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影子
一个是那个刘修平。在他的印象之中,此人之前便被他因剥夺那些妖血而身受重创,这等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感受绝对不好受的,就算不残料想也应该虚弱一段时日,更别提出去玩耍了。
可偏偏他就好好地出去了,还这么巧就能遇到一只隐藏在城里的妖魔!
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杜白是不信的。他也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是此人打算卷土重来,再修一次这非人非妖的不归路?
若当真是如此,那这次他是绝对不会再留此人性命了!
因为这样来看此人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更何况这种妖法对身心都是一种极度严重的损伤,很可能就会逐渐丧失人性变成纯粹的嗜血妖魔!
就算此人有正气护体,但这种自甘堕落的情况下,正气非但保护不了,反而可能会成为最终引爆的导火索。
总的来说,这个少年若当真走上这条路,便已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而第二点便是十三姑口中常提到的那个传说中的“仙人”。
当然这个仙人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从此次的事件中便隐约可以看出来对方必然是不怀好意。
虽然对方口中所说是为了保护百姓,但是杜白会信才是真的犯蠢。这符咒里面透出的不是正气或是仙气,反倒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邪异,似是暗中聚集着阴气,寻常人带在身上可能就会连续几天做噩梦并体弱多病!
指望这东西去保护百姓,不如去相信一只老虎会去牧羊更实际一些。
“如此看来,这里面的确是有古怪了。”杜白思虑道,暗自留意了几分。
只是可惜,询问对方具体计划的实施地点时,十三姑却闭口不谈,似是有意不告诉,这让他有些可惜。
“时候也是不早了,我还要早些回去准备那些符咒,杜公子虽说有正气护体,但到底只是凡人之躯,难免有一些妖魔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还是不要轻易犯险的为妙。”
十三姑一边如此意有所指地劝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杜白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想要喝一口,却发现已经凉了。苦笑一声缓缓放下茶杯,待抬头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时,无意中注意到一点,顿时浑身一震,瞳孔猛地缩紧!
只见那十三姑背后落在地上的影子与她走路的动作并不一致,且漆黑如墨似是水纹一般微微扭曲,就仿佛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隐藏着随时可以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爪一般!
但对于寻常人而言若是不去注意它的话便没有任何的异常,一旦去仔细观察,就会如同凝视着无底的深渊一般,给人无形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有什么东西附身在她身上了?!”
杜白一惊,刚才自己与她畅聊了这么久,竟是根本没有察觉到!
这仅仅是回想一下,便着实令人后怕不已!若是对方对自己有敌意,自己岂不是很可能中招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对方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身怀正气,那么就不敢主动对自己出手,甚至还会主动避让并隐藏起来。这也许正是对方这段时间如此安稳的主要原因。
而对方有意隐藏在十三姑的影子里面也间接说明了这一点。毕竟可以依靠着十三姑一直以来的身上的不祥气息来隐藏自身的存在,以至于没有仔细观察的杜白不知觉间便忽视了这一点。
“难不成……这便是那十三姑口中的仙人的手段?借此来窥探这边的情况……”
杜白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那十三姑逐渐走远。
“这么想来,或许对方刚才没有告诉我妖魔的所在地可能也是在那仙人的影响下的反应。毕竟自己身怀正气,稍有意外就可能会影响对方的“进食”……”
“若是这位“仙人”真打算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那还真是有些麻烦啊……”
他起身结账出门,尽快赶回到了苏家,并拿出了佛骨开始魂魄出窍。
当然并不是想要立刻去找那“仙人”硬碰硬,而是来到了那官府的位置,找到了那两个还在这里暂时停留的和尚。
在他看来,自己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有些事情交给这些正道人士去处理即可,自己没必要非得所有事都包揽着干。
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不如去陪老婆逛街过日子。
这两位和尚见他现身,立刻便是起身欲要跪拜,不过这些礼仪都被杜白省去了,并告知了他们一些事情的线索:“我发现近日城内出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如贴在各处的角落的符纸。这可能便是那妖魔的阴谋诡计!你们二人便去处理一下,但需小心为上,以免对方反咬一口。”
两人听闻后自然是牢记心中,看着那“活佛”金身逐渐消失在空中才缓缓起身,面露思虑之色。
“师兄,活佛所说的莫非便是之前所提到的那只大妖魔?”那怀胜禅师带着几分惊喜地问道。
他们可还记得之前杜白所找的借口,将那个能与活佛缠斗的大妖魔给牢记心中。他们这次会特意在此停留许久而没有回寺庙,正是心存着几分心思,想着虽然自己佛法低微,但在活佛降服那妖魔的过程中或许也能帮上什么忙。
只要自己能提供一些帮助,或许也能让活佛对自己二人高看一眼,若是可以赐下一场讲经法会,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就算只是能让自己跟在其身边学习片刻,或许也会使自身佛法更精深一些,受益匪浅!
二人因此而有意在此逗留一段时日,如今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等到机会了!
怀鸿大师微微点头,眼神几分深沉凝重,似是有些特殊的明悟一般:“这位活佛前辈如今定然处在与那妖魔缠斗的关键时刻,片刻也不能分身,所以才需要我等二人来处理这些小事。或许也是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想看看我等二人对于佛法的理解程度。”
“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必然不能出任何差错,要做到最好!让活佛看看我等的决心与毅力,只有这样,他才可能传授我等高深佛法……”
第三百零一章 灯谜
“原来如此,不愧是悟性最高的师兄,竟然能够揣摩出活佛的念头来!”怀胜禅师闻言方才恍然,看着师兄那广阔的胸襟以及悲天悯人的神情,不禁自叹弗如,除了对师兄更加佩服之外,对那活佛也是愈加敬重。
若当真是如此,自己定要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不让活佛对自己二人失望才行!
……
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和尚去处理之后,杜白也就暂且放松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那两个和尚实力比自己还要稍弱一些,不过那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外挂有点太多了,不仅是鬼王和正气甚至还有佛骨,三者相辅相成,若是全力发挥,实力几位强大。
这两人对上寻常的妖魔实力还是不错的,不然之前那只蜘蛛精也不会被逼迫到四处逃亡了。
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那个假借“仙人”之名行妖魔之事的幕后黑手,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在其中。
不过这些都留到之后去说吧。
今天晚上,他希望可以陪着苏婉妙一起好好享受这次的灯会。
……
时间很快便到了夜晚时候。
天色已然昏暗,只是外面街道上却依旧亮堂如同白昼一般。哪怕还在苏府里面,也能隐约看见外面灿烂五彩的光芒。
夜晚的灯会已经开始了。
“姐姐,我们快些出去吧!晚了可能就赶不上好位置了!”苏芷柔虽然中午已经出去过一次,不过依旧很是期待,刚吃完饭便是撒娇地催促道。
毕竟这种灯会,白天与夜晚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好好好。”苏婉妙笑道。
白日的事情终于忙完,现在算是得了几分空闲,可以稍稍悠闲地欣赏一下这美丽的夜景。
当然实际上以苏家的地位也不会出现没有位置的情况,只是如此说说而已。
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苏芷柔和莹儿首先上了马车,就在苏婉妙在丫鬟的牵扶下要上车的时候,杜白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娘子,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
“走?”苏婉妙一怔。
“对,坐马车虽然不必自己走,却也少了一些乐趣不是么,难得的机会,不如一起走吧……”他点头笑道。
苏婉妙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浅笑点头:“也好……”
“那莹儿也一起陪着去吧!”马车里钻出一颗小脑袋,正是小丫头莹儿高兴地举手提议道。
只是马上,身后的苏芷柔便是伸出手来将她嘴捂住强行拉回马车里,一边对杜白眨了眨眼睛,一边笑嘻嘻道:“不!她不想去!姐姐,你们两个慢慢走吧!车夫,启程吧!”
“唔嗯……”
马车里传来莹儿挣扎的声音,却被苏芷柔强行压了下去,随着车夫挥动鞭子驾驶马车缓缓走远,隐隐约约能听见传来苏芷柔故作老气的教训声。
“你是笨蛋吗?姐姐他们两个人甜甜蜜蜜,你跟去做什么……”
莹儿则是委委屈屈地支吾了两声。
苏婉妙显然也是听见了这些话语,雪白的面庞不禁染上几分红晕,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杜白,见他也是含笑看着自己,又是有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芷柔这丫头……”
“走吧,她说的也没错。”杜白却是主动牵起她的手,感觉到柔滑肌肤中传来的几分凉意,更是握紧了些许。
“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啊……”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灯会比之现代的那种恢弘壮阔的场景自然是要稍差一些的,但却有一种这个时代独具的江南小调般的温馨。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过人来人往喧嚣的街市,望着两边一排排的灯笼,时而看着身边因为拿到了糖而高兴蹦跳着走过的孩童,两旁的楼阁上隐约传来喝酒吃饭的说笑声,两人相视而笑,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
走了一阵,恰巧前方有猜字谜的活动,两人便也顺便去凑了个热闹。
这活动据说能猜对字谜的便可以领一盏小灯笼,似乎有点意思。与那些写在街边灯笼上的字谜不同,这是商人自己办的,为的或许也就是来吸引一些客人,以字谜为引倒是少了些铜臭味,多了些雅趣。
不过这个难易也是相对而言的,如同杜白这种有学问之人或许就简单一些,而周围那些衣着平凡的普通大众或许大字也未必认得许多,来这里围了一圈也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就在杜白两人走过去的时候,便是瞧两个书生正站在那摊子前,似是正在皱眉苦思,看来这灯笼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了。
“这位公子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我这里的灯笼可都不错。”那摊主笑眯眯道,“便是猜不出灯谜也无妨,这些灯笼也可以用钱买的……”
杜白的目光扫过其手边的一排灯笼,描绘的都是颇为可爱的类型,应该挺讨小孩子或是少女的欢心,其实一开始他也是被这些给吸引过来的,看来这摊主还真有些商业头脑。
恰在此时,旁边那两个书生似乎始终猜不出来而放弃了,索性便掏了点银钱买了两个灯笼,应该是要回去送人的。随后他们倒也没急着走,显然也是看见了杜白两人,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
这摊主出的字谜都有些难,自然也是期待看到后来者和他们一样失败的景象,这样心头才能平衡一些。
杜白没有在意他们,只是指了指旁边一盏颇为精致的小花灯道:“这灯笼我要了,还请出题吧!”
“哈哈,公子倒是颇有自信,好,请看题。”摊主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毕竟今夜已经有许多说大话的人败在他手上了。
杜白接过纸条,简单扫了一眼,上面共有三道谜面,只有三道全部答对才能拿到灯笼。
第一题:“四面山溪虾戏水”。
第二题:“南望孤星眉月升”。
第三题:“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苏婉妙也是看了一眼便皱起了柳眉,思索了一下却也没有结果:“这题目有些难……”
她竟是一个也猜不出来。那相公会不会也觉得为难?若是他当真喜欢这灯笼,倒不如自己先出手将其买下来罢了……
摊主则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显然也是猜到了两人的难处。毕竟仅仅一道的谜语就可以难道许多人,更别提这三题连上了!
只是就在苏婉妙犹豫着欲要开口的时候,却注意到杜白依旧一副平静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为难,便是下意识没有开口打断。她决定还是相信杜白的选择。
很快,杜白便胸有成竹地提起了笔,寥寥几笔在纸上写下了谜底,转交回了有些惊疑不定的摊主。
“请看一下,不知我答得是否正确?”
“哦?”
摊主有些惊奇地接过纸来,低头仔细看去时,眼睛慢慢地瞪圆,俨然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第三百零二章 糖葫芦
“第一题:思;第二题:庄;第三题:井。”
全对!
“厉害!”他收起纸条,倒没有生气,反而给杜白竖了个大拇指,笑道,“今日公子还是第一个成功的!这花灯便是公子的了!”
微笑着,杜白接过那花灯提在手中,牵着苏婉妙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走远。
“相公怎么忽然便想起要这花灯了?”待走远了一些,苏婉妙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杜白微微摇头,忽而伸手将那盏花灯的握柄递交到她的手中,半是玩笑道:“怎么样,相公我很厉害吧,这是为娘子你赢来的礼物!”
“厉害!”苏婉妙有些讶异地接过花灯,旋即明白过来点头道,“相公你自然是最厉害得了!毕竟之前还写过那么美得诗词……”
说起来,她想起一事,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抿了抿嘴,似是回忆一般浅浅一笑:“当时相公你说要随身带着,我可一直都带在身上呢……”
夜色与灯火的交相辉映间,她那略带几分羞怯与甜美的容貌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带在身上便好。”
没想到当时的一句话会被她记得这么久,这也让他心生暖意。
“对了!”
在看到路边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杜白上前拿了两根,一根递给了她。
“这个……是小孩子才会吃的。”苏婉妙一手提着花灯,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摆手,只是目光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看起来色泽很诱人的冰糖葫芦。
心中也有些疑惑,她总觉得今夜杜白似乎是将她当做是小女孩一般照顾了,无论是花灯还是糖果,都是如此……
“你其实也想吃的吧。”杜白微微笑道,一边将另一支塞入自己嘴中,“不用怕别人笑话,要笑也是先笑我。”
看到他似是故意扮丑的模样,苏婉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点了点头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冰糖葫芦放入口中,顿时一股酸甜的味道便是顺着味蕾传遍全身,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大约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苏家还不止这么几个人,自己的爹娘还在。依稀记得自己坐在爹爹的肩头,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满是期待地望着那灿烂的花灯,那时的滋味似乎与如今颇为相似,似乎还能感受到曾经爹娘温暖的手心……
但自变故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像那般自由地出去看过灯会,至多是由爷爷带着,作为苏家的下一代当家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似懂非懂地看着远处几乎连成一片的璀璨灯火。
而冰糖葫芦的滋味,再也不曾尝到过。即便是后来爷爷全权交付由自己当家,却也更也没有了时间去抽空回忆儿时的童趣。
如今物是人非,再次尝到冰糖葫芦依旧是那般味道,陪伴在身边的人却已经变了。
但……
她回忆着杜白带给她手心的温暖,心中的伤感稍稍淡去,转而生出几分感动。
……
如此走走停停许久之后,二人终于走到了此次灯会最关键的地方,也即是元阳城内最大的酒楼处。
这里是县令大人设宴招待那位从京城下来的大人物的地方,元阳城内有名有姓的大家族的子弟基本都会来参加,包括其他诸多有名的文人才子也会在今夜汇聚在这里,既是宴会,也可以算作是一场争相竞技,争取在那位大人物面前露一手得到关注的比试。
而在这里,相应的也会有许多清倌人或是名妓到场作表演乐曲和舞蹈,以免全是些那些书生的文绉绉的诗词而显得太过无趣。
之前杜白便是听月凝姑娘提起过,她今天也是受邀来到了这里。这次似乎是县令大人亲口下令,所以也一时推拖不得。
此时,门口还陆陆续续可以看见许多穿着青衫的文人书生说笑着进出,隐约可以听见他们所谈论的无非就是最近是否有偶得一些佳句妙词,或是读书的感想之类的。偶然也有谈论起有幸瞥见花魁的真容的,感慨果然是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令人倾心不已……
而苏婉妙的出现也是引得许多人侧目观望,毕竟这等几乎可以比拟花魁的美人可不是寻常能看见的,尤其是几个似是外地来的书生更是看呆了眼,险些前脚绊倒后脚跌个踉跄。
只是就算看得心动不已,在注意到这等美人身旁的杜白时,也是不由得哀叹一声名花可惜已有主了,也不好再做叨扰。
而杜白则是有些敏锐地注意到,当苏婉妙踏入这酒楼的门口之后,身上的气质似是有些变化,少了先前的甜美可爱,多了些认真和英气,原本温婉的眼神也是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似乎婉妙在短短时间里便从一个邻家女孩变成了事业有成的女总裁,气质跨越极大,以至于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当他看见酒楼内部的摆设与人员时,很快便意识到了原因。
只见整个酒楼的一层原本的招待客人的桌椅都已经被搬空,转而留了几道半遮半掩的屏风以及一片留给舞女们表演的空地,而再四周则是排列了几排椅子与小桌,应该便是留给那些书生才子们吟诗作对用的,此时那里已经坐了许多文人,正在细语交谈。
而在正对的二层包房,也就是观看舞曲最好的位置,可以看见已经摆了台子,应该便是留给县令以及那位大人物观赏的,只是目前为止都还不曾现身。
关键的便是二层旁边的几个包房是留给元阳城内几个有钱有势家族的。除了苏家之外,一眼便可以看见两边同样显眼的盛家几个长辈,还有便是刘家。
只见刘老爷子带着几个刘家的子弟正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其房间内,虽然苍老但是侵略性不减当年的目光正注视着从门口进来的每个人,尤其是当杜白二人出现时更是如此。
那目光之中不仅如鹰隼般锐利,更是隐隐带着些仇恨的意味,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杜白二人早已千疮百孔了。
也难怪婉妙的心态会突然变化,毕竟是遇上了多年的老对手了。若是换个场合,双方带人掐架杜白都不会怀疑。
当然,不管如何他都是站在苏家这边的。
第三百零三章 碰面
“不用担心。”想到这里,杜白再次牵住苏婉妙的手,轻声道,“有我在。”
苏婉妙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咬嘴唇,缓缓点头,不再望向刘家的方向。
只是她在走上楼的时候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以至于碰巧遇上了一个负责端茶的侍女时还不慎与她撞了一下。
虽然万幸没出大事,但若非是杜白牵住她的手,恐怕她还要摔一跤不可。
杜白刚想责骂那个没有避让开的侍女,却被苏婉妙拦下,她微微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用怪她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有些紧张,但是现在好多了……”她重新展颜浅笑道,“有相公你在身边,相信不会有人能再伤害到我。”
“嗯。”杜白紧紧牵住她的手。
而此刻的楼上,刘老爷子看着那杜白二人的身影上了楼之后方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冷冷地哼了一声,手指轻点木椅的扶手,虽然没有回头,但身旁负责侍奉的刘家族人都十分清楚是对自己等人说的。
“你们要记着,那苏家如今只剩下这苏婉妙还在强撑着门面,看似仅仅一个女流之辈,但这丫头心眼多着,且与我们有宿怨,难说我们刘家最近出的许多事情是不是有她在背后动手脚。”
“所以,以后遇上她小心一些,不要小瞧了她。但若是能抓住苏家的把柄或是什么线索,我自当有重赏!”
“是!”
几人赶紧答道,望向那苏家包房的眼神也是各异,只是贪婪之色居多,究竟是否有将对方看做是同等的对手而警惕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对了,修平那孩子还没来吗?”刘老太爷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
身后一人急忙答道:“修平之前曾说过,今夜与画舫的一个名叫素玉的女子有约,所以来不了了。”
“画舫的女子?”刘老爷子微微皱眉,不禁摇了摇头,“到底只是个年轻人,还是贪恋美色的年纪。等他回来了与他说明了,那等女子一时风流便罢,将来是入不得门的。”
“是!”那人立刻应道。
“只是可惜了今夜这好机会……若是能在那人面前展示一下修平的过人文采,或许会被看中而提携一把……”刘老爷子叹了一声,便也没有再说起这些事。
而此时,杜白与苏婉妙二人一起从楼梯上走了上去,其间路过了盛家的门前,杜白下意识扫了一眼,可以看见里面坐着几个年长的男女,但不见盛云庭的身影。
想来也是,那家伙可是最讨厌这种环境的,若不是拿到架在脖子上逼着来,料想是应当不会过来的,这时候八成正在家里一边陪着那小蜘蛛一边努力读书吧。
苏婉妙与这几位盛家的长辈显然也是熟悉的,两家的关系比之对那刘家毕竟是要好得许多,便是亲切地唤了几声“伯父伯母”,杜白也是跟着一起问候了一声,得来了笑脸的回应。
除了刘家之外,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等到了苏家的房间前时,屋子里几个侍女已经等候多时了,而听到声音的苏芷柔便是迎接了出来,笑嘻嘻地从杜白手中抢走了苏婉妙的手,紧紧地挽着。
“姐姐,你们怎么这么磨蹭呀,再晚一些正戏都要开始了……”
她所说的正戏便是歌舞的表演以及众多书生作诗词了,这也是许多人所翘首以盼的。
这酒楼今夜不仅仅是这些权贵,还有许多平民百姓若是花些钱也有机会进来一看,只是没有座位的他们只能站着而已。
“还没那么快呢,你看县令大人都还没过来……”苏婉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禁笑道。
的确,不知是不是中途有了些意外,以至于那两位此次宴会的真正关键人物至今还没出场,据说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只是目前还未见到回来。
“我才不管,姐姐你们肯定是玩得忘记时间了。还有这盏花灯,好漂亮啊!”
苏芷柔娇嗔地轻哼了一声,目光转而却是落在了她手中的花灯上:“姐姐,借我看看好不好嘛!”
苏婉妙自然是拗不过她的,也只好将灯笼借她看一看,一边有些无奈地嘱咐不要弄翻了,一边回头看向杜白,几分歉意地一笑。
毕竟这是相公送给她的礼物。
杜白微微摇头表示没关系,一边下意识转头往外望去,恰是望见了对面房间里的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月凝姑娘……”
他不禁一怔,立刻便是回过神来,想不到这位置竟然如此巧,她便是在苏家的对面房间!
月凝姑娘此时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副古琴似是正在轻轻试音,身旁两个侍女正在帮忙。大约是心有所感,她动作微微一颤,旋即抬起头向这边望来,待瞧见了同样看着她的杜白时不禁愣住。
显然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不过待她看见杜白身边另外的几个女子时便是反应过来,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嘴似是说着无声的话,若是没猜错大概便是“杜公子别来无恙啊”,让杜白心觉有些好笑。
这时候身旁的苏婉妙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对面的月凝姑娘,微微一怔后却只是浅浅一笑道:“那便是画舫的花魁了吗?果真是绝色美人呢……相公,等会儿要不请她过来坐坐吧。”
说着,她抬眼含笑望着杜白,仿佛兴趣盎然的模样。
但这话一出口,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试探的意味以及一股醋味了,满满的危险感,杜白可不傻。
他识趣地摇了摇头道:“这便不必那么麻烦了,人家今夜也应该颇为忙碌,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看表演吧。”
但就在这时,他却是注意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一股邪恶的妖魔气息!
只是这股气息实在是太淡太过微薄,若非是身上的正气对此气味极为敏锐,恐怕都可能忽略过去!而对面的月凝姑娘似乎便没有丝毫的察觉,依旧在认真地调试着琴弦。
“有妖魔!”
杜白浑身一震,立刻警惕地打量向四周,只是环顾一周后却并未发现可疑的人或物。
“不在这里……在外面!”
第三百零四章 气息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向外望去。
窗子的底下是一条同样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盏盏用绳子串起来的花灯悬挂在半空中,从上方望去也是有一种特殊的美感,颇为炫目。
但却是一定程度上遮挡了他的搜寻线索的视线。
好在凭借着正气的感应,他不用过于依赖有限的视力,很快便是找到了所要找的目标。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正缓缓在人流中穿梭的身影时,瞳孔却是不禁猛地一缩,面上流露几分意外之色。
“是她?!”
竟是白天刚见过面的十三姑?!
然而此刻再看去时,对方的神态与动作却似乎与白日时有了极大的变化。
若说白天时候,她虽然气质阴沉一些,但至少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只是稍微古怪了一些。但此刻,远远便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却已经几乎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阴毒,诡异,嗜血,残忍……
种种不好的气息都如同一条条无序的线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杂乱无章,却又是相互增益,使得那种令人下意识便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气息愈发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杜白不禁皱起了眉头,旋即便是想起了之前所看到的她的那粘稠罪恶如同深渊一般的影子,心中一动,急忙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即便是身处在灯火璀璨的夜市之中,她的脚下竟然也看不见任何的影子,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吞噬掉了一般!
而周围的人却是置若罔闻,哪怕是刚刚擦肩而过的路人,也是一边说笑一边走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
不过和那么浓重的阴气接近之后,那些附近的路人回去之后恐怕也要生一场病,难受个两三天不可。
“已经被那个所谓的“仙人”给彻底被附身了!”
他很快便得到了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心中不禁一沉。
他对于这所谓的请神术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不太清楚若是被自己所请的“仙人”给占据了身体之后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甚至此刻连那十三姑究竟是否还活着,杜白也无法判断。
毕竟此刻十三姑本身的气息已经基本消失,留下的只剩下那具被外来者占据了的身躯以及那邪恶的气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杜白所感应到对方的出现。
看着对方微微摇晃的脚步在人群之中穿梭似是越走越远,他的心头微微沉了下来,不禁有些气恼,在心中暗骂两声:“那两个和尚这时候跑哪里去了?亏自己还信了他们一回,交由他们处理这些事情!现在看来可还真是不靠谱的家伙!**oss都跑到这里人堆里来了,那两个家伙竟然还一无所觉!”
只是骂归骂,杜白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鬼知道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此刻或是稍后会做些什么。若是在这种节日、人群正是密集的时候突然爆发,大肆杀戮,那死伤恐怕就不可估计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而遭难!
若是能阻止惨剧的发生,他还是决定要出手的。
与婉妙说了一声突然有事要处理之后,杜白便是匆匆下了楼,出去追向那十三姑所离去的方向。
知道杜白肯定是去忙那些鬼怪之类的事情去了,虽然没有阻拦,但苏婉妙难免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想要跟着过去帮助他,但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去了恐怕也只是添倒忙而已,不禁又是犹豫。
恰抬起头来望去,看见对面的月凝姑娘也是不知何时停下了调琴的动作,似是正出神地远远望着杜白离去的背影,不禁心情有些复杂,轻轻咬了咬嘴唇,却并未出声……
而在这时候,可以看见酒楼的门外簇拥着走进来了几个开路的官差,随后便是姗姗来迟的县令大人以及几个不曾见过的人。其中那个头发花白却依旧腰杆挺直气质不凡的老者,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眸里带着阅尽人生般的智慧,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几分无形的威严,或许便是那位京城而来的大人物了。
在四方众人各色目光的瞩目下,今晚的宴会此刻正式开始了!
……
此刻,街道夜市上。
出于谨慎,杜白并未急着去追,而是先四下望了一眼,找到一个卖书画的摊子,上前用一些银钱换了一碗墨水之后,这才重新追了上去。
他的动作并不慢,理应很快就能追上那步履蹒跚的十三姑。
然而对方看起来步伐很慢,但移动的速度确实诡异地快,似是普通人迈一步的功夫,她已经向前了四五步的距离,且无视了周围有些拥挤的人潮,不禁令人有些惊异。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杜白锻炼身体也没落下,脚步也是极快,花费了一些功夫终于是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十三姑!”
他喘了喘气平复刚才奔跑后的劳累,望向面前这个始终低着头走路的中年女子,低声喊道,并暗中准备好正气与佛骨,以防对方随时可能的出手。
话音落下良久,对方却不见任何的回应,杜白也不急,静静等候,只是心中更加警惕几分。
终于,她开始僵硬地抬起头来,而她的脸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惨白几乎没有任何血色,一双仿佛是拼命睁大了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占据了极大的部分,仅仅只有些微的眼白留存,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
“是杜公子啊!可有要事?”
她的声音比之平时更加嘶哑阴沉,就仿佛是压抑着本性的野兽一般。
杜白对自己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心中暗叹一声,转而道:“实不相瞒,其实在下对于你的神奇的请神术颇为有兴趣,不知可否与我细说一番?”
“你想了解请神术?”“十三姑”冰冷的眼神缓缓扫过他,微微摇头道,“不可。此乃我家祖传的秘法,岂能随意告知他人,杜公子还请放弃吧。”
“这样么……”杜白似是斟酌了一下,面上流露几分遗憾,尽管实际上他早已猜到了对方的回答。
但他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拦着她的去路
第三百零五章 阵法
“那还真是可惜。但在下其实对您过去那些斩妖除魔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只是上次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详细听一听,此刻还想劳烦十三姑满足我的这些好奇。”
十三姑再次看了他一眼,又是摇头:“我此刻还有急事,若是还有机会见面,不如下次再说吧。”
说着,她便想要绕过杜白继续走,然而他却再次伸手拦下她。
他微微笑道,仿佛是在故意挑战她的耐心一般:“且慢,那不妨和在下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急事吧,兴许在下还能帮得上一些忙呢?”
“你帮不上忙!”“十三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隐约变得几分不善,“还请杜公子快些让开,莫要再耽误时间。”
她也不是傻子,此刻隐约也是看出来了对方似乎是有意在纠缠她。语气间更带着几分凶狠,仿佛已经有些压抑不住那深藏的本性。
“哎,你不说一说,怎么知道在下帮不上忙呢?”杜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忽而随手丢下手中那碗已经一路洒完了的墨水,轻轻打了个响指。
旋即,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便是消失不见,整条街道只剩下空中微微摇曳的花灯,以及空荡荡商铺,还有就是处在街道正中间的两个人。
微风吹过,地上些许残余的纸屑缓缓飞起又是慢慢飘落,落在杜白的脚边,却是穿透而过。
“好了,闲杂人等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若是有什么不可被别人听见的事情,在这里但说无妨哦!”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笑道。
“这是……阵法?!”
“十三姑”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野兽般危险,冷冷地扫过周围一圈,最终目光回到面前的杜白身上,却又仿佛是穿过了他望向不知名的远处,声音喑哑。
“倒是挺识货的嘛。”
杜白嬉笑一声,点了点头。
从鬼城里面学习来的阵法可不是白学的。有能建立起那鬼市一般庞大规模的阵法,自然也有这种可以分割开一块独立空间用于制服敌人的阵法。
当然受限于材料和自身这具凡人身躯的限制,真正的分割空间肯定是做不到的,不过这等算是小小障眼法的手段还是没问题的。
至少可以限制这妖魔一段时间。
“你究竟是谁?”
十三姑发现自己似乎是看错了面前这个书生公子,本以为只不过是个身怀正气并对鬼神之事有些好奇的凡人,只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仅仅是如此。
“我么……只是个兴趣使然又心怀正义的书生罢了。”杜白轻笑一声,旋即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变得些许尖锐,“我更感兴趣的倒是你究竟是谁呢?”
“以“仙人”之名行妖魔之事,如此卑鄙无耻还不敢见人还是第一次见。你的名号不妨报上来听听,兴许我还认识也说不定。”
“呵……”“十三姑”显然没有要和他细说的打算,且也不会相信他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书生的鬼话。废话,一个普通书生会使用这种复杂的阵法,而且是在自己没有丝毫察觉下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还不如去相信母猪会上树更靠谱一些。
她冷笑一声,面目顿时变得狰狞了起来,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身子微微一缩后便是猛地向前一窜,伸出的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向面前的书生的胸膛,手指绷得笔直,紫黑色的筋肉暴起,可见力道之可怕。
若是落实了,定然能瞬间捏爆其心脏,不留任何生机!
“给我死吧!”
目露残忍的阴狠之色,她不打算与其废话,径直动手!
几乎是眨眼之间,其指尖便已经穿透了其胸前的衣裳,然而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的阻隔的触感,仿佛只是穿过一层薄薄的空气一般。
又仿佛是打到了一片烟雾,当她穿透而过的瞬间便是将其彻底撕碎,四裂的其残象如同水纹一般慢慢飞散,消失在其眼前。
如今,整条街道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再无任何的声息。
“障眼法?”
她冷哼一声,警惕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
她能感觉到那个书生就在附近埋伏着,气息不曾走远,只是一时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那杜白有些讨厌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在你选择说实话之前,不妨就在这里先待着吧。”
“该死……”
“十三姑”面色顿时愈加阴沉了下来,冷冷地望着这前后皆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时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而此时的画舫之上。
这种时候的画舫显然要比寻常时候要冷清了许多,毕竟节日时候妈妈也是开了几分善心,有许多的姑娘都在今晚选择结伴出去逛灯会了,而像是那些有名气的姑娘如花魁则是被请去参加了县令大人的宴会,相比之下,画舫就少了许多人。
只是这种时候却有一人没有离开。
只见无人的廊道间素玉姑娘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似是抓着什么护身宝物一般不敢轻易放开。
她一步步地往前移动着,直到安全来到了月凝姑娘的房门前才稍稍松了口气。尽管是为了“斩妖除魔”之类的正事而来,但刘公子多次叮嘱莫要被外人发现了踪迹,所以她不希望碰上其他人。
尽管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等人明明是要消灭这只妖魔,是做大好事却要如此遮遮掩掩,告诉其他人甚至告诉官府得来更多的帮助岂不是更好?而且这样子还能彻底解开月凝姑娘的丑陋的真面目,使此次的花魁选举再无任何的意外。
但刘公子既然如此说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
自己只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即可,一定会成功的。
她给自己鼓了劲之后,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以平复过于紧张不安的心情,方才伸手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推开门之后可以看见的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妖魔洞穴,也没有可怕的尸体残肢,更没有遍地的鲜红血肉,有的只是一个清新淡雅的普通房间。
墙上挂着几幅花草的山水画,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精致花瓶,里面插着两枝正在盛放的花朵,尽管不算多么美丽,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别的便再无什么奢侈的装饰。
第三百零六章 发现
这副朴素景象显然与房间的主人一位众星捧月,身价千金的花魁实在是相距甚远。
当她踏足房中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馨香,仿佛只是置身于其中都能心旷神怡,放松心情,颇为舒适。
与其说这里是什么妖怪的寄居地,倒是更像普通少女闺房,是许多外面的男子所求而不得的圣地。
这一点,其实倒也不算是太过意外。毕竟那妖魔既然选择在人间潜伏,自然也不会在表面上做得太过,但谁知道对方暗地里究竟吃过了多少人呢?
想到这里,素玉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慌乱地左右望了一眼,生怕从哪里突然跳出来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好在,依旧是没有任何人影的痕迹。
她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加快了几分动作,要赶在别的姑娘回来之前完成刘公子交给她的任务。
她摊开来一直紧握的手心,里面是几张黄褐色的符咒,只是上面的墨水却是鲜红如血,不似是普通的朱砂。
而她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几张符贴在这房间的角落里。
……
约莫片刻时间后,一个从外回来的姑娘恰好经过了月凝的房前,却是意外看见素玉正从里面出来,正轻手轻脚地合着门。
“素玉?你怎么从月凝姐姐的房里出来?”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旋即她便瞧见素玉浑身一震,仿佛是做贼被发现了一般,待回头望向她时,小脸更是有些泛白,眼神躲闪,一看便是心中有鬼的模样,更是让她心生怀疑。
“没什么……只是……只是恰巧琴律有些不懂的地方,想来请教一下月凝姐姐……”素玉结结巴巴道。
“月凝姐姐不是下午便出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会了吗?你不知道?”那姑娘又是问道,怀疑的目光扫过素玉的手脚,但平日里看她也似乎并不是那种会小偷小摸的人。
“嗯……刚知道。”素玉察觉到对方的审视,心虚地低下头,转身逃离般地向外走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心里有鬼?”那姑娘喃喃自语道,不禁微微摇头。
这事于情于理还是要等晚些时候月凝姐姐回来时与她说一声的,毕竟素玉刚才的行径的确是可疑。
此刻那酒楼之中,宴会也已经正式开始。
一楼中心处六位身材曼妙的舞女都身着着一袭红色纱裙,在渺渺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跳得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若是比起那位花魁还是要稍差一筹。
不过可惜的是今夜似乎是看不到月凝姑娘的舞蹈了,她以身体欠恙的缘由致歉,转而以弹琴作伴。
原本县令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当听到她的那悠悠琴声时却是又改了念头,怒气稍稍平复。
不得不说这位花魁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不仅是舞蹈,便是琴艺也是如此超凡,使听者情不自禁间便会沉浸于弹奏者的心境之中,仿佛眼前便是一抹清澈的山泉,在石缝间穿梭的水源发出清脆纯净的声音,远处还有悠远的鸟鸣声,引人入胜,恍惚间便是心头渐渐放松,忘却往日的烦恼。
因此,在场诸人,无论是那些一旁的才子文人还是买票进来围观的普通人,此刻的注意力反而没有在那些优美的舞蹈之上,而是沉浸于乐曲营造的奇幻世界之中,几乎不能自拔。
“此女子的琴艺的确是不错,比之京城中的许多名妓也不遑多让。想不到在这里也能听到如此清澈的琴音。”
二楼最大的房间内,那位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老者目光赞赏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弹琴者,对一旁的县令道。
“徐老过奖了。”
县令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有些浑圆的肚子,喜上眉梢:“这女子名叫月凝,是本县城颇为出名的花魁,不仅容貌绝色,琴艺和舞艺皆是一绝,若是徐老您有意,下官可以稍后将她唤来详聊一番……”
“哎,这倒是不必了。这等女子远观即可,这般听着琴音便已是不错的享受了。”徐老微微摇头,他本就也只是这般一提而已,真正要说名妓,京城那等天下人云集的地方难道还少么。因为权势而扰了这般动听的琴音反倒不妙。
旋即,他却是又问道,略有些疑惑:“对了,听闻此次元阳城的县试成绩不错,前三名的文章老夫都看了,尤其是第一第二人的立意的确有些新意。只是怎么现在却没见到那二人呢?”
作为文官出身的他,此次来看歌舞还是次要,
县令急忙唤来一个下仆,得来答案后面色不禁有些不好看,不过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徐老,实不相瞒,那案首陆桂明前些日子不慎在野外被野兽袭击而丧命。而第二名的刘修平则是有要事在身,没能来参加今夜的宴会。”
“原来如此,倒也是可惜。”徐老不禁轻叹一声,主要也是可惜那曾是案首的陆桂明,“老夫看那陆桂明的文章充满了灵性,而且如今年纪还小,未来定大有可为,便是状元之位也可期,将来未必也不可成为一个于陛下有用之栋梁。如今草草丧命,着实是一件憾事。”
“那是那是。”县令也是唉声叹气,若是自己治上能出一个状元,也能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光彩的一笔。
“对了,”徐老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侍奉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嘱咐道,“志岩,明日你可去将那文章拿来看一看,虽然只是县试的试卷,但立意新颖,于你也应该有些启发。”
“是,叔父,侄儿明日便去拿来学习一番。”那年轻男子恭敬答道。
而看其容貌,赫然便是之前曾与苏芷柔和杜白相识的徐志岩!
此刻苏家的房间中,苏芷柔正贴耳小声地对苏婉妙说道:“姐姐,那个跟在大人物身后的年轻人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苏婉妙正出神地想着不知什么事情,听闻这句话却是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京城来的公子,你怎么会认识?”
苏芷柔声音一滞,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脱口而出:“是姐夫带我认识的!”
第三百零七章 诗词
反正她参加那个寻神学会的事情必然是不能告诉姐姐的,不然自己可就惨了!
“相公?”苏婉妙更是疑惑,杜白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愈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嗯嗯。”苏芷柔连忙点头,一副千真万确的模样,生怕她不信,转而又是小声道,“或许可以通过他认识那位大人物,对我们苏家也会有些帮助的吧……”
这也是她会提起此事的主要原因。她也多少希望可以帮上姐姐的忙,让姐姐不用那么辛苦。
苏婉妙似是有些意外会从妹妹口中听到这种话,美眸流转,却是浅笑着微微摇头:“不必了,既然是相公的朋友,那相公自然会有打算。我们这么借名贸然前去结交,反而落得下乘,使得对方看不起,还会落了相公在朋友前的面子。”
“这……”苏芷柔心知她是误会了,但却也不好直说自己刚才是撒谎了。只好有些小委屈地坐回了位置,想着等回去之后要与杜白说一下,若是晚了他们离开了,那就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舞蹈也差不多结束了,月凝姑娘也是抚琴坐在一旁,暂作歇息。这个时候其它已经等候多时的文人才子们都开始打起了精神,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主场。
很快,二楼便传来了负责传话的小厮的喊话声:“徐老有言,今夜如此盛景,美不胜收,想必诸位才子都已经久候多时了。欢迎诸位畅舒胸中文采,为今夜更添几分热闹。”
“凡是写好了诗词的先生可以交由一旁的侍女,由侍女转交给徐老阅览,若是得到徐老的赞赏,可以当众宣读,平添佳话!”
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了,听闻这番话便是欲要动手写诗词,欲要抢先一手,毕竟前几个还算新鲜,或许更容易得到徐老的赞赏,若是晚了,说不定徐老看得烦了,便是好诗词也没了趣味。
众人读的书多了,自然也是存了几分心机的。
至于以什么为题?这个问题自然是跟你更加显而易见的了。今夜最重要的便是这灯会,徐老也是看中这热闹,那便写灯会罢!
很快,一首首的诗词便陆陆续续地出炉了,一一交由了那侍女们转交给二楼的徐老过目。
虽然竞争者众多,但是正所谓文人相轻,他们都觉得自己今夜灵感异常的爆棚,写出来的诗词语句是那么的优美,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第二,定能让徐老为自己的文采而惊叹!
不过显然事实是会让大多数人失望的了。
随着写着许多写着诗词的纸送上去之后,真正由那小厮唱出来的诗词却是寥寥几首,也就是说大部分都落了榜。
“我看刚才那诗也不怎么样嘛,押韵都不准……”
被念了诗的文人自然是精神百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恨不得将那诗写在自己的脸上,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诗词。而没被念到的则是有些嫉妒,说着些酸溜溜的话,一副不屑的样子。
而此次诗词并没有仅限于一首,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内写出一百首诗,就都可以交上去。所以在第一首落了榜之后,一些心有不甘的书生又开始重新构思后落笔,指望这次可以给个翻身的机会!
负责送诗词的侍女自然也是忙碌了起来,上上下下来回好几次也有些疲累,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只是当她再一次经过楼道的时候,因为有些累而脚步稍慢了一些,无意间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一个有些不起眼的小物事一个颇为精致的锦囊。
“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欲要弯腰拾起,只是刚刚捡起它,一张卷起的纸片却是从其中掉了出来,隐约可见上面似乎还有字,让她微微一怔。
她是不识字的,但是她看那纸上的字排列工整,似乎也是一首诗词,便也索性放入了那些书生们交上去的诗词之中,一起递交向徐老。
而此刻在苏家房间中,苏婉妙听着那些文人的诗词,却是觉得也不过如此。虽然她对于此道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毕竟自己的相公偶尔脱口而出的那几首诗词,哪怕是她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绝美的意境,定然是极佳的诗词!
相比之下,此刻在场的文人们的诗词则多少显得平庸了许多,反而更是让她想念了相公的模样,小嘴不禁微微翘起些许美好的弧度。
只是当她伸手想要拿出那个装有相公墨笔的锦囊时,却是意外地摸了个空,让她面色顿时微微一变!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呢?!”
她不禁焦急了起来,起身在房间里仔细寻找了起来,然而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的锦囊的痕迹,仿佛是不翼而飞了一般,令她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泪眼朦胧。
“姐姐……姐姐别急,你在找什么?”苏芷柔被她这突然的反应给吓到了,也顾不得品尝桌上那些甜点,慌忙起身扶着她。
“锦囊……相公送给我的……”苏婉妙颤声道,忽的声音一顿,她隐约回忆起了之前似乎上楼的时候与一个侍女撞了一下,会不会就是那时候弄掉了?
“会不会……”
她急急忙忙便想要向外跑去,苏芷柔和一旁的几位侍女则是还没搞清楚情况,但此刻看她一副慌乱的样子也只能跟上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然而就在苏婉妙迈出房门的一瞬,不远处传来的小厮唱诗词的声音却是让她脚步瞬间停顿,难以置信般地转头望向他的方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是相公写给自己的诗词?!”苏婉妙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没想明白为何这首诗会交到徐老的手中并吟唱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随着那小厮唱完整首诗,一楼的诸多文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原本正在构思诗词的,还是正在谈论哪首诗更好的,或是正在说些酸溜溜的话的,此刻尽皆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二楼的方向,神色难掩惊异。
第三百零八章 证据
“竟是有这等诗词……”有人长叹一声,低头看向自己刚刚写完一半的诗,与之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根本不忍直视,更是没脸再交上去与这等诗词相提并论,索性一狠心便是将纸张撕碎,面容叹惋不已。
叹惋的是这等极好的句子,竟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上!
若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刻众人却无一人觉得自己可以压得过这首诗词,甚至比得上一半都极难,便是想酸都找不到理由去说酸话,不禁自惭形秽……
今夜这等诗词一出,恐怕谁也没有了动笔的心思了,否则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便是之前念出来的那些诗词,此刻也是被贬入尘埃一般,任谁也不会再去回忆了。
而与此同时,众人也是心怀好奇,究竟是在场的何人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词?
事实上,此刻二楼的徐老等人也是颇为好奇,能写出这种诗词的已经可以称作是一位大才子了。可为何纸上却没有任何的署名呢?
而那小厮得到授意之后,也是当众喊道:“不知这首诗是何人所写?徐老有意请这位才子上楼聊一聊。”
“嘶……”
看来是真不得了啊!连徐老这等大人物都看中了这文采,恐怕是真要一诗成名,飞黄腾达了啊!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好奇惊叹的目光不断地互相来回扫视着,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有这般好运。
然而诡异的是,半晌时间,这首注定流传于世的好诗却是无人认领!
“还请写出这首诗的才子快些上来!”
那小厮也是疑惑地多喊了两遍,然而却是根本没人回应。
也有人心怀鬼胎想着要不要上去冒领一下,当然这种愚蠢的念头刚生出来就被打散了。毕竟上去之后徐老肯定也会考校一下文采,若是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不打自招,还会凭白惹祸上身!
这文采可比不得其他,有一说一,做不得假。
所以最终落得这种古怪的结果。
酒楼里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房间里的徐老等人也是颇为奇怪的,按理来说写出这等诗词对于文人来说可是值得骄傲的大好事,怎么还有人不肯出来认领的呢?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苏家包房门口却是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大人,这首诗是我家相公为民女所作,并不是参加今夜宴会的诗词。只是不知为何不慎遗失交到了徐老的手中……”
苏婉妙声音平稳,面带端庄大方的微笑,语气不卑不亢,只是有着些许面对官员时候的该有的敬意,仅仅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在场的许多人。
尽管心中还是有几分的紧张,只是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不曾表露。
此刻她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苏家以及相公。
“对于今夜的误会实在是很抱歉,但还请徐老将那写着诗词的纸还给民女……”
“哦?”徐老若有所思,转而问向县令,“不知这位女子的相公是何人?”
“回大人,那女子是本城的商户苏家的当家人,其相公乃是一个入赘的秀才,名叫杜白。”县令急忙答道。
“入赘之人?”徐老更是有些惊讶,将那张诗词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眼,才注意到刚才注意力全放在这绝佳的诗句上而忽视了这诗词的笔墨的确应该是写了很久一段时间,不是刚写下的。
看来此女子所说的的确有几分可能性。
只是就在这时,楼下已经等候了许久的书生才子们却是不服气了,一些不知道其身份的人他们刚刚也是交流了一下,得知那杜白也不过是一个入赘的穷秀才而已,而且许久也不曾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怎么可能突然就写出这等绝妙的句子?
这就好比是一个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突然掏出了一绽金子炫耀,自然会惹起别人的怀疑,是不是从哪里偷来抢来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都是为了争夺一个文名,谁甘愿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给压了下去。若是当真一个大才子当众朗诵,他们认也就认了,毕竟文采不如别人。可这突如其来的一首好诗却是实在太过突兀,而作者更是诡异。
岂不是说在座的诸位连一个富商家中的入赘之人也比不过,更别提说在徐老面前留个好印象了!
“苏姑娘,你说是你相公杜白所作,可有证据?”一个性格轻狂的书生便是站了出来,当众质疑道。
“证据?”苏婉妙顿时面露难色。
这写诗又哪来的证据?
“像你所说是你相公所作,那我们也大可说是我们所作,若是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会信一个普普通通的入赘书生能写出这等佳句?”那书生环顾一圈,见周围诸位同道皆是点头赞同便继续道,“那杜白现在可在现场?不妨出来当面对质,在下不才,也曾中府试第十一,却也自认写不出这等句子,倒想好好向他请教一番。”
这话的言下之意,显然便是不服气想要好好比试一番了。
苏婉妙微微摇头:“相公有事离开,暂时却是无法与诸位请教了。”
杜白也没有想到自己留给妻子的诗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当众被读出来。
“那岂不是无从对证了?”另一个书生见状也是站出来望向二楼的县令大人的方向,拱手朗声喊道,“还请大人明察,以免有沽名钓誉之辈……”
“你莫要污蔑相公!”苏婉妙柳眉不禁蹙起,有些着恼地望向那人,“相公本就无意参加今夜的宴会,更无意写诗词,这首诗词本来只是我夫妻二人之间保存的!”
“呵,那为何今夜还要特意拿出来给徐老过目?分明就是有意而为之!”那书生冷笑一声道,“或许就是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么一首好诗,故意想要在徐老面前表现一番……”
“相公文采极好,何须抄袭别人的诗词!”
“文采极好?那为何我等不曾听闻过此人的文名?据我所知,此人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便能作出如此诗词?又有谁能做证?”
第三百零九章 作证
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苏婉妙,似是好奇她会作出如何回答。
的确,那几个书生有胡搅蛮缠的嫌疑,毕竟一首诗既然写了出来,那么除了能穿越时空回去亲眼看作者写下,自然是认第一个传出此诗之人是诗人。
更何况,这等好诗若是被人写了出来,也应该早已流传开来,又怎会埋没至今?
但此刻那几个站出来的书生显然就是抱着自己出不了名,那也要拉别人下水的坏念头。反正无从作证,那纸上更没有署名,那自然随便怎么说了。
在他们想来,就算真的是那杜白妙手偶得,那也只是偶得而已。这等好的句子怎么可能随便就可以写出来?现在只要自己咬定不承认,自然也就无从对证了!
不过一时被嫉妒给蒙蔽了眼睛的他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种做法只会给徐老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更多的书生则是站在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清脆的琴弦拨响声忽然响起,哪怕仅仅只有一声却也悠扬动听,似乎是一滴剔透的水滴落入泉池之中,让原本变得有些嘈杂的空间慢慢安静了下来。
许多人皆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是有些惊讶地看见正在一旁休息的花魁月凝姑娘右手指尖缓缓从琴上抬起,如月般的眼眸扫过在场的诸位才子,精致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淡淡的笑意,微启红唇。
“妾身可以作证。”
“那首诗应当便是杜白杜公子所作。”
“月凝姑娘你!”
那几个站出来的书生闻言不禁面露惊愕。
他们想了许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突然站出来作证的竟然是在他们看来与杜白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花魁!
“竟然是花魁作证?”
“她为何要帮那个杜白?”
“难不成那诗真的是那赘婿所写?”
众人不禁低声议论纷纷,目露惊疑。
而二楼的苏婉妙也没有想到此时会是她站出来,不禁神色间有些复杂。
“即便是月凝姑娘你作证,也是要拿出证据来的!”那书生面色有些难看,冷哼一声道。
本来他来到这里之后看见这花魁的绝色容貌心生爱慕,还想着能不能写下极佳的诗句得到对方的青睐。然而如今事态的走向却似乎是往相反着走了,自然让他心中恼怒不已!
“那是自然的。”月凝点点头,继续说道,“妾身与那杜公子也曾因一些巧合而相识,很清楚他的为人以及文采,都绝对不俗。若说刚才那诗若是别人或许还有些可疑,但若说是杜公子所写,妾身是相信的。”
“诸位若是不信,妾身正好身上还有携带杜公子赠予妾身的一段话。虽只是随意而写并不完整,但其中文采也是斐然,想来可以作为辅证。”
她将一张纸递交给了一旁的侍女,由侍女转交给了徐老等人阅览。
“还有别的墨宝?”
刚刚还在叫嚣着摇证据的几人顿时有些惊愕,这是他们根本没预料到的情况!原来那首诗便已经如此难得了,难不成还有另外一首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纸送入徐老手中之后,他轻轻打开了折叠得颇为工整且带着淡淡香气的纸,有些好奇的目光落在那纸上的笔墨中,这一看便是一连看了好几遍,之后才若有所思地将这纸转交给一旁的久候多时的县令几人传阅。
“啧啧……这文章写得的确不错。”那县令也是有功名之人,颇为赞赏道,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治下竟还有这么个才子!
“这么看来,能写出这等文章的文采必然不差。那刚才那首诗的确是这杜白所写的了?”
“应当便是了。”徐老微微点头,将纸转交给那小厮,由他去唱给外面早已翘首以盼,好奇是什么样的文章的诸多文人才子听。
“其形也……”
“……灼若芙蕖出绿波……”
那小厮念得抑扬顿挫,下面诸多的文人们也是听得入了神,如痴如醉一般,便是一开始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几人此刻也是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却是再也没有一句多嘴的话。
随着小厮念罢,诸多书生还是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更甚者不断细细品味着那遣词用句的妙处,很快就有些几近绝望地意识到,那是他们几乎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这等句子……这等句子……”
有人变得失魂落魄,也有人两眼放光,面色各异,颇为精彩。
若是写出这等句子的人是自己,那说是名留千史为也不为过了!可偏偏是一个往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赘婿,这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月凝静静地听完之后,笑着望向那几个先前还喊着要证据的书生:“几位公子觉得如何?这证据可还满意?”
“这……”
那几人顿时面色有些胀红,一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隐约听见周围传来的窃笑声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
毕竟这一首诗和这一段话无论是遣词还是立意都是如此优美,是他们一生也未必能企及的存在,若是让他们分个高下也是颇为困难。相互辅证之下,能写出这般优美句子的人写出先前那首诗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们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难堪且愚蠢!
羞愤至极,那几人接连甩袖告辞离去,他们是无颜再在这里呆着了。
看着那几人仓惶离开的背影,月凝笑意更浓,眼里几分狡黠。只是就在这时她似是察觉到一道特殊的目光的注视,下意识抬起头去,正好与二楼苏婉妙那有些复杂的眼神对视上,不禁微微一怔。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在这眼神交汇之中,无旁人知晓。
首先移开视线的是月凝,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收回了视线,故作镇定地伸手轻轻拂过琴面,似是在这本就一尘不染的琴面上擦着不存在的灰尘,不敢再抬头望去。
心头恍惚间就好像是被丈夫有私情的小妾有一朝意外被正妻给当场抓住了一般的不安。
第三百一十章 传话
只是月凝忽然之间心中生出一个有些酸楚的念头来:“那就是杜公子甘愿入赘也要娶的女子么。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苏婉妙也是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只是心头依旧许多情绪交杂。
既有为相公扫除污蔑之言的喜悦,也有对相公竟然给那花魁写了一段赞美的话而失落的情绪。
“难道相公与她真的有什么……”
身后的妹妹苏芷柔这时候倒是有些心虚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似是担心她受什么打击而小声安慰道:“姐姐你不要太担心。那个笨姐夫写这个未必就是和那女人有什么关系的。可能……可能是那个坏女人拿刀架在姐夫的脖子上逼他写的呢……”
她眼神几分躲闪,为自己找的这个有些蹩脚的借口而尴尬地笑了笑。
她可没忘记,真要说起来姐夫与这个什么花魁第一次见面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介绍……
那如果后来杜白真与这个花魁有什么关系,自己岂不就是愧对姐姐的罪人了!
不行不行!她吓得赶紧摇头,心中暗自想道。
得想个办法让姐夫反省一下!
有了这么好的姐姐还不知足,竟然还要去外面招惹别的女人来!上次问他时还骗自己说没有和她说什么话……
而且招惹就招惹吧,还这么笨竟然被当众揭穿了!真是太气人了!让姐姐和苏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这不,自那诗词句子念出来之后,底下那些文人们都是若有所思地一会儿看看月凝,一会儿看看苏家。
之前坊间偶有流传似乎苏家的赘婿与花魁有所交往的小道消息,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还当做是天方夜谭般看待。毕竟两者身份差距未免太大,月凝姑娘又向来不会给男人接近的机会,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只是此刻看起来……似乎、可能、也许,有那么点真实性了?
难不成那杜白真是什么花间风流的高手,哪怕仅仅只是赘婿身份也能让那对其他男人均是保持距离的花魁也上赶着倒贴?
而且似乎还是瞒着苏家的?!
嘶……
这消息可就有些有趣了,也不知会惹出什么风波来,等明天恐怕又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
而这边,关于诗词的闹剧已经随着误会的解开渐渐平息了下去,歌舞的表演再次开始。
苏婉妙正坐着思虑的时候,忽然跟在徐老身边的小厮却是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苏小姐,徐老派小的给您传话来了。”
“嗯?不知徐老有什么吩咐?”
苏婉妙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
“之前的误会徐老已经查明白了,是那个负责送诗词的侍女自己糊涂才将误捡到的您夫君的诗词一并混入进去。县令已经下令责罚,特派小的前来致歉。”
说着,这小厮将那已经重新归回原样的锦囊递交给了她。
苏婉妙如重获至宝一般,眼眶微红地将锦囊仅仅握在手中,一边点点头道:“民女明白,还请替我谢过县令大人的明察秋毫……”
小厮微微躬身继续传话道:“是!此外,徐老也有话想与您的夫君杜白杜公子聊一聊,不知他如今人在何处,现在是否方便?”
“与相公聊一聊?”苏婉妙不禁一怔,莫非是看中了相公的文才?
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细思后答道:“还请转告徐老,相公今夜有事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等到太晚又恐打扰他老人家的休息,不知明日是否可行?”
徐老显然已经考虑到的这种情况,只见小厮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明日徐老会在县衙之中暂坐,杜公子若是回来了,可直接过来。”
“多谢,我会转告相公。”苏婉妙微微点头,望着那小厮转身离开的背影,渐渐收回了目光低头落在手中的香囊上。
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找相公究竟所为何事,但料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她可以稍稍放心一些……
而她的目光又是转而落在了那楼下正在专心弹琴的月凝姑娘身上,轻轻抿着嘴唇,神色间几分犹豫之色。
“或许待会儿宴会结束之后,可以邀请她来说说话……”
夜已深,灯会也已经差不多接近散场的时候了,外出的游人都陆陆续续地往家中赶回去,而画舫也是不例外。
女子居多的地方总是会特别的热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格外如此,一路清脆的年轻女子嬉笑说话声引得无数路人下意识侧目望去,待看见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之后更是险些魂都被勾了去,被身边的婆娘狠狠骂了一顿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更是惹得一阵银铃般的笑语声。
“咦,月凝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是在想什么吗?”
一个姑娘注意到月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凑上前几步好奇地问道。
“不……没什么。”月凝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展露了笑颜,只是眼神里依旧有些复杂。
尤其是想起之前与苏婉妙说话的场景,心中更是一动。
其实两人并没有如想象之中的那般针锋相对,也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泼妇般的为了男人而打架。
反倒是和和气气地,真正如同初识的朋友一般坐下来,一边喝着热茶吃着甜点,聊了一些其实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其实刚得到丫鬟的传话说对方要见自己,心里还是颇有些不安紧张的,心中有过很多猜测。
比如是不是要逼问自己与杜公子认识的情况?或是要逼自己离杜公子远一些?还是别的为难的事情……
一时之间就好像是妾室去见正房一般,惴惴不安。尽管她知道自己和杜公子并没有实际上的关系,如今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能算是要好的朋友而已,按理说应该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见面,不必那么担忧。
更何况,她一个会法术的精怪,为何要惧怕一个柔弱的凡人女子?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仿佛问心有愧一般,往日如臂使指的法术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在去见对方的路上,简直比自己当初第一次参加花魁选举还要紧张!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异象
好在,对方的气度比自己想的还要好许多。
甚至两人刚才的说话内容中连关于杜白的事情都很少碰触,仿佛她们下意识地便避让开一般,不想提及。
到最后离开为止,所说的也不过都是关于兴趣爱好,以及一些可以当做谈资的趣事而已。
只是月凝总觉得对方的用意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似是话中有话,或许有一些细节是自己没注意到的吧……
她这般努力回想着,却也一时没有太多的头绪,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回到了画舫的附近,许多姑娘都已经互相告别回房歇息去了,毕竟今夜走走看看,玩得实在是劳累。
月凝轻轻舒了一口气,决定暂且先将此事放下,等以后再去考虑。只是当她正要回房的时候,一个平日里见过两面但印象不深的姑娘忽然迎了上来,似是有事要找自己。
“月凝姐姐!”那女子轻声唤道,并且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旁边会听到她们说话之后才继续附耳小声说道,“我刚才看见素玉趁你不在的时候进去过你的房间……”
接下来的话她也没有细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相信月凝会明白她的意思。
“素玉?”月凝重复了一遍,有些惊讶。
对那个叫做素玉的女子她自然是有印象的,是个颇为努力且容貌出色的女子,在这画舫之上算是前途颇为光明的后辈。只是两人交集并不是很多,她为何要进入自己的房间?
“谢谢,我会注意的。”
得到提醒的月凝微微点头,对此事有些在意。
自己对于那些值钱的首饰其实不甚在意,若是那素玉只是为了偷点首饰,那自己也不必将其生路断绝,只要向其讨要回来便是,除非她知错不改,才要告诉妈妈……
现在她所能想到的对方进入自己房间的理由也只有这一个了。
只是稍有些奇怪的是,那素玉也不像是会缺那点首饰的人。
这般想着,她脚步轻移,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透过自身精怪的敏锐感知,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房间似是被外人给闯入过,多了一道不熟悉的气息。
稍稍留意,她推开房门走入其中,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摆设,看起来似乎与自己走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专门放着首饰的那梳妆台前却是有些奇怪的并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其他的桌子或是床铺以及柜子都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仿佛那进来之人真的只是进来走了一趟马上便离开了。
“奇怪?并不是为了首饰而来的吗?”月凝有些想不通,那为何明知自己不在画舫,还要来自己房间一趟呢?
她疑惑的目光继续扫过房间的一些角落,却是在某个桌子底下发现了异样。
“来人似乎翻动过这里?”
这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她慢慢靠近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极度强烈的危机感却是涌上了心头,让她面色猛地一变,迅速脚尖轻点地面,双臂一展向身后的门口倒飞而去。
而与此同时,桌子底下却是爆发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如蛆附骨一般飞快地向她飞出去的身体追击而去!
……
而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
灯会的街市上,游人已经逐渐走空,留下只剩下一些正在收拾摊子的小贩的街道与头顶上的连成一片的花灯。
杜白轻微喘息着,倚靠着一堵墙站着,额间几滴冷汗慢慢渗出,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街道的某个角落,眼神几分凝重。
他所看见的与别人不同,别人看去那里可能只是一堵干秃秃的墙而已,然而在他的眼中,那里有一个发了疯的疯婆子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去轰击着墙壁,尽管始终没有打碎的痕迹,但这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毕竟要维持这么个阵法所需要的力量也不是个小数目。
“快给我出来!出来!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生吞活剥啊啊!”
那“十三姑”此刻面目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不仅七窍流血,嘴巴也是严重撕裂,双手的皮肤更是因为用力过大而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更恐怖的是她此刻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不是十三姑原本的声音,而是不男不女,嘶哑疯狂如一头嗜血的野兽一般,仿佛只是听她说话的声音都会让人耳朵嗡鸣阵痛,难受不已。
可见附身于其体内的妖魔实力颇为可怕。
“那两个和尚动作可真慢,到现在还没过来!”杜白觉得有些头疼,本想将这里的事情交给那两个和尚处理,所以有意将此处的阴气释放出去了一丝,本以为那和尚很快便会察觉到异样赶过来处理,谁知现在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不见人影!
反倒是引得这妖魔更加疯狂地攻击着这阵法,让他压力倍增。
他看时候也是不早了,不禁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赶紧出手将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虽然很可惜没能从其口中得到任何可用的信息,但继续拖下去也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
只是可惜的是,不知这十三姑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毕竟这妖魔如此疯狂……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大地开始颤动,让杜白不禁一愣,险些一时没有站稳而摔倒在地上!便是那远处几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小摊贩也是哀嚎着跌倒在地上,没卖完的商品散落一地。
“地震?!”
“不对……”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地震似乎仅仅只是维持在自己所在的这片范围之内!
只见地板开始慢慢地龟裂开来,那一道道蔓延开来的裂缝之中泄露出的却是强烈的阴气!
一道道无形的阴气不断地向天空开始聚拢,在他的注视下仿佛是凝聚成了乌云一般的存在,悬浮于半空之中,逐渐凝实厚重……
杜白的瞳孔猛地一缩,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他本以为这妖魔不过是想偷偷去害人而已,范围也不会太大,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远远低估了这家伙!
该死!它难道是想屠城吗?!
是真的疯子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牵制
而元阳城某个角落里,怀鸿怀胜两个和尚正将刚刚收集到的十几张符咒全部撕碎扔掉。
怀胜禅师有些劳累的抬起头看向旁边脸不红气不喘的师兄,有些无奈道:“师兄我看这符咒还有许多,为何不让那些官兵们来帮忙,非要我们二人亲力亲为呢?”
“若是不亲手而做,活佛又怎会明白我等向佛的诚心?”
怀鸿大师微微摇头,双手合十于胸前默念了一句佛号,顺便又是将一张墙角的符纸给撕了下来。
“不过这数量的确是有些太多了。这么多的符纸,究竟是有何用意?”他不禁皱紧眉头,有些不安地思虑道。
他不知道活佛此刻究竟要对付的是何等可怕的妖魔,对方竟是要动用这么多的符纸……
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禁有些沉甸甸的。
“师兄,师弟我之前派人去查了一下。”怀胜禅师道,“这些符纸似乎都是此城的刘家所贴,想必那妖魔与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不妨等明日一早,便去他们家中查一查!”
“刘家?也好。”怀鸿大师点了点头。
说来这元阳城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三个大家族竟然都与那些寻常不多见的妖魔扯上了关系!可真是奇怪。
只是就在这时,他似有警觉,突然面色微变,猛地打出一掌金光向前方一个阴暗角落之中,只见一道不知何时飞起的红光骤然被打落在地,待他们定睛看去时,竟然发现那正是自己二人刚才一路撕过来的符纸!
“这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怀胜禅师不禁目瞪口呆。
而他们此刻拦得住一张,却拦不住几十张上百张!
只见元阳城四面八方均是飞出了一道道极为相似的红光,乍一看至少有上百枚,全都聚集向远处的半空之中,而那里已经有极为浓郁的阴气正在聚集着,在他们的法眼注视下,竟是已经厚重如黑压压的乌云一般,遮掩了几近小半个元阳城,极为骇人!
“这种阴气,恐怕要三百年以上的老鬼出没才有可能!”怀鸿大师不禁面色沉重,感觉事态有些棘手了。
也难怪活佛会选择亲手来灭除那妖魔!
这至少也有三百年以上修为的老鬼若是放任其在城里活动,恐怕会惹得一片生灵涂炭!便是自己也只能稍稍制衡而已。
更可怕的是,随着四面八方那一道道的红色符纸飞入其中,其气息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着,隐隐要达到四百年修为的可怕层次!
“那些符纸恐怕是专门用来吸取周围人畜的血气和阴气以壮自身的邪术!也难怪会选择在全城范围内贴满!”
“那师……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怀胜禅师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面对四百年修为的老鬼,就不禁两腿有些哆嗦。
“走!”怀鸿大师重重一声道。
“回寺庙吗?”怀胜禅师急忙问道,仿佛只要师兄答应一声,他就立刻跑路了。
“不,去牵制住那妖魔!”怀鸿大师摇摇头道,面上俨然一副甘愿舍身取义的壮烈模样。
“可是师兄,这过去,我们没有胜算的啊!”怀胜禅师结结巴巴道。
这四百年的老鬼可不是之前那只百年修为都不到的小小蜘蛛精,其实力将他们的寺庙都足以掀个底朝天三遍了,这躲都来不及,竟然还要主动过去送死?!
“师弟,你莫要忘了还有活佛在此地!他定然不会放任这等妖魔在此肆虐!只要能撑到活佛出手,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怀鸿大师长叹一声,“而我们如果就此逃离,如何对得起日日诵经膜拜的佛祖,如何对得起元阳城这万千无辜百姓?”
对了,还有活佛!
怀胜禅师顿时反应过来,心中那恐惧稍稍减弱了一些。
虽然自己师兄弟二人打不过那四百年的老鬼,但若只是牵制片刻或许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坚持到活佛到来即可……
而杜白这边则是眼神凝重地蹲立在原地,看着阵法之中那个疯了般的妖魔在那震动之后忽然便是不再动弹,反而更是让他心生警惕。
他可不会天真以为这家伙是被这地震给吓到了,更何况说不定这小范围的地震正是对方引起的!
就在这时,他面色微变,只见那家伙忽的抬起头来,目光仿佛是穿透了他的阵法,直直望向头顶上方的那一团庞大的阴气。
“来了……来了……”
“十三姑”疯狂一般地裂开嘴,发出了尖利难听的笑声。
“你以为你还能拦得住我吗?就凭你这小小的阵法?”
她缓缓抬起手来指向那天空之中的阴气,旋即便看见那团阴气仿佛是被引动了一般,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漩涡一般在半空中慢慢旋转了起来。
而漩涡的正中心处则是慢慢凝聚出一道红褐色的光芒,就如同正在蓄力一般,那光芒也是愈来愈耀眼,恍如一轮正午的烈阳,以至于那些没有开法眼的凡人都隐约能注意到空中的异样。
“爹爹,那红光是什么啊?”
远处,一个被爹娘抱在怀里往家中回去的小孩子有些天真地指着空中遮掩了月亮光芒的那一抹突兀红光。
周围同行的许多路人也是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能说出缘由。
苏家中,正靠在窗边怔神发呆的苏婉妙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传来的那怪异的红光,心中莫名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相公……”她轻声叹道。
另外一处院落内。
“天降异象,不吉之兆……”徐老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喃喃道。
与其对弈的徐志岩也是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那抹红光,一时心思倒也没放在这棋盘上了。
而这个时候,那灯会的街道上,杜白有些狼狈地从地上踉跄间站起来,嘴角渗出几缕血丝,眼中有些凝重,之前的阵法竟然已经被那妖魔给强行打破了!
“那妖魔倒是有些手段……”
借助从全城范围内吸取的阴气与血气,强行凝聚出了接近四百年修为的老鬼实力,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只是潦草布置的阵法自然有些难以抗衡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害怕
如果放在鬼城之中,真正拥有四百年修为的老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守城官员,根本入不得魇龙王的正眼。只是若是放在外面,尤其是元阳城这种和平了许久的城市,却也是能够掀起巨大风浪的,还可能给自己这个身体带来些许不必要的小麻烦……
而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是,对方在强行脱离出这阵法与那团阴气汇合之后,却是没有离开也没有立刻找自己的麻烦,而是转而向着河岸边的方向飞去……
“河岸边?”
它为何要去河边?
杜白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
“画舫……月凝姑娘?”
河岸边的妖怪恐怕只剩下了月凝一人了吧!联想到之前所得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莫非这只妖魔说要捉拿的妖怪是月凝?!
“不好!”
他顿觉不妙,左右望了一眼,也来不及回苏家,抓紧时间敲开了旁边一个客栈的门,给了点银钱让小二带话回苏家后并开了个房间暂且安置自身身体,旋即便是迅速魂魄出窍,向着画舫的方向飞去。
……
“刘公子,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距离河边颇近的一处阁楼之上,素玉有些害怕地看着天空之中那些异象,恍若是什么恶鬼降世一般,不安地问向正淡然自若地品着茶的刘修平。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他轻笑一声,指尖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目光飘远向那画舫的位置。
他现在所在位置正好对着那里,加上化成半魔之后他的视力远超凡人,此刻可以将那里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过是为了消灭那妖魔而已,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候即可,你又何必害怕?”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看她略微苍白的面色,微不可查地摇头,旋即换上了温柔的安慰声道,“何况只要杀了那月凝,再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比你更美。到时有我的帮助,那花魁之位岂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嗯……”
素玉面色间几分挣扎犹豫之色,终于还是抵不过他的甜言蜜语,侧过身子乖巧地倚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不再去多想。
此时,画舫之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本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姑娘们正在自己的房中或是说笑或是休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以及整座船的剧烈晃动,激起水面掀起一道道巨大的波浪,不断地拍打在船身上,更是溅起打在甲板上,引得一片的尖叫声并伴随着桌椅花瓶之类翻倒在地碰撞破碎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被吓得险些魂不附体的妈妈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将头探出窗外,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看却是让她更加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画舫上空。
只见自家那个最出名的花魁月凝竟然飞在半空之中,本是用来弹得一手好琴的手指捻动间一道道法术的光华闪过,而一道看起来就很诡异的红光时而凝聚成一团,时而伸展如绳索,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其袭去!
好在短时间内,那红光的攻击看起来都是被月凝给挡下,双方一时处在有些僵持住的局势。
“这这这……”
恰在这个时候,许多趁着船身逐渐平静下来而想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姑娘们也是都抬头间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不禁一个个都被吓得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毕竟在她们的印象之中,月凝虽然是众星捧月般的花魁,但同时也是一个待人和善,值得尊敬的姐姐。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法术?
“难不成月凝姐姐是仙女吗?”有比较天真的姑娘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光向往地望着天上飞着的月凝,不禁小声问道。
“什么仙女!我看是妖怪!妖怪!”
吓得妆容都花了的妈妈甩着绣帕,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身上衣物都有些凌乱,大喊着:“姑娘们快回屋,待会儿小心别被妖怪给抓去吃了!”
“我才不信那么好的月凝姐姐会是妖怪呢!”
小姑娘嘟囔着小嘴,但还是有些不安地回自己的房间里躲起来。
空中的月凝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下方的动静,也知道自己不是凡人的事情可能暴露出来,但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轻咬银牙,专心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要对自己出手,就连刚才若非被提醒有人趁自己不在时出入过自己房间而有所警惕,恐怕第一时间就被那红光所击中失去反抗能力。
好在这红光虽然突袭,但只要防过第一波之后可以发现威力却并不是很强,她尚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
真正让她有些担忧的是,这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是否正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伺机偷袭?
她必须要更加谨慎一些!
打出一掌再次击退那红光之后,她忽然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望去,瞳孔缓缓放大……
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正飞来一片由恐怖含量的阴气所组成的黑云,一眼望去几乎遮蔽了大半的天空,便是皎洁的圆月也是被完全遮掩下去,威势是何等的惊人!
相比之下,她显得如同一只蚂蚁一般渺小,以至于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而很快她又是发觉了异象,只见那阴气正中心的红光之中似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哪怕此刻距离依旧颇远,但也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诡异恐怖的气势。
在那阴气黑云靠近之后,原本缠斗不休的红光仿佛也是受到了感应,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而飞向了那红光之中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幕后黑手?”月凝面色几分苍白,预感到事情恐怕无法善了了。
这等存在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你这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天空之中阴云滚滚,其中发出了一道阴沉嘶哑的声音,如有实质一般激起一道道狂风刮过月凝的面颊,一缕缕青丝于风中飞舞,衣衫飘飘,但好在还是能屹立不动,但下方传来些许声响却是将她的注意力给稍稍吸引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相救
只见水面上的几艘画舫在波涛之中摇摇晃晃,船上传来一道道的女子尖叫声,情形看起来颇为危急!
“聒噪!”
只见那天空中传来一道冷哼声,便见一道红光从那阴云之中飞下直直射向那画舫!
“不好!”
月凝下意识便是长袖一挥,水面上顿时掀起一道巨大但平稳的波浪,将画舫给向远处送去,强行躲离了那红光的袭击!
“嗯?你明明是个妖怪,为何要帮助那些人族?”
天空之中的那个存在似乎有些意外,阴恻恻冷笑着问道:“莫非……莫非你还真将这些脆弱如蝼蚁的生物当成自己的朋友不成?”
“还真是荒唐……”
月凝轻咬嘴唇,神色冷漠:“这不需要你管!你又是何人,为何要来害我?”
“尔等妖魔人人得儿诛之不是么,我是谁又重要吗?”那天空之中传来这般声音,似是并不急着动手。
月凝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心中却是忽然一动,脚尖轻点虚空如踏实地一般猛地向后飞出一段距离,旋即便是看见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从下方忽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红色的绳索扑了个空,不禁一怔有些后怕。
若是一时不注意,恐怕还真会中了招!
她万万没有想到,天上这家伙明明实力那么强,竟然还会来玩阴的!
“可惜啊……我还想省点气力的。”那人见偷袭失败似是有些失望,转而却是冷笑道,“看来还是得硬来了!”
言罢,便见一道道细如丝线的红光如同万千箭矢一般从天而降,每一根都携带着撕裂空气的威势,似是眨眼之间便能将目标给穿透成个筛子。
正如之前杜白所判断的那般,月凝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妖怪,之前能够有所缠斗已经是极限,如今对方动了真格便已经疲于应对了。
眼看那密密麻麻的红线即将降临于己身,她神色不断变幻,心中闪过一幅幅回忆的画面,在最后一刻终于有所明悟,用牙齿咬破指尖,几滴殷红的血丝洒落于空中,并以最快的速度于身前描绘下几个古老玄奥的符号……
刹那间,如同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周围阴风骤起,吹得其衣裳哗哗作响,并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以恐怖的速度在流逝着,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吸取着……
她面色惨白,努力支撑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也正在这个瞬间,那无数根红线正式降下,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们并未直接穿透其身体,而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住一般,诡异地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漫天红线齐齐崩碎,如同天空之中下起了红色的雪花一般,随着风而微微飞舞,细碎又如将世间尽皆染作黄泉彼岸,美丽如梦幻中的场景。但在落到水面之前却又是开始自动升腾起一道幽幽焰火,燃烧殆尽后不留下丝毫的粉末。
“这是……”
那天空之中传来了惊愕的声音,旋即颇有些惊喜的意味:“鬼文?!有趣,想不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懂得鬼文的妖怪!本王改变心意了!要活捉你回去!你便感激本王的大恩大德吧!”
言罢,又再次是数道红光化作一张细密的网,似是要将她给捕捉回去。
本身已经精疲力竭的月凝能维持住自身不落下水面便已经是极限,没想到对方却是一波又一波似是无穷无尽,望着即将触及自身的大网,不禁眼神间光芒逐渐黯淡。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仿佛响彻天际一道佛号突然由不远处传来,随即便看见一个巨大的金字带着强大的佛性向那道红网阻挡而去!
“轰!”
轰然声中,两者猛然相撞,爆发出一片巨大的烟尘与气浪,良久才恢复平静,好在未曾伤到月凝。
“哪里来的秃驴?”
见有人突然横插一手,那空中之人显得很是恼怒,低吼道,一道道红色的电光在那黑云之中若隐若现,如同游蛇一般穿梭,似乎是其情绪的体现。
“你这妖魔竟敢为祸这么多的无辜百姓,吸取精血,有违天理,我等师兄二人自然要替佛祖好好惩罚惩罚你!”
怀胜禅师站在岸边,但嗓门还是挺大的,似乎是有特殊的法门,以至于天空之中也能听见。
而怀鸿大师则是一步步浮空走来,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双目光满是慈悲地望向周围,在望见那面色惊讶的月凝时稍稍顿了顿,旋即又是在望见不远处岸边的一处阁楼时微微一顿,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天上的黑云。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闭目低声诵念道。
“哈哈,真是可笑,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来度我?”那天上之人大笑道,声音愈发阴沉。
“佛祖面前,众生平等……”
“那我就是比你口中的佛祖更强大更高等的存在!便是你那佛祖,我也不放在眼里!”
那人状若疯狂地低吼一声,旋即漫天的红线再次落下,此刻,便是水面底下也不知何时升腾起了无数的红线,如同一个天罗地网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击向他!
“阿弥陀佛……”
怀鸿大师不为所动,甚至依旧闭着眼睛不去管那些攻击来的红线,开始朗声诵念起佛经。
随着一个个的字符从其口中脱出,旋即便似是化若实质,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守护在其身边,一次次地抵挡着那些丝线的进攻。其上的金光更是随着其诵念的佛经越长越强烈,甚至一度反压过对方的攻势!
但那天上之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似乎刚才只是玩闹一般,冷笑一声:“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说的那佛祖敢不敢出来护佑你!”
话音落下,那漫天的丝线威势瞬间倍增!
仅仅片刻时间,刚才还有反攻之势的佛经瞬间被挤压得练练败退,那金光更是愈加黯淡!
“咔嚓!”
随着第一声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很快便是四周响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缝开始在其身周蔓延开来。
尽管诵念佛经的声音不曾中断,但怀鸿大师嘴角却是缓缓淌下一缕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