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骂阵
……
大周历371年,四月十四,隶阳边境……
“呜~~”
“隆朝”大军十万,在“镇国大将军”花云的指挥下,闻号而立,分布与隶阳边境线上,呈十列庞大的战阵严正以待,等候着即将来临的大战。
“呃~”
阵列中不少士兵都是“隆太祖”花进强征的平民,都是第一次上阵,匆忙之中就连身上一件防护的布甲都没有,手中所持不少还是下地用的农具,什么铁耙,木犁,锄头,甚至簸箕、木棍还有扫把、扁担,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唯独铁器却见不到几件。
这也难怪,花进冲入总督府杀死总督岳鑫文自立为帝不到一个月不到时间,整个隶阳局势远远还未稳定,就遇到了前去驰援河源的刘策大军,真可谓是倒了血霉,花进、花骢父子千算万算,硬是没算到远东军督府的军队行军速度会如此迅速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边境探马探查刘策大军屯兵边境催粮之际,花进立马“下旨”就开始大肆强征所辖区域的青壮扩充军队以防意外之变。
但是,新招募的青壮莫说兵甲,就连像样的训练行军加起来都没两天就被强拉上阵抵御铁血铸就的远东边军,除了人数和地理上占优势外,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亮点……
就算是花家那数万“中央军”,大多也是半吊子货色,数万人不披甲的就占到了六成,剩余披铁甲的顶多万余人,还都是熟铁打制的铠甲,精铁都寥寥无几,剩余尽是布甲、皮甲凑数,仔细思量之下,其实懂点军事的都能看出来,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备武装都无法跟凶名赫赫的刘策大军相提并论。
不过,站在边境城墙之上的“隆太祖”花进对外面如同黑云一般的大军感到异常的满意,十万人,十个万人方阵,虽然这方阵非常不严谨,但他相信绝对能抵挡住刘策大军的进攻。
其实,花进心里非常不愿意在如今这种时候和刘策交战,毕竟隶阳士庶百姓对自己称帝自立持有很高的抵触情绪,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仓促应战,他也知道这是不明智的举动,需要时间来稳固,再加之兵甲弓弩不足,骑兵更是只有千余瘦黄的矮马和骡马代替,且观他们的骑术,怕是连边军那些“龙骑兵”还要远远不如。
然而,因为镇守边境的族人太过傲慢,怀王卫稷前来催粮,居然出言讥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失误,现在一切都晚了,探马来报,刘策大军已经全副武装向隶阳开进,想不打也得硬着头皮去打上一打了……
“呜~呜~”
“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传来一声犀利的号角声响配合战鼓的轰鸣交织一片,缓缓的,一道粗线浮现在花进和边境守军的眼帘之中,慢慢的粗线变的越来越长,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一团,隐隐能听闻甲叶晃动的声响以及整齐如一的军步。
“那就是远东边军?嘶……”
当那杆血色精卫旌旗浮现在守军眼帘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股透心的凉意从脚底蔓延,直扑脑海,那漆黑的铁甲,粗长的矛刃,整齐的方阵……
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和这群“入侵者”一比,就显得是格外寒碜,气势上已然输了……
“全军披甲,还是铁甲?这是如何做到的?”
城头上的花进望着挺矛逼近的四个长矛方阵,满脸的不可置信,一丝后悔在脑海里产生出来,自己是不是太激进,太小看刘策这个庶民了,现在称帝是不是太早了?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想要安稳的在隶阳立足,建立属于自己的基业,眼前这一关是必须要挺过去……
“立!”
“喝~”
在双方军阵二百步(一步统一为一米,不分武步和军步)距离,此次打头阵的指挥使张昭通一声令下,十余面大鼓齐震三声,五个长矛方阵,一万大军齐喝一声,瞬时止住脚步。
得益与军督府的操练严谨,这些昔日旧营的士兵,已然脱胎换骨,虽然对面人数是自己的十倍,但在他们眼中看来,都是一点一点的军功,不但能换来自己的富贵,更是可以在军中立足炫耀对我资本!
张昭通五个方阵,每个方阵内有八百弓弩手,在方阵停下步伐之际,三百劲弩手迅速装填好弩箭,如今的劲弩在弹簧加持下,破甲射程从原先一百二十步(120米)提升到了一百三十步以上,加上制弩工艺的改良,装填速度也快了不少,从原先平均一分钟四到五发的射击频率升到了六到八次,大大提升了杀伤力。
张昭通此刻心情十分激动,在刘策大营内听闻刘策将首战让给自己的时候,兴奋的是差点跳了起来,去年冀州之战自己没机会表现,这次无论如何要在刘策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见他策马来到阵前,扬起手中的偃月刀,毫无惧色指着对面的“隆”军大声喊道:“对面的乱臣贼子听着!今日我张昭通,奉军督大人的命令特来讨伐花进这个逆贼,不想死的,通通放下兵器缴械投降,否则大战一开,尸横遍野,后果自负!”
“呃……”
面对张昭通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隶阳守军中不少人浑身发抖,尤其那些被强征的平民,恨不得立马丢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跑。
身为“大将军”的花云,知道此时气势上不能输,一旦自己这方军队士气折损,后果不堪设想,与是也定了定神,策马出列大声回道:“尔等大军,为何犯我隆朝边境?难不成要起兵戈么?”
“废什么话,你瞎了么!”张昭通厉声打断他的话,“什么狗屁隆朝?我看叫聋朝还差不多,你们不但瞎,耳朵还聋,没听我说来讨伐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的么?你当我一万大军来问候你娘的么?当然把你娘叫来在两阵之中跳上一曲,没准你张爷我一开心,就收兵回营了……”
“哈哈哈~~”
张昭通这话一出,己方这边大阵顿时传出一片笑声,花云和城头的花进则是气的脸都成猪肝色了,自己麾下十万大军顿时士气更加的低迷了。
只见花云猛地拔出长剑指着张昭通吼叫道:“大胆,竟敢侮辱本大将军的母后,你这是找死!”
张昭通闻言,立马大声笑道:“什么母后,母猪吧?只有母猪才会生下你这么个猪头猪脑的玩意儿,还有你老子花进也是猪脑子,居然娶了头母猪当老婆,你们花家全家都是猪,要不是猪投胎,你们怎么会跟个傻子一样当皇帝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哈哈哈……”
麾下将士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气的的花云是咬牙切齿,眼中射向张昭通的目光满是怨毒之意。
“好你个匹夫,辱我母后,骂我父皇,今日我花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前军听令!随本将军冲杀敌阵,将这群犯我国威的狂妄之徒尽数歼灭!冲啊……”
“嗷嗷嗷……”
花云怒吼一声,随后带着前军三个方阵,三万人向张昭通的阵列扑去。
“这么快就被激怒了,嘿嘿,蠢货,让你见识下你张爷的手段!”
张昭通见对面叛军席卷而来,冷哼一声退回阵中,随后长矛阵最前列那高高的撸盾猛地戳地,盾阵后方一排排早已准备就绪的劲弩露出了他锋利的爪牙,弩槽尖端那冒着寒气的箭镞冰冷的对准了迎面而来的隶阳守军。
而在后方,弓箭手也已经将箭匣立与地面,取出一支支羽箭搭在了弦上……
“不妙,中计……”
站在城头上注视着战场一切的花进,顿时暗道一声不好,但这时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祈祷这三万人能顺利突破张昭通大军的阵线……
十七 箭雨如蝗
……
“杀啊~”
“杀啊~”
三万“隆朝”大军,以一腔血勇迎面朝肃立的边军大阵扑杀而去,呐喊之声震天动地,仿佛能把天地都给吼碎。
“擂鼓!结阵!”
“咚咚咚~”
“喝~”
张昭通这边,三通鼓响,五列方阵立刻呈一字阵型集中排列,军中不少将士同样也是初次上阵,难免有些紧张,但是经过边军生涯艰苦的训练,以及一个多月的行军,已经完成了成为一名合格老兵的一切先决条件,所欠缺的就是战火的洗礼,只要他们挥动手中兵刃,带出敌人身上第一抹血痕的那一刹那开始,就完成了最后的蜕变,变成一具冰冷的战争机器。
战争就是如此黑暗残酷,战士!无论再用奢华的词藻去修饰,都改变不了是为杀人而存在的事实,若战士不能再战场上挥动双臂取敌性命,无论他多么悍勇,永远都不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弓弩手准备,听我号令~”
“敌军距离我军大阵,一百四十步!风向,顺!中阵,抛射!”
“飕飕飕~”
五百支羽箭在此起彼伏的铜哨响起刹那,腾空而起,随着绷弦霹雳轰鸣,形成一道粗黑色的弧线,向着敌方跑动的阵线坠落……
“噗噗噗噗……”
“啊……”
“不……”
箭羽带动箭杆加速旋转,冰冷的箭镞无情的从锁定的目标身上带出一抹又一抹沸腾的血液,化作点点豆大的血珠散落在自己阵中……
中箭的敌兵,登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哀鸣,数名身无片甲的青壮身上,胸膛、咽喉、门面等部位各自中箭,惨嚎一声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呻吟,就被无数双同伴的大脚淹没,仿佛就从没有在世上出现过一般……
另有几十名隆军士兵手臂、腰甚至是腿中箭,也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但拥挤在已显混乱的军阵之中,根本无法下战场,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继续咬着牙忍着伤痛向前冲去……
“冲过去,冲过去!”
花云见己方阵型因为一波羽箭变得有些混乱,焦急大吼着让全军向前死冲,只要避开那些可怕的箭雨,相信一定可以战胜对面的军队。
人总是这样,对未生的事物永远都是两种选择,要么敬若神明,要么不屑一顾,花云就是属于后者。
虽然刘策的边军赫赫战绩也时有耳闻,但他还是天真的认为这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试想刘策一个寺庙要饭的出身,贱族中的贱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惊人的战绩,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就比如现在,在遭受箭雨侵袭之时依然保持着这份乐观天真的想法,认为只要冲上去,对面那群铁甲方阵就会立马溃散,到时再振臂一呼,十万大军齐上,定能把这支被“夸大其词”的军队全数歼灭,将他们的兵甲据为己有,扩充“隆朝”的实力。
天真是好事,乐观更是一份难得的心态,但抱歉,在某些时候这两者合一,就是愚蠢!比如现在,当花云脑海里产生这种可笑的想法那一瞬间,就注定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风~”
“风~”
“风~”
一百一十步,张昭通五个方阵铜哨齐鸣,但闻一声震耳欲聋的破弦轰鸣,半空中,一片黑云腾空浮动,带动空气扭曲的噪耳嘶响,呼啸着向花云所领的大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噗噗噗噗噗噗……”
“呀啊~~”
这一次,两千五百支组成的箭雨,如同密集的飞蝗一般冲入隆军士卒的躯体,阴寒的箭镞贪婪的啃噬着中箭士卒的血肉,洞开的患处,尽是激溅的殷红,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声,彻底打乱了隆军阵型。
“疾~~”
“疾~~”
“疾~~”
“突突突~”
未等这些冲阵的敌军回过神来,张昭通方面,再次响起一阵魔鬼般的咆哮,下一刻,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劲弩手一阵齐射,五百支蓄势待发的弩箭从紧密的盾隙处极速攒射而出,将最前列前进的隆军士兵尽数射翻在地,飞溅的血液相互碰撞滩成一片血雾笼罩在战场之上,浓烈的腥味无时无刻刺激着冲阵士卒的嗅觉神经。
“噗~”
“呃~”
一名隆军士兵手持盾牌,见一支弩矢疾速向自己飞来,大惊失色之下,本能的将盾牌往胸前一挡,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弩箭顺着他的盾沿钻入了自己的胸膛,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皮甲根本无法阻挡弩箭的贯入。
他只听闻一阵骨裂轻响,随后心脏仿佛被重重砸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彻骨的绞痛让他全身瞬间如临寒窖一般寒冷,他再也忍不住猛吐一口鲜血,面目极度扭曲的仰面倒了下去,感受着生命最后,那股可怕的窒息,以及对死亡来临时把暗无天日的恐怖景象,最终又被无数双大脚无情的践踏而过。
这支弩箭将他的心中和胸骨全数绞裂了……
“呼~”
“飕~”
五百弩箭过后,又是一阵箭弩齐发,劲弩三叠战术配合步弓攒射,这种可怕的远程打击让隆军给这群几乎没有作战经验和系统训练的“新兵蛋子”生动形象的上了一课,学费就是自己的生命!
弩箭距离越近,杀伤力越为巨大,在可见直线范围之内,冲阵的隆军士兵死伤惨重,就连不少人手中的盾牌都被那高速旋转的弩矢射裂。
而羽箭攒射专门负责清理中军和后军的士兵,在三波弓弩齐射的远程打击之下,八十步距离,这些隆军士兵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
“冲,别停下,继续冲啊!”
见大军开始放慢前进的步伐,花云是焦急万分,但无论他怎么怒吼鞭笞,甚至拿死亡威胁,这些已经被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和疾如流星的弩箭给吓破了胆,望着遍地哀嚎,血流不止的画面,他们是愈发的小心翼翼,变得瞻前顾后,生怕那可怕的箭弩再次向自己身上袭来。
“箭弩齐射,给我狠狠地射,射死这群狗娘养的!”
“呼~~”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张昭通见敌军放慢脚步,异常嚣张的大吼一声,下一息,随着那令人闻之胆裂的铜哨声响起,万千箭雨,如狂风骤雨般过境,再次扑向那些初经战阵的“新兵蛋子”……
“噗噗噗噗……”
“呲~~”
箭镞破躯,绞肉般的轻响将中箭的隆军士兵全数放倒在地,远远望去,这些冲阵的士兵宛如秋收的麦田,被成片成片的“割”倒在地,整个战场之上到处充斥着痛苦的哀鸣,如同置身在地狱一般……
“吁~”
“砰~”
“啊,我的腿~”
正在马上竭尽全力指挥作战的花云,忽然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将他掀落在地,定睛望去,只见他的战马被十余支羽箭洞穿了马首,正躺在自己眼前喘着粗气,奄奄一息,显然是活不成了,而花云在落地刹那,摔断了右腿,痛的他是大声惨叫起来……
“花将军死啦,快逃命吧,我们败啦~”
不想花云落马成了压倒这些将士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明所以的人见花云落马,纷纷惊恐的大叫起来,瞬间三个战阵全线崩溃,齐齐吼叫着向身后的本阵疯狂的跑去。
而他们距离张昭通本阵,尚有七十步距离,还未短兵相接便已被箭雨击溃……
“回来,不准退,不准……啊……退……救……救命……来人……救命……”
本欲重新集结溃军的花云刚出声大吼,却被早已失控的大军给踩在脚下,立马变成了求救的呼喊。
然而,四散而逃的溃军哪还顾的上他,只要你能活命,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止自己,战争太可怕了,真不是人干的,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比较好……
“救……噗……救……噗……”
“咯嘞……咯嘞……”
花云带着对生命无限眷恋,感受着身上骨肉被踩裂的动响,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伸出手掌伸向那残破的城楼,渐渐地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睁着双眼,断绝了生机。
“隆朝皇子”就这样成为了“开国”以来第一个牺牲品,被自己人活活践踏而死,待收尸之时才发现,花云全身上下的骨肉早已被踩成泥浆,就连肠子和眼珠子都被踩裂,全身上下是找不出一寸完整的肌肤……
“挺近二十步,不要俘虏,躺在地上非我边军将士,一律格杀!”
初战零伤亡就射杀的敌军先头三万人溃不成军,张昭通是心花怒放,下达前进的命令,同时残忍的下令杀俘……
而张昭通这么做倒不是自作主张,却是刘策亲自下达的命令……
十八 攻心为上
……
“噗呲~”
“救我~呃~”
“别杀我,我是被逼的,别~不要啊别杀我~”
“噗呲~”
“呃~饶命……”
二十步距离,凡是在地上哀嚎的隆军士兵,皆被挺近的方阵无情刺死,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任凭这些受伤的士兵苦苦求饶,也无济于事。
后阵中目睹这凶残一幕的“隆朝中央军”以及城墙之上的花进,只觉得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最后忍不住弓着身子呕吐起来……
“啊~~”
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隆军士兵,面色疯癫,大声嚎叫着直捣后阵而来,顺势间将排列的阵型给冲的是七零八落,松散不堪。
“不准乱,不准乱!胆敢冲阵者,就地处决!”
“大将军”花云的弟弟,“副将军”花琮连忙代替“大将军”职务,大声阻止乱军冲阵,现在就算再不懂行军布阵之道的人也明白此时自己的阵列如此混乱,若不加以阻止,一旦对面大军一个突冲,以现在的情形铁定是全线崩溃,毕竟自己的兵士除了人数优势外,就没其他作用了……
“杀~”
“噗呲~”
“不~”
“疯了么?我们是自己人~”
“啊~”
“中央军”方阵内的的士兵忍着恐惧,在花琮一声喝令之下,尽数将眼前冲阵的同伴捅倒在地,一时间喝骂求饶声伴随着惨叫在隶阳边境线上回荡不已,不过很快,在这种血腥的镇压下,溃退的乱兵逐渐平静了下来,倒是起了那么些效果。
“止步~”
“喝~”
一万张部边军将士在前行至二十步距离,随着各阵将领一声令下,齐喝一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肃立在敌军阵前一百八十步距离,在他们所踏过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的声音,敌军伤患,尽数被诛。
而在张部大军阵前方,呈现的是一幅赤色的修罗画面:满眼白色的箭羽随风抖动,箭羽之下是一具具已失去生机的躯体,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整片大地,不远处几具蠕动的身躯发生阵阵痛苦的呻吟,钉在身上的羽矢随着他们身体的动作不停地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给人感官上的冲击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呼……”
张昭通策与马背之上,望着眼前的画面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取来“大将军”的旗帜,策马来到自己阵前,拿着铜皮卷制的扩音器向对面大声吼道:“对面的叛逆听着!尔等主将已经被我军督府边军踏成肉泥,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否则眼前的一切就是尔等的下场,
我家军督大人说了,凡主动弃械投降者,可以既往不咎免与惩戒,若依旧执迷不悟,继续助纣为虐,哼哼……一律,杀无赦!”
“呃~”
张昭通的话幽幽的传入隆军士兵的耳中,一时间那些本就忠诚度不高的平民立马开始向四周瞄去,下意识的想要丢弃手中的棍棒锄头,对面那支可怕的军队给他们的压迫感实在太巨大了,此时他们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休,休要听他胡言……”花琮见自己大军有了一丝骚动,连忙颤声说道,“你们都,都看到了,他们连,连伤兵都不放过,你们投降的话,会,会全部都被杀死的,所以,你们应该死战,死战到底……”
花琮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额头上满是汗滴,事实上他心中也是强忍着恐惧,自己的兄长花云一战死在乱军之中,对他和自己军队的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自己的能力却远不如花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己方将士不乱阵脚。
不想,花琮的话刚说完,对面再次响起张昭通那洪亮的声音:“你们都听着,之所以要杀死这些人,只因为他们与我边军将士为敌!胆敢主动冲阵的便是这个下场!
现在,只要你们能将那饶舌的脑袋取下,然后放下兵器,本指挥使不但不会伤害你们,还会在军督大人面前为你们请功封赏,将来封侯拜相,仅在顷刻之间,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还在等什么!”
“还在等什么……”
张昭通的话,在战场之上幽幽回荡,似有魔力一般传入“隆军”众人耳畔,下一刻,这些人的眼神都变了,花琮身后有不少人望着他的脑袋,眼中射出的视线里充满了贪婪和**。
花琮打了个寒颤,连忙拔出宝剑指挥道:“大家听我说,不准被他蛊惑,全军听令,为了大隆朝,冲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杀啊……”
然而,就在他策马冲上去的时候,除了身边跟着几名护卫之外,自己近十万大军居然在原地是一动不动。
“飕~”
就在花琮想要大声喝斥的时候,忽然一声破晓利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吓的他猛地一缩头。
“噔~”
花琮只觉得一阵金属撞击的轰鸣震的他耳膜一阵发痛,随后系在下巴处的头盔绳带猛地断成两截,一头乱发瞬间在空气中凌乱的飞舞。
“可惜了,差一点……”
张昭通军中一名弓箭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收起了手中五石步弓,对张昭通抱以一个歉意的眼神。
“啊~”
一箭被射飞头盔的花琮吓得的是连忙策转马身向本阵跑去,同时对前方的护卫大声喊道:“救我,速速救我啊~”
阵中的数名护卫愣了片刻,就要踏出脚步去接应花琮的时候,其中一名护卫忽然觉得后脑勺一痛,在他回头的刹那,一根烧火棍不偏不倚的砸在他脑门之上,那护卫闷哼一声,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那把护卫打晕过去的汉子在原地愣了片刻,回头望了眼满是目瞪口呆的同伴,他们也是吃惊的望着自己……
“妈的,拼了!”
“吼~”
少时,恐惧、不满、委屈、贪婪各种各样的情绪袭上这些青壮的脑海,他们齐吼一声,立刻和自己身边的人扭打起来,由一个方阵一列开始,马上在整个万人阵中蔓延,随后不久,近十万大军全部都开始混乱厮杀了起来……
而其中不少人,也立马趁机高举兵器哭喊着向对面的张昭通所部投诚而去,对这些人来说,什么功劳封赏可以不要,要的只是能活着就行……
“不,不要这样……”
花琮绝望的呐喊着,然而现在任凭他如何弹压,都已经无法挽回这混乱的局面了,连忙策马左突右冲想要回到自己“父皇”花进身边。
“吁~”
忽然他的马匹发出一声惨叫,将他掀落马背之下……
花琮忍着疼痛起身,还来不及去追究马匹为何会不受控制,忽然就觉得自己身子被人高高抬起,耳边只闻一阵又一阵的呼喊。
“花琮抓到了,花琮抓到了……”
“不,放开我,我是大隆国的皇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简直大逆不道……”不过任凭花琮如何辱骂,那些士兵还是嚎叫着架着他往对面的敌阵快速冲去领赏……
“皇儿……”
站在城墙之上目睹自己儿子在混乱的战场上被人抓向张昭通所部时,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好在身边的侍卫连忙将他扶住。
情绪缓和下来的花进对侍卫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快随朕回京,边境守不住了,收容残兵速回京城严密防守……”
话毕,花进就在侍卫的簇拥之下,迅速走下残破的城墙,向隶阳首府晋阳退去……
“哈哈哈哈……”
张昭通望着满地跪伏的降兵以及对面自相残杀的花军,满意的大笑起来,同时对刘策的命令感到由衷的佩服。
“张昭通,你第一战取胜之后记住,对战场上的伤兵一律诛杀,不留活口,但只能前进二十步,毕竟敌军有十万人,你部才一万,若逼的太狠难免会有背水一战的威胁……”
“第二步便是最重要一步,瓦解他们的斗志,情报探知,花进所部军队的多是当地强召入伍青壮,未经训练武备,士气忠诚皆不足,虽然人数众多,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斗志可言,你经过第一战取胜且以铁腕手段诛杀伤兵后,会对他们心理产生极大压迫感,这时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令他们自乱阵脚,之后这一仗也就赢了。”
“最后,两天之内,隶阳边境你若拿不下,不用来见我了,连这种顺风仗都不能迅速取胜,说明你不适合当一军主帅,到时交接一下自己滚回远东找秦墨和法忌换个合适的位置去吧……”
想着出战前刘策和自己说的话,张昭通顿时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超过自己二十倍的军队,居然就这么败了,简直不可思议啊……
“全军听令!向边城进发,啊~”
“喝~”
张昭通一声令下,一万将士挺矛踏步,向着前方混乱的边城城沿行进……
十九 人心惶惶
……
“报~”
刘策大帐之外,一声长喝,探马紧急来报,正坐与大帐内等候边城大战结果的的各级将领闻听探马呼喊,齐齐向帐外望去。
“说~”
端坐在大帐主案前的刘策头也没抬回应一声,只顾望着桌上的隶阳地图,拿着炭笔划勾出一条条行军路线图,脸上看不出有半点情绪变化,可谓是心如止水。
探马拱手说道:“启禀军督大人,张昭通张指挥使已取下隶阳边城,花逆十万大军一溃千里,张指挥使阵斩两万敌军(半数以上自相残杀而死)俘虏敌军四万有余,现如今正在指挥打扫战场,张指挥使命属下前来询问下一步指使……”
探马的话音刚落,帐内立马窃窃私语起来,众将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半天时间就攻下了隶阳的边境,真是大涨远东军督府的志气啊……
但闻张烈忍不住大声说道:“直娘贼,这张昭通还真有些本事啊,不愧跟俺一样都姓张,嘿,真是有一手,一万击败十万大军,啧啧啧,厉害,厉害啊……”
其他将领也对张烈的话深以为意,隶阳边境握在手中,可以说最大的阻碍已经清除,花家叛军完全就是处于被动状态了……
唯有刘策和许文静二人面无表情,对此次获胜没有感到半点的意外,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般,毕竟边城年就失修,早已残破不堪无法坚守,花家那东拼西凑的军队又怎么可能会是远东边军的对手?
“回去告诉张昭通,让他在边城待命,俘虏的士兵好生看顾,我大军马上就进驻边城……”
“遵命!”
探马听完刘策的话,立马行礼回转隶阳边城,等探马离开后,刘策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帐内,帐内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刘策发话。
只见刘策先跟坐的笔挺的卫稷说道:“王爷,花逆在隶阳立足未稳,今日又遭此大败,想必隶阳各地的士族子弟也定会前来边城寻求庇护表诚,介时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毕竟你的身份比本军督更合适与他们交涉……”
卫稷闻言随意拱手笑道:“瞧军督大人说的,这本就是本王份内之事,放心吧,有如此精锐雄师坐镇,本王这办事也能踏实许多,保证给你办的稳稳的……”
“嗯……”刘策点点头,随后又望向楚子俊:“子俊,立刻调拨大军开赴边城之内,稍作补给就直扑晋阳,三日之内攻下晋阳!”
楚子俊起身领命:“遵命!”
“张烈!”
“末将在!”
“你率军扫清边城周围花家残余势力,务必保证边城万无一失!”
“末将遵命!”
“孙承!”
“末将在!”
“你率麾下将士直扑隶阳粮仓邳城劝降,若守军不从,那就直接硬攻,务必最快速度将它拿下!”
“末将保证完成军督大人嘱托!”
吩咐完之后,刘策又想了想对焦珞道:“焦珞,领半数近卫营将士与辎重大军一道开赴边城待命吧……”
“遵……啥……”
焦珞刚要领命,猛地一怔,让自己随辎重辅兵同行,那岂不是军督大人身边无人保护了么?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让你去你就去,别愣着了,放心吧,军督大人不会有事的……”见刘策脸色有变,许文静连忙对焦珞说道,“更何况隶阳局势混乱,姜小姐若有个闪失,岂不是又要让军督大人心烦么?真是的,快去吧……”
“末将遵命!”
听许文静这么说,焦珞这才拱手领命而去。
见焦珞离帐,刘策扫视了一圈帐内将领说道:“好了,都各自去准备吧……”
“末将告退!”
众将依令立刻离帐去准备开赴边城的准备了,很快帐内又只剩下刘策和许文静以及卫稷三人。
“军督大人,你可真厉害,本王估算着好歹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打下边城,没成想半日时间,这边城就破了,十万叛军一战而溃,放眼整个大周本王敢说找不出第二个来……”
卫稷一边喝水,一边笑着恭维道,同时心里对刘策的大军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刘策说道:“意料之中的事,花进犯了战略和战术上双重错误,才会败的如此凄惨,
战略上,花进称帝时间太短,隶阳各地人心不稳,不可能让当地士族如此迅速归心,只要稍有挫折,那些表面依附的士族就会立刻倒戈投机,
战术上,更是漏洞百出,在兵甲不齐备的情况下,靠强征青壮为伍抵御我军进犯,想凭借人数优势取胜,殊不知未经训练的青壮混在嫡系部队中只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负担,一旦战事受挫,只会连累正装部队发挥该有的战力,
更主要的是,那些嫡系部队士气也并不高昂,所谓的忠诚只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永远都是一支二流的军队,遇到我军督府我精卫营,岂能不败?”
“本王受教了……”卫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许文静则不知又从哪搞来把羽扇,继续闭目轻摇,心中却已经在思索攻破晋阳的良策了……
……
四月十五清晨,隶阳首府,晋阳,总督府改造的“皇宫”……
“吓死朕了,真是吓死朕了……”
连夜从边城一路逃窜二百里,回到晋阳的花进,端坐在大殿“龙椅”之上,仍然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边上两个“贵妃”正在不停安慰着他,擦拭花进脸上的汗水。
边城一战,花进失去了两个儿子,更是损失了做为依仗的二十万大军,追随自己回到晋阳的才不足五千人,且各个士气低迷,浑身带伤,疲惫不堪……
这一瞬间,花进心中没有感到丧子之痛带来的悲伤,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一闭眼,边城之外那漫天的箭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自己的士兵在箭暴射之下凄厉嚎叫,如同噩梦般怎么都挥之不去。
“没想到,刘策的军队比传闻中更加可怕,朕,朕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花进萎靡不振的坐在龙椅之上,对自己和花家的未来感到迷茫和后悔,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当皇帝?又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刘策这么个煞星?
“唉,真是悔不当初啊!”
花进重重叹息一声,边上的“贵妃”见此,齐齐落泪痛哭,同样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忐忑不安……
“报~”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传来“禁卫军”士兵的声音。
花进心中打了个冷颤,赶忙问道:“何事?”
跪在殿外的士兵说道:“启禀皇上,敌军,敌军距离京城已不足三十里了……”
“什么?!”花进闻言大吃一惊,“如此紧追不放,他刘策就非要将朕赶尽杀绝不成么?沿途上百里地四镇三城阻拦,敌军怎么可能这么快抵达?”
殿外的士兵说道:“回禀皇上,沿途各郡县皆已开城投降,如今,仅剩庸关尚有四千将士把守了……”
花进忙道:“快,立刻调派城内守军火速驰援庸关,庸关乃晋阳门户,无论如何庸关也不容有失!”
“报~”
就在此时,又有士兵前来禀报。
花进忙道:“讲~”
士兵跪伏在地满头大汗的说道:“庸关守将牛腩,受不了敌军激将,主动出城挑衅,结果死于敌军骑兵铁蹄之下,余者守关将士皆已开关投降了……”
“什么?还有骑兵?!”花进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猛地大吼起来,“庸关丢了!那朕的京城如何防守?立刻调动各地军队勤王京师,速速前去……”
“报~”
花进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急报传来。
“到底何事!”花进怒道。
门外一个衣衫残破的士兵滚动几下喉结,惊恐地说道:“启禀皇上,敌军攻陷了邳城,沿途各郡县的守军和官员已经全部投降,粮道被截断了……”
花进闻言,当场双眼一黑,晕了过去,两个贵妃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忙喊道:“不好了,皇上病倒了,还不快传太医……”
然而大殿之上,早已空无一人,大殿之外几名士兵见到这一幕,默默地离开了,他们可不想陪着花进一起送命,还是图谋早些逃投降刘策,留条小命要紧……
二十 这算圣母么?
……
四月十五,傍晚时分,边境俘虏营地……
“啊~好痛~痛死我了~”
“兄弟,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五十岁老母前需要照料,真的不想这么死啊~”
“各位大兄弟,各位军爷,给口药吧,我再也不会替花家卖命了,求你们了,别走啊,等等,求你们了~”
俘虏营内到处可闻那凄厉的哭喊求救之声,令前来接手看管的一些辎重辅兵将士不由面目动容,但他们依旧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看顾职责,努力做到视而不见。
“停下,快停下……”
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在一队骑兵护送下经过俘虏营地,车内传出一阵悠扬悦耳的天籁之音,车外一名策与马身之上全副武装的年轻队官,闻言立马喝令马夫停下马车。
随后那年轻的队官翻身下马,对着马车拱手问道:“小姐,请问您有何吩咐……”
车内悠扬的声线再次响起:“为何车外这么多凄声哭喊,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队官回过头看了一眼,随后恭敬地说道:“回小姐的话,外面都是受伤的俘兵,打扰到了小姐的清静,在下这就去让他们都闭嘴。”
说完那队官转身跨马就要去找俘虏营的主官,车内的声音连忙叫住了他:“萧队官,伤兵本就痛苦难当,你让他们闭嘴岂不是更要憋出病来,下车,我要亲自去看望他们……”
车内女声口中的萧队官,便是眼前这位名唤萧煜的年轻将领,刘策红颜知己宋嫣然的远房表哥,去年加入边军,在冀州收复战中因为胆识过人,亲赴朔阳与胡奴谈笑风生,特被刘策胜任队官,此次随军出征河源,委以重任,在辅兵营中负责沿途保护刘策家眷的安危。
说实话,萧煜本来对保护车上的女子,心里是很有抵触情绪的,毕竟车上女子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宋嫣然在刘策身边的地位,不过一路行来,车内这位出身豪门的大小姐没有半点过分的要求,而且为人也和善,倒也让他把那些抵触的心绪给消弭了,尽忠职守的护在车旁。
不一会儿,侧面的车门被移开了,车夫立刻下马将一把马凳放在车下,很快一袭极其亮眼的素衣裾服出现在众人眼帘,一名姿态婀娜,有着倾城容颜的佳人,玉手扶着车把,轻抬玉足,缓缓踩在马凳之上,步下了马车,微风吹拂,带起她螓间秀丽的发丝,在晚霞映射下,姿态是万分的优雅……
此女,便是随军出征河源,顺路转道神都皇城,准备册封三品将军夫人的姜若颜,二十岁,前军都督刘策未来的夫人,大周第一豪门,远东总督姜浔的爱女……
下得马车之后,那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直入自己耳畔,姜若颜螓首微蹙,对萧煜说道:“萧队官,带我前去探望那些受伤的将士吧,虽然他们都是俘虏,但也是我大周百姓,不应该承受这种折磨……”
萧煜忙道:“姜小姐,俘兵营地恶臭难闻,且那些俘兵脏乱不堪,您千金之躯岂能亲身前往,若被军督大人知道的话,又免不了要责难在下了……”
姜若颜朱唇轻启:“萧队官你直管带我前去探望伤患,刘策那里我自会与他明说,保证不会开罪与你……”
萧煜正欲再劝,不想姜若颜对他瞥来一道不容拒绝的眼神,连忙把头别开,避开那道逼人的视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姜小姐上车,让在下送你过去……”
“不必了,难得走动走动,萧队官就请前面带路吧……”姜若颜说完又转身对车上说道,“沫忆,你愿随我一道走走么?”
车上又传来一道幽若动听的声线:“既然小姐相唤,沫忆又岂敢违命?”
很快又一有白衣裾装,姿态万千的佳人探出马车下得车来,那佳人身段与姜若颜相比,仍在伯仲之间,只是她的面目被一块上等丝绸所遮住,只能看到她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眸,令人观之心生怜悯……
此女,薛沫忆,本命薛如鸢,与姜若颜并称大周两大盛颜美人,只是她的身世遭遇却一言难尽,此次随军出征只为能探望一眼昔日的情郎……
二女在萧煜六十名护卫的陪同之下,缓缓向关押俘虏的伤兵营走去,路上的士兵见到姜若颜,立马远远的避开,立正以示尊重,这可是军督大人未来的夫人,又有谁敢不敬?
离伤兵营地越近,那凄厉的惨嚎就越发的响亮,尤其到了一座安置伤兵的大帐之前,姜若颜的面色更是变的是十分凝重。
“呼哧……”
萧煜指使两名护卫,一把从两侧拉开帐帘,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直击姜若颜和薛沫忆的心扉……
“好痛啊~”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敷点药,一点就好啊……”
“我的腿不能动了,救救我吧……”
望着入眼尽是血污遍地,躺在席间的士兵痛苦的惨叫,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姜若颜的眼圈有些湿润了……
她踱步走向其中一个躺在席间只有十六七岁的伤患,还未靠近,萧煜就连忙挡在她身前劝道:“姜小姐,这里太脏了,您还是快回去吧,军督大人若知道您来这种地方,肯定会责难在下的啊……”
“萧队官,你让开,我就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说着姜若颜伸手要推开萧煜,萧煜一惊,连忙退开一边。
“女……女菩萨……你是女菩萨么……”那躺在席上奄奄一息的伤患一见到姜若颜的面容,立马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只能用菩萨两字来形容。
姜若颜挂在眼眶内的金滴再也止不住滴落下来,上前俯下身子,伸出芊芊玉手想要安抚那年轻的伤患。
“别……别碰……女菩萨,我……我身上脏……弄脏你的手……不好……”见姜若颜的手伸来,那年轻的伤患连忙用尽全力惊恐的躲开,生怕自己玷污了这个美如天仙般的佳人……
“你才多大啊,我不是什么女菩萨,你现在很虚弱,不要乱动……”姜若颜将手轻轻放在那伤患的手上,那很明显感到那年轻的伤患因为激动害怕在不停抖动。
“告诉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姐姐给你想想办法……”姜若颜颤声安慰着那少年。
“真的么?菩萨姐姐……”那伤患闻言,眼前一亮,“菩萨姐姐,我的腿被箭射中了,好痛好痛,俺娘还有俺妹妹正等着我回去,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你……你求求那些军爷……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死了……俺娘就……就没法活了……”
姜若颜闻言,这才向他的双腿望去,只见双腿上两支箭杆被截断的箭头依然深深的插在少年的大腿之上,伤口处的鲜血还在顺着裤管不同流淌到席子上……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让姜若颜再也止不住,眼中是热泪盈眶,连忙对着站在帐口的两名士兵喊道:“你们还不去找医官么,去把救护队的人叫来,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随后取出身上携带的洁白丝帕立马给他包扎起来,由于她从未干过处理伤口这种事,又怕弄疼少年,只能格外小心的绕着伤口打完,还是薛如鸢看不下去,一起俯下身子帮忙才将伤口包扎好,望着绣帕上很快被血水浸透一片,二人都是心下十分难受。
帐口的士兵闻言面露难色地望了一眼姜若颜,然后齐齐低下头没有动作。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么?”见帐口士兵没有动作,姜若颜再次大声喊道,“还不快去把医官找来,快啊……”
“姜小姐,冷静啊……”萧煜连忙劝慰道,“军督大人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缘由,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痛,好痛……”少年伤患痛苦的呻吟再次传来,令姜若颜仿佛心如刀割一般难受。
“你们难道一个个都见死不救么?”姜若颜被激怒了,冲着萧煜大声说道,“他才多大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么?”
萧煜面露难色,望着那伤患想了想,随后冲帐口的卫兵说道:“去把唐医士叫来,快去……”
“但是……”
“还不快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帐口的一名卫兵面露焦急的想说什么,但马上被萧煜给喝斥了回去,他们想了想,终于拉开帘帐前去医护营了……
“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忍一忍啊,马上就没事了……”
姜若颜轻抚着少年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却发现他的额头已经变的滚烫滚烫,不由面上神情是焦急万分……
不一会儿,医护队副使的唐便在卫兵陪同下进入了伤兵大帐,瞥了眼惨嚎的大帐,随后来到了姜若颜身边对她作揖行了一礼。
姜若颜起身指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说道:“唐医士,你快看看他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唐医士闻言,立马俯下身子搭脉思索一阵,随后又轻启他的眼帘观看,最后又观察了伤口,少时起身对那卫兵不满地说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他已经快不行了,赶紧抬出去吧……”
姜若颜闻言满脸不可置信,一把拦住唐医士说道:“唐医士,你说什么?他不行了?你再仔细看看,还没用药呢怎么就如此断定呢……”
“姜小姐……”唐医士躬身对姜若颜行了一礼,说道,“这伤患伤口已经发炎感染了,在下也爱莫能助……”
姜若颜怒道:“那其他人呢?没用药你如何断定他们都活不了?你身为医士大夫,怎能忍心见死不救?”
唐医士拱手说道:“姜小姐,药材有,但是必须留给真正需要救治的伤患,这些营地伤患都伤势过重,无需费心救治了……”
姜若颜指着唐医士说道:“你们怎能如此狠心,医者父母心,难到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伤痛折磨死不成么?我命令你,必须救治他们!”
唐医士回道:“抱歉,姜小姐,若是您或自己军中将士受伤,哪怕明知无力回天,在下也会舍命一搏将你们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但是眼下这些都是敌军俘虏,没有军督大人的命令,恕在下难以从命!”
“既然这样,我这就去找刘策!”姜若颜说道,“我不信刘策真的会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这些同是中原百姓就这样妄死!”
话毕她大声对帐内伤患说道:“诸位兄弟,请你们放心,前军都督一定会救你们的,请你们稍待片刻,我这就去找军督大人,请他来救你们,你们一定要挺住啊……”
姜若颜的话登时令那些伤患和萧煜一队人闻之一怔,下一刻帐内那些伤患齐齐朝姜若颜哭了起来。
“女菩萨,你真的是女菩萨啊……”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我们终于能回家了,不用等死了……”
望着帐内满是对自己感激涕零的声音,姜若颜双眼朦胧,随后掩面而泣向伤营大帐外走去。
“这下糟了,看来这顿骂是免不了了,罢了,豁出去了……”
萧煜暗叹一声,赶紧带着护卫跟了出去,以免姜若颜有个闪失,同时心中在盘算着如何跟刘策解释,免得他把自己当众骂上一顿,这样会让自己很没面子……
二十一 最狠不过许文静
……
边城内破败的府衙,暂时成了刘策大军的办事处,夜幕降临,刘策和许文静二人正围着一张地形图不停地标标点点。
最后二人抬起头,许文静笑着说道:“孙承,孙营真是厉害啊,一日功夫连下四镇六庄,麾下五千将士所过之处披荆斩棘,完全切断了邳城和晋阳之间的运粮要道,而且仅四十三人受伤,无一阵亡,不愧是威震天下的精卫营精锐老营的将士……”
刘策砸砸嘴说道:“孙承所过沿途各镇各县兵力虽众,然各地士族门阀对花家并未死心塌地,仍然尊以大周皇室为正统,自然不可能全力抵抗了,加上孙承所部虽以步兵为主,然人人配有良马代步,没有了步兵辎重的约束,一日百里自然不在话下,能兵不血刃迅速将战果扩大也在意料之中……”
许文静忙道:“话虽如此,但孙承所部将士确实作战勇猛,加之装备精良,若不是如此,沿途各镇又岂会如此快就望风而降呢?其实一切都是军督大人布略有方,才有如此战果硕硕啊……”
刘策没理会许文静的恭维,继续说道:“楚子俊命人送来快报,言庸关已经攻克,距离晋阳不过十余里之地,我已命张烈派遣他的新军前去协助守关,相信明日过后,晋阳就会成为一座孤城,只是晋阳想要短时间内攻破恐怕不易啊……”
许文静指着地图一点说道:“简单,只要将晋阳四十万百姓所需饮用的水源尽数切断,不出两日晋阳则不攻自破……”
“太毒了,许文静,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这并非我愿意看到的结果……”刘策蹙眉说道。
许文静回道:“军督大人,若强攻晋阳的话,死的人怕是会比现在更多,到时损兵折将又该如何前去河源解围呢?现在眼下必须保存实力尽快将花家剿灭,这样才能后顾无忧的驰援河源,请军督大人千万别做那妇人之仁的举动……”
刘策想了想说道:“本军督自然知晓其中利害,这样吧,切断晋阳水源同时,派人向城内射入劝降信件,只要守城官兵大开城门放我等大军进城,就能将敌我伤亡减少至最低……”
“军督大人英明,是文静太过急功好利了……”
对刘策的提议,许文静则是点头赞同,攻心为上的道理身为首席谋士又岂会不知,其实主要是许文静对这些士族抱有很大的敌意,其实他还有更毒的办法那就是在水里下毒,只是怕这波及面实在太广才不敢说出来。
“计议已定,天明时分,进军庸关与楚子俊汇合,且通知怀王卫稷做好交涉准备,毕竟他身为皇……”
“刘策,我要见刘策!”
就在刘策和许文静商议近一步进军事宜之际,门外传来姜若颜的呼喊声,显然是被自己的近卫士兵给拦了下来,全军上下也只有姜若颜敢直呼刘策的名讳……
“若颜?”
刘策闻听那阵声音,顿时一愣,看了许文静一眼,许文静立马把桌上的情报信件给收了起来,一起望向门外。
“若颜,你进来吧……”
听闻刘策的声音,门口两名护卫这才放行。
当姜若颜一袭雪色裾装出现在府衙之时,刘策这才迎了上去,柔声问道:“若颜,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何要事么?”
姜若颜抓住刘策的手,面带忧色地说道:“刘策,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你打算怎么待他们?若颜今日去伤营看了,他们真的好惨,你让医护营的医士救救他们好不好?”
刘策闻言眉间一蹙,许文静本在轻摇折扇的手也为之一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刘策和姜若颜的对话内容。
刘策叹了口气,面带微笑的说道:“若颜,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过两日这边事了,我们就要启程继续前往河源,这一路来颠簸劳累,你也辛苦了……”
姜若颜摇摇头继续说道:“刘策,不要和若颜说这些,你知道么?那孩子顶多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真的好可怜,还有那满营的伤兵,好惨好惨,若颜不想见到他们这么死去,他们也有家有室,你让医护营的人救救他们好不好?求求你了刘策,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救他们的……”
说着姜若颜眼圈一红,又要落泪,一想到那个少年的凄惨模样,她就仿佛心在滴血一样……
许文静忍不住插嘴说道:“姜小姐,请恕文静多嘴,三千多个重伤患,救活了也是残废,而且既然选择与我大军为敌,就必须承受这种后果,没必要为此再大费周折……”
“你给我闭嘴!”
刘策回了许文静一句,伸手抚去姜若颜眼角的泪滴,随后揽着她的香肩将她带到一把靠背椅前坐下,开口说道:“若颜,听我说,假设你手中有颗药丸能救一个人的性命,一个是敌人,他的命运异常凄惨,如果他死了,他的家人将失去顶梁柱,一家子永远都会陷入痛苦之中,成日以泪洗面……
而另一个,则是你至亲的亲人,他若死了,你将再也见不到他,若是你的话,你会将这颗药丸选择分给谁呢?这颗药丸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另一个人注定会死,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呢……”
姜若颜何等聪明,马上听出了刘策话中之意,满脸不可置信的起身对他说道:“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打算见死不救了?真的打算眼睁睁看着那些伤患被病痛折磨而死?这命令也是你下达的对不对?”
刘策点点头:“没错,是我下的命令,此次出征河源,所配制的药剂都有份额,皆要用在我出征将士的身上,断不能白白浪费在伤重的敌军俘虏手中……”
“若颜真没看出来,你居然会这么狠心冷血……”姜若颜面色顿如寒霜一般,“刘策,我问你一遍,那些伤患,你救还是不救!”
刘策眼眸一寒,冷然回道:“不救,救了他们,本军督麾下的将士有个意外怎么办!”
“你不救是吧?”姜若颜眼中泪滴雨点般落在地上,打湿了身上衣衫,指着刘策说道,“行,你不救,我救!”
话毕,姜若颜一个转身步出了衙门,走时脸上满是怒容……
看着姜若颜离去,刘策没有去追,而是拿着炭笔俯在桌案上,静静望着桌上的地形图,边上的许文静紧张的观察着他的面色愈发的冰冷,整个衙门寂静万分,气氛仿佛被凝结一般。
“叭~”
猛然间,刘策将手中炭笔重重往地图之上一甩,一脸的冷色,许文静马上上前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炭笔放在桌上,小声说道:“军督大人,姜小姐只是太过仁慈,您也犯不着动怒啊……”
刘策沉声说道:“仁慈也该分时候,不该用在这上面!这是战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许文静小声说道:“军督大人,姜小姐未经历过军伍生涯,而且对人情世故阅历尚浅,她这么做也是情由可缘,您为何不和姜小姐解释清楚呢?其实那些伤患……”
“她现在这个样子听得进去么?!”刘策沉声怒喝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说了又要争,就算争赢了又能怎么样?”
许文静默然不语,静静等候刘策情绪平复。
少时过后,刘策才开口说道:“去医护营,告诉那些医士,把本军督那份药剂连同备份的都给那些伤营患者送去,能救几个算几个吧……”
“万万不可啊……”许文静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军督大人,出征将士每一位都有药量配额,如果您那份送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还请军督大人收回成命!”
“叫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刘策冲着许文静吼了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坐回主案只是双手合十捏成拳头枕在额头十分疲倦地说道,“赶紧去吧,让本军督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那,属下先告退……”
许文静也不再相劝,和刘策告辞之后,退出了府衙大门……
甫一出门,许文静脸上狠戾之色顿现……
“军督大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关系到我许文静的前程和命运,我绝不能让他有意外发生……”
想到这里他踱步向伤营走去,不想刚好遇到了焦珞和几名护卫经过。
“军师大人……”
“嘘……”
焦珞一见到许文静,兴奋的刚要拱手行礼,不想却被许文静噤声制止。
只听许文静小声说道:“军督大人累了一天,正在闭目养息,你现在千万别去打扰他……”
焦珞闻言摘下头上的铁盔挠了挠后脑勺对许文静说道:“军师,军督大人说了,任何时候属下有要事都可以去跟他禀报,现在属下已经将辎重营安置妥善,正准备前去覆命呐,您别拦着……”
许文静闻言,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连忙拦住焦珞说道:“焦护卫,现在真的不能去打扰军督大人……”
他神秘地将焦珞拉到一旁,继续小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军督大人现在正在为一件事头痛着呢……”
“军督大人能有什么事头痛呢?军师大人您莫吓唬我……”对许文静的话,焦珞是满脸的不信。
许文静说道:“敢问焦护卫,你说夫妻之间吵架,换你你会头痛么?”
“啊,军督大人和姜小姐吵起来啦……”焦珞闻言,也立马变的小声起来,还煞有介事的向四周望了几眼,生怕被人发现,随后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振振有词地说道,“怎么吵起来的?要是我那婆娘,打一顿就老实了,女人嘛,三天不打就会上房揭瓦,不能这么惯着,应该好好修理一顿才行……”
“焦护卫,咱军督大人是那种会对自己心爱女人动手的人么?”许文静摇摇头说道,“更何况咱军督大人多疼姜小姐,再说姜小姐那模样儿,换你你狠的下心打么?”
“也是,也是……”焦珞挠着后脑勺点点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晚点再来和军督大人禀报吧……”
“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许文静连忙拉住焦珞继续说道,“如今战事紧急,军督大人的烦恼就是我们的烦恼,我们应该要替军督大人把那些不必要的烦恼给解决了……”
焦珞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怎么?军师,你该不会要让我去打姜小姐吧?不不不,做不到,我可下不了手,万一军督大人发怒可担待不起……”
许文静无奈地说道:“谁让你去打姜小姐了,我是让你去处理那些让军督大人和姜小姐吵起来的人,听我把话说完……”
许文静把姜若颜和刘策之间的话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与焦珞知晓,焦珞顿时眼眸寒光乍现。
说完后,许文静问道:“这次你那一千近卫还未回去覆命吧?”
焦珞说道:“正准备覆命归队呢……”
许文静道:“那趁现在就有劳焦将军带着这些近卫军将士,把那群伤患……”
说到这里,许文静做了和斩首的手势,眼中凶芒展露无疑……
焦珞眼眸微颌,随后拱手说道:“军师放心,末将一定把事给办的妥妥当当!”
话毕,焦珞手一挥,带着那几名护卫向伤营走去……
而许文静脸上则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对着焦珞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军督大人不忍心做的事,就该我们这些未来当臣子的来办,凡敢阻碍军督大人的任何人,必须尽数除去……”
二十二 失望!
……
“姐姐,你这是作甚?”
“没人帮我,我自己想办法,找到了……”
姜若颜从刘策地方回辅兵营之后,不停翻找着自己的所携带的包裹之中的物件,终于从一堆衣衫之下,翻出了一个黑色的匣子,打开看去,入眼第一眼便是一块红色的鹅卵石。
姜若颜为之一怔,脑海里瞬间闪过苏州郊外一座无名山上,九岁的刘策背着八岁的自己,将自己从山上背下来的情形,那时的刘策看到自己唯唯诺诺,答应将来当上大将军驱逐胡奴出冀州,就让她拿这块鹅卵石娶自己,而自己也打算在今年生日这一天交给他……
转瞬间,姜若颜将这些情愫抛诸脑后,之前刘策在衙门内那见死不救的一幕令她心里好一阵难过,他怪刘策太过自私,太过无情……
“这些药,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姜若颜望着盒子内的装满药膏的瓶子,喃喃自语一阵,那片海里闪过那少年苦苦哀求的一幕,猛地捧起盒子向帐外走去,“不管了,这些先拿去救人,不够的我明天再想办法,总之他冷血,我姜若颜可做不到!”
薛沫和两个随军服侍的丫鬟见此连忙拦住她说道:“小姐,使不得啊,这可是军督大人特意给你准备不时之需的,你若给别人了,那你怎么办?”
“让开!”姜若颜怒道,“既然刘策给我准备不时之需,那就由我做主,现在就是不时之需,把它用到真正有需要的人身上才有价值,谁都别拦我!”
众女拗不过他,她们也知道这位未来三品夫人的脾性,一旦确定的事很难被拉回来,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起向伤营走去,以免发生意外。
……
而此时寂静的伤营重地,经过一天的哀嚎嘶鸣,或许是内中的伤患都喊累了,呼救之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难得的出现一丝宁静……
“呼呼呼~”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脚步声带动甲叶的轻晃,由远而近,向伤营靠近,守营的将士立马警觉起来,齐齐列阵以待,以防不测发生。
但是当那支一路小跑的军队出现在眼帘之时,守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来者是军督大人身边的近卫军,为首者正是刘策的随身护卫首领焦珞。
“见过焦将军!”守营甲长恭敬的行以军礼致敬,然后望着这一千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将士,面露疑色的对焦珞问道:“焦将军,您这是……”
焦珞掏出军督府的令牌在守营甲长面前晃了晃,随后对他说道:“在下奉命执行公务,立刻把营门打开!”
守营甲长一见那紫铜打制的令牌,连忙命人打开营门,然后小声问道:“敢问焦将军,您这是执行什么公务?”
焦珞不耐烦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到时会让你知道的,现在开始,此处伤营暂时由我近卫军接替,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听明白没有?明白的话立刻给我闪边!”
守营甲长不敢多言,只能悻悻的战在一边,随后焦珞对那几千近卫营士兵说道:“营外留守二百人,别让任何人靠近,伤营大帐外再把守三百人,其余跟我进伤患大帐听我命令行事!”
“遵命!”
很快,近卫营就开始有序的分工,在各自上司的指引下,来到了自己的岗位前,焦珞临进营前,又拍了拍守营甲长的肩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今夜要辛苦你们了……”
随即,焦珞不再理会守营的甲长,带着近卫营士兵向重患营帐走去。
“呼哧~”
一处伤患的大帐被拉开,焦珞带着数十名近卫营士兵,打着火把踏步跨了进来,那些敌军伤患立马被惊醒了过来,一脸惊恐的望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将士……
焦珞扫视帐内一圈,然后来到傍晚姜若颜安抚的那少年身边,在火光照耀下,那少年此时脸色异常苍白,此时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显然已经处在弥留边缘,按理说他早该死去,只是求生的意念让他苦苦支撑到了现在。
焦珞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的同情,只是冷哼一声,望着双腿那被鲜血染红的丝绸绣帕,随后对着那些伤患大声说道:“一个个胆子都不小啊,长能耐了,给军督大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哼,行了,军爷我特来给你们治病,解除你们的痛苦……”
“真的么,真的要给我们治伤么?”
“太好了,女菩萨没有骗我们,我们有救了……”
“多谢军爷,多谢女菩萨救命之恩呐,对了,可否告知女菩萨名讳,我回去要天天给她上香……”
或许病痛折磨的缘故,这些伤患并没有听出焦珞话语中那冰冷的杀机,只是对自己能活下来感到万分的庆幸……
焦珞嘴角一扬,和身后近卫营士兵使了个眼色,随即猛地抽出腰间六面汉剑,一剑刺入席间少年的胸膛……
“噗……”
“呃……”
那少年顿时双目圆睁,感受着剑锋入躯的寒冷气息,整个身子都痛苦的扭曲起来,双手死死抓着汉剑鲜血淋漓,满脸的不可置信,直到浑身力气被抽空,陷入黑暗之中……
“噌~”
见那少年已失去生命气息,焦珞猛地抽出他体内的六面汉剑,挥动一下,抖落剑锋上的血滴,望着帐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
“这就是解决痛苦最快的方法……”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焦珞怒吼一声:“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噌~~”
话音刚落,数十名近卫军士兵齐齐抽出腰间戚刀,呐喊着向那些伤患扑杀过去……
很快,凄厉的惨叫声,绝望的呼喊声在各个伤患营帐之内响起,飞溅的血液将帐篷的布幔染成一片殷红,三千二百七十三名敌军重伤患者,顷刻之间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活口么?”
“没有,已经全部诛杀,一个没留!”
“收队!”
确定伤患全部被处决之后,焦珞浑身血迹斑斑的命令近卫军收队,向营外走去……
不想焦珞刚到营口和守营甲长交代几句后,就遇到了前来送药的姜若颜一行人,只见她目瞪口呆的望着近卫军一行人。
焦珞为之一愣,随后冲姜若颜拱了拱手没有说一句话,带着队伍快速向刘策所在的衙门跑去。
回想着浑身是血的焦珞,以及那些近卫军将士身上散发的浓浓血腥味,强烈的不安袭上姜若颜的心头,她丢下手中药盒,不顾一切的向伤患大帐冲去,不想立马被守营甲长给拦了下来。
“姜小姐,您不能进去,天色已晚,还是请回营安歇吧……”
面对守营甲长的阻拦,姜若颜怒道:“给我让开,我来给伤患送药,为何要阻拦?”
说着一把推开守营甲长向营帐走去,守营甲长念在她身份特殊不便过于阻拦,只能暗叹一声,命人紧紧跟在她身侧……
当姜若颜拉开其中一座伤患营帐的帐帘时,黑暗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边上两名侍女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忍不住俯在一旁呕吐起来,薛如鸢稍好一些,但也是眉头一蹙,别过头不敢再看……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火光下满是尸体的大帐,看的姜若颜双眼泪如泉涌,满脸的不可置信的大声哭喊着,这一刻她的心也碎了。
她努力寻找着,终于找到了之前那发着高烧的少年伤患,望着他还略显稚嫩却死不瞑目的神情,再联想到焦珞和那支浑身是血的近卫军士兵,姜若颜顿时情绪失控,再也忍不住悲鸣起来……
“啊~~”
佳人的伤心欲绝的悲鸣在整个营地上空回荡起来,直入九霄……
……
“啪嗒……”
边城衙门之内,刘策双手合十手背枕着额头闭目养神,忽然手中的炭笔掉落桌面的动静让他幽幽醒转过来。
他睁开眼眸依然保持着之前姿势,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望着桌上规划好的隶阳路线图,以及周围制作地图的圆规,直尺,三角尺等一些制图器械,好一阵后才俯下身子继续挑灯绘制起来。
“启禀军督大人,姜小姐求见……”
就在此时,门外护卫对刘策启禀道。
“让她进来吧……”
听闻姜若颜到来,刘策停下手中工作,也打算好好跟她解释下伤营的事情……
可是当姜若颜出现在他眼前时,刘策只觉得一股寒意迎面扑来,只见姜若颜面如寒霜,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
充满了恨意!
刘策眉头一蹙,悄声问道:“若颜,你怎么了?”
“刘策,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冷血……”姜若颜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寒意,“三千多条人命,在你眼里真的就一文不值么?”
刘策闻言,镇定地说道:“若颜,我说了,在敌人和自己人面前,我永远都会先选择后者作为依仗,你明不明白?”
姜若颜忽然竭声低吼道:“三千条人命啊!刘策!你居然狠心地下令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都已经降了你为何还不放过他们?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杀俘虏么?”
刘策闻言眉头紧锁:“若颜,把话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别装了,我不是三岁的孩童,我都亲眼看到了!”姜若颜清泪满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亲眼看到你的近卫军从伤患营地浑身是血的出来,亲眼看到帐篷内的鲜血流出了营地之外,刘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策闭目沉思,正要再问,却见焦珞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一进衙门,不等刘策问话,他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姜若颜,又看了眼刘策,猛地跪下说道:“军督大人,我今天喝多了酒,经过伤患营时,被里面伤患的哭喊搅的心烦意乱,气极之下控制不住,就带人把他们全杀了,请军督大人责罚!”
“焦珞,你好大的胆子!”刘策闻言顿时大怒,“胆敢私带近卫军屠杀俘兵,你……”
“你们俩能不能别再演戏了!”姜若颜猛地打断刘策的话,冲他大声说道,“做都做了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近卫军属于你的直属,没你的命令,他焦珞敢擅自调动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啊刘策?”
“对没错,是我下令让焦珞杀掉他们的!”刘策冲姜若颜沉声吼道,“因为他们不但会浪费我军的药材,还会浪费粮食,我不想再在这些敌军伤患身上浪费精力了,与其等着变数横生,索性一次了断杀了干净,满意了么?姜若颜!”
“你这样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和那些草菅人命的胡奴没有半分差别!”姜若颜气的是伤心欲绝。
刘策双眸死死盯着姜若颜,冷冷地说道:“姜若颜!你给我记住,这是战争,在战场之上,我是一名战士,是一军主帅,而不是一个慈善家!
我必须为我麾下将士的生命安危考虑,而不是去同情我的敌人,失败者就要承受失败所带来的代价!今天你去同情他们的生死,哪天,我战败了又有谁来同情我!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远没有你想的那么浪漫!
与其让这些敌军伤患因为伤痛折磨扰的全营人心惶惶,还不如一次性解除他们的痛苦,现在,你再也不用为他们的病痛操心了!我,已经替你把他们全料理干净了!”
姜若颜听完后,流着泪水点点头:“好!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前军大都督,不愧是铁血无情的军督大人,你厉害,你有理!我太幼稚了,真是错看了你,明天我就回远东,我不想跟一个冷血阴狠的屠夫过一辈子!刘策!我恨你!”
话毕,姜若颜捂着嘴跑出了衙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刘策伸手想去拉住她,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随后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焦珞,强忍着惊天怒火问道:“说,谁让你这么干的?若没人指使,你没胆子私自调动近卫营,别想隐瞒,给本军督从实招来,许文静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二十三 大势已去
……
四月十六,清晨,庸关之外……
“唏律律……”
阵阵马鼻声在关前息响,一匹匹健壮的战马吐着灼热的白气,不时将钉有马掌的前蹄点动在干硬的地面上,马背之上,驮着一名又一名全副武装的铁甲将士,细数之下,足足四千精锐铁骑屹立与关门之下整装待发,所朝方向,正是十里之外的晋阳,逆贼花进的老巢!
“吁~”
楚子俊策马出列,扫视了一圈麾下的赫赫铁骑,随后大吼一声,手中骑枪遥指晋阳方向,大声说道:“全军听令!直捣晋阳伪逆老巢,日落时分,必须攻入晋阳城内,结束这场动乱!”
“喝~”
四千铁骑齐喝一声,震的关口之上的隶阳降军是胆魄俱鸣,这种惊人的气势他们是从未在其他地方军见过,那些降将更是庆幸自己昨日大开城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怕不是要跟牛腩一样,被乱马踏成肉泥,变的尸骨无存……
“咯哒哒~咯哒哒~”
轰鸣的马蹄声从庸关直扑晋阳而去,铁蹄带起的黄沙铺天盖地,将骑兵的身影淹没,遮住了关口之上众人的视野。
“哎……罢了,等出征涿州的时候再跟军督大人请战吧!”
望着远去的友军身影,奉命接管庸关等候刘策到来的张烈眼里是羡慕嫉妒恨,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重重拍了一下庸关那用黄土铺砌的垛墙,发誓不能再错过涿州的大战。
而另一边,控制住各运输要道的孙承所部五千步军也策马从邳城向晋阳另一侧赶来,与楚子俊所部对晋阳叛军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
而沿途各府各地的士绅官僚敏锐的感到花进大势已去,原本还想再观望一阵,投机一把的他们,立刻派人前去和孙承所部接洽希望能与刘策接触,呈明自己的是“身在花营心向周”的表态,从未跟花进一族同流合污。
好在出征前,刘策跟孙承有过交代,若沿途遇隶阳各地官僚投诚莫要刁难,全部让他们前往边城找怀王卫稷商谈便可。
在孙承让他们全部前往到怀王地方去商议后,平时这群一毛不拔的士绅贵族,破天荒的追着骑兵(龙骑兵,马背上的步兵)送来大批辎重钱粮,言是预祝刘策大军旗开得胜,对于这些送上门的东西,孙承自然是毫不客气,全部都收下了,特命千余人押送向边城运去……
此时此刻,晋阳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面对孤立无援、两面夹击的窘迫之态,花进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端坐在大殿龙椅之上,是一脸的憔悴……
“今天,四月十六,朕与三月十八杀死岳鑫文进占晋阳,三月二十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如今,才短短二十七天,敌军就犯我疆界如入无人之境,
朕的十万大军一战而,沿途各郡县见到刘策的大军是望风而降,这究竟是为什么?苍天为何不给我花进一次施展抱负的机会?为何要这般作弄与我啊……”
望着空空如也的大殿,花进是面如死灰,一腔抱负难道注定只是黄粱一梦?大周气数真的没尽么?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门跌跌撞撞的来到大殿之上,对花进呼喊道:“皇上,不好了,城外,敌军已经到城外了……”
花进闻言痛苦的抚摸着龙椅,抽噎道:“怎么这么快啊,他们就这么急着要致朕与死地么?就不能让朕在这把龙椅之上,再多坐些时日么……”
就在花进还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之时,身为“太子”的花骢也是惊慌失措的跑进大殿跪在花进跟前说道:“父皇,南门发现好多敌军,东门也是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慌什么!”见儿子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花进大怒,“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么?你可是堂堂隆朝太子,未来继承大统的东宫之主,拿出点我帝皇之家的气势来!”
花骢哭着回道:“父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两个皇兄都战死了,刘策大军已经在城外虎视眈眈,城外粮道也被截断,城内数千守军根本抵挡不住啊,不如……”
“不如什么?!”花进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花骢大声说道,“难道你想投降刘策不成?”
花骢低头说道:“父皇,大势已去,还是早早投降吧,我们撑不了多久的,城中粮草只够数日之用,就算刘策只围不攻,我们也必败无疑了,不如趁现在大开城门,主动投诚,乞求刘策放过我花家,哪怕做一介富家翁也好过身首异处,族谱尽失啊……”
“谁告诉你大势已去?”花进闻言竭力咆哮起来,“别忘了,朕还有四十万晋阳百姓,他们愿意与朕一道守卫我大隆王朝,朕要与他们并肩,与刘策血战到底!”
花骢跪在地上缩着脑袋不敢吱声,心道父亲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自花进登基不足一月时间,对晋阳百姓的不但没有半分恩泽付诸,反而为了修建宫殿强征劳壮,城里税赋也翻了两番,更是为了选秀女强抢上千民女入宫为婢,加上纵兵劫掠大户百姓人家,早已是怨声载道,他们会愿意一起守城与刘策血战到底?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传朕旨意,召集全城百姓,同仇敌忾共赴国难,一起抵御强敌犯境,朕会亲上城墙与尔等一道,跟刘策血战到底!”
花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回荡,除了他本人还有花骢以及太监和那些跪伏的宫女外,再无他人。
“给朕披甲,朕要亲上城楼看看,那些犯我疆界的入侵者,究竟敢不敢对朕不敬!”此时的花进表现的人模狗样,一脸的正气凛然。
然而就在这时,大殿之外又传来一阵惊悚的呼喊:“皇上,不好了,城里乱了,全乱了……”
“发生何事!”花进自己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怒咆哮,“城里怎么了!”
那传令的士兵跪在地上拱手说道:“皇上,敌军派人向城内射来箭矢,箭矢上绑有书信,言水道已被切断,劝城里百姓莫做无畏抵抗,这些信件本在守城将士手里,但不知怎么的却流传到百姓之中,现如今,整个晋阳全部都乱套了~”
花进闻言,只觉的脑海一阵昏天暗地,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定住身形,才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好狠,刘贼,你当真要把朕逼死才肯甘心么!这样就想让朕投降?做梦!”
“报~”
就在这时,一名惊慌失措的士兵一路连滚带爬的来到花进面前,不等花进责问,就开口说大声道:“晋阳失守了,守城官将大开东南两道城门,刘策大军已然进城,现在直扑宫城而来了!”
“啊~~”
前来禀报的士兵话音刚落,花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宫殿内的侍女闻言率先起身惊呼起来,纷纷向殿外跑去,连同之前那太监和门口的侍卫也迅速跑了起来,很快,“景阳宫”就乱做一团,顷刻间到处都充满了喊叫之声。
“慌什么!你们慌什么!回来,都给朕回来,国难当头,你们当与朕共同面对,不准跑,谁跑,诛尔等九族……”
然而,任凭花进如何喝令威胁都无济于事,不少太监侍卫甚至借着混乱的当口冲进殿内,当着花进父子的面开始搜刮搬运一切值钱的东西,根本没有理会这位“隆太祖”的喝止。
跪在地上的花骢,望着大殿内发生的一切,喃喃地说道:“我,我不想死,我不当太子了,不当了,好端端的做世家子弟多好,为什么要当什么皇帝?我们是这块料么!不,我不想死,不想死……”
说着花骢起身就要向殿外跑去,不想被花进一把抓住喝道:“你要去哪里?在这国难当头,你我应该为国尽忠殉职……”
“我去你的,滚开……”花骢一把将花进推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都是你个老头鬼迷心窍要当什么皇帝,都是因为你我花家才会落到这般田地,要死你死,我才二十二岁,才不会跟你这半截入土的糟老头一起殉什么破国,你看看你现在有半点皇帝的样子么?滚开!”
发泄完后,花骢顺手取过一盏玉杯塞到怀中,又从两名太监手中夺过一些珠宝银器,冲出了殿外……
“逆子,逆子啊……”
花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花骢消失在混乱的人流之中,气的是瑟瑟发抖。
但是,更可气的是,他的“皇后”,以及一些“贵妃”,此时也是带着大包小包从后殿惊慌失措的朝殿外跑去。
“夫……皇后,你这是作甚,你要去哪里……”
一见到自己的“皇后”经过自己身边,花进连忙拉住她的裙角制止她离去:“你身为皇后,在此危难当头理应与朕一道殉葬,岂能就此一走了知……”
历代各朝帝王身死,后宫三千佳丽和奴隶太监都必须一起殉葬,以示君威圣重,前朝如此,大周王朝更是如此!
“老爷……”“皇后”一把甩开花进的手说道,“妾身可不是什么皇后,咱没这个命,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您继续殉你的大隆国,妾身只想卷点细软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保重了……”
说完,“皇后”就和那群“贵妃”一道,挤开拥挤的人群向大殿之外快速跑去……
“回来,都给朕回来,回来啊,我,我不做皇帝了,再也不做了……”
看着混乱不堪的宫殿,花进终于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此刻的他早就吓的缩在一角,对即将来临的命运,心里是万分的惧怕……
二十四 剁碎喂狗!
……
“唏律律……”
“军督大人来了,速开关门!”
庸关阵前,傍晚时分,刘策率领两千近卫铁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庸关之下,在城头把守的张烈所部将士激动的喊了一声,连忙命人去打开关门,迎接刘策入关。
而在关门之外,刘策确实一脸寒霜,让人观之如临寒窖一般,边上的许文静一脸苦色,不住在他身边劝道:“军督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文静的错,您就别再责罚焦护卫了,是属下命他将那些伤患处死的,只是不想你因为姜小姐的话乱了分寸,要罚您就罚我吧……”
刘策一言不发,冷峻的脸庞静的令人感到打心眼里一阵发悚,待庸关大门洞开之后,才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入关!”
在降卒和张烈所部的恭迎下,刘策以及他麾下的两千近卫军将士策与马背之上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庸关之内。
一入关,刘策翻身下马直接向关内事务厅走去,沿途所见的新军将士无不立正对他行以军礼致敬。
然而,此时刘策对此仿佛视而不见,径直进入事务厅后,早已等候多时的张烈以及那些降将连忙拱手相迎。
等刘策入座主案之后,张烈连忙将晋阳传来的捷报如实向刘策禀报:“军督大人,楚营送来捷报,言他所部与孙营所部两面夹击,晋阳已然攻克,花家父子,花进、花骢、花侗、花屏目前已被捆缚与总督府内等候军督大人发落,
目前孙营所部将士和晋阳城内守军降卒一起在维护城内治安,敢问军督大人何时动身前往晋阳?”
刘策翻开降册,仔细观望起来,良久才语气冰冷地说道:“知道了,你先在一旁待命……”
“呃……”
张烈这才发现刘策面色不对,那冷若冰霜的脸庞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也不敢多口,缓缓退到一旁待命……
许文静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叫什么事,不就处理几个必死无疑的伤患么,姜小姐至于和军督大人吵成这样么,现在倒好,她一气之下转道回远东,扰的军督大人是心神不宁,还连累了焦珞现在依然跪在边城衙门之内反省……
许文静心里是这么想的,倒是把自己蛊惑焦珞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若没有他的阴招插手,事态或许还不会变得如此严重……
但是,许文静也知道刘策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感情左右的人,现在虽然在气头之上,可他相信刘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若被这么些琐事一直扰乱心神,那他就不是刘策了……
果然,不一会儿,刘策就开口说道:“传令全军,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开赴晋阳……”
“遵命!”
张烈闻言,立马兴奋的出列领命而去,而其余守关降将则各个摩拳擦掌,眼眸中泛着贪婪的光芒……
终于,有一名雷姓降将止不住拍掌说道:“太好了,晋阳富庶,这次进城能好好快活一把了……”
不想此言一出,许文静顿时眼眸一颌,心道这个傻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尤其是刘策现在的心情犹如一头蛰伏许久的饿虎,迫切的需要寻找目标猎物填腹,这家伙倒好人家现在唯恐避之不及,他倒是主动跳出来送入虎口?
许文静为那家伙的命运深深感到悲哀,同时心道蠢货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做不到,真是死与话多……
“刚才谁在说话?出列!”
正在低头看降册的刘策闻言,立马抬眼冰冷的扫视了一圈事务厅,那咄咄逼人的虎眸让厅内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连忙避开那摄人的眼神……
见没人说话,刘策甩下手中降册,冷声问道:“怎么,敢说不敢认么?有胆就站出来光明正大的说,没胆量就给我老老实实闭嘴,不要再多废话!”
话毕,刘策继续拿起降册仔细看了起来,主案前的两根蜡烛正不断向桌面上滴着蜡油,迅速将桌面一角凝结成一团白色的凝固状。
“回军督大人,刚才是末将所言……”
面对刘策这种冷言嘲讽的语气,那之前说话的雷姓降将忍受不了,立马出列拱手承认方才所言出自自己口中。
许文静见此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心道:“你已经错过活命机会了,希望能留个全尸吧……”
刘策头也没抬,再次冷声说道:“再重复一遍,本军督刚才没听清!”
那降将闻言,目带一丝怒意,与是拱手说道:“回禀军督大人,凡是出战将士,攻破敌城之际,皆有纵兵三至七日的惯例,末将所言的快活,指的就是这个……”
刘策冷哼一声,放下手中降册,打量着眼前这名四十出头的降将,良久开口说道:“在我军中,这种陋习明令禁止,本军督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狗屁惯例,但在本军督这里,这一条惯例,断无可行!念你初犯,此次暂时不予追究……”
那降将闻言,顿时面带不满地说道:“军督大人,你这话可不对了,要没这纵兵三日惯例,兄弟们谁还上阵杀敌拼命,当兵的不就为了能趁机大捞一笔发点小财么?”
“都给你活命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还非要往虎口送,怎么会有这么个蠢货?”许文静瞥了眼那降将,再次闭上了眼帘微微叹了口起摇摇头。
“晋阳是你破的么?”刘策不屑地说道,“莫说不是你破的,就算今日是你破的,在本军督面前,若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劣举,我必戮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将领闻言,胸膛很明显起伏了几下,随即面红耳赤的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您别忘了,若不是末将等人打开关门,你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取下晋阳,末将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都要阻拦,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策闻言,嘴角浮现一道弧线,笑着问道:“敢问将军名讳?”
那降将拱手应道:“末将雷雍,庸关守将,任副守备之职!”
刘策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拿起降策翻了几页,随后找到他的名讳,用毛笔勾起一道墨色竖线。
“拖出去,斩首示众,以花逆一党论处!”
刘策此言一出,整个事务厅顿时哑然失色,很多人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望着那年轻的前军都督,但观刘策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呼……”
少时,不用近卫军将士出列,两名张烈所部的将士当即闻令上前,一下架住雷雍的身躯要向后拖去。
短暂的震惊过后,雷雍立马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两名架自己的将士,大声吼道:“我不服,你凭什么杀我!”
“叛逆乱党,死有余辜,拉出去!”刘策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那股淡淡的戾气却是无法轻易掩盖的。
很快又有两名近卫军士兵上前,和“烈”字营将士一道,死死的将雷雍按倒在地上。
雷雍躺在地上竭力挣扎道:“刘策,你敢杀老子,庶族杀士族,谁给你的胆子!老子不服!放开我!要不是我你们能这么快攻破晋阳?你这么嚣张跋扈,我要让族人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放开我,放开……”
“士族?呵呵……”刘策不屑地笑了笑,“本军督杀的士族还少么?连胡奴都被本军督杀的血流成河,就凭你这连百姓都想欺压劫掠,畜生不如的东西也想拿士族身份来威胁本军督?
嚣张跋扈?行啊,那本军督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嚣张跋扈!左右,给我拖出去,剁碎喂狗!”
“刘……唔……”
雷雍正待再喊,一名近卫军将士立马将一条麻绳从他后颈死死缠住勒住他的嘴巴,令他呼喊不得,随后另一名士兵一拳狠狠砸在他头上,顿时砸的雷雍是眼冒金花,在一阵天旋地转,浑浑噩噩之中被拖出了厅外。
事务厅众人见到这一幕一个个吓的是瑟瑟发抖,当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嚎后,不少人的裤裆顿时湿了一片,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稳。
“现在,谁还有意见,尽管说……”刘策冷眼环顾了一圈府厅,沉声问道,“若没有的话,即刻去准备进军晋阳的事宜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遵,遵命……”
那些降将哪敢提什么意见?雷雍的例子就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提意见不是拿小命开玩笑么?与是连忙拱手行礼颤声领命,然后相互搀扶着挪动发软的双腿向厅外走去,他们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刘策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不是任何词汇可以形容的……
“等等……”
就在他们要一脚踏出事务厅之际,刘策的声线再次在他们耳边回荡,吓的他们齐齐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听候刘策发落。
只听刘策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说道:“记住,若你们麾下有任何一名士兵在晋阳城内做出扰民的举动,本军督会找你们亲自问罪,都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本军督实在不想和你们之间再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听明白了都去吧!”
“遵命……”
那些降将闻言,齐齐应了一声,然后都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事务厅……
等事务厅的人都离开后,只余下自己和许文静时,刘策这才冷着一张脸,重重的将降册合拢,放在掌心掂了一会儿,忽然猛地甩向许文静,许文静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幕,身形就势一闪,避开了被击中脑袋的威胁,那降册瞬间散落一地……
“许文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三番五次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么!”
面对刘策的咆哮,许文静连忙躬身作揖:“军督大人请息怒,医护营的大夫都说了,那些伤患根本不可能救活的,您派去收集药材的人至少还要两三天时间,到时就算药都取回来也为时已晚,与其看着他们痛苦,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好早些解脱,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刘策大声打断许文静的话:“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怂恿焦珞去做这种事情?近卫军是本军督的直属部队,除了本军督谁给你的权力去调动!
你居然胆大到敢打近卫军的主意,今天你蛊惑他们去杀俘虏,哪天是不是想让他们对本军督动手?就怕本军督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军督大人息怒,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许文静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被刘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属下,属下只是想替您分忧,莫让这些小事乱了军督大人您的心神,请军督大人明鉴,文静绝没有半点不忠之心啊~”
“起来吧!别跪了!焦珞现在替你在受罪呐!还跪在边城衙门不敢起来等着我去下令拿!”刘策望着跪伏在地的许文静,狠狠地说道,“许文静,你给我记住!你的职务是军师,尽好你自己的事,以后没本军督的允许,别想着把手伸到军中,这是最后一次,听明白了么!否则,我定将你枭首示众,跟那雷雍一样剁碎了喂狗!”
“属下遵命!”
许文静重重呼了口气,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仿佛虚脱一般,刘策身上散发的气势,给他的压迫实在强的似有一股沉重的窒息感,压的他快喘不上气来。
待许文静从地上爬起来后,他见刘策发泄过后,脸色略微好转,这才问道:“军督大人,焦护卫那边……”
刘策罢罢手:“你不用管,让他跪着吧,他也该为他的过失承受些后果……”
许文静默然不语,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军督大人,姜小姐那边,你真的不打算派人去追么?”
刘策闻言沉默片刻,对他说道:“本军督的事你更不用管,让她回去也好,河源乱的一塌糊涂,也免得我为她分心,还有再提醒你一遍,记住了,下次少给我添些行不行?”
许文静哑然失声,其实姜若颜刚离开的时候刘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第一时间早就命情报司的人暗中全力保护她的安全,而且又加派给萧煜两队(一队六十人)人马悄悄紧随,确保她归途能万无一失回到远东,这种细腻缜密的程度令许文静都自叹不如。
“姜小姐,军督大人真的很在乎你的,希望你早日能成长起来,毕竟,你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女人啊……”
许文静心中叹道,他早已把姜若颜认定为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二十五 “隆国”覆灭
……
“呼~”
“咯哒……咯哒……”
夜幕之下的晋阳城,经过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动乱之后,显的格外的安宁和寂静,刘策带着两千近卫军和从张烈所部调遣的四千将士,以及降部三千人,缓缓的开赴进晋阳城内。
城门两侧满是楚子俊的骑兵牵马恭候而立,目视着刘策和自己的袍泽进入城中,至于那些降卒,直接是斜着眼瞥了他们一眼,便华丽的无视了……
“子俊,你做的不错,城里治安情况如何了?”来到楚子俊跟前,刘策翻身下马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楚子俊闻言回道:“回禀军督大人,傍晚时分,城内骚乱已经平息,多亏孙营调度有方,否则末将现在都不好意思来见您……”
刘策点点头,确如楚子俊所言,孙承常年守在汉陵大后方,跟着秦墨耳熏目染之下,肯定也学到了不少治理地方的经验,对这区区一城之地的治安秩序处理问题应该是游刃有余。
望着寂静的街道两侧还留有动乱过后的狼藉痕迹,刘策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大周和自己前世所处世界北宋仁宗以前的封建社会同样,都会在夜晚常年执行没完没了的宵禁政策,除了某些特殊的日子外,一直都是如此,就算是自己治下的汉陵和永安两座大城,面对冀北胡奴的威胁,也不得不施行这种政策。
不过,现在冀州已然收复,塞外呼兰人又已经被自己打残,他打算回道冀州后就尝试开放夜市,解除宵禁政策,只有这样,自己治下属地的经济才能稳步发展起来。
而且夜市的兴起,不单带来的是经济上的发展,更是对一个种族自信的展现方式,刘策希望自己治下的子民能以崭新的面貌挺直腰板,对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能有强烈的归属感,这样的种族才能真正强大起来,真正的泛发出朝气蓬勃的景象。
这就是刘策心中所愿,他的初心始终都不曾变过,他渴望看到汉家衣冠能遍布在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让每一名中原儿女能尽情在塞内外享受着盛世带来的繁华,以无比的自信的容貌,笑着告诉外夷:吾乃华夏贵胄,汝可曾听闻?汝可曾向往!
但是,这条路注定很长很长,刘策所需面对的艰险和阻力难以想象,就如同自己的精卫营,或许有一天它真的会将乱世填平,但是,自己能不能看到这一幕他不敢保证,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夜深之时,他也考虑过,是做一名扫平乱世,匡扶大周走上正规的治世能臣,还是割据一方,偏安一隅的霸主,又或是扫清**,建立新时代的奠基者。
匡扶大周?经过这些年的打拼,他早已经放弃,如果现在是盛世年间,或是留有盛世余温的年代,他或许会这么做,但可惜现在的大周弊端重重,根本就已经扶不起来!
就好比如果自己穿越到明末崇祯年间,他要做的就是推翻大明建立新的秩序,而不是做个良臣去顶那摇摇欲坠的大厦,那没用的,无论怎么顶它该倒的还是会倒,不管你对这座大厦是多么的不舍都必须要学会放弃,也是为了避免异族窃取中原政权,保住华夏文明免遭破坏!
偏安一隅?南北朝、五代十国、南北宋那血淋淋的例子还不够么?尤其宋朝,处在一个极端的时代,他的经济科技水平远超唐朝,无论北宋的东京(开封)还是南宋的临安(杭州),都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文化层面也是到达了汉文明的巅峰。
但结果却是悲剧的,因为在四周异族政权虎视眈眈的时期竟然没有大一统的思想,只是一味退让苟且求生,让这个当时世界上最为繁华的王朝被异族铁蹄彻底粉碎,错过了一次绝佳的超越世界的机会(西方尚在黑暗时期,宋如果没有异族政权虎视眈眈,继续发展下去极有可能有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发展的苗头,可惜了……)。
那么前两者行不通,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开启新时代。这说的容易,做起来远比想的要难,除了外在因素之外,其实最难的就是思想的转变,太过急躁就类似王莽这样适得其反,太过缓慢又怕会被儒学掌控封建思维迅速吞没前功尽弃。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打好基础有序的来,好在治下有秦墨和叶斌这样开明的大才帮衬,让自己能顺利开展学堂播下改变思想的种子,刘策不指望这个世界变得能和自己前世所处的高度文明时代一样,那是绝不可能办到的,只希望去除那些迂腐的思想,能在各行各业务实而作,百姓活的有自信就足够了……
万千思虑过后,刘策对楚子俊说道:“子俊,带我进总督府,今夜就让隶阳的动乱落下帷幕,一切是该结束了……”
楚子俊拱手说道:“军督大人,末将这就给你引路……”
话毕,楚子俊带着刘策的军队缓缓向总督府走去。
……
晋阳总督府之内,花进父子四人衣衫褴褛的被捆缚在大殿之上,孙承面色冷酷的坐在客椅之上,大殿两侧满是闻讯而来的当地士绅对着这花家子弟指指点点,谩骂不止,有些甚至从百里之外连夜赶来,除了向刘策表忠心外,最为关键的就是怎能错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场面呢?
面对近百士绅的冷言谩骂,花进只是低着头,此时的他面容憔悴,哪还有身为“一国之君”的风度礼仪?
他边上的“太子”花骢更是狼狈不堪,整个人披头散发,神情变得是异常的猥琐。
至于花侗和花屏更不必说了,满脸的鼻涕眼泪,令人观之就觉得恶心。
“军督大人到~”
就在这时,总督府外传来一阵近卫军将士的呼喊声,孙承闻言立马起身向府外迎接,而府厅之内其他人,则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刘策威名可是早有耳闻,他们也想一睹他的风采,与是各个探长了脖子向府外望去……
“末将见过军督大人,见过军师……”
一见到刘策,孙承毕恭毕敬的行以军礼致敬,冷峻的面容带有一丝难言的喜色。
“孙承,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刘策轻轻一拳击打在孙承胸膛,面露一丝笑容。
孙承怔了怔,随即也是洒然一笑:“军督大人言重了,这是末将份内之事……”
刘策颌了下眼眸,随后向总督府内望去,入眼满是士绅伸长脖子向自己这边观望不由冷笑一声:“这么多人?挺热闹啊……”
孙承回头望了那些士绅一眼,随即小声说道:“军督大人,这些士绅都是无利不起早,一听说末将控制了总督府,便赶着来表诚心,生怕被清算呢,光送给末将的礼品怕是能装满三大车了,只想让末将在您面前能说上几句好话……”
刘策轻哼一声,说道:“既然人家一片心意,那就拿着吧,造册记录,事后拿给本军督瞧瞧,看看这帮子士绅到底怎么个富法……”
孙承拍拍自己的胸口对刘策说道:“末将已经全记下了,随时都可以给您呈来过目……”
刘策“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忙了一天也累了,速速处理完花进这一家子也就早些歇息吧,带我去看看这个皇帝吧……”
“遵命……”
孙承闻令带着刘策和许文静、楚子俊一行人向花家父子所跪伏之地缓缓走去,说过之处,那些士绅无比窃窃私语,感叹刘策的年轻,以及他身上军服的骄艳,更为他那发丝间几缕白发飘动感到吸引,配合那张冷酷无比的脸,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早已超过了一名将领该有的气质……
当刘策的军靴缓缓逼近花进父子的时候,这些花家子弟脸上齐齐浮现恐惧的神情,花进、花骢强忍惧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只觉得一道冷厉异常的目光射的他们心头一阵颤动,还未看清刘策模样就缩回头不敢再正眼瞧他。
清脆的军靴脚步声,最终落在花进跟前,花进只觉得自己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动出来。
“地上所跪何人?”
就在这时,刘策漠然的声线缓缓响起,花进身子猛地一个颤抖,连忙回道:“回,回禀军督大人,朕……”
“砰……”
花进话未说完,只觉得下巴被重重军靴挨了一下,刹时间,眼前一阵黑云密布令他差点当场晕过去,自己嘴里两排牙齿就被活活踢碎,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连带带血的碎牙一道落在了地面之上,嘴角还挂着一丝长长的口水,十分的恶心……
刘策鼻子轻哼一声,望着满嘴鲜血的花进不屑地说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当真是死有余辜!”
“呃……额……”
花进妄图解释什么,然而刘策适才那一脚,不但踢碎了他的牙齿,还把他的下巴踢断了,任他如何用力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做无用的挣扎,忍受着下巴处传来的痛楚。
刘策没再理会他,而是望着大殿之上纯金打造的龙椅,随后颇有深意的说道:“百姓为一顿饭而辛苦劳作一辈子,这张龙椅怕是整个晋阳城的平民百姓辛苦忙碌一生都不敢想象吧?光这些金子就怕有好几百斤呐……
它真有这么舒服?让你们不惜花费如此巨资打造?本军督今天倒也想感受一下,看看它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你花家不惜弑杀隶阳总督,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去坐!”
说着,刘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上台阶,向那把金色龙椅走去。
孙承、楚子俊以及殿内士绅见刘策要去坐那龙椅,齐齐一惊,孙承和楚子俊考虑的是这样对刘策影响不好,而那些士绅则觉得难道刘策也心怀异心,要趁机取代花家,也要自立为帝么?如果这样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而许文静则是目露精光,仔细数着刘策步上的台阶,心情是万分的激动,就在刘策转身落座在龙椅之上的时候,就差三呼万岁跪伏下去。
“不过如此……”坐在龙椅之上的刘策单手枕在椅把之上,靠着半边脸颊戏谑地说道,“还没自家的椅子舒服……”
总督府内是寂静无声,望着龙椅之上刘策的姿态,心中是万分恐惧,这刘策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这九五至尊的龙椅都敢坐……
刘策扫视了一圈府厅内,那些各怀心事的士绅,冷声说道:“别以为本军督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在想本军督不顾礼仪居坐龙椅,实属大逆不道对么?”
总督府士绅皆不敢言语,刘策确实说出了他们心中的顾虑。
但马上刘策下一句话就让他们认清了现实,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你们都对这隆国很忠心啊,本军督是不是要严加彻查一下你们当中是否有花逆一党,也好一并同罪……”
此话一出,整个总督府的士绅这才回过神来,齐齐跪在下哭诉起来。
“军督大人,我等对大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呐……”
“军督大人明查,在下迫不得已才委身侍贼,我恨不能生食花逆之肉!”
“军督大人,在下绝对没有半点不臣之心,求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对花逆称帝此举是痛心疾首,今得军督大人军威,这才让这朗朗乾坤重现大地呐……”
整个总督府是哀嚎连绵,满地都是表忠心的士绅,生怕刘策将他们同罪论处,那可就一切都完了,他们早有耳闻刘策对异己者的手段可谓是凶残至极。
“一群废物!”许文静轻蔑地望着满地哭丧一般的士绅,心道,“难怪大周会病入膏肓,就凭这些苟蝇之辈的做派,就算是大罗金仙下世也难以拯救,哼……”
同时又对刘策这种反客为主的政治智慧感到由衷的佩服,在许文静眼里,此刻的刘策早已不是什么军督大人,而是一名伟大的帝王,令他强忍着想要膜拜行君臣之礼。
“好了,为了表达你们的忠心,三天之内,你们每家献出两成的财富吧,田亩什么的就以两季米稻的产量折算,待进京之际,本军督会言明圣上,尔等皆是忠君爱国的贤良之才!”
总督府内众人闻言,这才齐齐舒了口气,虽然让他们拿出两成家产有点肉痛,但也好过脑袋搬家,再者,仔细想想,这军督大人也算客气了,没有全要或者要一半什么的,只要两成财富简直就是两袖清风的表率,当下众人就齐齐答应下来。
刘策枕着头不屑地笑了笑,随后对孙承说道:“孙营使,记得造册……”
“末将遵命!”孙承大声应道。
迅速处理完这些琐事后,刘策瞥了眼花进一家子,随后闭上眼眸说道:“至于这花家,推出去,处以剐刑,九族,诛!”
花骢闻言立马大声哭喊起来:“不,军督大人,不要啊,我不想死,不,军督大人我知道错了,我只求做一介庶民,不,我做奴隶,奴隶也行啊,求你别杀我……”
至于花侗和花屏,早就已经吓得昏死过去,尤其那花屏,裤裆散发着一阵恶臭,已是大小便失禁了……
而花进则怨毒的看着刘策,“咿咿呀呀”的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拖出去吧……”
或许是真的累了,刘策不耐烦的挥挥手,很快四人就被近卫军将士给倒拖着向总督府外走去,花骢那哭喊的声音一路没听过,听得众人是从脊梁骨里感到一阵发凉……
“对了,这把金椅给本军督拿去熔了,还是金子看上出实在些……”临了,刘策又加了一句。
“隆朝”,历经二十七天,被刘策的讨贼大军一举剿灭,花进九族,与四月十六日晚间,全数被刘策下令诛杀,人头悬挂与街道牌楼之上示警世人……
二十六 路遇山匪
……
四月十七,隶阳边境,云龙岭……
“二当家的,这都几天了,一个活人没都见着,要不咱回去喝酒吧?”
“再等等,反正回寨子也没什么事干,不如在这里吹吹山风也好啊,至少舒坦些……”
但见山岭坡道之上,十几个身着蓝色短衫的山匪盘踞在一处,懒散的缩在山林之间,望着空无一人漫长的峡道,显得格外的不耐。
其中为首一名额头有刀疤的山匪肩架一柄熟铁鬼头刀,背靠一棵大树,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拔来的杂草,模样是异常的凶残,唤作鬼头阿三。
左侧边上蹲着一个精瘦的汉子,半边脸颊有道被烫伤的疤痕,长的是异常的猥琐,人称鬼脸邓七。
右侧边上则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痞子,他左眼空洞的样子以及眼眶周围结痂蜕皮的肌肤给人感觉十分的吓人,号称鬼瞳夏达。
这三人因为模样丑陋凶残,被人称之“三鬼”,是此处云龙岭上“逍遥山庄”的山匪,专门在这一片拦截过往行人,干着劫贫济贫的买卖,为什么叫劫贫济贫?因为富人过往这一片基本都有大量护卫保护,他们不敢动,也只能打那些身家平平的普通百姓主意,当然所为济的“贫”自然就是自个儿了,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地区,指望有真正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那是不可能的……
一连三天,都没有半个行人路过,鬼头阿三几个也是略显不耐,打算再等今天过后,就回转山寨喝酒开荤玩女人,好好犒劳下自个儿儿。
然而就在这时,峡道之外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响,一下子让他们几个打起了精神。
“呦,二当家,你快看那马车,这次咱发了,肥羊啊,光那马车就值个好几百两银子吧?”邓七趴在石块后望着峡道,不由双眼发亮,脸颊上那烫疤也因为情绪激动而不停抖动着。
身为二当家的鬼头阿三也是兴奋不已,一口吐掉叼在嘴边的杂草,立刻下令道:“让兄弟们抄家伙,妈的喝了两三天山风,今日终于让老子捞了条大鱼,车上所坐之人定是非富即贵,搜刮完值钱的东西后,就把车上的人绑山上去,然后再问出住址命人给他家人送信,让他们拿钱赎人!”
“二当家英明!”鬼瞳夏达适时的拍了阿三一声马屁。
鬼头阿三起身说道:“少废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瞎子,你通知对面山岭的兄弟,拦住他们后路一面节外生枝,动手!”
与是十几个山匪手持各类五花八门的兵器,齐齐向山下跑去,夏达将左手无名指贴在嘴唇边,随后打了个响哨,瞬间在山岭之间回荡,很快对面山岭也传来口哨的回响之声……
“师傅,停下~”
“小姐,这里不能停啊,此处山岭多有山匪盘踞,我怕万一出意外就麻烦了……”
“师傅,先停一下,一会儿就好……”
“那好吧,就一小会儿……”
车夫拗不过,只能停下车来,但见姜若颜缓缓步下四轮马车,望着来时的路,美目轻帘,茫然的摇了摇头。
昨日天刚亮,她就不顾薛如鸢和其他侍女的劝阻,毅然收拾了些行礼踏上了四轮马车向远东折返,但现在,经过一天的跋涉之后,姜若颜心里有了一丝悔意,觉得自己对刘策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一想到刘策下令虐杀俘虏,尤其是伤营内遍地都是血淋淋尸体那一幕,姜若颜就一阵心痛,还是无法原谅他:“你为什么要那么绝情那么狠心,为什么要杀死那些无辜的人?你不是说你的愿望是看到盛世祥和么?可为什么你说的又和做的完全不同呢?”
回想着刘策对自己所说的话,姜若颜的双眼湿润了,忍不住俯在车边轻声抽噎了起来……
“呔!”
就在此时,马车前方忽然窜出十几个山匪拦住了去路,正是“三鬼”带着十几号人前来劫掠,但闻邓七怒吼一声,把刀往肩上一架,嚣张的说道。
“江湖救急,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快没钱花了,今日想问你们借点钱花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还请对面兄弟行个方便!”
车夫一见顿时心里一阵懊恼,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山匪果然来了,看这架势怕是不好惹啊。
但是,这车夫既然能在军中当姜若颜的车夫,自然也是有自己一套本事在的,但见他拱手跟对面的山匪好言说道:“对面道上的朋友,请你们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去,这里有二十两白银权当是给好汉一点见面礼,还请莫要刁难我等,日后相见也好再有个照应……”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掷到了鬼脸邓七的脚下。
邓七拾起钱袋掂了掂,随后递到鬼头阿三的手中,阿三拿开钱袋望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上前一步对车夫说道:“朋友,这点银子不够,山上有百来张口等着开张呢……”
车夫闻言继续拱手说道:“朋友,今日我出门走的匆忙,没有多带银子,改日必携带重礼登门拜访!”
阿三见车夫面色冷静,没有半分惧色,再见他姿态稳重,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也会有伤亡,登时心下也有些打鼓,在考虑是不是算了,反正这二十两也不少了……
可当他正欲客套一番打探下那车夫家底的时候,猛然瞥见车边一道白色裾装的倩影,顿时双眼放亮,大声问道:“那是何人?!”
车夫闻言眉头一皱连忙跳下车挡住姜若颜对鬼头阿三说道:“朋友,这是我家小姐,现在正打算回家探亲……”
“呦,家?在哪儿呢?”鬼头阿三眼中射出一道异样的视线,“让你家小姐出来让兄弟几个瞧上一眼,毕竟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在山上也憋的很呐,是不是啊,兄弟们?”
“哈哈哈……”
山匪齐齐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怀好意……
车夫见此面色一拉,对那阿三说道:“这位朋友,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赶紧退去,她身后的人你招惹不得……”
“什么人这么牛啊?还没我鬼头三爷不敢惹的!”鬼头阿三满脸不在乎,“就算当今皇帝他老婆来了,老子也敢把她抗山上给她办了!”
“放肆!”
一直不作声的姜若颜再也听不下去对面这群山匪的胡言乱语,怒而出声站到车夫面前,指着他们说道。
“你们一个个手脚俱全,却不思劳作,尽干些下作无耻的勾当,真为生你养你的爹娘感到害臊!”
姜若颜一出现,顿时让对面的这群山匪眼睛都直了,不少人甚至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久久无法回神。
“没想到啊,我邓七这辈子居然能遇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呐……”邓七失神的叹道,眼睛盯着姜若颜就没移开过一下。
“只要能让我夏达享受一次,就算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值了……”夏达独眼精光乍现,男人本能的欲念占据了理智和意识。
而鬼头阿三则色眯眯的盯了姜若颜一阵,随后开口对其余几个山匪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们几个轮流快活一下,完事送到寨子给大当家做个压寨夫人……”
“嗷~”
闻听鬼头阿三的话,十几个山匪顿时齐齐欢呼一声,笑着向车夫这边逼近。
“噌~”
面对十几个不怀好意的山匪逼近,车夫抽出腰间一柄短剑一角,随后对姜若颜嘱咐道。“小姐,待会儿动起手来,你记得往回跑,在下就算死也会保你周全,你就放心吧……”
姜若颜心下也有一丝害怕,退到车夫身后,对他说道:“梁师傅,我们一起找个机会逃走吧?”
车夫摇摇头:“小姐,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在下怕是双拳难敌四手,但在下保证会让你平安无事的,你放心,我尽量拖住他们,你找准机会就往回跑……”
姜若颜摇头回道:“梁师傅,我不会走的,如果你因为若颜而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若颜良心如何过意的去?”
车夫抽出短剑横与胸前对姜若颜说道:“小姐,我梁正烂命一条,得军督大人重用才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若你被这群畜生玷污清白,我回去又如何有面目去见军督大人?你就听我一句劝,抓紧机会赶紧往回跑吧……”
“嘀咕什么呢!”在离梁正、姜若颜十余步距离,鬼头阿三等十余个山匪停住了脚步冲他们吼了一声,然后望着梁正说道,“那谁,我鬼头阿三见你也是条汉子,不如你把车和人都交给我,与我一道上山入个伙,以后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不比现在快活?
只要答应下来,你身边这小姐也由你一份,怎么样?考虑考虑,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我呸!”梁正冲鬼头阿三吐了口口水,随后大声说道,“老子堂堂七尺男儿怀疑跟你们这群畜生一样落草为寇?你娘不嫌你丢人,我都替你娘害臊呐!赶紧给我让开!”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兄弟几个不客气了!”鬼头阿三头一横手一挥,十几个人再次向姜若颜和梁正缓缓走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姜若颜望着那几张丑陋的脸怒道,“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今天你们若敢碰我和梁师傅一根汗毛,我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鬼头阿三等人闻言,一下怔了片刻,随后齐齐笑了起来。
“二当家,这妞不但长的跟仙子一般,这性子还倔的很呐……”
“啧啧啧,不错,这样的我才喜欢……”
“待会儿办正事的时候看她还会不会这么倔,哈哈哈……”
见那些山匪对自己的威胁不以为意,甚至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姜若颜有些害怕了,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周369年巫山镇前那一幕,是何其的相似……
“原来,我真的一点都没成长么?”姜若颜此时心中惊惧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错愕。
“咯哒哒……”
“咯吱吱……”
就在这时候,山匪身后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以及车轮滚动发出的轴响,令鬼眼夏达不由回头望去。
“今天什么日子?又来一只肥羊么?”
当一辆颠簸的马车出现在夏达的独眼中时,立马浮现兴奋的光芒……
“吁……”
马车的车夫见到前方众人聚集,连忙喝住马匹打量了一阵,随即对车帘后的乘客说道:“先生,前方很多人挡道,看情况似乎是山匪在打劫,您看我们是不是绕道而行?”
车夫话音刚落,车内就传出一阵儒雅却带一丝嘶哑的声线:“山匪?劫道?嗯,我来看看……”
下一刻,紧闭的车帘被拉开,从内中出来一个身着整洁淡色青衫的儒雅书生,那张脸上神情仿佛对于一切都已经十分看淡,最引人注目的便是……
他左手手心一直捧着一面擦的明亮的铜镜……
二十七 眼见未必属实
……
只见这名温文儒雅的书生下得马车后,右手负背,左手平端铜镜,一脸从容的向这群土匪走来,一双清明的眼眸不时向两侧丛林山峻打量,尔后不顾前方山匪的注视,旁若无人的径直向姜若颜和梁正方向走去。
“站住,臭小子,你想干什么?”独眼夏达猛喝一声,戏谑地说道,“怎么?想逞能学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么?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配不配,拿着面镜子跟个娘们似的臭显摆什么?嘿嘿,信不信夏爷把你手中这面破镜塞入你肚子里!”
书生闻言,倒也听话的止住了步伐,随后背负的右手缓缓抽回身前,唬的夏达几人神情为之一怔,连忙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但是,那书生并没有做什么过激举动,只是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块灰褐色的布绢,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擦拭起铜镜来,全然不把那些凶神恶煞的山匪放在眼里,就连姜若颜和梁正望向那书生也感到一阵诧异。
“臭小子!你装什么装!”夏达被书生的举动给激怒了,猛地一挥手中短刀,指着他吼道,“少摆谱了,今天遇到你夏爷算你倒霉,你……”
“你能不能安静点?”书生对着铜镜哈了口气边用布绢擦拭边发出一丝嘶哑清耳的声音,“如果我是你,现在该做的就是马上跑回山林之内,离这里越远越好,免的丢了性命,而不是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耀武扬威,彰显自己愚不可及……”
此话一出,本来面朝姜若颜这边的鬼头阿三和鬼脸邓七等山匪齐齐转身望向那一脸淡定的书生。
鬼头阿七见那书生一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顿时嘴角一瞥,笑着对他说道:“你个酸儒书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以为凭这三言两语就能吓退我们几个么?看你这么嚣张,今日不把你生擒丢山里喂大虫,你怕是不知道你爷爷手段的厉害……”
“你还有时间和闲情在这里说废话么?”那书生对鬼头阿三的恐吓镇定的是超乎想象,只见他仔细擦拭着铜镜镜面的每一个角落,缓缓说道,“最后劝你一句,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走就怕没机会了……”
“臭小子,你脑袋被门挤了么!”鬼头阿三一旁的鬼脸邓七顿时大骂道,“你不会想说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把我们这十多个人全给收拾了吧?嘿,大爷我今天倒想……”
“都给我安静!”
书生头也没抬,只顾盯着手中的镜子,只不过声线稍稍提高了几分,似乎有什么魔力般让这些山匪一时半会儿都愣在原地不再做声。
只见书生擦拭完手中的铜镜,仔细打量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才抬眼开口对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今天能财色兼收,尽享人间齐福?是不是以为你们眼前劫掠的马车就只有这两个人,所以能为所欲为?
如果你们是这么认为的话,我想说你们怕是要失望了,因为你们都被表相所迷惑了,不知道内中深藏的夺命威胁,我敢肯定只要你们的脏手触碰到这位小姐的一刹那,就能看到自己的脑液从头顶滑落……”
“少他娘在那唬人,爷几个都是吓大的么?我……”
“我说了给我安静,我允许你说话了么?我的话还没说完,请不要打断我……”
鬼脸邓七刚要开口,就被书生那嘶哑的声线硬生生打断了,一时间令这些山匪不知所措。
只见那书生继续神色镇定的照着自己手中的铜镜,随后继续说道:“身为山匪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丧失,你们至多只能算是一群地痞,刚才我细想了一下,你们至少犯了十二处错误,
一,警觉丧失,身为山匪与山野为伴,却连后路此时已被人切断都没发现……
二,过于低估眼前被劫持者背后所隐藏的潜在风险,被华丽的表象迷的丧失警惕,却不知道它暗中蛰伏的夺命杀机,显然是情报获悉不足,
三,你们太过于乐观了,简直天真的不像一个山匪,反而像一个幼稚的孩童,给人毫无半点压迫感,真是可怜又可笑……
四,对自己的战力太过自信,认为能轻而易举的掌控眼前的局面,抱歉,是我用词不当,应该说是你们自大才对,从你们现身这一刻开始就已经处于极为不对称的被动之中……
五……算了,我不想再多费口舌了,方才又仔细想了想,你们所犯的错误远远不止十二条,多的我想取笔写在纸上才能记下来,真是想不到为何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这群愚蠢到简直令人发指的生物存在?
现在你们全都已经错失了逃生的最佳良机,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这么愚蠢的活着,以你们这些人的脑子居然能厚着脸皮在这里打家劫舍,也着实太过为难你们了……”
山匪们听完书生的话,木讷的望着他,如听天书一般满脸的震惊,见自己被人家奚落到一无是处的境地,顿时气的是胸膛不停起伏。
“臭小子,爷看你是真的活腻了!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给我去死吧!”鬼头阿三怒吼一声,挥动手中鬼头刀猛地向书生劈去。
“飕~”
“噗~”
然而就在这时,山林间发出一阵破空尖啸,一支锋利的弩箭在鬼头阿三举刀怒吼瞬间,洞穿了他的头颅,刹时红白相混的脑浆如豆腐般从弩箭箭杆处溅出,洒落一地,鬼头阿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一命呜呼,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飕飕飕~”
“噗噗噗~”
“啊,不~”
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未令那些山匪反应过来,迅速又有十几支弩箭如疾风骤雨般从山林间向这些山匪袭来,这些弩箭是又快又准,射的那些山匪是哭爹喊娘,中箭者无不在地上哀嚎连连。
梁正赶忙护住姜若颜兴奋地说道:“小姐,快上车避避,免得被箭矢波及,那些是情报司的弟兄,原来军督大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们……”
“刘策……”姜若颜眼眶有些湿润,随后在梁正的守护下,步上了马车关好了车门。
“噗~”
“啊~”
鬼眼夏达见自己兄弟死伤惨重,本欲劫持姜若颜脱身,不想一支弩箭将他另一只眼球射爆,箭镞在他脑颅之内一阵撕绞贯穿后脑,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在黑暗中满脸是血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鬼脸邓七早已被三支疾驰的弩箭贯胸没入肺腑,将他体内的器官尽数绞裂,活活在痛苦之中拥入死神的怀抱。
转瞬间,十四名山匪尽数被弩箭射杀,遍地尸体绝无一丝生机。而那名书生只是漠然的望了一眼眼前的情景,转身继续擦拭起手上的铜镜,仿佛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如那面铜镜重要。
“咯哒哒~咯哒哒~”
不一会儿,一阵轰鸣的马蹄声从姜若颜的后方传来,梁正紧张的转头望去,一见来人后,立马放下心来,是萧煜领兵赶到了……
萧煜来到姜若颜的车前,望着遍地山匪尸体,立刻下马对着四轮马车拱手行礼说道:“姜小姐,在下护驾来迟,让小姐受了惊吓,请小姐恕罪……”
“萧队官无需多礼,是刘策让你来的么?”车内的姜若颜出声问道。
萧煜回道:“回姜小姐的话,的确是军督大人命在下沿途保护你回远东,只是途经云龙岭入口,受到一些宵小之辈阻拦,因为料理他们几个,才耽误了时辰,差点让小姐遭遇不测,在下实在该死……”
萧煜说完,车内便久久没了动静,梁正见此立马对萧煜说道:“好了,萧队官,小姐受了惊吓,让她好好静一静,先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吧……”
萧煜点点头,立马命人把那些山匪尸体搬离,同时将姜若颜的马车团团围住守在一侧,生怕再有意外发生。
“你是何人?”
就在将士们收拾尸体的时候,这才发现对面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名正在擦拭铜镜的书生,便立马上前将他们也给围住。
“不要为难他,他不是山匪,方才若不是他的话,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姜若颜怕将士们对那书生不利,连忙下车对那些将士解释道。
听闻姜若颜的话,将士们这才神色好转了些,没有再刁难那锦色青衫的书生。
那书生回头望了眼姜若颜,随后上前数步冲她点了点头,便继续仔细擦拭起自己手中的镜子来,对之前发生的一切表现的十分淡然……
萧煜见姜若颜下车,立马上前劝道:“姜小姐,您当真要回远东么?军督大人很挂念你的……”
姜若颜闻言,贝齿轻咬下唇,显然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去。
萧煜继续劝道:“姜小姐,回去吧,你和军督大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姜若颜没有回话,望着隶阳方向依旧没有出声。
那书生见此,停下擦拭铜镜的动作,单手负背又上前几步对姜若颜微微欠身说道:“小姐,在下是个外人,本不该多嘴,但是方才听这位将军所言他口中的军督大人似乎是异常在乎你,不然也不会沿途将你的安危安排的如此妥善,可以说是细腻到了极致,你如此离他而去,想必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让在下与你一道去见见他,可好?”
萧煜没好气的对那书生说道:“你是什么人?有你什么事?多嘴!”
那书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低头欠身说道:“在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翟字,不过是喜好游历天下的一介书生而已,还请将军收起你的敌意……”
二十八 恶汉
……
“萧队官,回转隶阳吧……”
其实在姜若颜犹豫是不是该回到刘策身边那一刻,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答案,再加上萧煜和皇甫翟的游劝,终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离不开刘策,便不再坚持,踏上了马车。
萧煜大喜过望,忙下令道:“全队听令,护送姜小姐回转边城!”
“喝~”
一百八十名骑护卫兴奋的齐喝一声,立马拨转马身向来时的路行去。他们心中也不愿意自己敬仰的军督大人和眼前未来的军督夫人不合,毕竟对他们而言,刘策的一切都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无论与公与私皆是如此……
同时,萧煜又瞥向一直擦铜镜擦个没完的皇甫翟说道:“那谁,你也跟上,你现在行迹可疑,随我一道前去边城验明身份再行发落……”
“正有此意,那就劳烦将军一路护送了……”皇甫翟对此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满,反而异常坦然的回到自己马车内,任由萧煜的骑卫队护送向隶阳边城行去……
“太好了,姜小姐终于肯回去了,我们的任务结束,即刻撤离吧……”
埋伏在山林间的数十名情报司精英,见姜若颜脱离险境回转隶阳而去,即刻收起手中劲弩,从另一侧山道悄然离开了云龙岭前去覆命了……
就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云龙岭时,山匪的老巢,逍遥山庄之内……
“噗~”
一道沸腾的血液从一名短衫土匪那裂开的胸膛喷出,飞溅在匪寨之内,入目所见,尽是横七竖八的山匪尸体倒在血泊之中,细数之下,居然没有几具是完整的。
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头七八百斤重的黄斑巨虎倒在山寨之中,早就没了任何气息,它的脑袋似乎是被重物活活敲碎……
“妈的,老子不就是问你们要口饭吃么?磨磨唧唧的真是烦人,还是现在杀了清静!”
只见一名身高过两米,足有二百三四十斤重,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扛着两根滴着鲜血,锈迹斑斑的粗重铁戟,缓缓走到一处架着米锅的篝火堆前,嘴里是骂骂咧咧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哐啷~”
一走到篝火堆前,那壮汉一把将肩上两枝长一米五的铁戟随手往地上一丢,登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震响,然后就势往篝火堆边一坐。
但见这壮汉半边胸膛连着肩膀一起暴露在空气之中,那古铜色健壮的肌肉微微抖动着,可见他身体的强魄,火光照耀下,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让胆小者观之胆裂,同时将他本就贼亮的光头映的是更加明亮。
“咯嘞嘞……”
壮汉来回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声响,随后伸出结实的铁手,揭开米锅上的盖子,顿时冒出一阵炊烟,诱人的饭香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
壮汉用手挥散眼前的白气,随后不顾瓦锅烫手一把从篝火堆上取下,放到自己跟前,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盛饭用的木勺,狠狠地舀起一大勺就着米锅这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多时,锅内的饭已经被消灭了一半,壮汉这才想到什么,放下饭锅,取过铁戟向那头死去的大虫走去。
“差点忘了,这还有肉呢,什么记性这是……”
嘀咕一句后,壮汉挥动铁戟对着老虎的尸体狠狠挥下,如此重的大虫,在他铁戟的直劈下,竟然硬生生被切成两截……
壮汉从大虫身上割下两块四五斤重血淋淋的虎肉,然后又架在篝火堆上,顺手取来一些柴禾将火烧旺,任由虎肉的鲜血滴落在火堆之中,发出一阵“”的轻响……
在肉烤到六七成熟的时候,壮汉便迫不及待的将肉取下狠狠地撕咬起来,把他那本就狰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怕了,嘴角边上满是点点生肉的血丝流淌,宛若一头恶鬼般恐怖……
良久,整个米锅内的米饭都被壮汉一人消灭干净,足足有三升米(一升1.5斤),连同那虎肉都吃的只剩虎骨,这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将虎骨折裂一角,露出尖锐的骨刺,放到嘴里剔除牙缝里的污渍,待感觉口腔舒爽后,便丢掉虎骨,取过两枝铁戟扛在肩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要出门之时,忽然瞥了眼缩在角落里四五个面黄肌瘦、衣衫破旧的妙龄少女,她们此时正惊恐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斥着满是不可掩饰的惧意。
这些女子都是和家人途经云龙岭时被山匪劫掠而来供他们淫乐发泄兽欲的对象,而她们的家人早就被山匪杀害了……
壮汉望着她们,眼里射出野兽一般的光芒,随后猛地一拍自己贼亮的光头,刚好将一只牛蝇给拍烂。
挥手甩掉牛蝇的尸体后,壮汉转身向屋内走去,来到那巨虎边上,将肩上的铁戟取下猛地一戳,又是带起四五斤虎肉,这才心满意足的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寨外走去,直接无视了那些少女惊惧的神情。
等山寨内的女子确定那壮汉走远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搜刮山寨内一切食物……
她们依稀记得在一个时辰前,这壮汉前来山寨内讨食吃,山寨大当家座山雕见此人魁梧不凡,便想让他落草入个伙便放他进来了,不想那壮汉只是为了吃口饭根本无意落草,座山雕威逼利诱苦劝无果,立马恼羞成怒,结果双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不成想这壮汉远比猛虎还可怕,一怒之下整个山寨二十多号人全都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那头镇寨用的猛虎,也在他一通铁拳之下活活被打死了,大当家座山雕更惨,直接被他手中两枝铁戟捅进左右胸膛硬生生被分裂撕成了两半,那暴戾血腥的场面让这些女子胆颤心惊感到可怕的同时也是一阵前所未有解气,毕竟这些山匪杀了自己亲人坏了自己的清白,毁了自己一辈子幸福,那壮汉这么做等于是替自己和家人报仇阿……
当这些女子发现山寨后还有足足三大缸的米面后,想到自己的遭遇,激动的齐齐哭了起来,在山寨几个月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每天只吃一些残羹剩饭,还要忍受这群畜生的糟蹋折磨,虽然以后不知该怎么办,但至少眼下暂时能吃一顿像人样的饭食了,而这一切都是那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带来的。
她们迷糊的记得,那汉子好像叫……
“老子叫韦巅,妈的,听说隶阳花进当了什么鸟皇帝?老子就去隶阳转转,顺便找他要饭吃去!”
行走在山林间的韦巅长啸一声,一双虎眼望着隶阳方向大踏步的走去……
……
四月十七日夜晚时分,归心似箭的姜若颜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隶阳边城,望着灯火通明的残破城墙,姜若颜心中是百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刘策。
萧煜出示身份证明之后,守城的将士立马放行让他们都进去,在姜若颜的马车经过边城之际,守城将士齐齐对他行礼致意。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边城衙门时,却见衙门之外正围着无数的将士,各个都是急的团团转,就连怀王卫稷也身在其中。
萧煜见此立刻下马,对卫稷和其他将官行了一礼,随后对卫稷说道:“王爷,你们这是作甚?军督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卫稷连忙说道:“哎呦,萧队官,军督大人去了晋阳不在边城,你快进去劝劝焦护卫,让他赶紧起来别跪了,都杵那儿足足两天两夜了,这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再这么下去,就算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起啊,咱几个谁去劝都没用,要不您去试试吧……”
萧煜一听,连忙吩咐了属下几句便冲进了衙门,车上的姜若颜闻听外面卫稷的话,也立刻步下马车向衙门走去……
皇甫翟也下了马车,在一边静静注视着衙门外的一切,同时他也好奇的打量起姜若颜所坐的那四轮马车……
“焦护卫,你好歹吃一点吧,这样下去,你身子会垮的……”
“焦护卫,起来吧,军督大人那里我们会给你去求情的,赶紧先喝口水……”
“焦护卫……”
衙门之内,满是上前劝说的将士,然而焦珞却是一言不发,就是这么跪在衙门之前一动不动,脸色因为缺水的缘故已经变得异常惨白,他的嘴唇也都干裂开来,显然已经在脱水边缘了……
萧煜上前劝说一番,焦珞仍是无动于衷……
进入衙门的姜若颜见到这一幕,也与心不忍,与是上前说道:“焦护卫,你快起来吧,何苦如此呢?”
一听是姜若颜的声音,焦珞这才虚弱的开口说道:“姜小姐,那晚军督大人真的不知情,都是我一人擅作主张才酿成这个悲剧,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焦珞有此惩罚,是罪有应得!”
姜若颜闻言摇摇头说道:“焦护卫,你先起来吧,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垮了,到时谁又来保护你军督大人安危呢?我相信刘策已经原谅你了!”
但焦珞依旧不为所动:“我不起来,没军督大人的命令我就是跪死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一切都是我焦珞的错!只求姜小姐千万别再误会军督大人了……”
“焦护卫,你先起来……”姜若颜继续劝道,“这件事本就和你无关,你已经受到惩罚了,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焦珞摇头说道:“姜小姐,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起来的,除非军督大人下令,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命令我起身,我只听命与军督大人,如今犯错在先,莫说跪在这里,就算要我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只听刘策的话对吧?”姜若颜说道,“那好,我这就去找刘策,让他立刻免除你的惩罚……”
说完,姜若颜就要步出衙门前往晋阳找寻刘策,却不想这时候,衙门外传来一声激荡的声音。
“军督大人到~”
衙门内外所有将士闻言,立马恭敬的站好军姿,迎接刘策的到来。
姜若颜闻听那阵呼喊也是微微一怔,随后站到衙门一旁,面色平淡地等候刘策到来,现在的她对刘策的气还未完全全消退,仍然带有一丝幽幽的怨念……
二十九 刘策……
……
在许文静、楚子俊的陪同之下,刘策踏步走入衙门之中,一旁的姜若颜见到刘策,忍不住想出声呼唤,却是硬生生止住了。
而刘策也瞥见了衙门一侧的那道倩影,稍稍顿足之后,继续望向跪在大堂中间跪伏在地的焦珞,踏步来到他跟前……
“军督大人……”一见到刘策等人,焦珞努力端正姿态,那虚弱的神情让楚子俊和许文静都不由蹙眉,眼神中都闪过一丝不忍。
“哼……”刘策冷哼一声,背对着焦珞说道,“焦珞,你可知罪?”
焦珞回道:“属下,知罪……”
刘策再问:“本军督如此处罚你,你可有不服?”
焦珞说道:“属下,心服口服……”
刘策眼神一冷,随后再问道:“滥用私权,擅自调动近卫军屠杀伤俘,按我军中条例又该当何罪!”
焦珞回道:“罪当斩首……”
刘策说道:“那好!来人,将焦珞拖出去,就地斩首!”
“不可啊,军督大人!”
府衙众人闻言,立刻跪了下来齐齐替焦珞求情,就连姜若颜也为之震惊不已……
楚子俊求道:“军督大人,焦珞纵使违抗军令,但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过他一命吧……”
许文静也说道:“军督大人,焦护卫对你忠心耿耿,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你排忧解难,求你给属下一点薄面,饶恕他这一回吧……”
其他将士也是纷纷替焦珞向刘策求情,显然都不愿意看到焦珞真的被砍了脑袋。
“军令如山,若人人都视军规如无物,那我精卫营将士又与各地旧军有何区别!”刘策依旧双手负与身后,背对着众将冷然说道。
“军督大人呐……”站在衙门口的卫稷也忍不住说道,“给本王一点薄面吧,虽说军令如山,但事出有因,也情有可原,更何况这两天两夜,焦护卫可是水米不打牙,跪在这里一动不动,他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事就算了吧,更何况据本王所知,那些个伤俘都是重伤患,根本难以医治,所以……”
“所以就能肆意调动军队对他们大肆虐杀对么!”刘策回身冲着卫稷怒吼道,“三千多条人命,他们不是流贼,不是胡奴,更不是牲口,是三千条活生生的人!跟你我一样都是站着会说话活人!你知道不知道!”
卫稷哑然失言,缩着脖子不敢再看刘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罢了……”
良久,刘策望了眼满地跪伏的将领,随后又望向焦珞,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
“既然是众将替你求情,就姑且饶你一命,现在开始你卸去一切职务,去后勤司养马吧,若再触犯军规,没人再保的了你……”
众将见刘策这么说,齐齐松了口气,看来焦珞的命是保住了……
“多谢军督大人不杀之恩!”焦珞重重朝刘策的磕了个头,随后在边上将领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就当姜若颜和众人觉得这事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刘策却再次开口说道:“此事主罪该算在本军督身上,都是本军督驭下无方才酿成这种悲剧,因此本军督决定,在三军将士面前自领一百军杖以示惩戒,子俊,速去召集三军将士到边城之外候命,由你亲自监督行刑!”
此话一出,整个衙门顿时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点,姜若颜更是惊的无以复加。
“军督大人三思!”楚子俊猛地再次跪了下来,大声吼道,“您身为一军主帅,身系全军安危,请收回成命啊!”
“军督大人,万万不可啊!”众将再次跪了下来眼含热泪苦苦哀求起来。
“本军督心意已决,莫要再谈,军法司,准备刑杖,半个时辰后本军督要在三军将士监督之下,亲受一百军杖!”
话毕,刘策不顾跪伏的众将,毅然大步踏出了衙门,任凭众将怎么阻拦劝诫都无济于事。
“刘策……”
姜若颜脸上早就泪雨梨花,望着刘策离去的身形,本以为他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对自己会这么狠,一百军杖什么概念,一般人打下来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而且错的是异常离谱,刘策这是在替自己受刑……
……
半个时辰后,边城之外火光闪耀,闻令而来的三军将士来到城外那临时搭建的高台边,肃立与星空之下,望着跪在上面的刘策,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而在刘策边上,许文静、楚子俊、卫稷、张昭通等人还在苦苦相劝,焦珞更是吵着想替刘策受刑,然刘策却静静跪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等待着杖刑来临。
众人见劝诫无用,只能叹息着走下台去,临行之际,张昭通拉过执行杖刑的军法司将士流着泪恶狠狠地嘱咐道:“下手悠着点,悠着点啊……”
见三军都已到齐,刘策向台下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姜若颜时,虎眼轻颌了一下,眼眸中温情一闪而逝,随后正色对军法司的人说道:“替本军督卸甲!”
军法司的人立马上前,帮刘策卸去身上铁甲和军服,刘策分明感受到卸甲将士的手在不停颤抖,那急促的呼吸是越来越重……
刘策望着眼前那名年轻的卸甲将士沉声说道:“记住,你们是军法司的人,是军队约束力的核心,不管是谁违反军法,都要一视同仁,别让本军督失望!”
那将士闻言为之一怔,随后强忍悲痛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刘策上半身健硕躯体展露在三军将士眼前时,底下三军眼睛都瞪的滚圆,这才明白刘策所言不是一句玩笑,姜若颜更是心跳加速,前日对刘策的不满和恨意此时全部化为了无限的担忧……
“三军将士听着!”刘策扫视着在场众将,大声说道,“军无法而不严,军不严而丧威,军丧威而失信,军失信则必亡,本军督触犯了军法,理当受此惩戒,尔等要以此引以为戒,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军士!
军士犯错,就应该要有勇于承担错误的勇气,不该逃避任何责任,更要严守军律军纪,时刻鞭笞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
底下众将鸦雀无声,怔怔地望着台上的刘策,他的话犹如九天梵音一般在自己脑海不断回荡……
“行刑!”
刘策大吼一声,随后闭上了双眼,身后两名执刑的士兵有余片刻,咬了咬牙,举起碗口粗的军杖重重打在刘策的背上……
“不要……”
听到军杖击打在躯体上的声响,姜若颜捂住嘴巴,眼角两行泪水如泻闸的洪水扑朔直下,怎么都止不住……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监督执刑的楚子俊望着刘策背部渐渐变得血肉模糊,报数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
然而刘策却紧咬着牙关,不动任何声色,任凭军杖重重击打在自己身上,他额头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一滴一滴落在高台的地板之上……
“刘策,你喊啊,喊出来会好受些,你倒是喊呐,别打了,别再打了……”
望着刘策忍受着痛苦的神情,姜若颜心如刀割,那军杖每一下都仿佛打在自己心田一般,好痛,好痛……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八十棍过后,刘策脸颊不住抽动,但依然死死咬着牙关,不发一言,看的众将士是心惊胆颤,就连许文静也早就泪流满面。
“刘策,别撑了,别再撑了……”
姜若颜望着军棍带起的一片血肉,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那可是自己的男人啊……
“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八……”
“噗……”
就在挨到第八十七下的时候,刘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不要再打了!”
“停!”
姜若颜的呼喊和楚子俊的声音同时在刑场之上响起,闻令的执刑将士立马止住了手中动作。
“刘策,求你了,别再让他们动手了,你会死的!”姜若颜再也控制不住,扑向高台想要上去抱住刘策。
“子俊,把,把若颜带下去,别,别让她上来,继续……继续执刑,还有……还有,十……十三杖,本,本军督数着呢……”
刘策望了姜若颜一眼,擦干嘴角的血痕,虚弱的说完这些后,取过早已备好的绢帕,折叠好后塞入自己的嘴中。
“刘策,刘策,别再打了,你真的会死的,若颜错了,若颜真的知道错了,剩下的让若颜替你承受吧,要打就打我吧,你们停手啊,刘策……”
面对姜若颜焦急万分的神情,刘策只是挺直身躯,死死咬住嘴里的绢帕,闭上了眼眸。
“刘策,刘策啊……”台阶之前,姜若颜被同样悲痛的卫兵给拦了下来不得寸进,只能瘫倒在地上,凄声痛哭起来。
行刑依旧在继续,一棍接过一棍的军杖依然重重的打在刘策身上,痛在姜若颜和众将士的心里。
“一百!刑完毕!医护队!人呢,赶紧滚过来啊,快啊!”
当最后一下军棍落在刘策身上后,楚子俊挥洒着热泪立马冲早已准备在一旁的医护队大声咆哮起来。
而刘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绢帕,单膝跪地,一掌死死托在地面之上,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倒下,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自己身为一军主帅绝对不能再三军将士面前倒下,哪怕伤痛缠身也是如此!
他推开前来搀扶的将士和医护队,傲然立在三军跟前,虽然现在自己十分的虚弱,十分的痛苦,但他依然要在自己的将士面前展现出最为骄傲的一面。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夜幕之下,三军将士齐声大吼起来,这一刻刘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军督大人?刘策?不错,你会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么?”
远处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皇甫翟,望向刘策的身影,喃喃自语了一声……
三十 以身作则
……
“吴医师,军督大人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危险?”
“说的什么废话?你去挨一百军杖试试有没有事?别挡道,赶紧给我让开……”
刘策伤痕累累的被医护队的人送回衙门内堂后,门口挤满了关心他的将领,各人是唉声叹气议论纷纷,不时摊手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当医护营三十七岁的医师吴仲珍从衙门出来后,守在衙门外的众将立马将他团团围住打听刘策的状况,惹的吴仲珍是一顿奚落谩骂。
要说军营里除了刘策之外,将士们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这些随军医护营的大夫了,毕竟出征在外难免都会有身体不适的表现,能给自个儿看病调理的也就是这些随军医士,必须要与他们搞好关系,久而久之,这些医士在军中的地位也随着将士们的追捧水涨船高,也变的有个性起来……
只听吴仲珍挥手对人群大声说道:“你们也都别杵在这儿了,又帮不上什么,都各忙各的去吧,放心吧,有我吴仲珍在这里,保证军督大人无性命之忧!回吧,别再给我添乱了,赶紧散了,有多远就滚多远,不想再看到你们……”
听吴仲珍这么说,众将也都安下心来,这吴仲珍可是医护营的医师,医术在整个医护营中都是首屈一指,就连叶斌都要甘拜下风,不然也不会成为随军医护营十二个医师其中之一,他说军督大人没什么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这些将士仔细想想,确实自己在衙门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反而会打扰医护营大夫的诊疗,便嘱咐几句各自回营去了,毕竟自己营内将士还等着自己去安抚……
众将走后,姜若颜红着眼对吴仲珍说道:“吴医师,我能去看看刘策么?”
吴仲珍回道:“姜小姐,军督大人现在高烧不止,在下建议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您也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呢……”
姜若颜闻言心如刀绞,贝齿咬着下唇,对吴仲珍说道:“吴医师,刘策是不是伤的非常重?”
吴仲珍叹道:“整整一百刑杖啊,得亏军督大人军伍出身且自小习武,身体异常健朗,若换做其他人怕是挨不到一百下早就非死即残了,
军督大人现在不单是皮外伤,连同内伤都十分严重,没两个月根本就无法下床走动,唉……
在下实在想不明白,不就杀了一些早就没救的重俘么?至于对自己这么狠么?其实在下和营内各医师早就建议早些解除那些重患的痛苦,可军督大人就是不愿意放弃,还特命人去隶阳四处寻找药材救治他们的命呢……”
“你说什么?”姜若颜闻言震惊万分,“刘策他在命人找寻药材给他们治病?”
“不然呢?”吴仲珍说道,“那些个伤患会活到那时么?只是出征之前就有军令明文规定,军中配制的伤药都要用在自己将士身上,军督大人自然是绝对不会同意拿将士以后安危去换那些伤患的性命,只好命人四处搜罗疗伤药材尽一份心力了,这不今天早上那些药材才运到……”
“刘策……”
姜若颜这才明白自己真的错怪刘策,心痛的同时感到深深的自责,自己前日对着刘策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一定很失望很伤心吧?
少时,姜若颜对吴仲珍坚定地说道:“吴医师,带我去见见刘策,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救治的,就在边上静静看着刘策就行,可以么?若颜求你了……”
吴仲珍想了想,点头叹了口气:“唉,好吧,或许这时候姜小姐在军督大人身边反而会更好一些,小姐稍待,等在下让人将煎好的伤药和绷带取来便带你去见军督大人……”
姜若颜对吴仲珍双手交叠捧腹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吴医师成全,刘策的伤就有劳了……”
吴仲珍忙拱手作揖回礼道:“小姐,在下可受不起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要让军督大人知道,还以为我在欺负小姐呢,放心吧,军督大人的伤势包在在下身上……”
……
衙门后堂厢房之内,刘策趴在床上,脸上冷汗直流,紧咬牙关忍受着身心传来的痛楚,
一旁的医士小心翼翼将一个瓷罐内的药膏用药勺取出轻轻抹到他背上到处都是刑杖过后留下的可怖伤口之上,看得边上静候的许文静是眼皮不住跳动……
良久,抹完药膏候,医士满头是汗的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药膏已经涂抹完毕,待会儿吴医师会替您包扎伤口,这期间您最好不要妄动,以免加重了伤势,在下先去熬药了……”
刘策闭着眼睛说道:“有劳你们了,时候不早了,也先下去去休息吧……”
“属下先告退了……”
医士拱手退出了房门,很快屋内就只剩刘策和许文静二人了……
见医士离去,许文静忙上前关心的问道:“军督大人,您的伤……”
刘策打断他的恭维:“少废话,隶阳各处士族的事安排妥当了么?”
许文静忙道:“军督大人放心,属下与您在边城碰面之时已经命人跟着那些士绅交涉,三日之内,谅他们也不敢不把钱粮取出来……”
刘策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还有呢?”
许文静又回道:“属下已经放出消息,说是打算举荐新的总督人选,由军督大人前往神都受封之时向皇上去提议,想必那些有想法的世家很快就会行动起来,属下断言,两日之内,这边城衙门的门槛就得换三块以上……”
一阵剧痛让刘策不由蹙眉抽搐了两下脸颊,等鬓间一滴汗水落下后,开口说道:“在总督人选确定之前,隶阳的士绅皆会对我讨逆大军百般讨好,在抵达涿州之前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至少我四万大军在这段时间内的粮草补给不是问题了……”
许文静点点头:“军督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也是佩服的紧,只是……”
说到这里,许文静微微蹙眉,对刘策又说道:“军督大人,您这又何苦呢?这一百军杖我在边上看的都疼,您当真无碍么?”
刘策冷笑一声:“无碍?许文静,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本军督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干的事每次都由我来帮你料后,今天若不这么做来给三军和你以示警戒,往后,本军督的威信也就大打折扣,这军法也就彻底废了……”
“属下知罪……”许文静低头行了一礼,“这一次确实是属下考虑欠妥,让军督大人如此遭罪……”
刘策说道:“其实就算没这件事,本军督也要压一压军中日渐旺盛的骄气了,隶阳一战势如破竹,三军数日间便覆灭了花逆,定鼎了隶阳局势,
这固然是好事,然而内中因此发生的纪律性问题也时有松散迹象,楚子俊、孙承所部本军督很放心,唯独张烈、张昭通麾下近两万人,
在大战初胜后,便开始四处招摇显摆,与各地降军和地方军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虽然细查之下也没有什么大的违纪现象,但骄纵自满的势头却是逾来逾强……”
许文静说道:“军督大人,您也太严了,两张(张昭通、张烈)将军麾下多是新军将士,此次获此大胜难免会有骄傲自满,还有,不是文静多嘴,这隶阳地方军也确实忒烂了些,
属下特别留意了一下,就那些个地方军,身上甲胄先不说,就算用的兵器也多是陈旧不堪,这要跟我军督府边军交战,不用正兵营的将士出手,光辎重队的将士就能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刘策摇摇头说道:“但不能因为这样就骄傲自满,不过打赢一些毫无斗志的叛军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其实许文静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毕竟大周地方军大部分还停留在兵器大于铠甲的思维方式,这主要是地方将领轻视将士的生命,仅仅将他们当成一个数字罢了,外加一套铁甲以现在大周铁价外加人力成本,都能买两甲士兵的刀枪,也舍不得下这财力去装备,大周人口众多,死了再召就是,像刘策这样如此注重自己麾下将士生命的实属凤毛麟角……
刘策继续说道:“这次河源之行,就是要将他们一个个历练成合格的老兵,首要就得做到自律,虽然他们都没触犯军规,然而已经在越线边缘徘徊,正好,本军督借你虐杀俘虏这件事给他们敲敲警钟,让他们知道军纪的重要性……”
许文静默不作声,他知道刘策所言都是真的,军中骄纵之气在这次花逆平叛过程中确实越来越严重,他身为军师谋士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但毕竟他们没有明着违犯纪律,实在不好插手处置,因为这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将士积极性,会对今后战力大打折扣……
许文静此刻心里真的是很佩服刘策,敢以身作则当着三军面自请一百军杖,瞬间就把这股骄气压了下去,也安抚了那些俘虏的敌军士兵,变相发生那种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让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性命会受到威胁,相信经过这件事后各营纪律方面会加强更多……
只是,也忒狠了,换他许文静绝对是做不到一百军杖面不改色,怕是挨上三五下就要嚎叫不止了……
“军督大人,属下来替你换药了……”
这时,门外传来吴仲珍的声音,刘策点头让许文静开门放他进来……
当许文静开门刹那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吴仲珍身后,居然跟着姜若颜。
姜若颜用眼神连忙止住许文静对自己行礼的姿态,然后望向趴在床上的刘策,眼里充满了忧色……
“军督大人,这药我自个儿新配制的,里面新掺了薄荷叶、冰片、红花等药材,您服下两个时辰内烧肯定退,属下先帮你把绷带绑上,忍着点儿……”
“那就麻烦吴医师了……”
吴仲珍检查完刘策的伤势后,便拿出绷带将刘策整个身体从胸口到背部给包了个严严实实,过程中刘策硬是没有发出半个字的呻吟。
包扎完后,吴仲珍又说道:“军督大人,用了我的药您不出两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
刘策说道:“三天,三天时间我必须要下地走动……”
吴仲珍闻言立马反驳:“甭开玩笑了,三天?绝无可能,军督大人,您就好好歇着吧,别逞强……”
“五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若办不到,你的医师资格也就取消吧……”刘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有办法的……”
“军督大人,您这不是为难我么?得,先等你的烧退了,这事儿我明天再回复,先走了,好好休息……”
说着,吴仲珍便告辞准备离开,而许文静也立马上前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属下也告退……”
刘策轻轻点头说道:“涿州的事你和情报司接洽下,早日拿出个方案,那边形势远比隶阳复杂,不可掉以轻心……”
“属下遵命,军督大人请您安心养伤,文静先退下了……”
话毕许文静和吴仲珍二人一起步出了房门,同时都对门外关心刘策的姜若颜点了点头,希望她好好陪陪刘策,毕竟这种时候,有个佳人陪在刘策身边照顾他,远比自个儿靠谱,至少也赏心悦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