领主!”
“我让你跪下!”
侍卫咬着牙,愤恨地瞪了眼霍青,值得遵从命令跪在宇文越身边。
宇文越轻叹一声说道:“从现在起,你不在是我部落的人,我宇文越不收不听命令的人!”
侍卫闻言,想要说什么,但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双掌十指深深陷入了地上的泥土。
宇文越没关注侍卫此刻心情,只是讨好似的对霍青说道:“您,现在满意了吧?”
霍青马缰拍着手掌,点头说道:“让你的人把兵器也放下吧,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们当中任何一人,除非你们想要自寻死路……”
“把兵器放下,都放下!”
在宇文越的命令下,剩余一千残军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顺从的将兵器都丢在了草地上。
“朱翎,让人把他们的兵器都缴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朱翎应声领命,带着八百羽林卫策马进入栅栏内,从那些蒙洛护卫跟前将他们的兵器全部收缴,然后让他们蹲在地上,由一群奴隶分开看押。
“你很听话……”霍青来到宇文越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既然你愿意合作,本帅也就自然信守承诺,不会伤你分毫,刚才你说除了你的家人,这牧场一切都任由我处置?”
宇文越只感受到这年轻将领身上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压的他只能屈从的说道:“自……自然……”
霍青立马回头喊道:“那你们还等什么,没看人家这么客气么?不要辜负首领的美意,去吧……”
“嗷嗷嗷~~”
奴隶们闻言,当即双眼放光,如泉涌般扑入栅栏牧场,尽情的寻找金银和妇孺,很快部落内响起绝望的哭喊凄嗥声……
宇文越心有不忍,但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闭着眼不去看这屈辱的一幕。
就在这时,那侍卫忍无可忍,忽地起身,冲向霍青大声吼道:“你能忍,但我不能忍!是狼王子孙的站起来,中原贱狗,拿命来~~”
但他身体还未触碰到霍青,在一旁的朱翎一个错身,用手肘箍住他的脖颈,然后侧身一甩,狠狠将他掀翻在地。
“找死!”
朱翎眼神一冷,肘部加重力道。
就在那侍卫已经开始翻白眼,就要被勒断脖颈之际,霍青及时阻止了朱翎:“住手,把他带过来,要活的……”
说完,又对宇文越道:“去你的大帐坐坐?”
“应该的,请……”
宇文越忙在前带路,将霍青和朱翎以及那侍卫带向自己的帐篷内……
部落内到处都在劫掠,妇孺孩童的哭喊,暴民的狞笑一直持续不止,而帐篷内,霍青、朱翎、宇文越以及那侍卫还有宇文部几名同样贪生怕死的贵族同座,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观那些贵族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时微微颤抖,霍青和朱翎只是淡淡微笑。
“领主!主动向中原人投降,可是犯了我绣红幡大忌,按蒙洛律法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您要想清楚啊!”
侍卫撕心裂肺的想要劝宇文越回头,但宇文越早就铁了心要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小命,根本就没有半点想要殊死抵抗的意思。
最后,宇文越被吵的烦了,冲那侍卫暴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我就真的那么贪生怕死么?”
说完,他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胡服,但见他背肩、胸膛、腹部,有十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连霍青见之都有些侧目。
“看到了吧,这是我这些年为蒙洛帝国征战沙场留下的伤痕,自我十六岁开始骑上战马至今,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我为蒙洛帝国,为绣红幡可是舍命血战沙场,前半辈子都在为帝国拼命,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么?
我就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只想好好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宇文越说的是声泪俱下,仿佛遭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让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动容,更是获得那些想活命的贵族共鸣,之所以投降不过只想活命而已,就这么简单。
那侍卫沉默一阵,用力挣脱身后两名按着自己的侍卫,起身卸甲,登时却见他精赤的上半身同样遍布一道道伤痕,比之宇文越更加触目惊心。
“这些伤口是当初我被抓到蒙洛帝国,随你一起征战沙场留下的,我本江东人士,
要不是中原各地官场黑暗,昏君无为,又怎会在这边塞苦寒之地呆上多年?心甘情愿当你的马前卒?
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蒙洛帝国入主中原,将那些狗官昏君一肃而清,让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再为生计奔波,
可现在你却要向一个中原人举族投降?我真后悔跟错了人!当初就应该早早离去!”
侍卫的话让宇文越羞愧难当,但却依然没有半点悔意,而霍青却登时对那侍卫好奇起来。
只听霍青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方才留你一命么?就是因为我见你模样不像胡人,看来本帅真是猜对了。”
侍卫冷冷地说道:“你很幸运,之前是我大意,否则,我要取你狗命,易如反掌!”
霍青洒然一笑:“想要我霍青的命,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看你是条汉子,不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侍卫道:“阙勒索布!”
霍青眉头一皱:“没有中原名字?”
侍卫头一别:“不想提!”
霍青语气微微一沉:“本帅让你提,连自己本名都不敢说,你也算个屁的英雄!”
侍卫咆哮道:“我叫周泰!满意了吧?!”
九十七 强收周泰
……
“周泰……周泰……”
霍青轻声嘀咕几句,看着周泰蛮横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帐内其余人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默默等着霍青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对周泰问道:“你就那么恨中原人?”
周泰眼神一敛:“难道你就不恨么?”
霍青反问:“我为什么要恨自己同胞?”
周泰道:“官场**,世家当道,百姓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我等寒门庶民即便空有一番理想抱负也无处施展,只能沦为世家豪门的玩物,
更可怕的是,百姓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不思改变,难道这些还不让人怨恨?”
霍青嘴角微微一扬:“所以这样你才背叛中原,给蒙洛人出生入死的卖命?”
周泰道:“我周泰十七岁应征入伍,多次随南军征讨沿海瀛奴,每遇战事,哪次不是身先士卒舍生忘死?
结果呢?想我在南军为伍六年,合计斩杀瀛奴首级一百八十七颗,但记功升迁却轮不到我周泰,
只应没钱贿赂自己上司,让那些身无寸功却颇有家私的新兵冒了功,你说说看,我这么做图的什么?
六年了,我连甲长都没当上,一直都是军中一个小小的马前卒,你说我恨不恨?”
霍青想了想,说道:“听你这么说,也着实有些委屈,但身为军伍,不该只为贪功杀敌,更应该保家卫国……”
霍青话说一半,立马被周泰冷笑着打断了:“你的说辞跟那些南军污蝇之辈没什么不同,一说打仗就让我们前去,到了论功行赏就以大义名分唬弄我们,哼,一丘之貉而已……”
霍青洒然一笑:“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么?我的意思是身为军伍理该保家卫国,不为贪功而为,然若自身不公无处升冤倒也是情有可原,
然,你再怎么样也不该投奔胡奴与我中原为敌,哪怕你去当一阶山匪劫富济贫,也比这样背负一身骂名要好的多。”
周泰眉宇紧锁:“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我不想么?我来塞外足足九年了,只有这九年,我才觉得自己活的有价值,
蒙洛帝国蒸蒸日上,狼王宇文越大人又是一个惜才之人,与中原那群只看门第的腐儒世家完全不同,只要有能力就都能得以重用,远比在中原好百倍。”
“但你依然是一个低贱的奴隶……”霍青说道,“在这里你因为不是蒙洛人,八幡同样不会给予你应有的待遇,说到底还不是人家的奴才?”
“难道在中原,我就不是奴才么?”周泰反驳道,“在这里我们是蒙洛人的奴隶,但在中原呢?同样也是那些世家的奴隶,敢问这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霍青眼神一寒:“你这话中之意,跟在挑选哪个主子值得追随有什么不同?是什么让你卑躬屈膝自甘为奴?
又是什么让你把自己的遭遇和不满迁怒到整个中原百姓?你有什么资格去恨他们?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给你不公就向谁去报复,而不是如同一个怨妇般在这里倾诉自己的委屈!
我告诉你,如同你这样委屈的人在整个中原数不胜数,还有比你更惨的,但也没见他们跟你一样,把恨意洒到所有中原人头上!
他们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把你变成这副德性,你只不过是给自己投敌叛国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仅此而已!”
“你胡说,我没有!”周泰急的厉声咆哮,刚试图辩解,却又被霍青抢过话来。
“你还没有?我问你!你在草原这些年杀了多少自己同胞?你心怀如此恨意不要告诉我你没伤害过他们!”
“我没有!我没有!”
“不,你有!你用蒙洛人给你的屠刀将无辜同胞的躯体捅穿,然后用他们的人头讨好你的主子换取荣华富贵对不对!”
“你放屁!一派胡言!”
“我一派胡言?那难道你不是在给蒙洛人当狗?所谓狗仗人势你不懂?”
霍青一番话,刺激的周泰面色通红瑟瑟发抖,竟是让他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起来!”
忽然,霍青起身一把将宇文越从竹席上拉起,用刀抵在他脖子上。
宇文越吓得面色苍白,不住求饶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投降就不杀我的么?怎么能出尔反尔啊?”
“闭嘴!跪下!”
宇文越忙顺从的跪在霍青脚跟前,不住哀求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其余宇文部贵族见此,也纷纷主动跪拜求饶,一时间整个大帐内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霍青望着呆若木鸡的周泰,不屑地指着宇文越问道:“这就是你跟随的所谓狼王?瞧瞧他们这模样,是不是跟一条狗一样啊……”
周泰摇着头说道:“不,不会的,我所认识的宇文越绝对不是这个模样……”
说着,他扑到宇文越跟前,试图要将他拉起身:“领主,起来,你不能跪,你这一跪就真的变成狗了,跟那些麻木的中原人一个样子了啊!”
宇文越一把推开周泰,恶狠狠地说道:“到现在你还没明白么?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狼王,
狼王是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硬生生加在我身上的,我不是畜生,我是人,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你听明白了么!”
说完,又冲霍青不住磕头:“请饶恕我吧,就当是留我一条狗命成么?”
周泰震惊的无以复加,眼前的宇文越还是那个昔日英姿焕发,不可一世的贵族领主么?这副屈膝求饶的模样,跟狗几乎没有半分差别。
见火候差不多了,霍青踱步来到周泰跟前,问道:“你还认为宇文越值得你追随么?”
周泰深吸一口气,落魄的问霍青:“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霍青道:“不怎么样,就想给你一条活路,我们陛下有令,凡是在塞外落难的中原子民,身为同胞的我们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下来给胡奴当狗,只不过是一条死狗,第二,做人!堂堂正正做人,只要你同意加入羽林卫,我不单能洗脱你身上污点,等立功后还能为你加官进爵,
不要试图寻死觅活显的多么愚忠,这一套在我霍青地方不好用,你想死我也不拦你,但我会命人把你的生平写入史册,
让全天下人都骂你周泰是条摇尾乞怜的死狗,究竟该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给你十息时间,
十息过后,你不降,你和那群狗一起死,降,我能满足你一个条件,现在已经过了五息,抓紧时间,不要让我失望,快做决定!”
不等周泰做出反应,宇文越立马冲他大声吼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答应啊!难道你想让我们跟着你一起陪葬么?快啊!”
周泰痛苦的闭上双眼,在最后一息即将过去之际,大声说道:“好!我降!”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霍青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宇文越假惺惺的说道:“唉呀,宇文领主,你这是干什么?跪在地上膝盖不酸么?赶紧起来,我说了不会伤害你的,你这又何必呢?”
周泰忙道:“你说你能满足我一个条件对么?”
霍青看向周泰:“自然,本帅说话一向算话。”
周泰道:“让我投降你可以,但如果我对你军中不满,就必须放我离开!”
“没问题!”霍青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想进我羽林卫的人能从黔州排到远东,你要想走绝对不拦你,但必须等我把塞外的事办成才行。”
“好!”周泰应了一声,问道,“那你打算给我什么职位?”
此话一出,朱翎当即吼道:“入我羽林卫者,必先从大头兵做起,要是谁一来就给个官职,你让军中立功兄弟怎么看你?”
周泰闻言,眉头一皱,对霍青说道:“看样子,你是不知道我本事多大,我能开六石弓满圆不气喘,还能……”
霍青止住他的话:“你说这些没用,我军中只看军功,不看个人武艺,想要有个职位就必须得拿出些手段来,你若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手到擒来?”
周泰叹了口气:“好,反正也无处可去,就跟你混一些时日吧……”
霍青笑了笑,对朱翎说道:“让帐外安静些,顺便把那四千异族死士带到帐外,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喏!”
朱翎应了一声,向帐外步去,在路过周泰身边时,冲他耳边小声说道:“算你走运,如此轻松就进了羽林卫,不过你也别得意,
我们羽林卫可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奉劝你等忙完塞外的事后主动请辞滚蛋,免的在这儿丢人现眼,玷污我羽林卫和霍帅的名声。”
话毕,朱翎大步走出帐外,留下眉宇紧锁的周泰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何意。
“至于你们……”霍青看向宇文越一行人,“赶紧收拾细软离开吧,当然,你们也可以去王庭告状,这对我来说无所谓……”
九十八 残谷烈焰
……
四千异族死士站在烈日下,每人都把目光死死锁定在来回走动的霍青身上,想看看这个年轻的中原将领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霍青巡视两圈后,站到他们跟前,开口说道:“听说你们都是蒙洛人的炮灰?”
一名异族死士闻言,忙道:“不,我们不是炮灰,我们是死士,替主子血战沙场的死士!”
“那跟炮灰有什么不同?”霍青反问道,“冲锋陷阵你们上,有硬仗还是你们上,等把敌人撕开一道口子才轮到站在你们身后的那群所谓八幡武士收拾残局,
事后记功,付出巨大伤亡的你们,却只能获取一些八幡武士剩下的残羹冷炙,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你们的待遇跟八幡相同,
请问,这样跟炮灰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和那群奴隶军又有何不同?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是这样?”
霍青的话,让这些死士面面相觑,是啊,自己为了蒙洛人的荣耀出生入死,可到头来自己立下的战功大部都被八幡的人拿了去,仔细想想公平么?
答案肯定的……
霍青接着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气,否则也不会本帅一蛊惑,你们就立马加入洗劫队伍,
但现在,你们是快活了,但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们等于是背叛了绣红幡,背叛了蒙洛帝国,
只要拓跋宏业一声令下,你们将会死无全尸,这就是你们的命,你们就甘心这样死去么?”
异族死士们被霍青的话惊到了,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绣红幡地盘内烧杀劫掠,不用说拓跋宏业,一旦宇文纣率部折返,自己同样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这都是你害的,你必须为此负责!”
一名粗犷的蒙洛人大声冲霍青吼道,很快他的话就引起了周围其余同伴的共鸣,那就是霍青必须为此负责到底。
不想,这却正中霍青的下怀,只见他故露为难的神情,对他们说道:“要本帅负责到底?可你们趴在自己昔日主子的姬妾身上时,那快活的神情可没说要本帅负责到底啊……”
异族死士们闻言,立刻吵杂起来:“我们不管,你必须得负责到底!不然我们不让你走,大不了一起死!”
霍青心中大喜,看来控制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死士,比想象中还要容易的多。
他“犹豫”一阵,露出为难的表情:“让本帅负责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帅想问你们,你们打算让本帅如何负责?”
“我们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一名死士高声大喊道。
霍青笑着摇摇头,随后正色说道:“让你们活下去,可以!我不单可以让你们活下去,还能让你们活的像个人样,
你们可以在塞外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块牧场,拥有自己的奴隶,活的跟那些蒙洛贵族一样,终日享受美味的甘酯,
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听我指挥,跟我去把你们昔日的主子,宇文纣做掉,
只有他死了,你们才能在这里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再也不用终日提心吊胆的怕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如何?你们能答应本帅这个小小的要求么……”
死士们相互用眼神交流一阵,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脸上有疤,高有二米的异族汉子开口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死士也能拥有自己的土地和牧场?
蒙洛帝国有规定,一日为死士,终身都是死士,是无法成为贵族的……”
霍青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如同现在,你们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子不还是这样做了么?
现在,你们继续忠心也是难逃一死,不妨为自己的将来赌上一把,输了不就丢一条命,赢了,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敢不敢搏一搏,我以蒙洛帝国驸马的名义向你们起誓,只要你们忠心为我霍青卖命,我霍青将赐予你们无尽的富贵,福泽子孙后代!”
草原民族对誓言十分重视,见霍青起誓,这些异族死士自然也就安下心来,这一刻决定跟随霍青,将自己的命运全权交给这个中原人来定夺。
“好,我们相信你,告诉我们吧,现在该怎么做?”
霍青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们都已经决定跟随本帅,那很好,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本帅的兄弟,对与自己的兄弟,本帅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我要你们跨上战马,随我一起去莫勒戈壁滩,将昔日欺压你们的主子斩杀,不过在此之前,本帅需要你们再纳一个投名状……”
话音一落,朱翎和羽林卫就押解那一千俘虏的蒙洛士兵来到死士阵前,把他们按跪在地。
“提起你们手中的刀,砍下他们的头颅,以此来证明你们对本帅的忠诚!”
死士不愧是死士,在霍青话语刚说完之时,他们立刻扬刀来到跟前的蒙洛人身后……
“卑鄙的汉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等圣皇龙颜大怒,定当将你们汉人杀的片甲不留!”
“不守信用的败类,早知道我就该血战至最后一刻!”
“还有你们,卑贱的奴隶,胆敢对你主子不敬?我同样咒你们没有好下场!”
这些蒙洛武士自知即将死亡,各个破口大骂起来。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谩骂,依旧改变不了霍青的决定。
霍青可以留下这些死士的命,是因为他知道这些死士出身低贱,在幡内待遇本就极其不公,是可以招揽利用得对象。
而这些蒙洛士兵,却都是八幡子弟组成,或许霍青有能力把他们招揽,但这风险太大,万一要是半途出点意外,会把霍青的计划全盘打乱,那这次出塞战略目的也极有可能夭折,他不敢也没必要冒这个险,唯有杀光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刑!”
随着朱翎一声令下,死士高高扬起的刀锋顺着蒙洛人后颈重重挥落,刹那间,血光四起,沸血激荡,一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颅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染透了郁郁葱葱的草木……
半个时辰后,八百羽林卫和四千死士携带好十日干粮,翻身跃上马背,等候霍青一声令下,就开赴战场厮杀。
只见霍青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缓缓拔出腰间八面汉剑,看了眼边上的周泰和朱翎,向前方一指:“全军,出发!”
“吁~~”
“咯嗒嗒~~”
战马长啸嘶鸣,随后沉重的铁蹄铮铮响彻遍野,带起无尽尘沙,向着戈壁残谷呼啸而去。
……
血色残阳,尸横遍野,再也无法用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刻的莫勒戈壁。
峡道内外到处是正红、绣红两幡的尸体,残骑裂甲,血流成河,这般视觉冲击变相印证着战争的残酷。
然而,厮杀依旧,即便伤亡如此巨大,战斗却依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咣~”
“砰~”
全身已成血人的索朗达杰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将手中的三尺铜锤狠狠劈向一名正红幡士兵的头颅。
但见那正红幡士兵头颅顿时陷入肩颈,双眼瞪出,七孔流血倒在索朗达杰跟前。
“还有谁~~”
索朗达杰冲残谷内怒吼一声,却只有空谷余音回荡,四周在没有一个站着的活人。
“飕~”
“噗~”
忽然,一支冷箭呼啸而至,穿透已经破裂的锁甲,正中索朗达杰胸膛,绽放开一朵娇艳的血花。
索朗达杰闷哼一声,缓缓跪在尸堆前,胸前剧烈的疼痛压抑的他喘不上气,体内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渐渐感到浑身散发一阵彻骨的寒冷。
“我就这样死了?”
这是索朗达杰生前最后一句话,他嘀咕完一声后,便头一歪,倒在尸堆上,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杀啊~~”
索朗达杰刚死不多时,又有数千死士混合奴隶军嚎叫着杀入谷内,在他们身后,宇文纣的狼纛也紧紧相随。
在宇文纣经过索朗达杰尸体边时,愤恨无比的说道:“九天了!尉迟敬云!本旗主不信你还能撑下去!杀,给我杀,找出尉迟敬云,本旗主要把他碎尸万段!”
而在断崖之上,目睹宇文纣狼纛进入峡道的尉迟敬云面目狰狞异常,他一把拉过阿史那:“看样子,宇文老贼是打算最后孤注一掷了,很好,让勇士们去把火油点燃,烧死这群狗娘养的!”
阿史那忙劝道:“主子啊,你可想清楚了,这火一点,可不单单是绣红幡的人遭殃,我们的人也同样会被波及啊……”
“顾不了许多了!马上去放火,烧,烧死宇文纣,只有他死了,本旗主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尉迟敬云神情疯癫的嘶吼道。
“主子,这一切值得么?”阿史那哀叹道,“为了复仇,这些日子我们尉迟部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幡内武士死伤好几万,奴隶和死士也死伤殆尽,即便杀了宇文纣,打赢这一仗,十几年内也恢复不过元气啊……”
“你个奴才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点火!不然我先杀了你!”
早已被仇恨和战争蒙蔽心智的尉迟敬云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诫,大力拉扯着阿史那前去点燃埋伏好的油脂和草料。
阿史那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久,一捆捆冒着浓烟的火堆从两侧山崖滚落,直扑宇文纣的军队而去。
顷刻间,整个残谷被烟雾包围,人马凄嗥,相互踩踏,变得混乱不堪……
九十九 收尾之战
……
整整一昼夜,戈壁残谷的烈焰始终燃烧不止,宇文纣所部误中尉迟敬云埋伏,数万人马在烈火熏烤下死伤惨重。
但尉迟所部同样也未能幸免,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让所剩不多的兵马更是雪上加霜。
仗打到这份上,可以说两幡之间的胜败已经无关紧要了,堆积的尸体形成一幅血色浮屠,在浓烟初阳映照下,变得格外残酷,格外无情。
“呼~~”
“呼~~”
尉迟敬云和宇文纣相隔数步,各自拄刀大口喘着粗气,此时他们的脸早已被熏烤的很难辨识本来面目,身上满是火烧的痕迹。
“你满意了?”宇文纣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声,“就算你现在杀了我,圣皇得知这里的情况,你同样得死……”
尉迟敬云回道:“只要你死了,什么代价我都承受的起。”
宇文纣道:“我真没想到,你的仇恨会如此浓烈,更没想到,相差三倍的兵力,居然也会被你这条咸鱼逼到这等地步,
不过,你现在也没多少兵马了,身后还有不过数千人吧?我可是还有两万多敢死之士,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尉迟敬云浑然不惧:“那你过来试试吧,看看最后谁人头先落地!”
现在双方兵力对比,尉迟敬云目前可控兵力是五千多人,宇文纣则是两万三千余骑。
厮杀一整夜,人马意志体力都已达极限,即便身为主将的宇文纣和尉迟敬云二人,同样都是累的双腿发软,尉迟敬云更是连手中的刀都握不稳了。
“旗主,不好了~~”
正当尉迟敬云和宇文纣对峙之际,却见一骑快马飞奔入内,向宇文纣方向疾驰而来。
“央错,你怎么来了?”
宇文纣见到来人顿时一惊。
央错见到宇文纣,根本不顾周围紧张的情景,大喊着翻落马背,连滚带怕的来到宇文纣跟前,哭着说道:“旗主,绣红幡出事了~~”
宇文纣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提起央错,大声质问道:“什么?绣红幡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赶紧说~”
央错红着眼说道:“旗主,绣红幡……完了!那汉人就不该把他留在金城啊……”
央错将霍青在金城以及绣红幡部落内所做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宇文纣,听完噩耗的宇文纣顿时知觉胸口出奇的闷热……
“噗……”
终于,他忍不住仰脖一口黑血吐向半空,身边侍卫赶忙扶住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而在对面听闻这个消息的尉迟敬云竟是兴奋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宇文纣,你也有今天!
想不到吧,那汉人是我故意安排的,就连这戈壁的防御工事!也是我按照那汉人设计布置的,现在你已经如同一头丧家之犬了,哈哈哈哈……”
听着尉迟敬云那狂妄无比的笑声,宇文纣努力直起身,看着他摇摇头道:“我说的没错,你果真跟你哥哥尉迟森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你以为你赢了?错了!我们都着了那霍青的道了!他的目的不是来帮你,而是要把我们蒙洛人推入万劫不复之中!你明白了么!”
“宇文纣,死到临头你还想骗我么?”尉迟敬云冷笑道,“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言是我们蒙洛人的敌人,但那又如何,我现在只想把你的脑袋放在阿兄坟前祭奠他在天之灵!”
宇文纣恼怒至极:“你阿兄要是知道你把正红幡搞成这模样,你觉得他会安心么?”
尉迟敬云:“我阿兄因你而死,我现在这么做就是为他复仇,即便没有今日,我绣红幡一样要折在你手中,与其便宜你这老匹夫,我宁可将他毁去!”
宇文纣长吐一口气,指着尉迟敬云:“那好,想继续打对么?那就来吧!”
一旁的央错急道:“旗主,不能再打了,霍青带着上万人马向这边追来了!”
“什么?几万人?!”宇文纣再次大惊,“霍青不是只有八百人和几千匹战马么?哪来的几万人?”
央错道:“霍青收容了幡内那些死士,一路行来沿途又招募了不少,人数绝对不会低于一万……”
这是一个令人万分惊悚的噩耗,如果霍青收买了那群死士向戈壁进军,那他的目的就昭然若揭,是打算让正红、绣红两幡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利。
“中原人果然不可信!”宇文纣懊恼的咆哮一声,而后对尉迟敬云说道,“不要再打下去了,那卑鄙的中原人已经带兵杀向此地,联手吧,你我之间的恩怨等渡过这次难关再一起算。”
“你这是在求我对么?”尉迟敬云颇具玩味的望着宇文纣,“如果是的话,就该拿出点诚意,跪在地上向我磕头!”
宇文纣双目圆睁:“尉迟敬云,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今日我们都会葬身在这片荒凉之地!”
尉迟敬云笑着说道:“那就一起下地狱吧,让我跟你这刽子手握手言和?断无可能!”
二人就这么相互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残谷内的厮杀声依然断断续续不曾停歇。
“吁~~”
“轰~~”
正在此时,戈壁残谷外响起一阵剧烈的战马嘶啸声,紧接着,轰鸣的马蹄声透宇而起。
宇文纣回头望去,看着远处地平线粗线越来越明显,不由轻声嘀咕道:“那是……”
央错惊恐的说道:“那是霍青的人,他们来了!来杀我们了!”
宇文纣闻言,立刻对自己的麾下大声嘶吼道:“绣红幡的勇士,停止厮杀,把你们的弧刀对准峡谷外真正的敌人吧,蒙洛人,不能再这样自相残杀了!”
沙哑的嘶吼在空谷回荡,原本正在厮杀不止的两幡士卒停止了战斗,茫然的望向峡谷外渐渐逼近的汹涌铁骑……
……
“看样子,这场战斗果真是如本帅意料中那样惨烈,不过没事,很快本帅就能让他们解脱了……”
霍青望着遍地尸体,再看向戈壁峡谷内的浓浓黑烟,脸上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只听霍青对身后的死士说道:“草原上的勇士们,你们效忠大汉,效忠本帅的时候到了,
前方戈壁滩内,是你们昔日两幡主人,现在,我要你们纵马驰骋,去击败他们,将他们的尸体再带到我跟前,
只要你们做到了,本帅就允许你们能在这片草原上获取一块属于自己的牧场,你们的后代也能安然繁衍,
再也不用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嗷嗷嗷……”
回应霍青的,是一万八千多死士近乎疯癫的狼嗥。
“去吧,将残谷内所有人全杀光,一个都不留~”
随着霍青一声令下,一万八千死士策马疾驰,向残谷呼啸而去。
看着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周泰不由按了按别在腰间的环首刀,一副也要冲上前去厮杀的架势。
但没有霍青的命令,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戈壁峡谷内,早已精疲力竭的绣红幡奴隶军团在宇文纣率领下,蹒跚的向戈壁滩外行来,跟着绣红幡一起的,还有不少正红幡的人马。
“准备作战,御敌!”
骑浪逼近,清楚对面死士进攻方式的宇文纣嘶声大吼,试图挡下这一波进攻。
然而,除了少数精锐吃力的提着盾列阵与前外,大多数人连站都站不稳了,不少人甚至连手里角弓都拉不开,即便拉开了,背后箭壶也没有那可以射击的箭矢……
宇文纣也没有力气继续喝斥他们,而是索性拔剑立在刀盾之后,双目死死盯着那群昔日给自己和绣红幡出生入死的死士一步步逼近。
“飕飕飕……”
一万八千死士在距离宇文纣部五十步距离时,为首八千弓骑开弓松弦,将搭在角弓上的狼牙箭,如密雨般落向敌阵。
“噗噗噗噗……”
“笃笃笃……”
冰冷的箭镞从半空滑落,无情洞穿戈壁滩前绣红幡士兵的躯体,刀盾手手中的盾牌盾面上,也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举盾的士兵咬着牙低着头吃力的挡在盾后。
“嗷嗷嗷~~”
箭雨方停,那野兽般的狼嗥声近在咫尺,震的人是毛骨悚然。
上万死士策马奔腾,离残谷阵前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吁~”
一阵剧烈的冲撞声在碧空下回荡,为首的死士策马狠狠的撞在盾阵前,将士兵高高的掀向半空,马匹也因为撞击而发出痛苦的嘶鸣。
本就不严谨的阵型被撕开一道口子,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更多的死士策马冲入残谷,将眼前的绣红幡士兵无情的掀翻碾压……
“旗主,往回撤吧,这里危险啊……”
早已从盾阵撤下来的宇文纣,听着耳边央错的建议,再看看眼前令人绝望的景象,只能下意识的点点头,却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属交接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在身后不停回荡,但宇文纣已经顾不上许多了,疯狂的向尉迟敬云所在断崖攀爬撤退,他知道只有在高处,才能有机会避开骑兵的攻击……
一百 王庭震动
……
“到了现在,你还想要与我接着斗么?看到没有,那些死士都已经叛变了,他是不会放过你我的,我们都被那个霍青给耍了!”
断崖上,宇文纣对依旧跟自己有敌意的尉迟敬云厉声劝诫,眼下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唯有和正、绣两幡联手或许还能有机会活下去。
然而,尉迟敬云却笑道:“那霍青要杀的是你宇文纣,而不是我尉迟敬云,你以为你拿蒙洛人的情怀来压我就管用么?别做梦了!”
说完,他冲峡道内汹涌而至的骑浪不断挥动双臂,大声喊道:“我是正红幡尉迟敬云,是霍将军的朋友……”
峡道内的死士注意到了断崖高处尉迟敬云的呐喊,其中一名弓骑手从马身一侧箭壶内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尉迟敬云的身躯……
不知死到临头的尉迟敬云依旧在断崖边上大喊大叫,试图要让那些死士骑兵听到自己心声,但……
“飕~”
一阵空气扭响,一支利箭追星赶月般向尉迟敬云脖颈袭来。
“主子小心!”
关键时刻,还是阿史那一把将尉迟敬云扑倒在地,却见箭镞几乎是擦着尉迟敬云的头皮径直穿过的……
躲过一劫的尉迟敬云感受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悚,呆呆的望着峡道内狼嗥嘶啸,神情恍惚的说道:
“这怎么回事?不可能的,我跟霍青他们是一伙的,我们商量好的,我负责在这里拖住宇文纣主力,等关键时刻他从后夹击,便一战可将宇文纣斩杀的,现在,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宇文纣扯着干痛的嗓门大声说道:“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这个霍青就是希望我们两幡能自相残杀,等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将我们一网打尽,
为什么你就是想不明白?看看峡道内吧,你觉得霍青是站在你这边的么?那些死士根本不管站在面前的,是不是正红幡还是绣红幡的人!”
“我真的错了!中了中原贱狗的诡计!”
尉迟敬云总算明白了自己被霍青算计了,可是,现在明白,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只见戈壁内外到处都是异族死士,将自己和宇文纣仅剩的千余残军死死围困在断崖上。
“霍青~~”
身陷绝境,尉迟敬云冲残谷外发出震耳咆哮,内中充满了无尽怨恨……
但下一刻,死士开始向断崖挺近,四面八方的人影蹙动,很快就将宇文纣和尉迟敬云在断崖上的人马尽数淹没……
……
九月十七,蒙洛王庭……
“皇上,微臣此次出使汉廷交涉,刘策拒绝了我们蒙洛帝国释放的善意,非但不愿意将西北四州划归我们蒙洛帝国,就连将白麒这一危害葱岭西域的刽子手也不愿意交出来……”
皇宫大殿上,出使长安归来的贺丹莫勒恭敬地跪在正殿前,向拓跋宏业讲述着这趟长安之行的经过。
等他将话说完,年已五十四岁的拓跋宏业顿时老脸阴沉,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煞气,让整个大殿都噤若寒蝉。
自慕容敛率部回到王庭,得知他在西北遭遇前所未有的战略失败后,拓跋宏业是既宽心又不安……
宽心的是正蓝幡这次在西北扩张失败,让其部威望下降,对拓跋一族地位威胁减弱不少。
不安的是,中原人居然能把手伸到葱岭?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这种行为从侧面来说就是汉军已经具备远程行军能力,对蒙洛帝国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所以,拓跋宏业才让贺丹莫勒去与长安交涉,意在警告刘策注意自己分寸,约束好自己的臣子,免的惹成大错。
可不曾想,贺丹莫勒带来的消息却是,刘策居然直接无视了自己的警告,甚至为了一个白麒扬言与蒙洛帝国开战都在所不惜?
这可是让拓跋宏业无法接受了,自蒙洛帝国崛起开始至今,一直以来都是蒙洛人压着中原打,什么时候轮到你跑塞外来耀武扬威了?
拓跋宏业想了想,决定必须要给予刘策一个严厉的教训,好让他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与是,他扫视一圈大殿,沉声问道道:“你们说说看吧,对汉廷的回应打算如何处置?难道就任由他们肆无忌惮?”
慕容敛出列说道:“皇上,所谓窥一斑可见全豹,臣在西北时亲眼见过汉军将领的傲慢和无礼,他们对我们蒙洛人毫无半点惧意,
如若不趁现在给予他们一些血的教训,那么长此以往,只会助涨汉人的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蛰伏的狼群有时也必须露出锋利的爪牙,给肥硕的绵羊一次血的警告,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拓跋宏业点点头,慕容敛的话深得他此刻心中所想。
但臣相拓跋硅立马出声反对:“皇上,微臣以为,外交之事还是应该以外交手解决,战争是最后的手段,
既然汉廷态度如此强硬,想必他们也早有准备,若贸然用兵,怕是只会让我蒙洛子民损失惨重……”
“臣相这话不是在涨他人威风么?”跪在地上的贺丹莫勒不满地说道,“汉廷已经表明不会交出白麒,如果非要逼他,就言明不惜一战,敢问臣相,我们蒙洛人何时被人这般欺凌,何时又变得这般懦弱了?”
贺丹莫勒的话引起殿内诸人共鸣,他说的没错,一向就只有蒙洛人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折辱过?
更何况,在殿内这些蒙洛高官的印象中,都认为中原人软弱可欺,有什么资格敢对蒙洛人提的条件说不?
虽然归宁城的成立看似缓和了双方关系,但蒙洛高层依然觉得这是蒙洛人赐予中原人的权力,而非把他当做一个平等交流的契机,更是无视了边关贸易大幅改善蒙洛人的生活现状。
拓跋宏业看着殿内议论纷纷的情形,从他们争论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断定,大多数人还是支持出兵给汉廷一个血的教训,这也符合现在拓跋宏业心中所想。
虽然这些年王庭没有对中原大规模用兵,但并不代表拓跋宏业已经放弃入主中原的想法,相反,随着自己年事越来越高,要征服中原的想法反而越来越盛,只愿在有生之年看到蒙洛铁骑能在那片锦绣山河尽情驰骋,给子孙后代留下无尽的财富。
“报~~”
就在大殿内争论不休之际,殿门外一名异族传令官前来禀报,瞬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启禀圣皇,归宁城主,拓跋嗣殿下命人六百里加急送来驰报……”
拓跋宏业眉宇一皱,让边上的侍从从传令官那里接过驰报送交自己手中。
等拓跋宏业看到驰报上内容后,顿时双眼放大,龙颜大怒。
“混账东西!”
拓跋宏业暴喝一声,震怒之余将驰报狠狠丢在地上。
“反了,都反了!”拓跋宏业咆哮道,“正红,绣红两幡不顾我蒙洛律法,带兵相互厮杀,短短十余日功夫,两幡在模棱戈壁滩相互残杀,足足死亡达二三十万!”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大殿更加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对与这样一个消息不得不说是如同晴天霹雳,震的人脑海一片空白。
只闻拓跋宏业继续吼道:“只可恨宇文纣、尉迟敬云二人也在相互厮杀中死了,否则,朕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当真气煞我也!”
正红幡和绣红幡的恩怨拓跋宏业也有所耳闻,但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虽然两幡这些年互有摩擦和小规模冲突,可也不至于会发生如此重大的内战吧?
更何况,死了两个旗主,麾下几十万人死伤殆尽,这两幡也基本算是废了……
震怒过后,拓跋宏业恢复些许理智,立马觉得这当中事有蹊跷,厉声说道:“查,给我查,两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拓跋宏业刚要命人去追查两幡内幕,却见又一传令官来禀报。
“圣皇,西北急报,凉州现任君主魏堪胁裹五州之地,归附了汉廷,凉州,现在是汉国疆域了……”
这一消息也是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尤其慕容敛听闻这个消息,更是暗自咬牙切齿,不想自己筹谋数年的计划,居然给刘策做了嫁衣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早杀了魏闵,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而拓跋宏业则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危机,如果西北局势被刘策控制,先不说入主关内,单葱岭以西的西域诸国想要源源不断给王庭输血的道路将会变得十分不稳定,一旦蒙汉交恶……
想到这里,拓跋宏业立刻坐回皇位:“立刻点拨人马,各幡随时待命,待朕查清事态缘由后,一并再做定夺!”
“遵命!”
满朝文武齐声应令,看样子这一次,拓跋宏业是要对汉廷采取军事行动了,因为如果继续任由刘策这么肆无忌惮的折腾下去,总会有一天,让蒙洛帝国后悔万分,必须要把汉朝这股扩张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零一 大举辞官
……
十月初三,蒙洛帝国集结百万雄师即将南下扣关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大江南北,自然也就传到了长安城中。
一时间,整个天下震动不已,人生百态一览无余……
修政殿户部办公厅内……
“秦尚书,这是下官辞呈,家父病重,恐是时日无多,下官想回扬州见家父最后一面,万望秦尚书批准……”
“秦尚书,下官近来精神不振,怕是无法继续胜任这份差事,还请批准下官辞去一切职务……”
秦墨看着案前一干下属二十余人集体递交辞呈,眉头一时皱的颇深。
思索片刻,他说道:“诸位,本官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可越是眼下这种时候就越该尽到朝廷重臣的职责,岂能这么一走了之,
要知道这样的话,陛下会对各位十分失望,现在敌人尚未入关,局势尚不明朗,何苦要如此贪生怕死,不妨再等些时日如何……”
然而,秦墨的挽留并没有半点用处,这些官员基本都是前朝臣子,对胡人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即便现在胡人还未入关,且玄武关离长安尚有数千里之遥,但一听闻蒙洛人即将南下,便再也没了为官者该有的气度。
“秦尚书,就让我们走吧……”一名侍郎泣声说道,“非是下官不愿意留下,只是蒙洛人凶残成性,一旦南下我等中原军民又该如何抵御?
下官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求官场有多大作为,只想能保一家老小平安就知足了,请秦尚书批准我等的辞呈吧……”
“请秦尚书批准我等辞呈……”
府厅内二十多位侍郎官员齐齐躬身请辞,让秦墨也为之头大。
最后,秦墨无奈的说道:“好,你们的辞呈下官暂且收下,不过本朝汉律规定,凡是朝廷七品级以上官员请辞,必须要交由吏部审批才行,等本官将你们的辞呈呈交吏部批准后,自当放行,
但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你们现在一旦请辞,可就没有一分银子的补偿金,就连诸位治下每人那一千五百亩职田也一并收回,
而且,你们一旦离开此处,此生再无半点仕途可言,你们,可要想明白啊……”
“下官想明白了,望秦尚书速将我等辞呈递交吏部审批……”
这些侍郎是铁了心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任凭秦墨如何劝说都没有半点成效。
秦墨叹了口气,收起他们的辞呈,开口说道:“罢了,你们先各回自己岗位,本官这就走一趟吏部……”
“多谢秦尚书成全……”
见秦墨松口,这些侍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对他们而言,那一千五百亩职田可有可无,毕竟在前朝他们就都是士族出身,家境还算优厚的。
秦墨捧着一堆辞呈表,叹着气向隔壁吏部府厅走去,然刚走出两步,却见一名八品小吏哭着跪在叶斌跟前。
“叶尚书,求您批准在下的辞呈吧,下官不过一个小小八品书吏令,跟整个个礼部大人们比起来可有可无,您就恩准了吧,
下官没什么抱负,只想能保一家老小安全无虞,仅此而已啊,求尚书大人恩准啊,求您了……”
叶斌摇摇头道:“吕书令啊,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要是辞职不干,那你的家人该如何养活?那一百五十亩职田不要了么?你没了职田和朝廷俸禄,拿什么养活他们?
本官打听过了,你家中有七口人要养活,家境也不宽裕,要是离开长安,就不怕你家人继续挨饿么?现在你要是走了,便终身不可入仕,想清楚了么?”
吕书令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点点头:“叶尚书无需再劝,下官心意已决……”
“哎,好吧……”
叶斌发出一声叹息,接过了他的辞呈,看着他快步离去。
一回头,叶斌与秦墨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苦笑一声,便并肩捧着一堆辞呈向吏部府厅走去。
一进吏部府厅,却见许文静以及法纪也都在,他们手上也捧着一叠厚厚的文册,估计也是他们的下属递交的辞呈。
吏部尚书公羊高处理完手头事务后,看着其余四部尚书,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办理,拱手说道:“几位同僚,请入座说话。”
五人坐到一旁,相互交流了一下,这才发现,长安城内请辞的官吏已经多达一千二百多名,而且这趋势还未有停止迹象……
面对如此严峻的情形,法纪不无担忧的说道:“如此下去,怕是整个长安城内的官吏都要跑空了,到那时如何协助陛下治理这天下呢?”
公羊高道:“这等畏敌如虎,未等真正开战就先想周全自身的蛇鼠之辈,离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以免汉蒙大战来临添乱。”
秦墨道:“但这样也始终不是办法,如此多的官吏不做,怕是朝堂无法正常运转……”
许文静:“本官赞同公羊尚书意见,既然这些家伙想走,那就尽管让他们离开好了,将来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叶斌眉头一皱:“可是这次辞呈事大,如若不加以控制该怎么办?对了,怎么不见工部的人,杨尚书那边没人递交辞呈么?”
公羊高道:“工部算是六部之中表现最好的,杨尚书下属四十七人,二品侍郎十七人,三品从事三十人,以及六百八十四名吏员,只有一名吏员在锻造局视察时灼伤眼休假一月外,竟是无一人请辞……”
许文静点点头:“这也难怪,以前工匠属于贱业,如今陛下大肆发展工商业,这些工匠待遇远超前朝,技艺超群者甚至能直接升任官吏,
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说来惭愧,本官治下十五位侍郎一下走了八个,四十名从事走了二十三个,再下去,本官就是个光杆尚书喽……”
各人发完牢骚,还是公羊高说道:“此次事件震动太大,既然我们六部都无法处理此事,不妨去听听陛下意见?”
各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许文静说道:“目前来看也只能交由陛下定夺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前往甘泉宫上报陛下……”
……
前往大明宫的道路上,这五位尚书从各自四轮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只见窗外到处都是形色聪匆匆的人群。
蒙洛人准备南下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单官场人人自危保全身家性命,就连民间百姓也不例外。
“唉,大汉立国,根基还是尚显不足啊……”秦墨合上玻璃窗,闭目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是一次考验,只要挺过去,大汉帝国就能真正立足与世,反之,就如高密、段洪、魏闵那般,短命王朝转瞬即逝……
甘泉宫内,刘策早已等候多时,秦墨、许文静五人步入大殿,还未行礼,就听刘策说道:“礼数暂且放下,先坐下吧……”
五人各自入座,就见刘策拿起几本辞呈文书在各人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方才右太尉文延昭、殿帅府太尉郭照、御史台左大夫王国光,以及督察员督察史曹佑在半个时辰前递交的辞呈,朕已批准了,你们看看吧……”
众人闻言一惊,这些可是当朝正一品和从一品的官员啊,连他们也惧怕蒙洛人么?
秦墨起身从刘策手中接过那些辞呈,然后与其余人一道看过。
甘泉宫内气氛十分沉闷,即便许文静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如此棘手的事务。
一刻钟后,刘策淡淡地问道:“都看完了?是不是感觉触目惊心?”
公羊高叹了口气说道:“所谓食君之禄奉君之事,不想这群当朝一品大员竟然是如此不顾脸皮,国难当头居然事先想自己先逃命,当真是败类……”
刘策没有回话,又拿起一摞弹劾的文册:“这是那群大学士上的弹劾白麒的折子,言一切都是白麒之过,让朕把白麒绑了送到王庭,方可让拓跋宏业罢兵,你们觉得这些人可笑不可笑。”
叶斌摇摇头:“微臣倒是有些怀念在远东之时的官场氛围,即便治下官吏有些许弊端,但在大局面前的原则却是把握的非常有分寸,哪像现在这样,世家子弟却是各个贪生怕死,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同僚颠倒黑白。”
“此君非彼君……”刘策道,“这些朝堂废物食的是君子俸禄,是天下百姓缴纳的赋税,如今敌人还没打进关内,就想着仓皇出逃,当真是无可救药……”
说到这里,刘策对公羊高说道:“公羊尚书,凡是递交辞呈,无论品级如何,无论政绩是否突出,一律批准,朕不留尸位素餐之辈,
顺便下旨告诉那群继续弹劾白麒到底废物,白麒,朕是保定了,他们想弹劾就先把朕弹劾下去,朕倒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份胆量!”
有了刘策这句话,公羊高五人心彻底安了,也明白刘策时绝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妥协让步,这事关军心,也事关君王龙颜。
刘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接下来,谈谈该如何解决眼下难题,朝堂、民间,两事分开处置,会轻松许多……”
一零二 简单粗暴
……
“先从这官吏说起吧,那些递交辞呈的官吏一律批准记录在案,以后官场永不录用,剥夺一切官员地位和福利,
而空缺的官员,尤其是吏员,立马让正在各部实习的小吏补上,告诉他们,
朝廷这是破格提拔他们,因为他们守住了身为官吏的底线,是朝廷的栋梁,理该获得嘉奖,
至于辞职的那些侍郎,就从北地和远东在京述职的各署衙挑选,这件事就交由公羊高你去做,
当然,也不能操之过急,朕对官员要求是宁缺毋滥,长安城里吃干饭的还是太多了,是该借此机会处理一批!”
刘策言语间,就将官吏辞职的劣势扭转过来,秦墨听完这才佩服刘策当初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培养大量吏员了,甚至不惜开设了两所专门给官吏进修的学府,原来他是早就在未雨绸缪,提前数年开始为今天这类情况布局。
难怪那些官员,哪怕当朝一品集体辞呈刘策都表现的十分淡定,那是因为他早有准备,这些手段根本威胁不到他和朝廷,反而还能借此机会淘汰一批无用的官吏,将品德兼优、能力出众的吏员吸纳进朝堂,大幅提升行政效率。
刘策接着说道:“另外,蒙洛人会在什么时候南下必须要慎重考虑,许文静,你估算一下吧,蒙洛人会在今年南下么?”
许文静拱手回道:“陛下,微臣敢担保,蒙洛人今年绝对不会南下……”
“说说看吧……”刘策接过王孝禹递来的茶杯,喝了口水让许文静说下去。
许文静道:“蒙洛人南下或许不假,但今年绝对不可能,其一,王庭出兵至少五十万起,按蒙洛人丁计算,姑且算他真有百万铁骑,
那这后勤怎么办?他们打的是攻坚战,玄武关固若金汤,不比西域各国游牧散漫,一战可破,是需要拿人命去堆的,
而攻坚战首要就是这后勤辎重,试想一下如此多人马就食,每日所需消耗有多大?即便塞外都是蒙洛人地盘他们又能撑上多久?
所以,后勤这方面蒙洛人是绝对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凑集足够的军粮,加之冬季临近,塞外酷寒,蒙洛人也不可能冒着风寒对以逸待劳的玄武关将士死磕……”
刘策点点头,其余几人听许文静这般说,也觉得很有道理。
许文静接着道:“还有,去年年底正蓝幡方经挫折,虽然本部损失不大,但也让正蓝幡在蒙洛境内的声望有所下降,
按照蒙洛八幡部署,这个时候正蓝幡是以保存实力为上,即便慕容敛肯出兵,幡内其余族人也定有不满,
毕竟他们刚在西北三年,方才回到家园,战心必定不浓,至少要等明年开春才会有机会随王庭南下,
正蓝幡是拓跋宏业心头大患,若王庭主力出征,拓跋宏业定会带上正蓝幡以防有变,由此判断,今年蒙洛人不可能南下,也不具备条件南下,
他所扬言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陛下完全不必理会,但也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应付到来的战争。”
刘策放下茶盏:“许尚书分析有理,与朕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当然更主要一点就是正红、绣红两幡在霍青挑唆下自相残杀如今名存实亡,拓跋宏业想直接攻打玄武关也得掂量掂量……”
“骠骑将军?”秦墨闻言微微一怔,“莫非这几日收到关于塞外绣红、正红两幡的遭遇都是霍将军所为?”
刘策笑而不语,许文静解释道:“秦尚书,敢问我大汉朝廷除了陛下外,还有谁有如此能力以蚍蜉之力撼动大树呢?此定是霍将军所为无疑!”
许文静这马屁明着是拍霍青,但实则给刘策戴了顶高帽,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当初的刘策确实跟蚍蜉也没什么区别。
刘策微笑着罢罢手:“好了,此事乃机密,如何处理,朕已全权让霍青自己去决断,由他牵着蒙洛人朕还是很放心的,现在谈谈民间的事吧……”
叶斌拱手说道:“陛下,长安六郡十三县的百姓在得知蒙洛人即将南下,又经过那些有心之人的传播,也是惶恐不安,大有离开长安迹象,
微臣怕再这么下去,不单长安,整个京畿五省都会人心惶惶,让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机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刘策想了想,忽而对秦墨问道:“秦尚书,这秋税是不是已经收上来了?”
秦墨不明刘策所意,只能恭敬回复道:“回禀陛下,秋税账本目前尚在整理之中,大肆收缴还要等半月以后。”
刘策手指点了点桌案,回道:“这样吧,秦尚书,你通知民政司,让他们在原有税款基础上,再加收一项税种……”
秦墨一惊,忙道:“陛下,虽然眼下京畿北地恢复迅速,但仍有不少百姓生活贫困,您这时候加派税种,怕是会引起百姓极大不满啊。”
刘策笑道:“秦尚书先莫要激动,听朕把话说完,朕加派得税种就叫战备税,即从本月开始至明年十月,
凡是所有符合纳税群体需缴纳战备税,每月为一枚汉陵通宝,这一文钱的税,朕觉得并不算扰民吧?”
秦墨回道:“陛下,请恕微臣愚钝,这与安抚民心是否有关系?如果单要每月收这一文钱的战备税,似乎将来对蒙洛人展开的大战也是杯水车薪……”
刘策点点头道:“秦尚书所言不差,这的确与眼下安抚民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文钱的征税正好能让民心安抚下来,
等于是间接告诉百姓,大汉朝廷是决意要与蒙洛血战到底,同时也能让他们明白,大汉朝廷离不开百姓的支持!”
秦墨是个聪明人,又为官多年,经刘策这么一说,很快就明白这一文钱的用意了。
刘策此举意不在征那一文钱的税,而是让百姓能感受到在如此严峻的形式面前,朝廷却还有心情加派税收,这说明朝廷对处理眼下的形势十分自信,大家知道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出逃了。
当然,如果刘策把税定到一百文,两百文,甚至一块银元,那就是另一种局面,大家只会觉得这个朝廷想在跑路前压榨一笔而已,起到的只会是反效果……
至于那一文钱,拜托,即便汉朝治下所有百姓,哪怕把婴幼儿算内每月按时缴纳一文钱,这一年也就五六十亿文钱,折算银元也就五六十万两而已,面对旷日持久的大战根本就维系不了多久。
远的不说,仅去年白麒在葱岭的动作,事后抚恤犒赏,兵甲马匹损耗,行军粮草加在一起,差不多就花费了超过一百万银元(缴获得巨额辎重大家请直接无视,问就是没有,那是战争红利)。
所以,靠民间资本获取军费根本就不切实际,就拿甲午海战前夕来说,日本为了击败蜻蜓北洋水师,举国捐款支持日本海军,这件事甚至写入书籍,至今都被一群精日智障吹嘘什么民族精神。
但事实是,当时的明治日本政府从民间获取的军费数额只占总军费的1.75%,大头还是从各国列强手中贷款所得。
这等于是在拿国运在赌,好在他们的对手螨蜻这老废物早已病入膏肓,让日本赌赢了,否则的话,甲午海战后日本必定再次解体成德川时代……
话说回来,秦墨几人越来越佩服刘策的手段,越想越觉得此策确实是眼下最适合安抚民心的办法。
与是他忙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这就去让民政司登报告知天下。”
刘策制止他道:“秦尚书莫急,光靠这样还不能完全让百姓安下心来,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是在的视觉冲击,只有这样百姓才能彻底放心……”
秦墨欠身拱手:“请陛下示下……”
“阅兵!”
刘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让众人一时有些错愕。
“从朕的北府军、近卫军以及陈庆的白袍军中各自挑选步骑精锐三千,到大明宫宫门前的朱雀大街候命,朕要亲自检阅,
可让城内百姓一道前来围观,让大家看看,大汉军威究竟是怎样一副风采,朕不信百姓见到这样一支铁血雄师,还会对大汉没有信心!”
秦墨呆呆的看着刘策,真是想不到他这脑袋是怎么想的,这么绝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刘策看向许文静:“许尚书,你负责兵部,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让叶尚书配合协助你吧。”
许文静赶忙回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很快就去着手安排,待列出一个详细章程再呈递陛下过目。”
刘策道:“这件事要快,最好月底之前把这场阅兵举办完,剩下的时间就可以一心应付塞外局势了。”
许文静自信地说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刘策舒展一下双臂,扭了扭脖子说道:“诸位臣公,遇到这样棘手的事,你们首先不要自乱阵脚,这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难题,只要抓准一个重点那必能迎刃而解。”
众人闻言,齐声朝刘策拱手:“谨遵陛下教诲……”
刘策笑了笑道:“有什么教诲的?朕一路走到今日,少不得你们鼎力相助,今后我们君臣一心,同舟共济!”
有了刘策的决策,秦墨等人眉宇也舒展开了,陪同刘策一起笑了起来。
一零三 跪
……
翌日,新设的《大汉时报》遍布整个长安角落,上面清晰的陈述了汉帝国目前所面临的紧张局势,并告知大家无需紧张,大汉铁军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大家,并与月底在大明宫门前朱雀大街展开一场规模浩大的阅兵仪式,介时允许长安所有百姓前去参观。
得知这一消息的百姓立时心安了不少,尤其在看到“开放式阅兵”时,更是激动不已。
除此之外,由户部在中刊加派一项“战略储备金”税也引起了各人注意,报上言明:凡大汉子民年满十六,有劳动能力的可自去民政司每月缴纳一文钱的税用与军费储备,男女不限,自本月起至来年十月止,此税全凭自愿,并不强迫。
这下长安百姓心里彻彻底底安了下来,果如刘策所预料那般,在收到这两条消息的那一刻,都放弃了举家离京的念头。
民间躁动虽然被压了下来,但那些官署的人却依然不断向上司递交辞呈,是铁了心要离开长安,早些去江南避难。
不过,显然刘策是不会让他们走的那么轻松的……
“哈哈哈,我谢平安努力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哈哈哈!”
西街办事厅内,谢平安忽然收到兵部调令,命他升任兵部新设定安司司尉,这可是正七品武官。
原因很简单,原定安司司尉辞职,才轮到谢平安拍马上任……
定安司司尉主要职责是负责皇城外围的安保工作,并在必要时对前线运输物资辎重的部队予以协助。
谢平安熬了这么多年,总算升任正七品官职,这一刻他腰板都挺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直,脸上春光灿烂,喜不自禁。
他的一名下属见此,奇怪的问道:“谢主事,您这是怎么了?啥事这么开心?”
谢平安傲气凛然的回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主事了,兵部调我去定安司任司尉,这可是正七品官职,我谢平安早说了早晚有一日能飞黄腾达,现在你们都信了吧?”
下属见此,忙拱手贺道:“恭喜谢司尉,谢司尉高升,以后可得多照料一下您的这些老下属啊……”
谢平安笑的是合不拢嘴:“一定一定,事态紧急,兵部让本官现在就去上任,各位,就且别过,等散班云莱居,我做东,大家一定要捧场!”
说完,谢平安就在下属们的恭维声中,迈出了主事厅大门……
今日人事大变动,在那些官吏辞职的瞬间,六部以超效率立马批准,随后迅速任命在各部司署实习的官吏上任,如同谢平安这般“狗屎运”的不在少数。
此刻长安南门,城门口……
“这是文太尉的车驾,你们也敢阻拦?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赶紧让开!”
一支数以百计的车辆堵在南门前,为首一个管家恶声恶气的指使守城侍卫让道,这便是文延昭的车队。
文延昭变卖了长安城中的一切家当,辞官后打算带着这笔巨额财富去江南之地安心养老。
却不想在经过南门时被官兵阻拦了下来,如今双方正在相互对峙。
守城侍卫却没有半点退让迹象,一名守城将领面色严肃的对那说道:“例行盘查,请你们予以配合,不要让我们难堪……”
管家闻言,挽起袖子指着那守城将领鼻子破口大骂:“要老子说几遍你才听的懂?这可是咱文家的车驾,谁胆敢阻拦?得罪了文家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被贬为守城郎的孔逸夫紧张的缩在城洞后,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这一切,那文家可是大家族,区区几个守门郎居然敢阻拦?心想怕是那对峙的守城官要倒霉喽……
“谁在吵吵?”
双方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声轻喝传来,却见一个身披皮甲,嘴叼烟斗,抖动的肥脸上看不清眼睛是睁是闭的家伙,迈着六清不认的步伐,慢悠悠的走到他们中间。
那守城官一见此人,立马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周都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伯熊。
周伯熊抬抬手,算是让守城官无需多礼,随后了解了下情况,便点着头吸了口烟来到那管家跟前。
“方才是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你是什么人?”
管家不认识周伯熊,见他问起,嚣张的说道:“在下是当朝右太尉文府管家!你们居然当街阻拦我们太尉出城,可知犯下何罪?”
“右太尉?文府?”周伯熊眼皮抖了抖,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管家居然如此嚣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文府?哪个文府?”
“在下是……”
“跪~”
那管家还待解释,却被周伯熊一声低沉的“跪”字打断了。
管家一愣,随后面目狰狞的说道:“你说什么?让我跪?你是何人,怕是不想活了吧!?”
周伯熊闻言,将抽干的烟斗抖了抖,随即点头嘀咕道:“哦,不跪?”
管家刚要说话,却忽然感到小腹一阵剧痛,却是周伯熊二话不说,直接解下腰间环首刀,用刀鞘狠狠砸了过去。
“妈的,区区一个家奴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明摆着就是不给我周伯熊面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耀眼!”
周伯熊边骂边揍,直揍的那管家在地上抱头凄喊,惨不忍睹。
片刻之后,周伯熊把环首刀挂回腰间,捏捏手腕,冲那管家问道:“跪还是不跪?”
管家被打怕了,望着地上被打落的门牙,只得怂的跪在地上。
周伯熊冷笑一声,再次点燃烟斗,吸上一口,吐了个烟圈在他脸上说道:“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也免的受这皮肉之苦。”
说完,又抬头看向文府车队上目瞪口呆的家丁,大声说道:“你们谁还敢阻扰官府办差?想出城就得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话音刚落,听闻车厢外巨大动静的文延昭在侍女搀扶下,和一干夫人下得马车来到周伯熊跟前,一脸阴霾的冷笑道:“周都尉好大的官威啊,居然连老夫的车队都不放在眼里?”
周伯熊眯着眼看向文延昭,轻吸一口烟丝问道:“你是什么人?”
文延昭冷冷地说道:“老夫当朝右太尉文延昭!周都尉,你是不是也要让本官也下跪?”
周伯熊打量了一阵文延昭,随即伸手说道:“可有凭证?”
文延昭让一名家丁把自己告身递交到周伯熊手中。
周伯熊大开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合上告身文册:“你都已经请辞批准了,还算哪门子太尉?胆敢吓唬我周伯熊?怕是不给我这脸面,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到保安司,告你个欺瞒之罪?”
文延昭闻言怒道:“庶子,你敢侮辱本官,信不信……”
周伯熊当即打断他的话:“还敢自称为官?给我跪下!”
文延昭大怒:“什么?让我下跪?你也有资格?”
周伯熊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汉官律,凡是为官者无论几品,因避祸而辞者,三月内一律身为贱籍,官署衙司有权让其下跪,文延昭,你好歹也当过太尉,这大汉官律难道不清楚么?跪~”
文延昭气的瑟瑟发抖,他这辈子何曾给一个庶民出身的人下跪?更何况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跪了下去,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搁……
见文延昭迟迟没有动作,周伯熊怒喝一声:“磨蹭什么?到底跪还是不跪?”
文延昭气的面红耳赤,大声说道:“老夫要是不跪,你能奈老夫何?”
周伯熊“哦”了一声,嘀咕道:“不跪是吧,成……”
话毕,抬手一巴掌扇在文延昭脸上,直抽的文延昭眼冒金星……
“老爷!”
“混账!”
“大胆!”
这一巴掌下去,那些文府家丁瞬间喧哗起来,不成想一个小小六品都尉居然会如此嚣张,居然敢当街掌掴前太尉大人?
就连守城的侍卫和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傻眼了。
“呦呵,你们想干什么?造反是么?成,你们有胆就动我周伯熊一下试试……”
面对周遭不怀好意的文府家丁,周伯熊依然毫无惧色,指着四周威胁道。
而那守城官也立马反应过来,带着十几名守门郎持械围了上来,随时准备应战。
“咳咳咳……”
文延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方才周伯熊那一巴掌直接让他嘴角溢出一条血痕。
他愤恨地看着周伯熊,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跪~”
周伯熊依然趾高气昂的吐出一个字,浑然无视文延昭此刻心境。
文延昭还待再坚持,他边上的夫人却忍不住券道:“老爷,就跪吧,你一把年纪了,要是再出点事,可怎么回江南养老啊?”
随后又对周伯熊说道:“周都尉,您就念在我家老爷年事已高的份上,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一马吧,要不老妇人替他下跪可好?”
周伯熊摇摇头:“这和你没关系,文延昭贪生怕死,国难当头居然只顾自己逃命,全然不顾大局,这等猥琐奸诈之辈,陛下生平最是可恨,今日他必须得跪,否则这京城他休想离开半步!”
一零四 西域都护府设想
……
“你跪有什么用?起来吧,都一把年纪了,不怕丢人么?”
周伯熊没有因为文延昭夫人跪下而打算放过他,而是一脸戏谑的看着文延昭。
“起来,跪什么!”文延昭一把拽起夫人,怒斥道,“堂堂太尉夫人,居然当街给一个六品都尉下跪?你不嫌丢人,老夫都嫌丢人!”
周伯熊闻言,破口大骂:“还他妈太尉呢?你现在什么官职都没了,装你娘的蒜呐?现在想要脸面了?早干嘛去了?”
说完,周伯熊又向四周围观群众大声说道:“诸位街坊四邻,大家听我说一句,这家伙叫文延昭,前朝官居右太尉,陛下他老人家登基以来,并没有下他的官职,
但可惜,这文延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为什么呢?因为怕死啊!一听蒙洛人要南下扣关,就立马上表辞呈,想带着一家老小去江南避难!
这可是堂堂太尉啊,什么是太尉?那是参与军机的大臣,当朝一品大员啊!他心安理得的拿着朝廷俸禄,享受高人一等的地位,
临了一听要打仗了,居然二话不说辞官逃命,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奸诈无比,如鼠辈一般?我周伯熊要是这文延昭,早他妈一头撞死算了,
为什么?因为他娘没脸见人啊!”
在周伯熊到底蛊惑下,周围百姓立马群情激奋,纷纷对文延昭一家子指指点点,数落他们的不是。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些军爷要故意刁难他们,活该!”
“真没想到,陛下如此体恤他,他非但不知恩图报,居然想要远走江南?这算是人么?”
“狗官啊,不,连狗都不如,狗都知道对主人尽忠,他身为朝堂一品大员,居然一心想要逃命?简直是斯文败类!”
听着周围百姓对自己议论不止,都是谩骂之声,文延昭只觉胸口一阵烦闷,差点吐出血来!
“让他跪下!”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紧接着整个人群的声浪齐齐回荡透宇。
“跪下~~”
“跪下~~”
“跪下~~”
面对这种局面,文延昭再也忍受不住,老眼一黑,顿时仰天吐出一口血来。
“老爷~”
“爹~~”
“你没事吧~~”
文家见此,立马惊呼不止,几个儿子忙扶住要倒下的文延昭,不停大声呼唤着。
“我要进宫,我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文延昭昏迷前留下一句话,然后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看着文家车队如潮水般退了回去,整个南门前爆发出一阵雷霆般欢呼声。
孔逸夫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握枪杆的手不住微微抽搐,心跳也急剧加速。
今日这一幕,给他的冲击是在太大了……
周伯熊则是望着文家车队离去的身影,再次点燃烟斗里的烟丝,猛吸一口,惬意的吐出一口烟圈,戏谑地说道:“还想进宫?哼,金鱼袋都被收走了,你拿什么进宫?”
南门这场风波很快被平定,来往车辆再次恢复了常态。
……
十月中旬至十月底,长安官场人事变动迅速完成,那些新晋的官吏刚开始或许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岗位,但仅仅两三日后,很快就习惯下来。
现在的长安行政机构运转比二月刘策登基时更加高效了,而且沉珂的官员被优秀的备用官吏取代,以前三四人才能干成的事,基本一个人就能完成了……
甘泉宫内,刘策看着一封封奏折,心情大好。
到目前为止,来自远东和北地的嫡系官员基本在长安站稳了脚跟,比例占到七成以上,大大加强了中央的军政巩固,不会再出现各自为政的局面了。
“陛下,您唤微臣?”
许文静受诏来见刘策……
刘策笑着问道:“许尚书啊,这些时日你们六部也都忙坏了吧,尤其你兵部,还要准备大阅兵,辛苦你了……”
许文静拱手回道:“多谢陛下抬爱,阅兵仪式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十月二十八日辰时,准时在朱雀大街进行……”
刘策点点头,说道:“今日朕唤你前来,不是为这件事,而是……”
说到这里,刘策起身让焦络和韦巅将一副挂有中原山河地图的屏风移到殿中。
这副地图十分巨大,上面对各省各郡标注十分详尽,让许文静也是为之震撼。
刘策指着凌河以南,青州和湖州方向说道:“这是黄覆所立楚国的地盘,虽然他只占据区区两省之地,但他所处的位置却是四通八达,
从楚国的位置来看,他若是出兵,江南、渝川、交州、易州皆是他的攻略范围,一旦势成,危害不小啊……”
许文静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但目前荆楚之地尚未恢复元气,无法渡河给予黄覆雷霆一击,
唯有从江南和渝川蜀地出兵夹击方为正略,只是,渝川有勃纥人需要防范,江南一代瀛患猖獗,且南兵疏于训练,怕是暂时不堪大用。”
刘策叹息一声:“现在也是鞭长莫及,楚国那片朕现在只能暂时采取固守防范策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即便强行渡河,也未必有胜算,北兵虽猛,但一来有水土不服之忧,二来塞外局势又如此紧张,也只能暂时放下南下的攻略了。”
许文静忙道:“陛下,请您切莫沮丧,治国之道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等北面局势笃定,荆楚、渝川成军后,方可一战而定乾坤。”
刘策想了想说道:“对了,说到军略,武镇英和楚子俊联合上书,建议先平南后定北,当让中原统一,再集结举国之力与蒙洛人展开决战,你意下如何?”
许文静摇头说道:“武、楚二位将军也都是赫赫名将,他们此举也并非没有道理,所谓是攘外必先安内也是合情合理。”
“是啊……”刘策轻叹一声,“不光他二人,孟珙、崔谅、窦隽也是此意,御史台的姚仲也觉得攘外必先安内当是国策,但,现在这条国策真的适合么?”
许文静道:“若是数月前可行,但现在,当北定狄夷,后略南方才是正策,何况蒙洛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汉统一崛起的。”
刘策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朕目前只占据了半壁江山,但江南之地只是名义上归附大汉,渝川官员任命也依然在刺史余阶手中,等他们彻底归附还需要不少时日,
这其中大汉朝廷的威望至关重要,若中央强盛,则能顺利将这些地域掌控手中,但若稍有差池,怕是要重蹈大周覆辙,君令不出京畿。”
许文静立马接过话:“所以,与蒙洛人之间是一场必定会发生的血战,最差限度必须旗鼓相当才能震慑各州各郡……”
刘策没有回话,而是顺着地图指向凉州方向。
“朕昔日灭了骊国,在辽东设立安东都护府,朕也打算在西北塞外设立一处西域都护府,目的就是切断西域对蒙洛人的补给,
去年白麒的战略给了朕很大启发,葱岭以西就是蒙洛人后勤的软肋,只要扼守住它,对将来的汉蒙之战有巨大影响,你觉得呢……”
许文静看着刘策指向葱岭一代,不由眉头一皱:“可是,葱岭离凉州实在太远了,而且去年白麒这么一闹,蒙洛人在西域也定是部署了大股兵力,想要再轻松取下怕是很难。”
“再难也得去做!”刘策斩钉截铁的说道,“若不能扼守住西域要地,蒙洛人便会肆无忌惮的南下扣关,
不要小瞧蒙洛人,他们没有农耕文明这样的包袱,只要跨上战马,手握一张角弓,就是一名合格的骑兵,
所缺的就是完整的农业体系而已,但这个劣势蒙洛人却能从各方面弥补,从西域到中州延绵数万里,部落国度如牛毛细雨,
更有大食、萨珊、帕提亚、贵霜这样的强国可以吸血,一旦大战来临,必是一场苦战,唯有切断这条通道,才能断了蒙洛人的补给。”
许文静道:“陛下圣明,西域都护府确实该设立,一来可以让葱岭以西各国无法顺利运输辎重到蒙洛前线,也可以把大汉威望传播到西域各国,但……”
说到这里,许文静眼珠子转了两圈道:“这个契机在哪呢?”
刘策笑着说道:“眼下就有一个契机,昨日朕收到白麒送来的驰报,言羌人残部在元獒带领下,洗劫了绥州和夏州,
亏得两州军民殊死抵抗,才击退了元獒所部,但有八百百姓和数千牛羊被劫掠至土斤泽,两州守军官兵折损五百多人。”
许文静双眼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就先从这元獒下手吧……”刘策道,“段颎上书言羌人之祸危害颇大,务必要一网打尽,先把盘踞在西北塞外四州的祸患解除,再借口图谋西域,大事方可成……”
许文静立马说道:“那微臣这就以兵部名义让白督军出兵……”
刘策摇摇头:“不,白麒前段时间被百官弹劾,此时暂时不能由他带兵出剿,朕打算让段颎试试,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懂羌人的习性。”
“段颎?他行么?”许文静狐疑的问道。
刘策笑而不语,在他见到段颎这个名字时,立马联想到了前世汉末凉州三杰,其中有一个人,就叫段颎!
一零五 阅兵
……
十月二十八日,天还未亮,大明宫前宽逾两百步的朱雀大街两侧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少人都是连夜到此,只为能抢到一个好位置一睹汉军精锐风采。
这可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大场面,自登报开始至今,那阅兵仪式就成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早已将蒙洛人南下的消息抛诸脑后。
“喂,这位兄台,在下能否与您商量一下,这袋子里是一百汉陵通宝,把你这位置让给在下可好?”
“一百文?别逗了,我一月就能挣两块银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为一百钱而放弃?去去去,再多钱也不换……”
一些不少来晚的富家子弟,面对拥挤的人群,开始打算用钱来买个好位置,但无奈那些占到好位置的百姓根本就没法收买,这也得益于百姓生活逐渐改善的缘故,有能力可以享受这等盛况了。
那名被拒绝的富家子弟万分失望,要知道以现在长安的物价,一百文能换烘烤的胡饼百张,要在前朝那可是绝对能让穷困百姓趋之若笃啊……
富家子弟无奈的摇摇头,放眼望去,发现在朱雀大街两侧除了男子之外,还有不少女子,而且她们中不少人的位置都是比较靠前,视野相当良好,能一览整个阅兵进程。
“这些女子来凑什么热闹?真是的……”
富家公子心中吐槽两句,摇着头继续去寻找其余位置。
“先是全副武装的轻步兵方阵从大明宫前经过,接着是重步战阵,这重步兵是什么你们知道不?
那可是身披几十斤重甲的士兵,就他们身上的那层铁甲,就这么站在原地让你挥刀砍上几年都甭想砍穿……”
围观人群中,一名商贩对周遭人群指点江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听的边上百姓是一愣一愣的。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商贩自豪的回道:“实不相瞒,我有个兄弟在宫中当差,知道其中内幕,轻步兵和重步兵过后,还有弓弩手,紧接着是铁甲骑兵,保证让你们见到后下巴都得掉下来。”
众人听他这么说,是愈加的兴奋,急切的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商贩得意洋洋的指着远处大明宫城墙,继续说道:“等辰时一到,皇上和百官以及后宫妃嫔将一起登上宫墙,亲自检阅大军……”
“什么?皇上也会登上城楼?”
“真的假的?”
“天呐,我能见到皇上了……”
周围人闻言,更是兴奋不已,前排一些姿色姣好的富家千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一喜,幻想着能否见龙颜一面,万一被相中带入宫中,那可是贵不可言啊……
除了这些在朱雀大街上等候观看阅兵仪式的百姓外,附近视野开阔的塔寺、酒楼也早就被人包了出去。
五月初,刘策治下工厂开放了民间窥镜交易,虽然价格十分昂贵,一副差不多要卖到一千银元,但有些深谙商机的酒楼老板还是不惜一切订制了几副,用以招揽生意。
现在这些窥镜早就被城中豪门子弟士绅租用,这窥镜可是按时计价,平常宾客一刻钟收费两百汉陵通宝,现在翻倍都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但用过的人基本都是大呼过瘾,称其为“千里眼”也不为过。
而在街道两侧设立的围栏前,早有宫中右骁卫和左御军配合保安司的兵马镇守,以防百姓产生混乱影响阅兵。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辰时渐渐将至……
“轰轰轰~”
终于,三声礼花绽放绚丽烟火后,刘策携带后宫妃子和六部官员以及御史台各级要员缓缓登上了宫墙。
“皇上驾到~”
王孝禹扯着尖细的嗓音冲宫墙外大声宣布刘策到来。
“陛下万福~~”
下一刻,百姓齐齐高呼,足有二十万人欢呼透宇。
刘策默默点了点头,而站在他身侧的拓跋雪此刻震撼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刘策在百姓心中居然是如此的崇敬。
她能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刘策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
这一刻,拓跋雪心中起了一丝变化,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边上的刘策,不知不觉间脸竟是有些通红。
自她嫁给刘策至今已经数年,刘策一直恪守承诺,没有碰自己一下,但所拥有的待遇却是一点都不少,甚至她在刘策身边比在草原还要感到自由,没有那种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对女人那种束缚。
严格来说,拓跋雪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中原的一切,尤其自己这名义上的丈夫能力居然如此之强,更是让她有些迷茫。
“如果我现在回到草原,还能适应那里的生活么?”
她扪心自问,中原的美食,衣裳,舒适华丽的宫殿,繁华的市井,无数以前未见过的新鲜事物,还有那未曾获知的学识,无一不让她心生好感。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比草原更自由的环境。
现在再让她离开这里,她怕是真的会恍然若失……
刘策冲人群挥手致意,随即对许文静点点头,许文静会意,冲宫墙外大声吼道:“阅兵仪式,现在开始!”
朱雀大街上空再次爆发三声轰响,下一刻,街道尽头,数百张战鼓擂动……
“喝~~”
一阵激昂的肃杀暴喝声起,却闻远处一面军旗飘扬,士兵踩着整齐如一的步伐缓缓行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人头张目眺望,只见为首千人组成的步兵方阵映入众人眼帘。
“此乃北府军轻步兵方阵,北府军,成军与皇上在任前军都督时期,内中大部皆是由京畿各处百姓组成,曾立下赫赫战功,
他们每位士兵身披十二斤重铁甲,内镶皮甲,为首三列士兵手持轻盾戚刀,后列士兵肩竖长矛,对敌之时结阵行军,可克敌骑!”
礼部官员通过蒸汽喇叭将这支军队的特征面貌讲述给在场的所有人,也算是让人别开生面,特别新鲜。
军靴踏在水泥地上的轰鸣声扣动着在场每一名百姓心弦,即便那些不通兵法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女子,此刻也从迎面走过的北府军士兵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语的气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轻步兵方阵方才离开众人视野,不等朱雀大街百姓回过神来,下一刻,更加激昂的嘶吼声响起。
却见同样一支千人方阵缓缓行来,只是这些士兵被一层令人观之惊惧的铁甲包裹全身,军靴踏地声比之前更加洪亮。
“现在缓缓行来的是近卫军重甲兵团,近卫军,是皇上最早御用军团,自成军之日就一直随圣上南征北战,经历无数血战铸就而成,
他们每人身披重达三十七斤板铠,主武器为长达四米重长矛,前列三阵手持过颈长盾,是抵御骑兵冲锋的铁壁军团!”
随着解说深入,百姓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在重甲步兵经过时,仿佛如尸山血海无尽席卷,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重甲步兵离去不久,近卫军的弓弩手终于登场。
“此乃近卫军弓弩军阵,他们每人手持臂张弩,携带四十五支弩箭,可平射一百三十步以外任意目标,是目前单兵射程最远的劲弩,
除此之外,每名士兵配备近战所用短匕环首刀,同样不输步兵,各个皆为精锐之中精锐,身经百战无往不利!”
百姓沸腾了,不住大声喝彩,就连那些女子也放下矜持,不住挥动手中绢帕,向那些士兵致敬。
“唏律律……”
“咯哒、咯哒……”
弩兵阵列刚过不久,一阵犀利的马鼻响息回荡,下一刻,一支令人炫目的骑兵阵容缓缓驶向朱雀大街。
只见马背上骑兵各个身披白袍,带着浓烈的肃杀气息行来。
“这是白袍军,威震东莱的白袍军!”解说的声音有些颤抖,“白袍军,一战定鼎东莱局势,危害远东数十年的呼兰人,就在白袍军的铁蹄之下销声匿迹,
白袍将军陈庆曾言,白袍,既是战袍亦是丧服,战时护身阵亡裹尸,应验那句马革裹尸的名言,
塞外异族流传一言,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仅凭此,就足以证明这支军队的强悍!”
白袍骑兵缓缓经过百姓身边,得到了山呼般的喝彩。
“原来我们中原也有骑兵了,还是如此强大都是骑兵啊……”
一些书生激动的热泪盈眶,是真心为中原拥有一支如此强悍的骑兵部队感到骄傲。
白袍骑兵缓缓驶离众人视野,而接下来,众人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不少缺胳膊少腿的士兵身披军服,艰难的向朱雀大街走来,相比前面那些英姿飒爽都是军容,这些人却显得有些意外。
就在百姓们感到疑惑之时,解说再次开始:“诸位,他们是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老兵,皆是为了保家卫国方才落得如此下场,他们的手没了,腿没了,有些人眼被敌人射瞎了,
但,正因为有成千上万这样舍生忘死的猛士存在,中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陛下曾言,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们负重前行啊……”
全场不少人眼眶湿润了,尤其那些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加上蒸汽广播这一煽情,更是掩面哭泣起来。
而那些身有残疾的士兵并没有因为身体缺陷而感到自卑,反而把头扬的高高的,满脸的傲气,能在大明宫前接受刘策和百姓检阅,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两侧镇守官兵见此,齐齐站的笔直,微微低头,左掌化拳击打胸口,向那些老兵郑重行以军礼,致以最高敬意……
阅兵仪式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直到午时方近,百姓们才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离去……
通过这次阅兵仪式,百姓的心彻底安了下来。有此军威,又何惧胡奴?
大汉,他值得万民追随。
长安的危机化解了,政局彻底稳固,通过这次阅兵,更是凝聚了大汉子民的热情,对蒙洛南下不再抱以恐惧了。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战略储备金,税务司差点被百姓挤塌,就连那些富家千金和一毛不拔的士绅都踊跃缴税,还是十倍百倍的缴纳。
那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尔等负重前行”深深的印在他们灵魂深处。
一零六 段颎布略
……
十一月十四,凉州,武威城,点将厅……
“见过段将军……”
段颎步履轻快,面色肃然的步入点将厅,经过一条长廊时,侍卫立即朝他行礼致意。
“嗯……”段颎应了一声问道,“督军可在内?”
侍卫道:“白督军在内等候段将军多时。”
“好!”
段颎点头,大步步入点将厅……
一进点将厅,却见白麒正端坐在主案前,案上放满了军务公文,周边几名行军书吏正忙着将其余公文名册按序整理妥当。
批阅完一份公文,白麒抬眼见到段颎,立马招呼道:“段将军来的正好,本督军已等候你多时,来来来……”
段颎来到白麒跟前,方要拱手行礼,却被白麒制止,拿起一份公文递到他跟前:
“礼数免了,本督军也没心情,你看看这份公文吧,兵部发来的,言朝堂百官对本督军去年在葱岭所为大肆弹劾,要罢免本督军押赴长安定罪……”
段颎一惊,接过公文不满的说道:“朝堂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西北局势恶劣,
去年要不是督军你涉身冒险行军数千里控制西北局势,金重关怕是早就岌岌可危了,陛下难道不清楚么。”
白麒笑道:“陛下比谁都清楚局势险恶,否则也不会让兵部送来如此多公文,告知在下这几月在长安的事了,
公文上所言,弹劾本督军的大多是前朝旧臣,不过现在好了,这些家伙一听蒙洛人要南下,竟是集体递交辞呈,
如今长安已被陛下和亲信掌控,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背后捅咱刀子,可以放开拳脚大干一场了……”
段颎双眼一亮,忙道:“听督军意思,似乎陛下又下了什么新的战略部署?”
白麒道:“你猜的没错,上个月你送交朝廷,告知关于西北元獒的事已经有批复了,你来看看……”
段颎从白麒手中接过另一份公文,待看过后,神情变的兴奋无比,忍不住说道:“陛下同意我们对元獒征剿了?”
白麒点点头道:“兵部公文上已经言明,元獒羌乱必须早日肃清,待肃清之后,方能集结西北军力无后顾之忧,与蒙洛人夺取葱岭以西控制权。”
“白督军打算何时出兵?”段颎激动的说道,“若白将军出兵之时,末将愿做先锋,任凭驱策!”
段颎自投汉以来,身无寸功却居高位,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能建立功勋报效朝廷。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机会,他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哈哈哈……”白麒摇头笑了笑,“段将军,本都督这次怕是无法带兵出征了,毕竟朝廷弹劾影响甚巨,陛下和兵部都希望本督军能消停一些,暂时别再出关了……”
段颎一愣,神色黯然:“那难道就这样放弃,只能任由羌人继续作乱么?”
白麒说道:“先不急,段将军我想问一下,如果,本督军说是如果,让你领军出关去征讨元獒,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又该用何方式对敌?”
段颎忙道:“督军休要开玩笑,末将不过一介降将,何以能独领军队作战?”
白麒不耐烦地沉声说道:“都说了是如果,尽管畅所欲言!”
段颎这才说道:“如果在下领兵的话,定是采取铁血政策,对羌人绝对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白麒又道:“数日前,金重关来报,说元獒愿意举族前来投汉,只要让朝廷给予羌人一片繁衍的土地,将绥、沙二州交由他们打理,
那从此以后,元獒就以汉臣自居,永远忠心与大汉,既然羌人有归附之心,是不是答应他们的条件?这样也免去边关一场无妄的战火?”
段颎立马反对道:“督军千万不要被羌人的言辞所迷惑,末将在西北多年,深知羌人最是反复无常,在他们的习俗中根本就没有信誉可言,
依稀记得天……魏王在时,无论怎么安抚羌人,他们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凉州将士为此就吃了不少亏,
更何况,十月初元獒方才领兵袭扰边关四郡,劫掠百姓八百,牲口数千,更有五百官兵被偷袭杀害,
敢问这群白眼狼徒岂能轻信?当以大军征讨,方能一劳永逸解决边患!”
白麒深以为然:“段将军所言与本督军不谋而合,那如果出兵征缴,当选在什么时节为上?”
段颎道:“现在正是出兵最佳时节,冬季,是羌人休息繁衍的时节,这个时候的羌人警惕性是最低的,都会群聚在土斤泽过冬,
只要这时引大军一举突击,定能收效巨大,假若错过这一机会,待来年开春,再想轻易消灭元獒所部,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患散不患聚,农耕文明对阵游牧民族的最大劣势就在与机动性不足,就如宋朝,与辽、金、西夏对峙期间,宋军正面硬刚胜率确实不低,只是这胜率却没有一场对敌方造成致命打击的。
本质除了宋朝重文轻武的因素外,最大的便是在行军机动力上远远不如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群体。
游牧族群一遇挫折,便立刻四散退走,以步兵为主的宋军根本就追击不上,更别提扩大战果,甚至还有被反戈一击的风险。
(ps:插一句,不是宋军没马匹,北宋时期开封近郊就有大量御马场,一线附近同样有养马场地,否则静塞军怎么来的?即便南宋也在临安附近发现多个养马场地,所以宋军根本不缺马匹,只是武备松弛,重文轻武的政治环境造成的)
段颎一针见血的指出对羌战略,让白麒非常满意,尔后他起身冲门外大声吼道:“来人,去将田晏、夏育两位将军唤至点将厅!”
不一会儿,田晏、夏育便来到白麒跟前。
等二人到后,白麒立刻拿起一份任命文册,大声说道:“段颎听令!”
段颎立刻拱手行礼:“末将在!”
白麒说道:“段颎升任折冲校尉,加以讨逆将军,负责肃清西北五郡匪患!”
段颎微微一愣,随后大声回道:“末将领命!”
白麒看向田晏、夏育又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暂归折冲校尉调遣,即刻奔赴金重关,领军讨伐元獒!”
“喏!”
宣读完人事任命后,段颎不解的向白麒追问:“督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末将怎能独领一军?”
白麒悄悄对段颎说道:“我收到长安的消息,你知道兵部为何会让你领军么?其实是陛下亲自点名要你带军扫清内患,记住,这是一次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
段颎略感震惊:“陛下?末将与陛下素未谋面,为何能得以如此信赖?”
白麒道:“陛下慧眼如炬,且一直奉行用人不疑的原则,本督军只不过将你的生平递交兵部,想必定是被陛下瞧见,从公文中发现你,打算重用你。”
段颎咬牙说道:“请督军放心,也请陛下放心,段颎,决对幸不辱命,定让西北羌患一战而平!”
……
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小雪……
“哈、喝~”
金重关南门校场上,激昂的喝声透宇遍布。
只见四千身披冷锻重甲的士兵,手持一人宽长盾,背戳步弓箭壶绕着校场不停跑圈。
这四千人累的是气喘吁吁,但唯独没人敢停下脚步,除非等站在校场检阅台上的教官喊停为止。
这教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金重关危机时,毅然选择留下来的那个武起。
凉州归附汉朝后,武起越级向白麒提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练兵方式,在得到白麒赏识后,便暂任了边军教官的职位。
由于边军中都是老兵,根本没人会服从武起这个杀妻求功的小人,武起便只好另行招募凉州良家百姓进行操练。
经过一系列严格筛选,最终校场上四千人勉强达到要求留了下来。
武起的练兵法门比之霍青也是过之无不及,他对士兵身体素质十分严苛,首先身高必须要高于一米七,其次能举的动百斤石锁三十下,之后在规定时间内迅速穿越设置好的障碍,方有资格入伍。
光这第一步就淘汰了一大半参选的人丁,当然,这只是基础,入伍后的训练更加严格。
入伍后前一个月,士兵先是锻炼体能,这一阶段又淘汰掉一部分,光每日来回二十公里的急行军训练已经让无数人叫苦不迭,倒是跟羽林卫多少有些异曲同工。
一个月后,剩余的士兵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军士,但训练难度也同样更上一个台阶。
武起要求,所有士兵必须身披四十斤以上重甲,手持一人宽长盾,同时腰挂佩刀,背携弓弩,能在一个时辰内行军三十里,之后必须迅速结成军阵,拉开一石五斗腕力的弓弩,命中五十步外的箭靶才算真正合格。
三个月过去了,当初应征的三万多人最终只剩下这四千人,现在的他们已经能做到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负重急行四十里,同时投入到战斗的能力,就等着战火洗礼,便能正式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精锐。
一零七 讨逆之战
……
检阅台上,武起满面寒霜的望着士兵操练情形,直到沙漏刻尺下降一截,这才举起手中旗帜一挥。
站在台前小校这才大吼一声:“擂鼓!全军集结~~”
“咚咚咚~~”
战鼓擂动声在校场上回荡不止,正在跑动的士兵听得声响,立刻停下脚步,迅速排好阵型,等候检阅。
整个过程仅短短十息间完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武起扫视一圈众人,大声说道:“很好!现在你们才有了些精锐该有的样子!
今日早训结束,稍作休息,就去伙营吃朝食,午后负重行军四十里科目继续!解散!”
士兵们如释重负,这才开始站在原地歇息,如此剧烈的体能操练,是不能马上坐或躺,需要站在原地有一刻钟时间的恢复,否则就会有头晕,昏厥的症状出现,那可极其不好受。
武起将令旗插回旗牌内,踱步走下检阅台想先行离去,可刚走到校场门口,却被两名守军将领给拦了下来。
武起刚想行礼,却闻一名将领十分不满的问道:“武起,我问你,听说你军中伙食肉量是我们的两三倍,可有此事?”
武起回道:“正是,我新军每名官兵一日六两肉,如遇加强集训还得再加二两,这是白督军亲自吩咐的,敢问将军有何指示?”
那将领闻言,立马指着武起鼻子吼道:“难怪军中士卒多有怨言,说你们新军伙食都快赶上王公大臣了,
起初我还不信,没想今天你居然承认了,很好,那你觉得这样公平么?凭什么你这些新军伙食比我们好那么多?”
武起心平气和的说道:“将军,这几个月我想你们也该看到了,我新军每日操练比你们要早一个时辰,所有训练项目皆要靠体能支撑,
如果没有这些,他们如何能撑到现在?在下觉得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何况守军将士的伙食也并不差……”
那将领手一扬:“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就是觉得替我们各营兄弟感到不平,你看看你那些新兵,没一个人上过战场,却享受着比他们还要高的伙食待遇,到底哪来的资格?”
武起道:“将军,你如果有什么不满请自己去跟督军言明,何苦如此为难在下?”
“少拿督军压我!”守将暴喝一声,一把揪住武起的衣襟,“姓武的,我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巴结到督军,想你一个为了前程,居然连自己结发妻子都下的了手的囚徒,真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呆在军中!”
这话刺痛了武起的软肋,昔日自己杀妻的那一幕在脑海一闪而过,竟是令他浑身止不住抽搐起来……
那将领见此,立刻嘲讽起来:“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住口!”
武起暴喝一声,一把掐住守将脖颈,狠狠往一旁撞去,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
其余守将赶忙上前劝架,但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拉开,新军士兵见到这一幕,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
就在这时……
“西北诸军副督使到~~”
却是段颎和田晏、夏育来到金重关内。
“你们在干什么!”见到这一幕的段颎,立马厉喝一声,“两息时间!再不住手全部军法从事!”
武起这才鼻青脸肿的和那守将分开,站到一旁,但他那眼神却是依旧怨恨的盯着对方。
“到底怎么回事,谁来跟我解释一下!”段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
金重关守军官兵对段颎是万分敬重,见他问起,一时不敢抬眼去看他,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段颎沉着脸凝视他们一圈说道:“怎么?都不愿意说是么?不愿意说全部挨军棍,剥夺现有职务,交由军法处审讯!”
先前那守将这才拱手说道:“段将军,末将并非有意滋事,但有些事实在不解,为什么那些新招募的兵卒伙食待遇比我们高出那么多?末将要替麾下兄弟们讨个说法!”
段颎眉头一皱:“你军中伙食没有按标准分发么?”
“并无……”守将说道。
“那是因为将士都没吃饱?”段颎又问道。
“也不是……”守将轻声回道。
“那就是军饷没有发足了?”段颎语气逐渐冰冷起来。
守将回道:“金重关五万七千每月军饷二元五钱,菜金二百三十钱,以及换季布匹全部由军务后勤司设按时发放,交由每一军士手中,绝无半点贪墨,请段将军明察!”
段颎双眼微颌:“既然如此,何来不公之说?嗯?”
守将单膝下跪:“段将军,末将只是不服,也替麾下几千兄弟感到不公,为什么这些新军伙食的油水要比我们高,要是不查明白,末将实在是寝食难安!”
段颎扶起守将,缓缓说道:“你只看到他们吃的比你们好,但可曾想过他们操练比你们要辛苦的多,如此大的体能消耗难道就不该多点油水补充?
你也好歹是老将了,如此斤斤计较怎么给那些新军做榜样,就不怕落个嫉妒新兵的恶名?想要跟他们油水相同?可以,只要能天天做到新军这样强度的训练,
本将军亲自去找督军给你们相同待遇,做的到么?”
那守将不语,其他随同他一道前来的将领也是默不作声。
只听段颎接着说道:“行了,不要再闹了,就这么点小事何必斤斤计较?想想以前你们在羌人底下何曾有现在这样待遇?
甭说吃肉发军饷,就连一日两餐能吃个半饱怕都是奢望吧?现在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们就开始嫉妒同僚,那以后怎么办?是不是要拔刀自相残杀?”
这些守将羞愧万分,其实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服武起升迁重用,毕竟武起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段颎训斥完那些守将,然后转头望向武起,说道:“你也同样,遇事当冷静,岂能这样与上司互殴?还不去致歉!”
武起擦了下脸,来到方才与自己的斗殴的武将跟前,拱手作揖:“属下知错,请将军莫往心里去……”
那守将见有了个台阶,也自知都是自己出言不逊引起的,便拱手回礼:“方才末将也是激动了,不该言语冲撞,武教官也别往心里去。”
一场危机就在段颎介入下,总算平息了下去。
“好了,都回去忙吧,吃完午食本将军有事要宣布,现在立马回自己岗位。”
“喏!”
等这些将领离开后,段颎对武起说道:“你跟我过来!”
一行人来到守将府厅,段颎让武起坐下,跟田晏和夏育小声嘱咐几句后,目送他们出府,便对武起说道:“你知道么?
你所写的《武兵要法》被督军看中,他对你是极其赏识,正考虑要在年末进京述职时亲自呈与陛下,
你可知一旦陛下决定刊印你的兵书,你一直所追求的名利声望可全都有了,但今日之事若传将出去,就极有可能化作乌有……”
武起忙道:“段将军,是属下一时冲动,念在属下初犯的份上,帮忙转圜一下可以么?”
段颎道:“帮你转圜不是不可,但谁能保证以后你又不会犯浑?你这心结必须得解开才行,说实话,本将军也对你那弑妻之举感到意外,
我观你也不似传言中那种为了前途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不如趁现在说与我听,也好做个准备……”
武起犹豫片刻,这才开口向段颎说起自己心中那段不愿意提及的软肋。
原来,武起自小酷爱兵书,家境平平但却肯为了一本兵书不惜变卖资产,直到长成人后,自己编写了一本兵书,就是《武兵要法》,虽然当时未编写完,但也算是颠覆了传统练兵布阵之法,可以算是一种巨大革新。
原本武起是要投军的,尤其羌人倒台魏闵称帝,让武起自认为有了用武之地,日夜想要投军。
但是,他还有一房妻室需要照料,是自小在家的童养媳,武起对她是十分的体贴,夫妻也是恩爱有加。
不过这妻子却是个命薄的人,自小就有疾病缠身,见武起为了自己放弃大好前尘,心中愧疚之下,这病情也更加加重了。
直到后来,妻子已经下不了床,武起则是日夜陪伴左右不离,似乎已经放弃了前程。
不过,自小与武起一起长大的妻子知道武起嘴上不说,但心中定是煎熬万分,只怨恨自己的病才拖累了他。
好几次他想到了轻生,但病情折磨的她连抬手都十分吃力,更别提自杀了。
终于,她自知回天乏术,再这么下去只会拖累武起,便与武起坦言,直言受不了被病魔折磨,只求他能了解自己性命。
那一夜,夫妻二人整整交流一晚上,武起最终含泪掐死了自己妻子,算是让她得以解脱。
之后,武起主动到官府自首,按当时魏律规定,死囚可发配边关为卒,需服役三十年。
武起这才来到了金重关,任了一守关士卒……
听完武起口中的真相后,段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行,我知道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
你只要记住你这辈子必须要出人头地才能对得起你妻子,回去吧,好好训练你的新兵,等新兵练成那天,自能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另眼相看!”
武起拱手回道:“段将军教诲的是,属下记住了……”
段颎“嗯”了一声,随后又道:“这一次,本将军找你,还有另一件事,你所操练的兵马也有三月了,现在要借你那四千步卒一用……”
一零八 元獒
……
十一月下旬,位于绥沙两州交接的土斤泽城……
“噔……”
一名异族屠夫将放在砧板上的一条羊腿狠狠砍成两截,在屠夫身旁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张被剥下的羊皮,和一些切割好的肉,正一滴滴淌着鲜血。
而在屠夫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他们中有胡人,也有汉人,男人女人都有,此时正蹲在地上,麻木的看着那羌人屠夫奋力在砧板上剁着羊肉,不少人甚至舔了下干燥的下唇,两眼如同饿狼般的看着那新鲜的羊肉。
他们都是元獒所部从塞外四郡掳掠来的百姓,男的充作杂役,女的成为羌人发泄的容器。
好不容易羌人屠夫宰割完羊肉,将它们全部丢到一个箩筐内,让一名伙计给元獒那些首领送去后,随手在自己带血的围裙上擦了擦,刚想离开,猛然瞥见那些百姓,想了想,从砧板上抓起一块遗落的生羊肉,如同戏狗一样丢向人群。
瞬间,那些饿疯的饥民立刻哄抢起来,场面马上变的十分混乱。
而那屠夫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一座用黄土砌成的堡垒内,元獒和一干羌人首领正在大口喝酒吃肉,场面十分的粗野。
一名头顶留着一撮金钱鼠尾的异族武士,正抓着一整条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面带狰狞的啃咬着,那发黄的牙齿,配合他黝黑的肌肤,整个人看上去就宛若一头疯兽。
坐在主案上的元獒同样抱着酒瓮,大口大口灌着果子酒,等放下后,擦擦嘴角的酒渍,大声吼道:“大家吃好喝好,酒和肉有的是啊!”
不多时,几名身着艳丽胡服的女子端着满是羊碎的盘子和羊奶酒来到堡内,恭敬地摆放在各位头领跟前。
“嘿嘿嘿~”
一名头领奸笑一声,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女子的手,眼中充满了**。
女子显然很不情愿,但又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那首领上下其手,咬牙忍受着屈辱。
就在那头领要把女子搂入怀中一亲芳泽的时候,元獒将一块啃剩的肉骨头丢到他脸上,喝骂道:“行了!现在还有心思做这些破事么?还是想想如何渡过这个冬天吧!”
那头领闻言也没了兴致,擦了擦脸上被骨头砸到后遗落的碎肉,放开了那女子。
女子立马和其他送菜的女子一起,快步离开了这“狼窝”。
等这些女人离开后,先前那头顶有金钱鼠尾的异族人不满的说道:“元首领,有些话我努努巴特尔不得不说,当初先汗在时,日子过的是何其逍遥快活?
那时候,我们可有为如何过冬烦恼过?在凉州我们酒肉、房子、女人,只要愿意就只管砸开那些凉州民户的家门抢就是了,
哪像现在被人撵的跟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听闻你向凉州那汉人请求归附?你觉的那些汉人会答应么?”
元獒脸色一沉,对努努巴特尔说道:“巴特尔,你这是在用什么语气在跟我说话?是在责问我么?
我们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能怪谁,还不是元闵那畜牲害的?都怪先汗太过信任这群中原人,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好了,虽然我们现在势微,但白麒他们还是会接纳我们的,要不然,我们就继续在塞外边郡劫掠,让他们永远不得安生,直到答应让我们接管绥、沙两州为止。”
努努巴特尔不言语,听完后端起酒碗,将内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把空碗丢在一旁,神情显然不满意。
“那要是白麒他们就是不愿意妥协,甚至带兵前来围攻我们土斤泽呢?又该如何应付?”一名羌人头领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元獒说道:“别忘了,现在是冬季,白麒会冒着全军冻死冻伤的风险贸然用兵么?何况我们手中依然有十万带甲之士,有这么容易被剿灭?”
话音刚落,努努巴特尔冷笑着说道:“首领怕是忘了,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白麒带着万把人把整个葱岭以西搅了个天翻地覆,汉军冬季不出兵?这可未必!”
“努努巴特尔!注意你的言辞!”元獒厉声喝斥道,“现在我元獒才是你的首领,你一个强奸犯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对我之手画脚?”
努努巴特尔闻言,起身一脚踢翻身前矮桌,将上面的碎肉和酒撒的满地都是。
“元獒,我尊称你一声头领,是因为看在元氏一族的脸面上,其实你算个屁的元氏后人?不就是当初你祖上给先汗立了些沫之功才被赐姓为元么?
我是强奸犯的儿子,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姓氏都没有的野种,还敢在这里教训我?”
元獒大怒,猛拍桌案,破口大骂:“你想造反不成么?”
“造反?你也配提这个字眼?”努努巴特尔冷笑道,“当初我带部众四千投奔你时就说的非常明白,我们是抱团才汇聚在在此,
你不是我上司,更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你我地位等同,只为一起光复大夏,把那些毁我山河的汉人赶出去!
现在,你居然跟那群汉人摇尾乞怜?想要绥州和沙州那就领兵直接占了就是,什么时候还要请示汉人同意了?
你简直就是丢尽我们羌人的脸,更是对不起你的姓氏!”
元獒被激怒了,他猛的拔出弯刀要向努努巴特尔砍去,而努努巴特尔也不甘示弱,同样抓起狼牙棒与元獒争锋相对。
好在其余头领及时将他们分开,才阻止了血腥的一幕发生。
“报~~”
正在此时,门外一名羌族斥候前来禀报。
“启禀……启禀大头领,急报,急报……”斥候跪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说道,“凉州兵马出关,向……向土斤泽方向逼近……”
得闻此消息,堡内诸人立马止声停止喧嚣,怔怔的望向那斥候。
元獒立马上前把他拉起,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凉州兵马向我土斤泽方向逼近?狗奴才,莫要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斥候滚动一下喉结,回道:“大首领,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凉州大军已经逼近土斤泽,目前不足两百里……”
“不足两百里?”元獒震惊之余,狠狠的掐住斥候衣襟,瞪大双眼沉喝道,“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领军的是何人,有多少人马!”
斥候解释道:“大头领,奴才也没想到凉州军行动会如此之快,沿途的斥候探马多被他们射杀,故此才晚报数日,
他们人马不下万余,领军的,便是那……那段颎……”
段颎?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羌人都目露惧色,就连之前嚣张无比的强奸犯后代,努努巴特尔都缩了缩头,不再发出只言片语。
这段颎大家都熟悉,以前没准还是在场某些羌人头领的下属大头兵,但自从跟着魏闵起兵篡夏后,大家才发现这段颎比想象的都要难对付。
除了他用兵如神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敌没有半点怜悯,信奉的是斩草除根,不给敌人有半点翻身机会,元獒和在座这些人几乎都在段颎手中吃过大亏,那狠辣的手段想想都让人胆寒。
现在,段颎这个挨千刀的居然带兵向土斤泽赶来,不少头领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到西域,或绕道去蒙洛人地方避一避,以免被他抓住,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区区万余人马而已,不要慌!”元獒深吸一口气,给众人打气道,“就算是他段颎又如何,我们羌人部落足足有十万人丁,围也将他围死了!
更何况塞外地势平坦,对我们羌人天生就有优势,既然段颎来找死,那就索性一并将他除去。”
元獒的话让大家放下心来,的确,段颎就区区万余人马,自己这边可是有十万人,十倍差距难道还打不赢么?
不过,也有几个激灵的羌人首领并不感到乐观,羌人有十万是没错,但现在是冬季,羌人大部都分散在山林地盘过冬,想要全部召集,最快也要十几头天时间,且寒冬腊月的,保暖的衣服都没着落,强行对阵怕是要冻死不少人。
还有些人把这股怨气指向了元獒,要不是他上月劫掠了边郡,杀害数百当地守军,也不会有此一劫,这个冬天怕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熬。
但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吐槽,段颎大军已经向土斤泽逼近,这是不想打也得打了。
元獒坐回主案大声说道:“现在,请各位头领回各自营地迅速集结勇士一道迎击段颎,在此之前,本首领会领本部三万人马先去拖延段颎所部,等大军集结后,一起将他围歼在土斤泽!”
“遵命!”
事态紧急,大家也没心情继续赴宴,这是事关部落和羌人的存亡之战,谁都不愿意掉以轻心。
看着那些头领离去后留下一屋子的狼藉,元獒单手扶额,叹了口气,冲堡外喊道:“来人,召集全城兵马,随本首领一道迎击来犯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