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君子如玉
梅川早上醒来，耳朵很痛。
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按了几下，没亮，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他坐起来，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昨天手机一直在放自己的歌。
他拿手机去充电，门响了，敲得很急，好像催债。
梅川开了门，经纪人根植站在门口，脸很臭：“打你手机为什么不接？现在几点了知道吗？”
梅川道歉，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上手机就出去。
在车上，根植一边开车，一边递来节目剧本，跟梅川简单介绍流程。
节目叫《找女友秘笈》。
流程很简单，每期找个嘉宾，坐中间，两个主持人坐边上，然后桌对面是来相亲的女生。
嘉宾跟女生聊天，看看能不能相处。边上的主持人负责吐槽和制造节目效果。
“记住，这回绝对不能聊什么书，什么诗词。”根植对着车内后视镜凌厉地看了一眼。
梅川微微点头。
他很清楚自己不听话的后果，无非是根植睡服完，老板睡服。一直睡到他听话为止。
还不如一开始就听话呢。
经过章老师的开导，他明白自己的重点在哪里。
“老板他们开过会，这期节目你的人设重点是毒舌。三个女生，都是模特、或者演员出身，很漂亮，刚开始你都很喜欢，可是聊了几句后，你就刻薄起来，场面越尴尬越好，讽刺得越毒越好。最后三个女生都牵手失败，最好是能让女生主动骂你，或者泼你水。这样镜头就差不多了。”
车到了电视台，根植最后叮嘱梅川。
梅川比个ok的手势，说收到。
根植还是不放心，上次采访的事，害他被老板一顿痛骂，差点就要被老板睡服，这次的节目可不能出任何问题。
“我会在边上看着。记住，三个都拒绝，拒绝得越狠越好。”根植拿出大金链子，给梅川戴上，最后又检查了梅川左手的一串金表，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递给他一支烟。
梅川愣了下，说：“我不抽。”
根植塞他手里，往边上努努嘴。梅川看过去，好几个记者早早蹲在门口，已经开始拍摄。
梅川叹口气，接过烟，根植给他点上，梅川吸口气，没过肺，直接喷出来。
“好了吧？”梅川问。
根植等了会儿，确定烟圈飘到足够高的位置，被镜头捕捉到，才示意梅川可以走了。
梅川灭掉烟，拣起烟头，扔进边上的垃圾筒，根植气得直跺脚，连忙给相熟的记者递烟，解释：“这里是电视台，公众场合，没办法，要注意影响，私底下，他从来不拣烟头，从来没扔过垃圾筒的。真的！”
细节啊！细节！
根植忍住要吼梅川的心，对了，还忘了叫他发次火，每次都文质彬彬的，是想拿道德风尚奖吗？
梅川进了摄影棚，跟导播、制片问过好后，坐下来，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根植站在边上，看梅川露出一手的金表，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一副差生不想听课挑衅老师的样子。
根植差点流眼泪，太好了，教育培训总算起效果了，就要这样才对，对，目中无人的神态再浓一点，脚再翘得嚣张一点。
根植双手捧心，都想拿出手机拍下来，发给老板看，让老板开心一下。
公司难得捧出一个摇钱树，《我抽烟……》红遍大江南北，歌手洒脱不羁爱自由的人设通过歌词准确地传达到听众心里，结果歌手却是个乖宝宝，这怎么行？
要是梅川再不变坏，老板急得都要叫自己老婆去睡服他了。
还好，只要有颗想学坏的心，任何时候都不算太晚。
蛀坏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学坏，从现在开始，一切皆有可能。
根植两眼泪汪汪，正要擦眼泪，就看到梅川拿出一个笔记本，一只笔，打开笔盖，开始记笔记。表情认真的好像上课老师是自己亲妈的小学生。
毁了、毁了、全毁了。
根植不用擦眼泪了，眼泪全都掉下来，一颗颗砸地上，全是心酸和委屈。
你说把一个人变坏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会议室内祥和喜庆的气氛，根植实在看不下去，默默退了出去。
会议结束后，两名主持人又跟梅川聊了一会儿。
主持人甲问：“你知道我们节目的宗旨吗？”
主持人乙在边上看。
梅川翻笔记本，嘿嘿，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初中体育老师的话果然有用。我记下来了。
梅川说：“制片说过，宗旨是向广大观众传达一个积极向上的观念，跟女生表白要学会坚持。一个拒绝，就两个，两个拒绝，就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坚持下去，总有一个瞎的会看上你。是这样没错吧？”
主持人甲、乙点头。
乙问：“那你觉得我们这档节目面向的观众群体是什么？”
这个开会的时候没说到，笔记上自然没有。
梅川想了想，说：“宅男吧。或者不知道怎么谈恋爱的大龄男青年。”
甲、乙摇头。
甲说：“不是。是女人。”
乙补充：“还有陪女人一起看电视的男人。”
梅川听不懂，“为什么？”一边拿出笔，翘着二郎腿准备记下来。
甲说：“是给女人看，女人看了，说这些花招有什么用，讨不了女生喜欢，这嘉宾真渣。然后男人在边上附和，对啊对啊。真渣。女人看看男人，和电视里的嘉宾比，好像还是自己的男人更好，于是两人情投意合，达到了生命的大圆满。所以这表面上是个情感节目，实际上是个阖家观赏的节目，嘉宾越渣，越能让电视机前的女观众获得智商和情感上的双重优越感，越能凸显电视机前男主人的人格魅力，促进家庭和谐。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就很难在节目中表现得好。你——明白了没？”
甲和乙的头挨在一起，看梅川。
梅川正在记笔记，每个字都记下来，跟根植在车上说过的话一比对，融汇贯通后，梅川悟道了。
“所以说，我越渣越好？”
“是的。所以照你本色出演就好。听说你幼儿园就以渣男著称，甩了班里三个小女生，还跟一个小男生争风吃醋，说长大后要娶老师？”
梅川皱眉，捧着腮帮，好像吃饭咬到石头，点头含糊说是。
幼儿园的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主持人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一定是公司里的人为了造人设，放出来的虚假信息。
梅川感慨。
还是要尽快把《初等数论》的歌制作出来啊。
如果《初等数论》火了，自己就不用套这渣男颓废人设了，终于可以阳光坦荡地活，大声地说出自己爱月光，爱清晨雨后花瓣上的雨露，嘴快心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自己的人设应是君子如玉，雅致端方，恬静萧然。
节目开始。
主持人甲乙闲扯了一会儿，就请第一个女生入场。
梅川瞪大眼睛，抛开君子如玉的梦想，夸张地大叫：“哇，这个好、好大！”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第三梦
第一个女生叫幽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给自己取这么植物的艺名了。
幽兰很大，今年21，模特。
自我介绍后，幽兰坐下来。
梅川跟主持人甲、乙交换目光，梅川点头。然后假装不好意思扭过头。
甲大笑，拍梅川：“这个好是吧？”
梅川看到根植站在摄像机后面盯着他，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装害羞的时候，要快点毒舌起来。
乙提醒梅川：“可以开始问问题了。”
梅川鼓起勇气，直视幽兰，问她：“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幽兰很大，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很可爱，“就很普通啊。听听歌啦，抠抠脚皮之类的。”
甲、乙顿时精神起来，要不是这次的主角是梅川，估计早就追问下去。
梅川吃惊道：“这么普通？”
幽兰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大家都有，不过我就是喜欢。”
梅川认真起来，问：“我想多了解一些细节，可以吗？”
根植皱起眉头，想往梅川身上扔飞刀。毒舌、毒舌！这么有礼貌，真想拿奖啊！
幽兰说：“可以啊。我这人很坦诚的。”
甲、乙很期待梅川的问话。
梅川问：“你平时喜欢听谁的歌？”
甲、乙同时吐槽：“喂！谁想知道这个！问另一个！”
梅川坚持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不行吗？”
幽兰想了想说：“喜欢听rap。”
梅川微笑：“哦？这么巧？哪个rapper呢？”
幽兰说：“黄宇。”
梅川一愣：“谁？”
幽兰说：“黄宇。白旗集团的老总，最小公倍数制作人。”
梅川脸耷拉下来，按下桌上的红色按钮，“下一个。”
房间里闪起红灯，呜呜地叫。
甲乙劝梅川：“才问一个问题哪够？再多聊一会儿。你看别人那么大，好歹多给点机会。”
房间恢复正常照明，梅川看根植，根植的眉头总算松开一点，他也放松下来，说：“好吧。那你喜欢什么电影呢？”
幽兰吸取教训，拍了下桌子，说：“啊，我最近刚看了一部电影，跟你有关的。”
甲说：“你看吧。叫你多问个问题。”
梅川明知是演的，为了节目效果，也多了几分期待，问：“什么电影？”
幽兰说：“《别着急，我们会想出片名的》，哦，对了，你跟郑六如是好朋友对吧？他有没有女朋友？”
梅川拍下按钮，红光再闪，“出去。”
梅川指着门口，幽兰很失望地走开，走到门口，还回头跟梅川说：“节目录完了再聊，一定要告诉我——”
梅川抓了一个手机扔过去，手机砸到门板上，幽兰赶紧关门逃了。
根植冲梅川竖大拇指。
甲冲梅川竖大拇指。
乙冲梅川伸手。
梅川一一点头谢过，呵，够毒舌了吧，够渣男了吧。节目效果爆炸了吧？
梅川跟乙击掌，乙跟梅川五指相扣，两眼含泪：“那是我手机！”
第二个女生开门进来。
甲默默收起自己的手机，贴身放好。
梅川请女生介绍自己。
女生说自己叫第三梦，是个演员。
“啥？第几？”
“第三梦。我爸年轻时仰慕《风云》中第二梦的绝代风华，就给我取了这么个艺名。”
因为名字，梅川对第三梦挺有好感的。
虽然第三梦没有幽若大，但是小巧可人，也是很漂亮的。
梅川不由感谢节目组的选人，如果不是兴趣爱好不合的话，现在他还真有点苦恼，两个都想要。
甲问第三梦：“演员的话，有什么作品？”
第三梦说：“挺多的，但都是没什么戏份的龙套。不过最近倒是出演了一部电影，挺有名的。”
梅川问：“什么电影？”
第三梦说：“《别着急，我们会想出片名的》里面的尸体，虽然还是没台词，但镜头挺多的，还给了正脸。”
梅川问她：“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第三梦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喜欢跟朋友出去聚会。”
乙说：“挺好的。外向大方，很配你啊，梅川。”
梅川问：“既然我们是相亲，奔着结婚去的，有些问题我当然要问清楚。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三梦说：“嗯，明白，你问吧。”
梅川问：“你的朋友中有男人吗？这点很重要，请如实回答。”
第三梦想了想，说：“有啊。”
梅川皱起眉，摇了摇头，“这样啊。”
甲、乙开始劝他：“不要这么封建行不行？男女之间也有纯友谊的。”
“错过这个你会后悔的。就是第三梦有魅力，才会有异性朋友啊。只要不是太多就行了。”
梅川问第三梦：“那有几个？你的异性朋友？”
第三梦举起一只手。
梅川说：“五个？那还好。”
第三梦说：“五十个。”
梅川想都没想，就要去拍按钮，还是甲、乙拦住，“别拍了，这期就三个女生，你一分钟拍一个，节目能有几个镜头？”
甲带着梅川去角落里冷静。
甲劝梅川：“五十个很正常啊。演员嘛，不多认识些人，怎么有机会？只要是正常朋友间的来往就好。”
乙还坐着，就问第三梦：“是正常朋友间的来往吗？”
第三梦说：“那当然。”
甲对梅川说：“你看，是吧。我说的没错，正常朋友而已。来来来，先坐下。不要气，喝口水。”
甲拉着梅川坐下，梅川冷静下来，问第三梦：“真的只是正常朋友？”
第三梦说：“对啊。”
梅川：“那你们聚会一般做什么？”
第三梦：“还能做什么？吃饭，聊天，打游戏……”
梅川点头，这样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正常朋友。自己多心了。
第三梦：“有时还会排练台词，睡个觉。”
梅川继续点头：“排练台词很好啊，睡——睡觉？”
甲连忙打圆场，这个要没问几个问题就按按钮，这期节目也别录了，无论如何要留下：“那个跟朋友排练很好啊。演员就要苦练基本功，台词都说不溜，怎么当演员，你说是吧？”
甲肘乙，乙说：“是啊是啊。跟朋友睡觉是需要排练，不对，跟朋友排练晚了，留下来睡觉很正常。肯定没睡一起，对吧？”
梅川、甲、乙同时看第三梦。
第三梦说：“睡一起啊。大家一起才热闹。”
梅川：“大家？”
甲：“你睡沙发，他们睡地上，对不对？”
第三梦：“不，大家都挤沙发上。我家又没地暖。”
甲、乙绝望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也帮不下去了，按吧，淘汰吧。这个真救不活了。
梅川举起手，正要按下，第三梦这时仿佛才看懂三人的眼神，连忙解释：“唉呀，你们想什么呢？我们只是睡素觉。”
“素觉？”梅川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说法，“什么意思？”
“就是荤觉的反义词。”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是我
“那你有睡过荤觉吗？”梅川问。
第三梦笑起来，“哈哈哈。”
甲、乙也笑起来，“哈哈哈。”
梅川也想跟着笑，却没笑出声。
倒是甲、乙各自搂梅川一边肩，说：“第一次见面怎么能问这个问题呢？”
“就算有，也肯定说没有的。是吧？”
第三梦说：“那当然有啊。”
甲、乙不笑了。
梅川问：“几个？”
第三梦举起一只手。
梅川很痛苦，揉额头，“五十个？”
第三梦摇头，“五个。”
甲、乙连忙点头：“那还好。”
“五个而已，从初中开始算，平均两年一个，很专一了。”
甲乙的劝解很没说服力。
不过反正是录节目，逢场作戏，梅川也不是真的往心里去，正要说话，第三梦又笑了。
第三梦说：“是啊，很专一的。每个五十次。”
梅川仰头看天花板，五五二十五，二十五乘十，暴算一通，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数据，他忍不了了，按了按钮，红光闪动。
主持人甲、乙只能惋惜地请第三梦出去。
他们已经尽力了。第二个女生撑死也就争取到三分钟的镜头，可节目还有半个多小时的镜头要录，怎么办？
本来请梅川过来，就是看中他的渣男属性，希望能与相亲的女嘉宾碰撞出火花，创造些有争议的镜头，结果梅川太果决了，见人就毙。
甲有气无力地说：“有请第三个女嘉宾入场。”
门推开了。
第三个女生进来。
她笑了下，还没说话，梅川大叫一声，拍下按钮，红光大闪。
甲、乙叹气，果然，更严重了。
话还没说，就拒绝了。
这女生还比前两个漂亮呢！
你眼光是有多高？
不过算了，这期节目是请错嘉宾了，梅川比想象的还要渣。
甲正准备说几句话收工，梅川说：“对不起，按错了，请坐。”
女生坐下来，看着梅川笑，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小简。目前是个音乐老师，朋友介绍来上节目的。”
甲、乙看小简是很好的。气质出众，外貌也无可挑剔。
再看梅川，自从小简进来，梅川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梅川一直没说话，节目不能冷场，甲先问小简。
“说一下你的兴趣爱好吧。”
小简说：“跟大家差不多。听听音乐，看看书。”
甲说：“看什么书呢？”
小简说：“《初等数论》、甘特玛赫尔的《矩阵论》，平时工作累了，就看这些不动脑的东西放松放松。”
甲无语凝咽，回首看乙。
乙再看梅川。
得，这个也不行，没共同语言。
好了好了，早点收工也好。
甲、乙正要站起，却听梅川说：“《初等数论》？我也是。你最喜欢那一章？”
小简说：“你先说。”
梅川说：“第八章，素数分布的初等结果。”
小简说：“我也是。将素数分解成音乐，这是黎曼假设的数学结论，也就是说素数本身拥有音乐。我就是看了这章，才喜欢上音乐的。”
梅川说：“我也是。我就是看了这章，才喜欢上你的。”
梅川伸手，握住小简的手，小简没拒绝，笑弯了眉眼。
甲、乙看傻了眼。
导播也傻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全看呆了。
满意了一整场的根植却快气疯了。
叫他不要聊天扯到书上面，又说什么《初等数论》？
这是什么小说吗？
梅川和小简全没理会摄影棚里的其他人，眼里只有对方。
梅川问：“你平时喜欢听谁的歌？”
小简说：“你的歌。”
甲插进来，“这么巧？哪一首？”
气氛流畅起来。
乙也插话：“还有哪首，不就是那首《我抽烟我喝酒……》”
小简摇头：“不是。是那首《校长》。”
“校长？你有这首歌吗？”甲和乙问梅川。
梅川眼里闪着光，看着小简，说：“有的。”
乙拿出手机要搜，掏了个空才想起刚才手机被梅川砸了。
甲只好拿出手机搜，梅川说：“不用搜了。那首歌的全名是《我教校长胸口碎大石校长住院了》。”
小简哼唱起来：“那年我小三，小学三年级，学校让我们填自我简介说说你的体育强项。前桌提醒我不要写运动会的项目，要不以后会强迫你参加，我就填了冲浪，然后正要提醒我同桌，他已经写好，写的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速成铁砂掌、喉咙顶长枪，胸口碎大石。虽然看不太懂，不过好像都不是运动会的项目。我放心了，也跟着他写了胸口碎大石。哼哼哈嘿，我小三上奥数，小四练成胸口碎大石，小六升重点初中，哼哼哈嘿，早会校长问我们谁会胸口碎大石，有人推我出去，我日记里你个圈圈，哼哼哈嘿，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会胸口碎大石，哼哼哈嘿……”
甲、乙等人第一次听，也沉入节奏，头跟着摇摆起来。
等小简唱完，甲忍不住提问：“歌词是很好的，一如既往的梅川风格，格调低俗，隐晦暗示，只是内容上不太连贯。”
我日记里你个圈圈！哪里低俗了？哪里暗示了？
不要因为我写了一首《我抽烟我喝酒……》就带上偏见！
梅川正要找甲好好聊聊低俗的问题，瞥到根植难看的脸色，顿时收敛起来。只能咬着牙问另一个问题：“内容上怎么不连贯？”
甲说：“小四碎大石，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小六了？”
梅川说：“碎大石，肋骨折了，休了一年。”
甲觉得好有道理，竖大拇指：“低俗，隐晦，逻辑自洽，梅川风格！”
我日记——
算了，梅川泄了气，人设立了这么久，要想马上转变人们的看法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是多看看小简吧。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她。
没想到她更漂亮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还会唱我的歌。
要不是还在录节目，梅川可能早就扑上去，把自己憋了十几年话的说出来。
——那本笔记本我还留着。
——里面的习题你写了答案，我还是不会做。看都看不懂。
——不过我看懂了一点。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甲看梅川傻愣着，小声提醒他，“问问题。”
梅川醒悟过来，一口气把问题都抛出来：“你喜欢什么电影呢？”
小简：“个人传记电影。”
梅川：“比如？”
小简：“最近上映的《梅川内酷》。”
梅川：“你有几个异性朋友？”
小简：“算你吗？”
梅川：“算。不，不算。”
小简：“那就没有。”
梅川：“你愿意跟我荤觉吗？不，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小简：“愿意！”
梅川：“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小简：“是我推你的！”
梅川：“啥？”
小简：“校长问谁会胸口碎大石，是我推你出去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侮辱
梅川和小简牵手成功，节目结束。
甲、乙想找梅川聊几句，奈何不成功，目光都插不进去，梅川眼里全是小简。
喂，录好了就松手啊，还拉着手干吗？该不会真以为这个节目是帮你找女朋友的吧？
梅川和小简都没注意到边上人的目光，还在说以前的事。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这么巧。那次我看你表上填的胸口碎大石，校长一问，我没多想，就推你出去，对不起。”
“没事。你还记得胖头鱼吗？他的才艺是双脚踩灯泡。他受的伤更重。”
“哈哈哈。”
小简想起胖头鱼，笑出声，跟梅川一起回忆中学的同学。
有人拍梅川的肩，梅川没理会，已经跟小简说到了第23名同学，正在努力回忆第24名，别烦我。
那人再拍梅川，梅川拍开那人的手，回头说：“没看到我——”
梅川对上根植的眼，根植僵笑着，说：“该回公司了，有行程。”
梅川只好跟小简互换了联系方式，依依不舍离去。
到了车上，关上车门，根植开始狠批梅川。
“渣男！渣男！要我重复多少遍！”
“最后和女嘉宾牵手成功，你是搞什么？来相亲吗？”
“这次节目播出去，你知道又要花多少力气疏通关系，把你最后的画面剪掉？”
“做事多动脑，想想你的粉丝，你的粉丝喜欢看到你恋爱的样子吗？”
……
梅川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玩手机，根植后视镜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可能骂狠了，算了，回去有老板教训他，自己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梅川上车后，完全没听见根植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小简的朋友圈上。
小简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拍过的照片……
他好像要弥补这十几年的空白，记住每个细节。
等车停下来，他才发现到了一个陌生地方。
“不是说回公司吗？”梅川问。
根植没说话，下车领着梅川进了一幢楼，到了6层。
门口挂着一个招牌：梅川内酷音乐教室。
梅川头很疼，真的开起来了。
“以后你的工作室就在这里，一边做音乐，一边带学生吧。”根植带梅川进去转了一圈，果然梅川的电脑、键盘、合成器、吉他都挪过来了，还添了不少新设备，组个乐团都没问题。
空间很大，还有两排椅子在房间的末尾。
看来公司真的打算压榨他所有剩余价值，做个音乐，顺便带个学生。
根植转了一圈，替梅川表示很满意。
梅川看根植，正要说话，根植说：“不可以。不行。”
梅川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根植说：“总之，学生一定要带，新歌也一定要出。你自己看着吧。不行就是不行。”
不愧是公司里的资深经纪人，洞察人心。
梅川泄了气，想着以后自己可能会忙死。
“别悲观。接下来除了一些重点项目，其他的小活动你都不用参加，主要是新歌，还有这间音乐教室的运营，公司全权放手交给你运作。你把自己当成校长就好了。运营的好，这些资源以后都是你的。加油。”
根植的鼓励起不了任何作用，梅川只想到自己小学的校长。
根植走了，梅川坐在键盘前胡乱按了几下，想起小简在节目上的哼唱，拿过麦克风，自己也开始唱：那年我小三，小学三年级……
他唱得很忘情，尤其是金钟罩、铁布衫的部分。
突然有人敲门，一开始他还不太确定，以为是哪里传来的杂声，停下来，静静听了一下。
嘭嘭嘭！
说敲门不太准确，应该是砸门。
梅川赶快起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瘦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两条大花臂，纹龙纹虎，脸很嚣张。
“请问有什么事？”梅川问。
根植不在，他说话都可以特别客气，真舒服啊。
“你家钢琴刮花我家门了。”大花臂说，脸更嚣张了。
“啊？”
“你家钢琴、刮——花我家门了。”大花臂伸出手，用手指挠门，吱吱地响，像猫在真皮沙发上磨爪子。
“呃，你没事吧？”梅川看大花臂用力过猛，指甲都断了，出血，担心地问。
大花臂摆摆手，有意把纹龙纹虎的一面秀给梅川看，“不要岔开话题！我说的是，你家钢琴——”
“我这里没钢琴。”梅川说。
“嗯？”大花臂气势接连受挫，一路下泄，再也撑不起之前的嚣张，干脆撕破脸，跳着脚，指着梅川大骂：“不是钢琴什么？就是你把我家门刮花的！赔钱！”
一听赔钱，梅川终于明白大花臂想来做什么了。
他指着里屋说：“只有电子琴。真的，你自己看。”
大花臂往屋里张望，问梅川：“你这里做什么的？”
梅川说：“教音乐的。”
大花臂：“刚开张？”
梅川：“嗯。”
大花臂说：“这样吧。都是邻居，赔个一千就好了。”
梅川：“没一千。”
“那五百。”
“没五百。”
“多少总得给一点吧？你看，我指甲都断了。”
“十块可以吗？”
“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
“那我不侮辱你了。”
“不不不，还是侮辱我吧。”
大花臂收了梅川的钱，美滋滋地往楼上走。
梅川关上门，开始静心创作。
音乐学校的事他先放到一边，重点是创作出君子如玉，又受欢迎的歌。
他接着上次《初等数论》的歌词往下写，跟小简的意外重逢，刺激了他的灵感。
——在一片漆黑中，数两个人的心跳，一分钟七下，在你后面。你要听话，你要偷偷想念，不要回头看，因为我在你后面，在你后面……
梅川一气呵成写完，窗外已经黑了。
他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看着窗外零星的灯光，他突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早上被尿憋醒一样。
这首歌肯定能火！
从此打开他君子如玉的设定，让他不用天天伪装。
乱扔垃圾，没痰硬要咳出点痰，见老奶奶过马路也不能去扶。太痛苦了。
咚咚咚。
门又响了。
梅川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开了门，准备再羞辱大花臂的人格一次。
结果门口站的不是大花臂。
而是一群人。
“什么事？”梅川差点以为大花臂被他侮辱后，不甘心，叫了帮兄弟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人表明身份，说自己是楼下物业的，过来收管理费，还拿出一张单子。
梅川接过单子，说：“哦，管理费当然要交，麻烦你们了，还特意送——”
单子写着“三万五千”。
梅川深吸一口气，问物业：“我才刚搬进来，怎么就要三万五千的管理费？”
物业说：“三万是之前欠的物业费，五千是因为搬钢琴时撞坏了消防设施，还有一扇隔离门。”
梅川忘了自己君子如玉的本性，指着屋里大叫：“我这里没有钢琴！只有电子琴！”
物业说：“对啊。你们把钢琴搬走了，当然没钢琴啊！”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学生
梅川交了钱后，给老板打电话：“欠缴物业管理费是不是过份了点？”
老板说：“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想要找人安慰一下？”
梅川说：“有点。”
老板：“那要不要我睡服你一下？”
梅川：“睡吧睡吧。”
老板：“梅川，你还小，难道没看出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吗？”
梅川裹紧衣服，说：“看不出。”
老板：“你要独立了。音乐教室是公司给你个人独立运作的项目。财务独立。亏的算你的，赚的也算你的。你开不开心？”
梅川：“不开心。”
老板：“以后你赚钱了，就会开心的。对了，新歌早点出，之所以要你自己写歌，绝不是为了给公司省钱，而是为了锻炼你的作词作曲能力，充分挖掘你的潜力，知道吗？”
梅川：“不知道。”
老板：“你以后会知道的。”
老板挂了电话，梅川再看窗外，已经没了之前的心情。
然后小简发来消息，问梅川睡了没？
梅川被老板睡服了千百遍都没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阳光起来。
他捧着手机聊天，一聊就聊到天亮，大拇指都疼了。
最后在熹微晨光中，两人互道了晚安，各自去睡。
梅川睡不着，躺椅子上翻来覆去。
然后门又响了。
他去开门。
大花臂站门口。
梅川：“钱不是赔了吗？”
大花臂伸出手，给梅川看自己受伤的指甲：“这是你家门弄伤的。赔钱。”
梅川掏出五块钱。
大花臂面有难色：“你是侮辱我的人格。”
梅川收回五块钱。
大花臂：“别别别。五块就五块吧。”
大花臂收了钱，还想再找点茬，又有个人过来，问：“你是梅川吧？”
“啥事？”梅川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要被掏空了。
“上次搬钢琴的工钱还没算。”
“多少？”
“电梯太小，钢琴放不进去，走的楼梯，一层一百五，一共2700。”
“好。”
梅川准备付钱，手伸到一半，停下来。
他数学没有好到看懂《初等数论》的地步，可也没差到基本的估算都不会。
“大哥，我这里才6层啊。6乘150——”
“900。”大花臂很骄傲地报数。
“才900啊。”梅川点头致谢。
“还要搬上去12层呢。”那人说。
“搬哪里？”
“搬你们公司啊。”
黑。太黑了。
老板把钢琴搬回去的运费都算到自己头上。
梅川付了钱，本想找老板理论一下，可是一想到要被老板睡服，他就放弃了。
怎么想都不划算。还是算了。
大花臂看着那2700块钱眼馋的不行，不过看梅川这么好说话，打定了细水长流的主意，反正楼上楼下的，都是邻居，要个钱也方便，大花臂就拿着五块钱美滋滋地去买早餐了。
经过几轮的讨债，什么水费、电费、招牌制作费，音乐教室的欠款终于清了。
梅川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创作。
至于招生的事，他压根就没操心过。
没有学生上门更好，他没时间。
除了创作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跟小简约会。
手机上聊多了，老同学自然是要约出来见面的。
梅川跟小简见了几次面，迅速熟悉起来。
梅川怕有记者拍到，特意选了人少的餐厅，可还是要遮遮掩掩，很辛苦。
最后干脆到音乐教室去，反正没人，这里又是他的地盘。
根植送他来过一次后，再也没来过。
除了大花臂常常下来敲门要钱外，一切都很完美。
他和小简谈谈恋爱，写写歌，点点外卖，生活过得很惬意。
太惬意了，有时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半个月没上节目，没出新歌，音乐教室也没招一个学生，梅川第一次体会到稳定的上班族的生活。
为了生活方便，他还买了张床，搁在教室里。
不知是不是动了荤觉的念头，买的还特别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梅川约了小简今晚过来吃烛光外卖，还点了瓶红酒，到了下午，就开始期待。
弹琴弹了几下就坐不住，起来走走。
绕了几圈，门响了。
他跳起来，两个箭步跨到门口，开了门，“你来了啊啊啊啊——”
尾音猛地上扬，往天上抛了根针似的。
是老板和根植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听说你谈女朋友了？”老板问。
“没有，绝对没有。”梅川对天发誓。
老板没说什么，只是走进来，四处张望。根植也跟着进来，扫视梅川。
梅川跟在两人后面转。
老板问：“那你最近在忙什么？新歌呢？”
梅川松口气，谈恋爱归谈恋爱，新歌制作的事他可没放下过，已经制作的差不多了。
梅川给老板唱自己的新歌。
“十五岁，用数学演算爱情，用物理验证，用化学消化……”
他一边唱，一边看老板和根植的表情。
两人的表情都有点暧昧，没有具体的形。
一个像是在憋尿，一个像是看人憋尿。
梅川唱完，接着一段长长的静默。
老板皱起眉头，根植也马上跟着皱眉头，瞪梅川。
“这歌词不太对啊。”老板说。
梅川很谦虚地问哪里不对劲。
老板指出几个地方：“十五岁，为什么要十五岁？二十五，三十五就不行吗？数学、物理、化学这些词又有什么意义？还有心跳怎么会是一分钟七下？总之，禁不起推敲。”
“对，禁不起推敲。”根植附和。
“还有，在你后面这句话有必要重复这么多次吗？换成更通俗易懂的词不行吗？”老板说。
“对呀，更通俗易懂！”根植强调。
老板批评梅川，梅川当然虚心接受，新人合约，一签就签七年，这还只过了三年呢。
“那要怎么改？”梅川问。
“你自己看吧，不改也行，不看歌词，听听还是可以的。不愧是梅川啊！哈哈哈！”老板话锋一转，夸起梅川了。
根植一时没跟上，转弯慢了，憋红了脸，好不容易跟着笑出声：“不愧是梅川啊。哈哈哈。”
老板敲定了新歌，定好了就在这几天发布，然后看地上一堆没收拾的外卖袋子，心疼地问梅川：“怎么？这几天只叫外卖吃？”
梅川说是。
老板拍他的肩，关切地问：“你知道音乐教室独立公司财务，这些餐费公司不给你报销的，对吧？”
梅川说知道。
老板舒了口气，又叮嘱梅川注意身体健康，不能天天吃外卖，偶尔也要吃掉烧烤，方便面什么的，均衡一下营养。
老板走到门口，根植也跟过去。
梅川放松下来，终于要走了。
老板突然回头问：“学生呢？”
“嗯？”
“学生。音乐教室的学生呢？”
“是啊，学生呢！”根植精神一振，又开始强调。
梅川傻了，哪来的学生，他从没想过招生的事。
老板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这时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梅川开门，门口站着大花臂。
大花臂见多了两人，愣了下，就开心地说：“再侮辱我一次！”
林间和根植看看大花臂，又看看梅川。
梅川窜出去，拉大花臂进来，说：“这就是我新招的学生！”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几点意见
“学生？”老板和根植看大花臂手上的纹身。
“学生？”大花臂看梅川。
梅川不经意间露出兜里一百块钱的一角，大花臂来要了很多次钱，从最初的十块到五块，再到两块、一块，人格被侮辱了不知多少次。
只有这次侮辱的最厉害。
这可是一百块啊！
大花臂郑重点头，“学生。”
然后给老板、根植握手。“你好，你好。”
老板看大花臂的手，不住点头，眼里透着满意。
梅川这小子居然开窍了，收了个好学生啊。
瞧这一手的纹身，瞧这粗糙狠厉的面孔，瞧这身又洋又土的花衬衫。
“他叫——”老板问梅川。
“你叫——”梅川示意大花臂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吉尔英。英文名叫英吉尔。”大花臂说。
梅川赶忙跟吉尔英介绍：“这是我们老板花总，这是我的经纪人根植。”
“吉尔英同学，来多久了？”花总问。
“呃——老师第一天来，我就过来了。”吉尔英说。
“哦，好好学啊，要是成绩突出，跟我们公司签约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就跟梅老师成师兄弟了，哈哈哈。”花总笑，根植也跟着笑。
吉尔英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是大家都笑，他也笑。
梅川松口气，要是老板知道他来音乐教室，一个学生都没收，还不知道要发飙到什么程度，或者深究下去，发现他跟小简的事也不一定。
花总说：“来，唱首歌听听。”
梅川想不是刚唱过吗？又唱？
他正要再唱一遍初等数论，看过去，才发现花总是跟吉尔英说的。
吉尔英回头看梅川，梅川傻眼。
他不知道吉尔英唱歌实力如何，但看他回头为难的眼神一定是不好听了。
花总的眼神又凌厉起来，“怎么了？不会唱？”
根植也跟着重复：“对啊，快唱。”
梅川灵机一动，突然一把抓起吉尔英的手，说：“老板！你看他的手！”
花总和根植看过去，吉尔英的手指甲断了好几个，劈进肉里，血迹凝成紫色，有些地方还肿起来。
“前几天他练琴练得太狠，手都出血了。”梅川说，吉尔英跟着点头，是啊，为了要点钱，用指甲抓门，抓得吱吱响，可疼了。
“练琴跟他唱歌有什么关系？”花总问。
“是啊，跟他唱歌有什么关系？”根植重复。
梅川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急智都要用在这里了，“他一边练琴，一边练唱，手残了，嗓子哑了，唱不了歌。”
花总看看梅川，又看看吉尔英，不说话。
梅川和吉尔英不知怎的，这时已经成了命运共同体，站在一起瑟瑟发抖。
梅川想着自己手上的七年新人合约，吉尔英惦记着梅川兜里的一百块。
花总看了一会儿，笑出来：“努力是好事，可也要注意科学练习啊。”
“是啊是啊。”根植附和。
梅川和吉尔英长舒一口气。
梅川送花总两人到门口，花总这次视察音乐教室很满意，不过还是给梅川提了几点意见。
一是要围绕一个“痞”字做音乐。够痞才够酷，够酷才有人愿意掏钱买你的歌，你的名字在榜单上上去以后，才能接够多的商演。现在音乐市场不景气，就这点位置还有不少人惦记着，竞争相当激烈。所以，我对我们公司的音乐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既有风格上，又要坚持自我，又要推陈出新，简单来说，就是全都要。
二是要狠抓一个“脏”字。做音乐的时候，不要只是埋头苦做，要经常停下来，反思一下自己，问自己这几个问题，我做的音乐够不够脏，内容够不够低俗，品味够不够下贱。要继续坚持《我抽烟我喝酒……》的风格化道路，正确估计华语音乐市场媚俗化趋势，理性分析歌不好听，人不好看，歌曲裁缝当成音乐天才来宣传的现象，避免过于高大上的音乐行为，保持低、贱、浪、俗的四字方针，进一步发挥好现实垃圾桶，情绪碎肉机的处理器作用，为大众情绪宣泄提供良好的疏导口。
三是要统筹兼顾个人性格与盈利等经营目标，按公司整体战略计划，宏观审慎剖析自己。音乐人是把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当成祭品，献给大众，换取金钱与名声的特殊群体。个人与作品是高度统一的整体，不可人为地分割自己与作品，要合理安排自身人设与作品风格冲突的矛盾，谨慎控制人格发展与作品错配导致的宣传风波。同时，还要规范日常行为，严肃执行随地乱扔垃圾，乱吐痰，大小便后不洗手，说脏话，不扶老奶奶过马路等纪律。
梅川拿出笔记本，一边听一边记。
根植很想让他别记了，可看看是老板在讲话，觉得表示适当的尊重好像也没错。
“看大家这么热情，我就再多说一句。”花总拍拍梅川，说：“好好当个渣男。少读书，多犯贱。分享一个语录给大家共勉：渣是嫉妒、自夸、炫耀、做害羞的事，只求自己的好，随便发怒，盯着他人的恶，喜欢不义，讨厌真理。凡事不包容，凡事不相信，凡事不期待，凡事不忍耐，渣就是没出息，一直没出息。”
根植激动地鼓掌，梅川用腋下夹着笔记本，也鼓掌。
吉尔英低头，若有所思。
花总吐了口痰，根植也跟着吐了口口水，还用脚踩电梯按钮，进电梯走了。
梅川直接坐地上，全身是汗。
每次跟花总见面，都被花总由内而外的渣男气质震慑，感慨一个人随心所欲地渣，真是让人羡慕。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一样，随心所欲，照自己本性生活、工作就好了。
梅川休息了一会儿，汗坐凉了，起来拿了拖把拖地。
拖好后，看到吉尔英还站在门口，就掏出一百块，塞到吉尔英手里，说：“谢了。这次要没你帮忙，我死定了。”
吉尔英拿着一百块，呆呆站着。
梅川以为他是高兴坏了，那可不，之前最高就侮辱他十块钱，现在一次给一百，相当于短时间内被他侮辱了十次，发呆很正常。
“走吧，明天再来。”梅川请吉尔英出去。
吉尔英突然一把抓住梅川的手，说：“我不走！”
梅川头痛起来，财不露白，一次给吉尔英一百，激发了他的贪欲，还想被侮辱？
梅川掏出十块钱，“现金只有这么多了。明天再来吧。”
吉尔英收下十块钱，说：“不！不是钱的事！”
梅川问：“那是什么事？”
吉尔英：“我要跟你学音乐！”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狗仔
“啥？”梅川问。
“我要学音乐。我要唱歌。”吉尔英说。
“为什么？”
“花总太酷了。渣都渣得那么有气质。我想像他一样。”
“这我教不了。那，这里有一百块，拿了走吧。明早再来。”梅川又掏出一百块塞吉尔英手里。
吉尔英收下一百块，严肃地说：“这不是钱的事！我想学。”
梅川说：“我教不了你。呃，我教不了你渣。”
吉尔英说：“你刚才不是说没现金了吗？”
梅川无语。
过了一会儿，梅川问：“你真要学？”
吉尔英点头。
梅川想想，既然吉尔英这么坚持，收下来应付花总检查也是极好的。
万一吉尔英真想学，那更好，可以教些正经的东西。
“好吧。欢迎你的加入。吉尔英同学。”梅川握吉尔英的手。
“梅老师！以后你就是我老师了，叫我小名就好。”
“你小名是——”
“邦邦。”
“邦邦？”
“是的。”
“我还是叫你大名吧。”
吉尔英问梅川学费的问题，梅川想了想，说：“算了，你别找我要钱就好了。”
吉尔英伸出手，“成交。”
然后激动地问：“老师，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学？”
梅川说：“先从看家开始。”
“看家？”
“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看家。”
梅川出去，跟小简约会，留吉尔英看家。
有学生就是好，自由多了。
梅川心情愉快，看天是蓝的，地是灰的，人是多的，每一处都是极好的。
过人行道，有个老奶奶走得慢，绿灯变红了，还只走到一半，整个人慌了，站着，不知往前还是往后，他走过去把老奶奶扶到马路对面。
边上传来卡察的响声，他不在意。
老奶奶谢谢他，说：“小兔崽子，我花了十分钟，好不容易走过来，你又把我送回去？你给我站住，有种别跑。”
梅川赶紧跑。一口气跑进餐厅。
过了半个小时，梅川和小简面对面坐着。
餐厅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天花板吊下的灯光谨慎地笼住桌子一圈，桌与桌间的空间拉得很大。
梅川挑这里约会，就是看中了这里的私密，虽然是公共场所，但就是服务员过来上菜，都未必能看清客人的脸。
小简一边拿筷子夹牛排，一边笑眯眯地问：“今天有什么好事，请我出来吃饭？不都是在你工作室里见面吗？”
梅川说：“都吃外卖，偶尔也要换换口味，而且——我的新歌终于制作好了。”
牛排从小简筷子里掉下来，小简问：“真的吗？”
梅川看小简发光的眼，心里很是激动。
就算其他人觉得他渣，他的歌痞贱痞贱的，也无所谓。
至少小简是知道他君子如玉的一面。
这回他就要用这首新歌扭转自己的渣男人设，坦荡荡地活。
“当然是真的。你要听吗？”梅川拿出手机，插上耳机，递了一只给小简。
小简塞耳朵里，点着头听。
“怎么样？”梅川等小简听完，心情还是有点忐忑的，不知道小简会怎么评论。
小简没说话，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时服务员还端来一杯饮料。
“不好听？”梅川有点慌。
小简勾勾手指，示意梅川靠近。
梅川凑过去，两人挨得很近。
小简在他耳边轻声说：“待会儿，去一个没有灯的地方，你要不要数我的心跳？”
梅川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自己的心是不争气地跳起来，捶到肉上，好像捶年糕。
“我——”梅川刚说一个字，边上有响动，他想说要数要数，反正不可能一分钟七下，七十、七百、七千下都有可能！
卡喳！
一声脆响，光横着打过来，像一群光蟹横着过桥，钳爪挠在梅川、小简脸上。
一个人蹲在桌边，拿手机给两人拍照。
“你干什么？”梅川问。
那人站起来，说：“对不起，忘关闪光灯了。”
梅川说：“下次记得关。”
那人说：“好的。”然后走开。
梅川收拢心思，想续上刚才的话，小简突然问：“那人是不是狗仔？”
梅川笑着说：“有点像——”
然后和小简对上眼，发了会儿呆，梅川跳起来，冲出去，那人早不见了。
……
回到音乐教室，梅川的心凉透了。
小简担心狗仔把她俩的事捅出去，影响梅川的事业，叫他赶紧回去处理。数心跳的事以后再说。
梅川表面上大大咧咧，说自己又不是爱豆，恋情曝光算什么，哈哈哈，回来后，脸都吓白了。
叫醒睡着的吉尔英，让他回家，然后自己翻出跟公司签的合同，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一个字，一个标点都扯出来嚼碎了，确定没有谈恋爱要处罚之类的条款，也没有要赔的违约金，这才放心。
自己最近有点火，不过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一张照片就要个几十、上百万的，粉丝知道自己有女友后，一个个要死要活的，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吧？
梅川是绝对不想跟小简分手的，可是事业遭受重创，被老板狂批痛骂，他也是不想的。
新人合同再熬四年就能出头了，他可不想白白辛苦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捞到。
君子如玉归如玉，该自己挣的钱他还是要的。
梅川就这样纠结了一晚，甚至想私底下去找那个狗仔商量一下，能不能用内部优惠价团购或者分期付款之类的。
只是——到底哪个狗仔，哪家公司啊！
拍完照就走，也不留张名片，真是的！
等到天亮，手机还没响。
梅川心定了些。努力往好的一面想。
可能没拍清呢？可能自己还没到那个咖位呢？
可能——
手机响了，根植打来的，只有一句话：“来公司一趟。马上。”
完了。
一定是照片的事。
梅川硬着头皮出门，碰上吉尔英。
“老师，我今天学什么？”吉尔英问。
“学写歌词。”梅川敷衍着。
“怎么写？”终于开始正式学习了，吉尔英搓着手，很期待。
“拿只笔，拿张纸，想到什么写什么。一直写，写到不想写为止。”梅川进电梯，留下吉尔英站着，还在消化他说的话。
到了公司，根植板着脸，带他进花总办公室。
梅川在花总的超大平层办公室里看到了那架白色三角钢琴，花总穿瑜伽服，正跟一个美女在窗边做瑜伽，下狗势。
花总见梅川来了，就起来，叫美女先出去。
花总的目光一直粘在美女身上，直到消失在门口才收回来。
花总的脸似笑非笑，给梅川很大压力。
梅川不敢正视花总，主要还是花总身上的瑜伽服太紧身，他问：“花总，什么事？”
花总拉开抽屉，从里面甩出一张照片。
梅川叹口气：“老板，是我不对，我不该在公共场合——”
花总脸上的似笑非笑终于崩成狂怒暴躁残酷野蛮，拍桌子，跳上桌子，做下狗势，差点吠出声，最后关头转成人话，大叫：“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扶老奶奶过马路你就是不听！”
第一千二百章 自卑
梅川看照片，照片上是他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的画面。
“哦，就这个啊。”梅川松了口气。
花总暴怒，下狗势变成上狮势，嗷嗷地叫：“叫你随地吐痰你不听，叫你上完厕所不冲你不听，叫你偷看根植洗澡你不听，叫你吃饭巴唧嘴你还是不听，倒是扶老奶奶过马路挺上瘾啊！公司形象都被你带坏了！放荡不羁爱自由，活够了早死早清静的人生哲学也被你破坏，扶老奶奶过马路，出息了啊！你怎么不去给老爷爷捶腰啊？”
“我是有想过——”
花总从桌子上跳下来，随手抄了个烟灰缸就往梅川身上砸。
梅川避开，门开了，根植开门进来：“老板，你叫我——啊！”
烟灰缸砸根植头上，冒着烟，接着流下血。
根植坐在地上，花总的气总算消了一点，叫根植赶快去洗澡，血滴到地毯上弄脏了可不好洗。
根植正要出去，花总又叫住他，让他把烟灰缸拿去一起洗干净。
根植带上门，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花总坐下来，转向窗外，悠悠地说：“梅川，为了你的事，我急到鼻毛都白了。你到现在还没想通吗？”
梅川很想看花总的鼻毛，可是看不到。
花总说：“你以为明星是什么？”
梅川张了张嘴，回答不上来。
花总举起手，遮住窗外的阳光，在墙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影，也盖住梅川一半的脸。
梅川又感受到了花总身上那股独特的压力，他给这种压力起了个绰号，叫渣男气压。
花总又问：“那你以为人设是什么？”
梅川说：“标签吧。方便观众查找，购买。”
花总的手变成拳头，倚在梅川脸上的影，也哗啦一声扑成一个拳影，捶他脸上，捶得他头晕眼花。
花总的声音像阳光切割过玻璃，传了过来：“是投射。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
“啥？”
“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情感、冲动、愿望归结于另外一个个体，这是结构自省的产物，这是里表翻转，自我探究的必然结果。观众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喜欢你身上某种他们渴望拥有而无法拥有的特质。他们满足自我需求的冲动转化成了喜欢你的外在表现。归根结底，他们爱的是自己，而不是你。”
“你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人设，是吧？你觉得自己是个文质彬彬，过着优雅自省生活的人，对吧？你认为这种套人设的做法太过虚假无法长久是吧？”
“是的。花总，我——”梅川一时激动，想要趁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也不是不能扮渣，只是能不能不要吐痰、骂脏话、偷看根植洗澡？
花总突然转过身来，阳光跟着他的目光一起倾泄过来，截断了梅川的话。
花总说：“你以为观众看不出是人设吗？你以为他们讨论你，只是因为你活成他们期望的那个样子吗？你的挣扎、你的矛盾、你努力编织的真实与虚幻，都会让他们在相信和怀疑中度过，这种矛盾的心态促进他们进一步去追求自我，他们看着你，一遍遍地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纠结地生活？这种双重投射的心理过程如果不是有心去内省、反思，几乎不被任何人察觉，然而由此产生的剖析快感却是真实存在的。这种快感表现出来，就是真金白银的市场活动，他们花钱给你打榜，给你买礼物，去看你的演唱会，买你的专辑。抽象缥缈的念头，最终通过成熟的市场结构，落地成为实在的经济行为，养活了一大批的公司和明星，还有附着其上的寄生虫。”
“你以为我叫你吐痰、上完厕所不冲，偷看根植洗澡只是为了维持你的人设，好给公司赚钱？”
“不是吗？”梅川问。他看着花总，突然有点理解吉尔英说过的话：花总太酷了，渣都渣得那么有气质。
“不是。只是让你轻松一些，如果你在镜头后一直做这些事，上了镜头就不用刻意去演。年轻人，你觉得人设是假的对吧？可以变来变去对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本性，不也是一样？”
花总说得梅川张不了口。
花总说了一长串，有点累了，挥挥手，把照片收起来，说：“这次的事就算了，我花了五十万买下这张照片，不想再看到下一张。去看根植洗澡吧。记得拍照片发给我。再把烟灰缸拿回来。”
花总斜过椅子，侧对着窗，点燃一根烟，烟头烧火，点着了窗外的太阳，梅川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梅川去卫生间看根植洗澡，根植扔烟灰缸，梅川没接，任烟灰缸掉地上，碎了，梅川拍了碎烟灰缸的照片，发给花总，然后走了，离开公司前，还听到花总咆哮着冲进卫生间的声音。
还好，恋爱没曝光就好。
梅川回到音乐教室，给小简发消息，说事情搞定了。
小简回个笑脸。
梅川正要问数心跳的事什么时候重新启动，吉尔英拿着一叠纸过来。
“老师，我歌词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梅川只好先放下数心跳的事，看歌词。
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还有很多圈。
吉尔英解释，“圈发哔——的音。或者其他词，看情况。主要考虑到音乐每个人都会听到，不想教坏小孩。”
梅川抖了下纸，念出来：
自卑的邦邦。
英吉尔著。
有段时间我很自卑，因为没钱。偏偏那段时间我年轻，男人年轻的时候就想找女人。年老了也许也一样，但我还没老，所以不知道。
我跟一个女人说我爱你，就被拒绝，不停地说，不停地拒绝。
那时我还没明白过来，我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明明没上完大学，没赚到钱，什么都不是，可我就觉得自己牛，早上醒来，总觉得今天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晚上睡觉前，又跟自己说，明天我一定会做到，就这样反反复复，我从没怀疑过自己。
可渐渐的，就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我跟他们说我想的事，写的字，以后要赚的大钱，这帮人就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他们觉得我有病，说我是傻圈。在没有我的饭局上嘲讽我两块钱的公交都坐不起，不敢来吃饭，朋友圈里没一个朋友，连父母都不待见我。
春节亲戚聚会，问我今年赚多少钱，我埋头吃饭。过来敬酒的人，眼角都没看我一眼。
越是人多，我越沉默。
我希望自己是团空气，祈祷所有人都看不到我。
终于有一天，我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自卑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又想不明白了。我只是没钱而已，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不起我？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恋爱失格
梅川放下纸，吉尔英一脸期冀，“看完了？怎么样？”
梅川说：“没看完。开头写得不错。”
吉尔英说：“是啊，都是我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
梅川看了吉尔英一眼，本想问他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后来觉得这话多余，就说：“不过作为歌词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嗯，怎么说呢？一首歌要是让你听得抑郁、难受，你还会听下去吗？”
“不难受啊。后面还有呢，超爽的！”
“看，这就是问题，开头就不舒服，很少有人会听后面的。”
“那我改开头？”
“你怎么改？”
梅川一句话问倒吉尔英，是啊，开头是沉闷了些，可没了这些铺垫，也凸显不出后面的精彩。
梅川继续指点吉尔英：“倒不是说你这样的歌词一定不行，行不行，终究还是要交给市场来检验，红了，反过来推，怎么都有理。不红，再好的歌词都能揪出一堆毛病。”
吉尔英点头。
梅川说：“写歌词，跟其他文字不太一样的一点在于表达内容的同时，更要为旋律服务，韵律，节奏，以及抓耳的关键词这些都要考虑。你会rap吗？随便试试，先唱几句，就唱你自己写的歌词，念出来也没关系。”
梅川君子如玉，也好为人师，教了一会儿，投入角色，坐在电子琴边，弹了几个音，示意吉尔英可以开始。
吉尔英点头，跟上节奏，开始rap。
——邦邦，邦邦，自卑的邦邦。
——有段时间我很自卑，因为没钱。偏偏那段时间我年轻，男人年轻的时候就想找女人。
……
“停停停。”梅川举手。
吉尔英停下来。
“你还是写歌词吧。”梅川说。
“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唱歌难听？”吉尔英很受伤。
“不，我觉得你写词特别有天赋。”梅川说。
吉尔英深受鼓舞，去写歌词。
梅川总算能安静一会儿。
新歌基本制作完，做些收尾的活，就可以正式发布了。
工作好，已经是晚上了。
梅川跟小简约好了在公园的停车场见面，鉴于上次的狗仔事件，这回就直接呆在车里约会。
梅川期待着数心跳的事，脸有点红，出去的时候，跟吉尔英说了一下，吉尔英还在邦邦邦地叫，想歌词。
梅川叮嘱他叫小声点，否则太像狗叫。
到了公园停车场，梅川停好车，熄了发动机，放着新歌《初等数论》。
——一分钟七下，在你后面。你要听话……
呆会儿小简上来，就用《初等数论》调节气氛，然后慢慢引导到数心跳的事。
晚上，这个公园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
开车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绕了好几个圈，确定后面没有车跟着。
小简过来了，上了车，跟梅川分享了自己做的手工蛋糕，还调皮地抹了梅川一嘴角。
暮色搅着半透明的歌，流进小简闪烁不定的眼睛里去，车窗外的树影融成奶油，车里的气氛也不一样起来。
小简低头去看手机。
梅川本想找个适当的时机，说一下数心跳的事。
可气氛到了，再说话就显得多余，梅川定了定神，靠过去，“小简——”
“啊！”
小简跳了一下，头撞到车顶。
嗯，反应是不是太大？
还是说要先商量一下？
梅川紧张起来，反省自己哪里没做对，或者数心跳的程序有误。
“小简，我们——”梅川鼓起勇气，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小简把自己手机拍梅川脸上，“看！”
梅川眼睛糊了半天，才看清手机上的图片：自己跟小简脸挨在一起，扭头看向镜头。
图片上方的标题是：梅川内酷疑似比表妹梅川库子即郑六如绯闻对象早谈恋爱。
这小编什么鬼？以前做淘宝关键词优化的吗？
一个标题里出现了多少热词？
“小简，我们还——”梅川不管了，恋情曝光就曝光，数心跳的事更重要。
“你还是赶紧回去处理吧。你公司里肯定早就吵翻天了。”小简体贴地说，拿着吃了一半的手工蛋糕下了车。
梅川看着小简走远，叹口气，发动车，开向公司。
花总刚说过不想看到下一张照片，结果照片就公布出来了。他一定很生气。
自己还是主动过去，承认错误的好。
还好烟灰缸被根植砸碎了。
这次就算花总暴怒，自己应该能活下来吧？
梅川到了公司，在进花总办公室门前闭上眼想了很久，确定回忆中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趁手的杀人利器，这才敲门进去。
很晚了，花总办公室的灯没亮，电脑的光打在花总脸上，还有一个人坐在花总怀里，就是白天的瑜伽老师。
梅川看到愣了一下，等着呼啸而来的烟灰缸，却等个空。
花总捞了下桌子捞空后，对着电脑屏幕皱起眉，严肃地说：“下次就算办公室里没椅子，也不能坐在我腿上，知道吗？”
瑜伽老师说知道了。然后站起来走出去。
花总的目光粘在瑜伽老师身上，像趁热拉出的焦黄糖丝，细长细长，就是不断。
等瑜伽老师关上门后，花总才咳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回到梅川身上，问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看来花总还不知道这件事，梅川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等明天看看风头再说？
万一提前说了，结果绯闻没闹起多大风波，自己不是白挨骂了吗？
不过梅川只在花总的目光下坚持了一秒钟，就把新闻的事说了。
“小简，就是上次——”
“《找女友秘笈》里第三个女嘉宾，对吧？”花总说。
“是。老板，你怎么知道？”
“我花钱叫他们拍的。”
“嗯？”
梅川又一次跟不上花总的思路。“老板，我可以谈恋爱？”
花总看梅川，像看一头猪问杀猪师傅能不能给我留块猪尾巴一样，“你又不是偶像，当然可以谈恋爱啊。”
梅川当然没把自己当成偶像，可好歹也是个明星，谈恋爱就算了，还光明正大地报道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花总耐心地给梅川上课，梅川上前一步，想要细听，看到花总桌子下面没穿裤子，又机警地退了回去，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花总说：“偶像经济说白了，就是拿钱买个精神安慰，不然你以为粉丝花钱买偶像专辑，真是好好听哦，好有艺术感，我家爱豆好努力啊，我也要努力砸钱听个响，反正是爸妈的钱，不给我花给我爸小三花吗？这种情况下，偶像谈恋爱，粉丝花钱是为了看偶像给自己撒狗粮吗？除了少数抖m人群，正常人都会脱粉。所以，对偶像来说，恋爱即失格。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但问题是，你不是偶像啊！”
“老板！”
进公司这么久，梅川第一次饱含热泪叫出这两个字。
没人性，渣男渣出成功企业家气质的花总居然这么为旗下的歌手考虑。
“这么说我真的可以谈恋爱？”梅川问。
“那当然！你是渣男人设啊。不谈恋爱，去修道吗？”花总说。
“谢谢！”
“只不过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记得劈腿。”
“我为什么要劈腿？”
“你是渣男啊！不劈腿的渣男是不完整的。”花总劈开腿，站起来。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傻圈
梅川扭头，不忍直视花总不穿裤子劈腿的样子。
“说吧，要劈个什么样的，男的女的？自己找还是公司帮你找？要不就根植吧？还省一笔公关费。你偷看根植洗澡的监控视频都有了。爆出去，不花一分钱上热搜，话题热度绝对高。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梅川内酷疑似比表妹梅川库子即郑六如绯闻对象更无耻，竟与男经纪人根植谈恋爱！”
靠！那小编原来就是你！
梅川这才意识到那标题党是花总。
“无耻这两个字是有讲究的。说了比梅川库子更无耻，肯定会拉一批梅川库子和郑六如的粉丝下场撕，梅川库子还好说，重点是郑六如啊，近期最火的明星就是他了，把他拉下来，这新闻价值就大了。还可以顺道放出一些小道消息，添些料，比如说你跟梅川库子明明是表兄妹关系，为什么都叫梅川？是凑巧都姓梅，还是说有其他故事？”
“老板，我是认真的。”梅川说。
花总已经激动地爬上桌子，做下狗势拉伸，爬到一半，发现没穿裤子，又下桌去穿，边穿边说：“废话，当然要认真！这个联动营销方案一旦成功，你的渣男人设就稳了！比你渣的没你出名，比你出名的没你渣。这叫什么？这就叫特色啊！以后你开演唱会，鸡蛋、蕃茄、卷心菜都卖得好，你一开始rap，台下的观众就一筐筐地往台上砸。嗯——得跟蔬菜基地的黄总联系一下，以后凭门票可半价购买蔬菜，至于鸡蛋嘛——”
花总裤子拉链拉到一半，悬而未决，开始思考后续商业布局的事。
“老板，我跟小简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她。”梅川想解释清楚。
花总手一抖，拉链滋的一声拉到顶，走过来，盯着梅川看，黑暗中，两只眼瞳像藏了夜光虫，扑着翅膀往瞳孔上撞。
“认真的？”花总问。
“认真的。”梅川点头。
“就像我和朴恩熙一样认真？”
“朴恩熙谁？”
“我瑜伽教练，刚才办公室没有椅子，坐我腿上那个。”
“哦——那比你和朴恩熙还要认真。”
“真的？”
“真的。”
真诚的交流过后，是短暂的沉默。
花总按住梅川的肩，说：“太好了！”
梅川问：“啥？”
花总说：“太好了！是认真的就更好了！你劈腿后，女友上微博怒斥你的渣男行径，然后爆出大量恋爱时的消息、图片、还有你在镜头后的龌龊行为，不是随便玩玩的感情真是太好了！这热度——要突破天际啊！”
花总说到激动处，带着梅川走向窗边，经过白色三角钢琴时，还溜了一串钢琴键，发出声音。
他和梅川并肩站在落地窗旁，花总指向窗外星星点点的城市夜景，不知不觉间，刚穿好的裤子又滑下来。
花总问：“你看到什么？”
梅川只看到窗户里花总滑落的裤子，可他不能说，他怕花总又爬到钢琴上做下狗势。
他只能说：“我看到黑夜。”
花总伸出手，敲敲玻璃，发出金属般的响声，说：“我看到了玻璃质的谎。透明、真实、扭曲、又不堪一击。没了它，我们不会坠落，有了它，我们能安心生活。梅川，你很好。音乐界需要有噱头的真实，就像十五六岁的青春需要有噱头的伤痛。去吧。认真谈恋爱，认真劈场腿，然后等着在家里数钱吧。”
梅川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花总，不管说什么，花总这个商业鬼才总能想到赚钱的模式。
这简直就是无解。
他尝试着对“劈腿”提出异议，花总通情达理地说：“不想劈腿？当然可以。”
鉴于之前的教训，梅川没有提前高兴，只是问了句：“真的吗？”
花总说：“当然。又不是只有劈腿才是渣男，你可以灵魂出轨啊，聊骚啊，跟女粉丝约会啊，这种要渣不渣的边缘行为，说不定效果更好呢！要不要我安排你跟根植两人一起洗澡？”
好吧。彻底没法聊了。
梅川走出花总办公室，在门口等待的教练朴恩熙走进办公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杂乱的钢琴声，好像两只野猫在上面打架。
梅川的心情很不好。
叫他劈腿就算了，对象还是根植？
这么低劣的炒作手段，他绝不接受！
梅川回到音乐教室，吉尔英还没走，见梅川回来，兴冲冲上来，叫他看一下他新改过的歌词。
梅川没有心情看，不过看吉尔英这么努力，不好打击他的兴致，就读了一遍。
——我又想不明白了。我只是没钱而已，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不起我？
——后来我火了，莫名其妙地火。我靠眼神就能轻轻松松地泡到妞，那些女人用爱慕的眼神看我，说喜欢我的歌，说我长得丑眼睛小鼻子塌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帅，说我不说话的样子真酷。我看着她们，最常出口的那句“我爱你”却说不出来。
——我又不明白了。同样是这批人，我火之前，他们笑我神经病，整天窝家里不知道干什么，赚的钱够不够吃饭，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他们觉得我有病，说我是傻圈。女人还没等我开口说我爱你，就皱着眉头走开，像看到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
——我火了之后，也是这批人，夸我有才华，说我不说话的时候，大脑一定在艺术的海洋里徜徉。我徜徉你个圈圈。
——我看这帮人的笑脸，想的全是几年前他们的冷漠。我火了，但我没变。我照样丑，照样不说话，照样写歌。
——让我火的那些歌，都是我被当成神经病那几年写。
——一个人有才，他以后也会有才。一个人傻圈，他以后也会继续傻圈。
——最后我终于明白了。这帮人就他圈的是群傻圈，一窝傻圈，恶心透底的傻圈！！！
梅川读完最后几个圈，呆了一会儿。
吉尔英怯怯地问：“怎么样？还行吗？”
梅川身体里鼓荡着一股劲，寻不到一处口子，憋在身里乱窜，他把纸还给吉尔英，说：“你唱出来听听。”
吉尔英拿过纸，用手拍腿找节拍，邦邦了几声，开始唱。
声音还是那么难听，就像砂纸磨过黑板。
可就是这股粗糙劲，竟给梅川的脑袋开了个口子，唱到最后一句时，梅川也跟着吉尔英大喊：“这帮人就他圈的是群傻圈，一窝傻圈，恶心透底的傻圈！！！”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初等数论》
梅川搂着吉尔英唱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到“傻圈”两个字时，两人扯开嗓子吼，生生吼出四行清泪。
吉尔英说这是想到朋友的凄惨遭遇，有感而发。老师，你呢？
梅川说他也想到了朋友的凄惨遭遇。
两人默契地没问对方那个朋友是谁。
梅川说吉尔英的嗓音配上歌词很有特点。
吉尔英说是吗？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吉尔英开开心心地回去。
梅川看着窗外的夜，想到花总滑落的裤子，白色三角钢琴，洗澡的根植，最后一切混沌，归于虚无，又生出一副图，是花总劈腿而立，告诉他：“不劈腿的渣男是不完整的。”
他和小简很好很好，他不需要劈腿，更不需要跟根植劈腿。
真要照花总设计的路线走，顶上这个渣男出柜人设，他就死定了。
为了能自由快乐地工作，他一定要摆脱花总的傻圈炒作。
只有一条路。
就是照章老师说的那样，只要能拿出过硬的作品，自己还能转型，生成新的君子如玉的人设。
如果新歌大火，花总总不能叫自己一个唱《初等数论》的青春情歌rap小王子去搞什么渣男人设吧？
以他对花总的了解，花总怼天怼地威风八面，就是不会跟钱过不去。
要是扮君子能赚钱，叫花总天天敲木鱼他都肯。
梅川想好了，今晚就发布新歌。
明星发歌不是把歌放出来就好，宣发、上节目等各项活动都要安排好。
可基于花总的抠门，连劈腿对象都要用经纪人根植代替，新歌的宣发资金应该是没有的。
自己一个人发，和通过公司发布没什么区别。
一定要赶在花总曝光他劈腿根植的消息之前完成。
梅川上传了自己的新歌《初等数论》，等了一会儿，除了零星几个评论外，网络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很正常。
自己的歌只火了一首，还没有到歌王的地步。
除了少部份死忠粉外，不会有人天天盯着他的账号看。
梅川的心情忐忑了一会儿，也看开了，先去睡觉。
躺了一会儿，他想到和小简约了两次的数心跳都失败了，又想到那白色三角钢琴上的野猫，心更烦了。
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梅川被敲门声吵醒。
他眯着眼睛去开门，一定又是吉尔英过来要早饭钱了。
门刚开，两个人冲进来，一把推倒梅川，把他压在地上。
梅川尖叫起来，啊啊——老板？
花总掐着梅川脖子，脸红气喘，好像一路跑上来。根植在边上，也是一样。
“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花总大声叫。
“我就发了新歌。”梅川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成绩特别差？花总发怒了？
现在的音源市场普遍浮躁，要是发布新歌的第一天杀不进各大榜单前一百名，甚至是前五十名，后面翻身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大家通常把首日成绩当成一个重要指标。
可这才一个晚上啊！不对，一个晚上都没有，才过了几个小时，花总你这么激动，是昨晚在钢琴盖上打架着了凉吗？
“你没通知我发什么歌？”花总说。
“以前发歌一直没通知你啊！”梅川说。
花总的手松了下，扭头问根植：“是吗？”
根植说：“是。”
花总又问梅川：“你知不知道歌曲的制作和发布还有后期营销，是个非常专业细化的活动，需要专业的人员去操作。你以为只要写好歌，随便发网上就好了？”
梅川差点流下眼泪，“老板，我来公司三年了，写歌写到腋毛发白——”
花总和根植看了一眼梅川腋下。
“一共发了四首歌，包括那首最出名的《我抽烟我喝酒……》，就没看到公司有宣发啊！”
花总扭头问根植：“是吗？”
根植说：“是。”
花总很不好意思，拉起梅川，拍拍他的背，说：“不好意思啊，忘了我们公司是广撒网运营策略，看到想当明星，当歌手，当rapper的新人就签，一签就签七年，七年不给资源，不给培训，随便搞点什么活动，训练营，节目的，几十几百个人推出去，能火最好，不火拉倒。只要有一个走狗屎运，火了，敢违约，就要付天价违约费。不敢违约，就老老实实在合同期内给公司赚钱。爽啊。所以，梅川，作为走狗屎运的代表人物，你要理解公司不给你任何资源的苦心。我们真的只想靠你赚钱，不想往你身上砸钱。这年头能火的都是玄学。花那么多心思培养新人干吗？又不能当饭吃。”
花总这么坦诚，反而让梅川很为难。
这就像一个渣男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渣，道歉，然后下次犯错，再承认自己渣，道歉，再犯错一样。
这么诚恳地坦白公司运营策略，梅川想吐槽时，才发现该吐的都被花总自己先吐完了。
不过，反过来想，又没花你什么资源，为什么生这么大气，一大早跑过来掐我脖子啊！
梅川说：“老板，我知道这次成绩差，可能是转型的原因，可能是风格太过超前，不过我想再试一首，下一首歌我一定会——”
梅川说到一半，发现花总和根植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偷吃鸡蛋又怕被主人发现的狗。
“成绩差？你没看手机吗？”花总说。
梅川打开手机，点开app，等了一会儿，榜单弹出，《初等数论》赫然排在第一名。
不仅下载量远超第二名，连评论数也是一骑绝尘，达到十万多。
“你这首歌爆炸啦！比《我抽烟我喝酒……》还强！我来就是谢谢你的！梅川，你再火一首，我们公司都能上市了！呜呜呜！”花总抱着梅川喜极而泣，根植也抱进来，三人搂成一团。
梅川欢喜炸了。
成功来得这么轻松，他都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好像梦还没醒，又或者脚不沾地，飘在空中。
梅川往下看了一眼，好吧，真的脚不离地，根植抱着他四处走，花总退到一边，抹了眼泪，拿手机给他俩拍照。
梅川的念头炸开后，纷纷落下，想的全是小简。
《初等数论》彻底扭转他上首歌的渣男形象，从此他就能以君子如玉的形象出来唱歌，什么渣男，什么劈腿的炒作也和他无缘了。
太棒了。
心想事成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他还能再求些什么？
根植抱着梅川走，梅川只顾看手机上《初等数论》的评论。
——几岁？渣男梅川果然没内酷，太没底线了，我喜欢。
——用数学演算爱情？突破天际了。圆规、直尺做图，大家自行联想。这首歌细品比《我抽烟我喝酒……》还劲爆！
——用物理验证？就我一个人想到物理课本上经常出现的光滑轨道和小推车吗？捂脸。梅川的渣男调调真是深入我心啊。我是女的。
——用化学消化……有你的，渣男！
——一分钟七下？嗯——好吧，我知道你说的是心跳，大家都知道的，正常人第一次心跳都不会太多下。
——在你后面？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梅渣男
“来，笑一个。”花总拿着手机说。
梅川僵硬地笑，跟根植一起扭头看镜头。
花总拍了张照，看照片很满意，就招呼根植走，还跟梅川说歌火了，接下来活动肯定很多，多跟根植出场，牵个小手，同吃一根冰棒，多拍些照片，等时机成熟了，就可以进行渣男人设第二弹宣传了。
花总和根植走了，梅川捧起手机继续看。
——在你后面？
——梅渣男的写词功力又深了。简简单单的方位就勾划出两人的位置和所处的空间，还有从事的活动细节，栩栩如生，感人至深。
——大家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去。也许梅渣男是真的想转型，只是勾画出一个大公司内小职员想升职的心路历程呢？每天都会问自己这几个问题：你上面有人吗？你下面有人吗？你前面有人吗？你后面有人吗？这是一个男人在职场孤立无援，又奋力拼搏的真实写照。
——嗯，要不是跟着唱了几句，我差点信了楼上的邪！
……
梅川再去看其他论坛，凡是聊到他的新歌《初等数论》的帖子，大家都是差不多反应。
渣男梅又进化了啊。
帖子下一片赞美之声。
保护我们最好的渣渣。
不被主流价值观认同的歌手必然走上射影几何之路。
楼上的，解释一下射影几何，我想学习。
射影几何简单地来说就是线性代数的通俗解释，比如什么圆锥曲线可以表示成两条切线相乘等于切点弦的平方，跟特征矩阵相关。反正核心点就在于线性变换。梅渣男这次利用《初等数论》做掩护，渲染出貌似单纯的初恋情歌，实则是将第一次实践生物课的亲身体会线性变换后，大胆描述出来。这是一次创作式的突破。不是他的渣粉，根本看不懂。不过，我相信大部分人稍做了解后，还是能看懂的。总之，一句话，欢迎入渣，大家一起学吧，太深了。
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数学、物理、化学，就是没有生物课呢！原本我还以为他会用体育课来做隐喻，结果却巧妙地将比喻本体隐藏起来，学吧，学吧，我排楼上后面学。
呸！我要在你后面学！
楼层从这里开始整齐划一，大家都要排后面学习。
梅川之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
混蛋！不要曲解我本意啊！
果然是一群渣粉，脑子里是锤子，看啥都像钉子。两个字后面就能让你们扯出这么多！
梅川亲自上阵，注册了小号，用手机写了一大串：
我是梅川多年铁粉了。从《我教校长胸口碎大石校长住院了》时期就开始关注他。其实吧，这次的新歌《初等数论》，我觉得是大家过度解读了，梅川本人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他的作词风格向来是平铺直叙的多，将个人生活中的细节掺杂进来，力图造成听众的共鸣感。比如说《初等数论》的题目，很简单，初恋女生送给他的书，或者两人一起做题讨论时用的书就是初等数论，我查了一下，应该就是潘承洞、潘承彪写的那本黄皮书，数学基础课系列，网上现在都卖到第三版了，定价62元，不贵，有想提高数论成绩的同学，可以去翻一下。还有“用数学演算爱情”就是两人在讨论数学题目，初恋的情感在讨论中萌芽，“用物理验证”是用物理模型证明数学思路，大家知道的，物理数学这两门学科是有着深度联系的，“用化学消化她的衣服”可能是做化学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把酸滴到她衣服上，至于两人的心跳，一分钟七下，只是单纯地形容个人的心理体验，那时的他整个人泡在爱情中，连心跳声都数得一清二楚，这是一种夸张的手法，不是实指。还有“在你后面”，只是在那个女孩后面，看到她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不直接写背影呢？这就是风格啊，梅川的歌词风格就是留白啊。总之，我觉得这只是首初恋情歌，大家别想多了。
打字打到手指酸，梅川又看了一遍，确定准确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本意，这才发出去。
还把帖子复制了，发到其他论坛和音乐app里。
忙完已经是下午了。
吉尔英又过来祝贺梅川，一脸崇拜：“老师！你教我写歌词，我刚开始还有些不服气。现在我没话好说了。遇上你，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音乐！”
吉尔英说了一大堆《初等数论》的感想，说法跟网上的没什么区别。
梅川想跳楼。
就好像自己只是画了两个圆，然后再用两条平行线相切于圆，再用两个小圆堆在大圆左右，然后一大堆人见了，就说好渣啊，怎么能画这种东西呢？
我只是想做道几何题啊！别管是射影几何，还是其他几何。
这帮人脑子渣到没药治了。
梅川在想要不要请水军把自己的帖子水漫金山发出去，以正视听。
然后就看到有人回复自己的帖子，回复数还不少。
他很开心，不是所有人都往那方面想啊。
太好了。
他点进去看。
——一开口，就是老梅渣粉了。哈哈。佩服。
——老阴阳粉了，阴阳怪气天赋值点满了。
——看不懂，哪位高人解释一下？
——也是老梅渣粉了，简单整理一下这位铁杆粉丝的发言。语言风格类似梅渣，表面诚恳，背后渣渣。比如这句：“他的作词风格向来是平铺直叙的多，将个人生活中的细节掺杂进来，”就是暗指梅渣歌词里的事是真实发生的。那天梅渣很可能真的只有七下，这位粉丝用心非常险恶。还有“那本黄皮书，数学基础课系列”，大家细品。“不小心把酸滴到她衣服上”中的酸似另有所指，大家记笔记，另外，精彩的部分来了，歌词中说的“后面”，那位老梅渣粉却特意指出是“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这里大有学问。
——背影！背影！我搬来我的小板凳，裤子都掉了，就等着上课呢。
——我也一样！我上衣都失踪了！
——好吧。大家都不说，我来解释了。敲小黑板，请大家重新打开课本《初等数论》，阅读歌词第二段：“在你后面。你要听话，你要偷偷想念，不要回头看，因为我在你后面。”大家注意这段话诡异的顺序，先是后面，又是听话，又要想念，又叫她不要回头看。这是为什么呢？一般人可能会理解成离别的场面，比如男女主人公在站台离别，男主角目送女主角远去，叫她要听话，可以偷偷想念，但不要回头看，一回头看，就再也走不了了。可梅渣的写词风格向来是伏笔千里，大家回过头，再翻到第一页，看歌词的第一段：“在一片漆黑中，数两个人的心跳”，我问大家一个问题，数两个人的心跳要怎么数？当然要贴近了数，离远了怎么数？所以关键来了，既然刚开始两个人就贴在一起，后面为什么又要叫女主角不要回头，要听话？而那位老梅渣粉所说的“背影”，一定要在远处看到的背，才能叫“背影”吗？说到这里，男女主角当时所处的位置和姿势都已经生动描绘出来了。请各位同学独立思考，自主完成答案。这样才能完成一个新梅渣粉到老梅渣粉的转变和升华，简单来说就是射影几何，线性代数，最后一切荣耀归于《初等数论》以及创造它的主人：梅渣男。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七
啊啊啊啊啊啊！
梅川抱头尖叫，这都是什么渣粉啊！蓝的硬给他们说成黄的！我好难啊！
啊啊啊啊啊啊！
吉尔英也跟着抱头尖叫，然后一脸惊喜，“老师！抱着头果然唱高音都容易多了！”
梅川愣了一下，看吉尔英开心的样子，在那里抱头唱高音，最后他自己也放弃了，加入进来，两人一起抱头高唱：“啊啊啊啊啊啊！”
啊了足足半个小时，吉尔英嗓子哑了，去写歌词。
梅川也叫累了，看着键盘的黑白键发呆。
他几乎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
《初等数论》集渣男大成的渣氏情歌，爆出偷看根植洗澡视频，被根植抱着转圈圈的照片，劈腿，还是劈男人的腿，渣男形象深入人心，迫于压力跟小简分手，或是小简大骂自己变态主动跟自己分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梅川眼前出现幻象，一大群人围住自己，窃窃私语，“看，梅渣男来了。”
“好渣啊。怎么会有这么渣的人？我太爱他了。”
“男人不渣，女人不爱啊。”
“no、no、no。是男人不渣，男人不爱。”
不行！他一定要扭转这个趋势！
梅川狠狠一拳砸在键盘上，键盘怪响一下，吉尔英抬头看了一下，也跟着狠狠砸了下桌子，说：“老师，我会加油的！”
“加油你个鬼！”
“这个充满误解的世界！”
梅川大吼着，冲进卫生间，要自己冷静一下。
吉尔英呆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充满误解的世界！太有哲理了！”
“哲理你个吉尔！”梅川在卫生间里无力地嘟哝一句。
他决定了。
以后再也不装什么渣男人设，花总不爽也好，根植骂他也罢，他就要在镜头前堂堂正正做自己！
歌词可以被曲解，原意可以被扭曲，可是在镜头前的行为举止总不能被颠倒吧？
他受够了这渣男人设，受够了大家都用有色眼睛看他，受够了自己越“渣”，花总越赚钱的事实。
这个世界怎么了？
偶像经济好理解，粉丝爱他们的颜，爱他们的青春靓丽，爱自己投影在他们身上一切美好虚无的特质。
可梅渣粉爱自己什么？爱自己的渣？
什么逻辑？
想不通。
算了，反正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一个巨大的阴影战斗，这个阴影从他这里生长出来，由粉丝们灌溉滋养，逐渐长成一个他也无法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
从体型上看，他毫无胜算。
不过没关系，这个怪物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它的根在自己身上。
只要连根斩断，大众也好，梅渣粉也好，对自己有再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了落脚点。
梅川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过了一会儿，摘下脖子上的大金链，旋下手上的戒指，解开左手上一串金表的扣子，把金表、金链、戒指放在洗手台边，最后蘸点水，撕掉“没钱别纹身。”的纹身贴。
他第一次没了这么多附加物，身子都挺直了些，看着镜子里那个久违的阳光、干净、清爽的大男孩，说：“欢迎回来。梅川内酷。”
从今天开始，不管有没有镜头，他都不吐痰，不乱扔垃圾，大小便后洗手，不说脏话，扶老奶奶过马路，绝不偷看根植洗澡，由内而外，一如既往地做一个好人，有品味的人，雅致端方，恬静萧然，君子如玉。
他受够了这样伪装的生活，受够了带着肮脏面具生活、工作。
做回自己后，老板怎么看，粉丝怎么看，他通通不管。
就是新歌成绩变差，市场反应不好也无所谓，反正新人合同，赚大头的是老板。最好是气得花总提前解约，还他自由身，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音乐。
梅川对着自己微笑起来。这时手机响了，是花总打来的。
梅川接起来。“老板，什么事？”
“梅川！我把朴恩熙辞了！”
“呃——好吧。”梅川想了半天，才想起朴恩熙是谁，不太明白花总跟自己分享这种事干什么。
“我又请了一个新的瑜伽教练，超大的！”
“嗯——恭喜。”
“我还买了一架新钢琴，琴面可以躺三个人，打滚都没问题！”
“那个——老板，我很替你开心，不过，到底什么事？”
“本来你的新歌快从榜一掉下来，结果有个铁粉发帖，剖析了你的《初等数论》原意，帖子一下子炸出不少老梅渣粉，纷纷接龙解构你的歌词，现在‘初等数论解析大全’都上了微博热搜了！你彻底火啦！哈哈哈！还有四年的新人合同啊！我能从你身上压榨多少钱啊！”
“老板，对不起，最后一句话能放心里说吗？”梅川挂掉手机，对着镜子，给自己一耳光，恶狠狠地说：“叫你发帖！”
……
梅川接受记者采访。
工作人员打好灯光，摄影师调好设备，比个ok手势，记者点头，冲梅川微笑，问：“梅川先生，距离上次采访只过了半个月，你又火了，不，是更火了。我们以前提好做好准备，保密这次行程，结果还是泄露出去，现在大楼外面站满了你的梅渣粉，就是在里面还能听到在你后面的呼声，你自己有什么看法吗？”
在你后面！在你后面！在你后面！
外面的叫声透进来，打断了采访，梅川等声音小下去，趁机在心里重温了一遍君子如玉，这才开口说：“其实这次新歌的爆火我自己也没预料到。我当初创作的时候，只是想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一首初恋的小情歌。没想到，歌词意外地感人，引起听众的共鸣，我只能说这是我的幸运。”
记者问：“根据b站的统计，原本排名第一的弹幕awsl，已经被你的‘在你后面’取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除了b站，近期各大赛事，乒乓、排球、篮球、甚至包括体操比赛，观众都用‘在你后面’代替了加油，有专家称，这四个字流行开来，形成一种显著的亚文化现象，是有其深刻原因的。就在于创作人看待爱情活动的独特视角，从后面理解爱情，包容爱情，撕裂爱情。你赞同吗？”
梅川张了张嘴，差点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刻，他想骂娘，不知道谁的娘，反正想骂。
记者见梅川没回答，又拿出手机，问：“这次采访，我们也特意在网友间调研，选取了他们最想知道的三个热门问题，排名第三的就是你真的只有七下吗？”
梅川不想回答，反问记者：“第二个呢？”
记者说：“你真的是在后面吗？”
梅川不想回答，“第一个呢？”
记者说：“你真的是在后面七下吗？”
梅川抱住头尖叫：“啊啊啊啊啊！不要说后面啦！”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练高音
“哦，那就是七下了。嘶——”记者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很是惋惜。
梅川叫也叫了，没用，只能说：“能不能别提七下的事？”
记者眼睛发亮，“可以提后面的事？”
梅川：“不行。”
记者：“跟上次采访相比，这次你的造型做了较大的改变，是为了迎合新歌的形象吗？”
梅川：“是的。其实我本人私底下就是这样，什么金链、金表太招摇，纹身嘛，是纹身贴。我怕痛，不敢真纹身。”
总算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梅川从采访一开始积累的憋屈和不满一下子释放出来。
嘿嘿嘿，意想不到吧。看完采访的梅渣粉说不定会气得一下子脱粉，说白喜欢上我这种假装渣男的乖宝宝。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新歌《初等数论》继续延续上次《我抽烟我喝酒……》的低俗风格，还巧妙地用教科书来伪装，这种前卫的实验风格和低俗浪贱的创作理念是不是你个人性格的写照？”
梅川看记者，突然觉得自己前面的话都白说了。
采访结束，记者拿出一本崭新的《初等数论》，请梅川签个字，还说现在网上这本书卖得可火了，都断货了。
梅川签了字，记者抱着书，很开心。
梅川走出房间，房间外也都是人，人手一本《初等数论》，叫梅川渣男，请他签字。还有人把前女友的照片夹在书里，让梅川签名。
根植一一挡开，给梅川挤出一条路。
梅川干脆跑起来，甩掉人群，溜进楼梯间，呆了一会儿，听动静，人们都闹哄哄地往楼下去，他才慢悠悠地往上面去。
他要上个厕所。
厕所门口碰到根植，根植贴心地帮他拉开门，跟他说等会还要去上节目，《找女友秘笈》。
“这节目不是去过了吗？”梅川拍掉根植的手，坚持自己脱裤子。
根植说：“对方诚挚邀请，拒绝不了。”
根植拿出手机，搂着梅川自拍了一张照片。
梅川双手扶着更重要的东西，空不出手，很无奈地对镜头微笑，然后问根植：“干什么？”
根植说：“老板要的素材。”
根植检查了一下照片，然后拍拍梅川的肩，说：“你最近适应的很快，这次上节目我就不用盯着你了。本色发挥就好。相信你自己，你是最渣的。要我帮你提裤子吗？”
“滚。”梅川口吐芬芳。
根植点头，表示满意，竖个大拇指走了。
梅川叹口气，提上裤子，走出去。
回到音乐教室，吉尔英问他放在卫生间的金链、金表是怎么回事。
梅川说：“我用不着了。”
吉尔英大喜：“那可以送给我吗？”
梅川点头。
吉尔英冲进卫生间，赶着去吃屎似的。
梅川又叹口气。说了君子如玉呢？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定好了要做自己，又是叫人滚，又是想脏东西，这样可不行。
文明点。
梅川累了一天，所有人都笑着叫他渣男，他坐下来，给小简发消息。
只有小简是他唯一的依靠。
“忙完了？”小简发来消息。
“嗯。”
梅川先发了一个字，酝酿一下情绪。
他有很多话要跟小简说。
今天攒了一天的委屈，顶着渣男的名号去见粉丝，接受采访，再过几天，还要去上节目。
太难了。
小简问：“你不行什么意思？”
梅川：“嗯？”
小简：“我看了你采访视频，你这么坦诚，会不会不太好？”
梅川：“坦诚？我一向都这么坦诚的。”
梅川小得意。
当自己展露本色时，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真诚，就算渣男人设一时扭转不过来，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终会证明一切。
小简：“你不要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人设？”
梅川：“当然是真的。不是人设。”
小简：“……”
梅川：“小简，数心跳的事——”
小简：“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要考虑考虑。”
梅川一头的问号，自己抛弃渣男人设，其他人可能会看不顺眼，可小简怎么会这样？
还是说最近自己太火了，让小简跟自己这个大明星约会数心跳压力很大？
对了，一定是这样。
梅川想到采访时楼外聚集的那群梅渣粉，一直叫什么在你后面，叫个没完没了。
想象一下，要是和小简约会，被梅渣粉看到，开始叫在你后面，确实很败气氛。
梅川决定给小简一些私人空间，让她安静一下，自己赶紧去看采访视频。
采访视频里，记者问：“这种前卫的实验风格和低俗浪贱的创作理念是不是你个人性格的写照？”
梅川：“其实我本人私底下就是这样，我当初创作的时候，只是想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一首初恋的小情歌。”
记者问：“你真的只有七下吗？”
梅川：“是的。”
记者：“那也就是说你真的不行？”
梅川：“不行。”
记者：“这次采访，我们也特意在网友间调研，选出网友公认最短的男明星前三名，你觉得自己第几名？”
梅川：“第二？”
记者摇头。
梅川：“第一？”
记者点头。
梅川抱头尖叫：“啊啊啊啊啊！”
看到这里，梅川也开始抱头尖叫，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跟视频里的尖叫混在一处，像一把尖刀捅进梅川的喉咙。
吉尔英挂着金链，带着金表，又以趁热吃屎的速度冲出来，一脸喜色，又练高音？
啊啊啊啊啊！
吉尔英抱着头加入进来，一起尖叫。
高音、共鸣，核心收紧，饱含感情……
梅老师的教学要点全在这尖叫里了！
梅川的脑子被尖叫声搅成一锅粥，粥皮上扑扑地吐着泡泡，好像狂燥不安的浓稠岩浆，无数炽烈的脏话和杀人念头鼓涌而出。
那个傻圈记者！
把我的话剪成什么样了！
我没七下，我没不行，我不是最短！
啊啊啊啊啊！
梅川抱着吉尔英狂叫，状若疯癫。
吉尔英会意，也抱着梅川狂叫，状若疯癫。
吉尔英渐渐跟不上梅老师的进度了，当rapper真不是简单的事啊。
练高音，练情绪，练肢体动作都这么多讲究。
不过老师这么看重自己，把金链、金表都留给自己了，自己一定要努力！
吉尔英歇了口气，继续跟梅川一起狰狞地嘶吼，好像要呕出两片支离破碎的心。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语录
上完高音情绪课的吉尔英累瘫了，直接躺在地板上。
梅老师的课质量太高了，就是强度大，一天一练有点吃不消。
可是看梅老师上课上得那么投入，叫着叫着又流眼泪，淌个不停，他想偷懒，又过意不去，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梅川坐在角落里发呆。
该发泄的情绪都发泄了。
再后悔，再尖叫，再骂脏话，也没用。
在自己的努力下，渣男人设没有转成君子人设，反而越来越渣。
也许是方法不对，自己要好好思考一下，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至于小简那边——
再等等吧。
梅川的心思纷乱，根本静不下来。拿出手机，看自己采访视频下的评论，想看看网友们什么反应。
路人也就算了，梅渣粉们总不会看不出来这段视频是剪辑的吧？
——笑死了。七下渣男锁定。
——不行，真的不行，哈哈，神仙回答。
——你们不觉得第二、第一后面的语气很怪，好像剪辑的吗？
——最后的抱头尖叫让我笑出妊娠纹。
——说真的，剪辑实锤了。
梅川眼睛一亮，终于有个明眼人看出来了。他往下翻。
——梅渣男真是个天才，新歌再度爆火，马上推出联动营销，继深入人心的渣男人设后，再度开发出新版进阶人设，七下渣男。梅渣粉们，欢迎七王的归来。七下！七下！
下面全是整齐划一的七下渣男回复。
梅川绝望了。
这时花总又打来电话慰问，声音都哽咽了：“梅川，你主动承认七下，为公司做出重大贡献，身为老板，我会记住你的牺牲的。你有什么想买的药，或者想吃的补品吗？我叫根植去买。”
“没有。”梅川冷冷地说。
“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不好意思，反正买药的钱也是从你工资里扣。想通的时候，跟根植说一声就行了。嗯，马上就来，宝贝。”
花总挂电话前，又传来野猫踩钢琴的声音。
梅川跟花总聊过后，心情反而平复下来。
意外成就七下渣男人设，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不过还没到最差的地步。
还有希望。
采访的视频很容易剪辑，可综艺节目不一样。
自己还有转型的机会，就是《找女友秘笈》。
不再毒舌，不再粗鲁，不再讥讽女生的人生观、价值观，坦诚地做自己。
跟几分钟的采访视频不同，几十分钟的节目有充足的时间展现自己真实的人格魅力。
“啊啊啊啊！这帮人就他圈的是群傻圈，一窝傻圈，恶心透底的傻圈！！！”吉尔英抱着头rap，高音炮似的，震得梅川耳朵疼。
梅川关上门往外走。
……
三天后，电视台车库，梅川坐在车里，深呼吸。
今天是录《找女友秘笈》的日子。
本来是录播的节目，突然临时改成直播。
据根植说，是上次采访视频发布后，一大堆粉丝涌到《找女友秘笈》的官网论坛，强烈要求节目直播，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瞻仰到七下渣男的风采。
节目组跟梅川沟通，梅川当然答应。
就怕事后剪辑耍手段，扭曲他的人设，直播最好，直播谁也做不了手脚，他只用坦荡荡去做自己就好。
车停下来很久了。根植一直没动。
梅川还以为根植又要叮嘱他各种注意事项，也不说话，干等着。
根植在后视镜里看了梅川一眼，然后伸出手，叫梅川把手机拿过来。
梅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小简笑脸，锁好屏后，交给根植保管，他想，这次节目后，也许小简就会原谅他了。
根植收了手机，没用多说话，只是默默地下车，开了车门，外面响起闪光灯的声音，记者们早早等在地下车库，看到梅川下车，就蹲下来拍照。
还有人喊起了“在你后面”的口号，还喊七下，停一下，特别有节奏感。
根植递来一支烟，梅川摆手，“我不抽。”
他本以为根植会坚持，谁知道根植点点头，把烟塞自己嘴里，拿打火机点上，然后深深地吸了口，吐了个烟圈出来，烟圈还是爱心的形状。
梅川等根植抽完烟，才往电视台里走。
记者们把话筒伸过来，像要捅进梅川鼻子里帮他刮鼻毛一样，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梅川！你表妹梅川库子曾说过你对七这个数字极为痴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撮合她跟郑六如的，因为六加一等于七，请问你怎么看待这一说法？”
“七下渣男这个称号，让你的rap生涯又上了一个台阶，有人分析了你的歌曲拍子，提出你很可能是在做某项规律活动时创作这首歌曲，你同意吗？如果是的话，当时这项规律活动的合伙人是谁？是你近期在新闻上曝光的小简吗？”
“渣男！看这里，笑一个。”
“七下！我在你后面！”
……
这是梅川走过最漫长的路。
直到进了休息室，才安静下来。
主持人甲、乙早早等着，上来跟梅川打招呼。
他们的态度比上次还要热情。
甲介绍节目流程，“没什么变化。除了直播外，还是三个女生，只不过不再是单纯地聊天。”
“不聊天干什么？”梅川问。
“检查双方携带的物品，然后说出每项东西的来历。类似开箱检查，这样聊天更自然，也能很自然地聊到一些兴趣爱好。”
梅川点头，表示了解。
这回第二次上节目，双方都熟悉，很快就开始直播。
根植可能是开始相信梅川的渣，站在摄影机后，一直没多余的动作，只是拿着梅川的手机，静静地等。
第一个女生挎着包进来。
甲、乙开了几句玩笑后，开始检查女生的包。
梅川问女生东西的来历。
“两个手机是怎么回事？”
“哦，这很正常，一个用来应付老公，一个用来应付老板。”
“这本《名人名言大全》你常看吗？”
“对，我很喜欢读一些有深度的书，来增广见闻。像什么旅游、美食、电影、音乐这些大路货的爱好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
梅川就这样跟三个女生聊完天，平平淡淡，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样。
他没挖苦，没讽刺，没毒舌，也没说什么哪里好大哪里好小的无聊笑话，主持人甲、乙时不时看他几眼，好像都在担心节目效果，偷偷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可以放开一点。
梅川假装没看到。
君子如玉，恬静萧然，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而且他还要准备跟小简告白。
对！打破花总渣男出柜营销方案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直播节目上主动告白，公布恋情。
这招杀手锏绝对能让自己扳回局面。
主持人甲见第三个女生结束了，节目直播到现在，连一个笑点都没有，赶快进行下一个环节，问：“梅川，你的包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梅川看向根植，根植通过工作人员，交上手机。
梅川把手机屏幕对准镜头，说：“我就带个手机，我的秘密都在手机里了。”
所有人都看向梅川的手机。
惊呼声响起，此起彼伏，越来越大。
摄影棚内围观的制片、作家等人都瞪大了眼。
主持人甲、乙伸长脖子，探到前面看了，也僵住了。
梅川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说：“对，手机桌面上的那张照片就是我的爱人。”
梅川转回手机，正要打开相片库，给大家看更多他和小简的照片，手悬在半空停住了。
手机桌面上不是小简的笑脸，而是两个男人的笑脸。
根植和他在卫生间里冲着镜头微笑的脸。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名人语录：
你之所以还喜欢女人，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七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