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 两横
“呵呵，小朋友，哥哥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做不了你爸爸，你去找别人玩过家家吧。”宋野说。
“不是过家家，就是让你当我爸爸。爸爸。”小女孩笑起来。她不笑的时候像老鼠，笑的时候像猫。
不要叫爸爸叫得这么顺口好嘛！
第一次被人叫爸爸，宋野起了鸡皮疙瘩，脸还有点红，不想再跟小女孩废话，转身就走。
“要是我买你的玩具，你做我爸爸吗？我有钱。”小女孩说。
宋野不争气地停下，转身问：“多少钱？”
“不知道。你等一下。”小女孩熟练地跳过地上的各种障碍和玻璃碎片，跑进房间，过了一会儿，捧了一堆零钱和纸币出来，“爸爸，你帮我算一下，这里一共有多少钱。”
宋野直翻白眼，这爸爸越叫越顺口了。
他一张张数过来，刚开始还打哈欠，一块、两块、两块五毛……
数着数着，手开始发抖了。
一百零七块五毛，两百零七块五毛，三百、四百……一万？
宋野捧着钱蹲下，看小女孩，这才发现小女孩少了颗门牙，他严肃地跟小女孩说：“小朋友，偷爸爸妈妈的钱可不好哦。”
小女孩摇头：“我没偷，妈妈给我的。叫我买好吃的。”
宋野眼里放出光来，随随便便就给小孩一万现金的家庭是何等土豪的存在。
怪他没见识，反正在他眼里，这户人家是真的有钱。
差点被家里脏乱差的环境骗过去。
宋野的心狂跳，震得耳朵根发麻，算一算，一瓶去污剂98元，一万可以买100瓶，一箱30瓶，足足可以卖出3箱多的去污剂！
可能是蹲久了，血液流通不畅，宋野的头有点晕，他笑开了花，说：“就算这样，也不能随便把钱拿出来给陌生人看，万一碰上坏人多危险啊。”
宋野捏着那厚厚一叠的钞票，忍住往兜里揣的念头。
小女孩说：“我知道啊。可爸爸又不是坏人。”
宋野居然开始习惯被人叫爸爸，直接跳过称呼的问题，问：“为什么？”
小女孩拉起宋野的手，指着他手背上的猪头章，说：“你盖过章了，有猪头章的人都是好人。猪头和猪头之间可以互相信任。”
宋野说：“好的，那你准备买多少？”
小女孩指着宋野手里的钱，说：“这里的钱够买多少？”
宋野说：“三箱多，批量购买有优惠，我再给你打个折，凑整算四箱。”
小女孩说：“好。全买了。”
宋野头一沉，没抓住平衡，坐地上，“全全买了？”
小女孩说：“是啊。爸爸。”
宋野说：“你等一下。”
宋野爬起来，把钱揣兜里，拿出手机给蛇哥打电话。
原本希望小女孩家里出来一个大人，现在却希望大人千万不要出现。
“蛇哥，叫板凳送四箱白月亮过来，对，就那个小区楼下。快一点啊。”
宋野挂了手机，问小女孩：“好了，等会就送到。你确定了要买？”
小女孩点头，说：“那当然，爸爸。”
宋野眨了眨眼，努力消去刚才过份激动后的眩晕感，问：“好吧，跟我说当爸爸要做什么？”
说实话，一万块，让他当儿子都行。
钱难赚，屎难吃，尊严这种东西他早没了。
而且，这回又不是当儿子，是当爸爸。
他唯一怕的是小女孩的家人突然回来，扁他一顿。
小女孩想了想，说：“跟其他爸爸一样啊。在外面喝酒工作赚大钱，回家玩手机，睡觉，跟妈妈吵架。”
宋野想：这好像不难。
“就这样？”
“啊，对了，学校有个家长会。爸爸你去吧。”
“你爸爸呢？”
“我不是说过了嘛。不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跟妈妈吵了一架，妈妈走了，他也走了，后来还有很多人过来找他，把家里东西都翻了一遍，有个叔叔把衣柜都推倒了，让我找到丢了很久的粉红发夹，我跟那个叔叔说谢谢，你怎么知道发夹在衣柜后面？那个叔叔也像你一样，问我爸爸妈妈去哪了。还说我爸爸欠了他很多很多钱。我说叔叔，那我爸和你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叔叔说是的，好朋友。”
这时宋野的手机响了，宋野接起来。
板凳说货到了。
宋野叫他送上来。
没几分钟，一个年轻人抬着四箱去污剂，一口气跑上来，放下后，转身就走。
宋野一箱箱搬进去，放门口，跟小女孩说：“货到齐了。”
小女孩说：“好的，爸爸。你明天会来学校开家长会吧？我学校就在小区边上，林荫路小学。”
宋野点头，却不敢看小女孩的眼睛，匆匆下楼，手揣在兜里，按在那一叠厚厚的钞票上才有了实感。
这不叫骗，是上门销售。她自己主动要买的，我没骗她。
“爸爸！”
宋野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小女孩突然叫了一声。
他回头看，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希望小女孩反悔，或者说不用四箱那么多，少一半也行。
那样他就可以把钱退回去。
小女孩冲宋野摆摆手，手心的粉红猪头对着宋野笑，“我小名叫两横，大名叫张一一。一三班。别忘了哦。”
宋野站了会儿，往楼下跑，好像有人拿刀追他一样。
宋野坐上板凳的车，回蛇哥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蛇哥家里。
四处堆着白月亮去污剂的箱子，垒到天花板上。
蛇哥坐沙发上，宋野把手续费交了，也坐下来，要了根烟，抽起来，一句话不说。
蛇哥斜眼看他，问他怎么了？大单子成交，反而不开心？
宋野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野问蛇哥有没有七楼那户人家的情报。
蛇哥说有，你等着。
蛇哥拿了一叠纸过来，说：“七楼这户人家男主人公司倒闭，欠了不少钱，跑路了，听说还惹了个大人物。厉害啊，小野，这都能让你做成一单。你见到那家男主人了？”
宋野说没有。
“那就是女主人了。更厉害，欠了这么多钱，还有心思买去污剂，这些人脑袋怎么长的？”蛇哥喃喃自语。
宋野坐不下去了，回家睡觉去。
躺下来，却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两横的声音。
“你做我爸爸吧。”
“有猪头章的人都是好人。猪头和猪头之间可以互相信任。”
“爸爸。你明天会来学校开家长会吧？”
“我没偷，妈妈给我的。叫我买好吃的。”
……
宋野翻来覆去，烦躁起来，踢开被子，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猪头章，发了会呆，然后跳起来，往两横家里跑。
第九百八十四章 欠债还钱
咚咚咚。
宋野敲门，门开了，两横站在门口，抱着条小毯子，睡眼惺忪。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宋野沉着脸说。
两横揉了揉眼，这才认出宋野，开心地叫了声：“爸爸。早上了吗？你要跟我一起去学校？”
宋野走进去，客厅还是老样子，倒下来的家具，一地碎玻璃，电视墙上没电视。
两横光着脚走，居然没被割伤，是该夸她功夫了得，还是夸她神经大条？
宋野看了一圈，去污剂的箱子开了一箱，餐桌上一个空的八宝粥瓶。
他走过去，拿起瓶子看了下，里面刮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没留。
他问两横：“你晚饭就吃这个？”
两横说：“不是，这是早饭。八宝粥只剩10几瓶了，我要省着点吃。”
宋野说：“为什么不叫外”
说到一半，宋野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吓两横一跳。
“爸爸，怎么了？”
“嗯，没事，有蚊子。”
“蚊子一定很大吧。”两横看宋野捂着脸，很想看看那只蚊子到底有多大。
宋野问她：“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两横开心地举起手：“冰淇淋！”
宋野假装生气：“没吃完饭不准吃冰淇淋。快说，喜欢吃饭还是喜欢吃面？”
两横：“面吧。”
宋野：“刀削面？牛肉面？”
两横：“牛肉刀削面。”
宋野：“好，你在家里等着。”
宋野跑下楼，在楼下绕了一圈，找到一家临街的拉面馆，老板娘正拉卷门准备打烊，五十米开外，眼瞅着卷门降下，缝隙越来越小，宋野一个加速、飞铲，旋转，侧滑，头先进去，卡在卷门里，躺地上对老板娘说：“别关门，一碗牛肉刀削面，打包，带走，给孩子吃的，不要放辣。”
老板娘很职业地冲里面喊了句：“牛肉刀削面一碗，不要孩子，呸！不要辣子，打包。”
里面没人应，老板娘骂骂咧咧把抹布攥出汁来走进去。
宋野头卡在门里，身子在外，冲老板娘喊：“先拉卷门！”
老板娘这才醒悟过来，按了开关，卷门继续往下，压宋野脖子上，宋野翻白眼，老板娘连说对不起，按错了，又按了一下，卷门这才向上徐徐打开。
宋野上了遭断头台，心有余悸，坐地上揉脖子，老板娘走到里屋，老板正在打游戏。
老板娘气得一脚踹机箱上，屏幕黑了，老板大吼一句：“草”跳起来，冲进厨房，拿起刀，宋野要劝架，老板拍了个面团，端手上，就开始削面。
一边削，还一边骂：就削你，就削你。
借着火头，老板的刀削面做得极快，不一会儿，烧好了，打包给宋野拎走。
宋野回两横家，两横戴上小围兜，一手叉、一手筷，早早坐在餐桌旁，踢着小腿，流着口水等。
见宋野回来，两横欢呼：“爸爸带好吃的回来啦！”
宋野解开塑料袋，打开盖子，热气蒸上来，薰得两横的小脸红通通。
两横用筷子夹了几口，皱起眉。
宋野问：“不好吃？”
两横说：“不够辣。”
宋野：“你还吃辣？”
两横：“八宝粥吃腻了，不加辣吃不下。”
还好家里的辣椒油没被人拿走，宋野在两横的指引下，去厨房拿了辣椒油，给面里添上。
宋野还是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吃辣，谨慎地撒了两滴。
白的面、黄的汤、绿的菜、加上洇开一圈的满天星辣椒油花儿，宋野看了都流口水。
两横还是摇头。“不够。”
宋野再加，看两横眼色，再加，加得越多，手伸得越高，好像大茶壶加水似的，辣椒油拉成一条红线，咕噜噜地掉。
两横鼓起掌来，“爸爸真厉害！”
宋野得意起来，差点加多了，还好及时醒悟，放下辣椒油，板着脸，说：“够辣了，快吃吧。”
两横凑在碗边，呼了呼，吹开热气，就挑一筷子面，撑开腮吃。
趁两横吃饭，宋野拿了扫帚开始收拾客厅。
扫了碎玻璃，抬起家具，大致整理完，两横已经吃完了面，两手捧起碗，喝了几口热汤，放下后，长出一口气，额头发亮。
“爸爸，你帮我把电视装起来吧。我好久没看动画片了。”
“电视呢？”
宋野转了一圈，没看到哪里有电视。
“里面。”两横拉着宋野的手往里走。
宋野站在卧室外面，看过道里一地狼籍，里面斜着一台大电视，屏幕比他被老头拍碎的眼镜片还要碎。
不止如此，过道两边还用红漆涂满了大字。
活着好累，所谓的朋友都是为了钱才接近我，每天问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还钱？
大哥，快还钱吧。我每周三天拿红漆写“欠债还钱”，最近参加市级少儿书法大赛都拿奖了！
以前要一个人消失，需要杀人，现在要一个人消失，只要问他什么时候还钱。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朋友没了，就不用还钱。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欠债还钱，借花献佛，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求你还钱了结这段尘缘，结果后面有人排队，拍我肩，问我：哥们，求完没？
所以，你他娘的到底欠了多少人钱啊！！！
两横解释说：“这些字都是那些来找爸爸的叔叔写的。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外面写啊，外面的墙大。他们说现在讲究文明追债，不能给债务人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要写在里面。我听不太懂，就说是不是跟语文老师让我们写日记差不多。叔叔们夸我乖，还教我怎么用红漆泼字，看，这个一字就是我写的，漂亮吧？”
“嗯，漂亮，漂亮。”宋野随口应了一句，就把两横往房间里推，说该睡觉了。
两横说：“可我还想看集动画片呢。”
“小孩子睡觉最重要。你看爸爸我长得高不高？”宋野指指自己。
两横说：“不高。”
宋野说：“对了，就是我小时候睡得晚，长大了才长不高的。快，去睡吧。”
宋野看了下卧室，房间里粉红的被子，粉红的窗帘，还有些布娃娃，家具、墙面都没破坏，和外面形成鲜明对比。
也许是那些讨债的人刻意为了孩子保留下来的。
两横却站在门口不进去，回头看宋野。
“怎么了？”宋野问。
“我怕。”
“一个人睡觉怕？没关系，我就在外面。”
“不是，我怕妹妹一个人在上面太孤单了。”
“什么意思？”
宋野听不懂。
“爸爸走的时候，嫌妹妹太吵，把妹妹扔上面了，她在上面一动不动，已经三天了。”
两横指着卧室里的柜子，宋野看过去。
柜子上方耷拉出两只穿鞋的小脚。
第九百八十五章 有女儿
宋野想起刚见面时，两横说过她有个妹妹，铁甲金刚。
当时只想着推销去污剂，压根没仔细想。
现在看着那双小脚，真的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瞧得得慌。
他走进去，到柜子底下，轻轻扯了下妹妹的脚，脚摆了几下，静下来。
宋野心一狠，两手用力一拉，几声怪响，一大堆东西砸下来，一个铁疙瘩正中宋野额头，宋野眼前一黑，倒地上晕了。
可能过了几秒，或者几分钟，宋野醒来，他睁开眼，看到两横的脸。
两横正担心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欢呼，“猪头章果然有效，爸爸你没事吧？”
宋野摸了摸头，除了有点肿，有点疼，没出血，一切正常，两横手里拿着一个笔样的东西，说还要给爸爸盖个猪头章，宋野问：“你妹妹呢？”
两横指宋野肚子：“就在你怀里啊。”
宋野低头看，看到一个穿着裙子的小人躺自己肚子上，胳膊、腿用一种古怪的笔直角度指着天花板，他尖叫一声：“啊铁甲金刚？”
宋野把小人端正了看，嗯，就是铁甲金刚，顶多就是穿了个公主裙。
“这是你妹？”宋野问。
“对啊，我妈走的时候，我问她，妈妈你走了，我晚上睡觉跟谁一起啊？妈妈说不是还有爸爸吗？我说爸爸常常不回家，睡觉又打呼噜，我不要跟爸爸一起睡。妈妈就把铁甲金刚拿过来给我，说让他陪我睡。我说我不要跟臭男生一起睡。妈妈就给他套上裙子，说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
宋野把铁甲金刚放一边，不小心碰到哪里，铁甲金刚呜呜地叫：真男人就玩铁甲金刚，金刚铁甲护体，变形！
两横点点铁甲金刚额头，教训她，“铁甲，穿上这个裙子，你就是女生了。不能再说这样的话，来，乖，陪姐姐睡觉。”
找回妹妹，两横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宋野帮两横盖好被子，两横还强烈要求跟妹妹分被子睡，因为妹妹睡觉会踢被子。
宋野只好在柜子里找了个小毯子，给铁甲金刚妹盖上。
这回两横终于满足一切诉求，闭上眼睛，头挨在铁甲金刚边上。
宋野关了灯，走到门口，轻轻带上门。
两横突然问：“爸爸，你明天还在这里，对吧？”
宋野说：“对。快睡。”然后关上门。
宋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里面没动静，才挽起袖子，开始打扫过道里的杂物。
其他东西都好处理，就是那个大电视最重，宋野又怕吵醒两横，使足了力气，憋着劲把电视一点点推到门口，背后就全湿了。
好不容易把房子里的杂物都收拾干净，该扔的扔掉，窗外亮起，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宋野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给蛇哥打了个电话，蛇哥年纪大了，睡得少，这个点应该醒了。
他要蛇哥送个电视机过来，记他账上，蛇哥也不多问，说会让板凳送过来。
蛇哥那里除了去污剂，什么都卖。或者说卖什么产品对蛇哥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客户需要什么，他就卖什么。
宋野已经想好了，两横爸爸短期内应该回不来，今天陪两横去开完家长会，然后通知她亲戚过来照顾她吧。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两横叫了他很多次爸爸，可他头脑还清醒着，自己不是她真正的爸爸，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照顾她。
目前来看，这笔一万元的业务还是值得的。
忙了一晚，宋野的负疚感大大减轻，甚至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那一万元自然也拿得心安理得。
算一算，头被卷门夹，一碗牛肉刀削面，被铁甲金刚砸，打扫房子，去除污渍，还有一个新电视。
自己真配得起那一万元，对了，还有两横那几声爸爸。
想想今天就可以摆脱这个女儿，彻底自由，重新开始扫楼工作，宋野开心起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拿了钥匙，出门去买早餐。
做爸爸的最后一天，也要做个称职的爸爸，不能像两横的父母一样那么不负责任。
宋野下楼，小区里早起的人也很多，对面走过，那些人都对宋野微笑。
刚开始宋野还不习惯，可笑的人多了，宋野也不自觉地笑起来，点头回应。
这个小区的人还真是友善啊。
到了早餐店，宋野买了几个包子、油条，正准备付钱，递东西的大妈看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给女儿买的吧？你这个爸爸可真好。”
“哪里哪里。”宋野客气一下，不过大妈怎么知道他有女儿的？
宋野提着早餐回去，路上碰到人，人们照样对他微笑。
宋野劳累了一夜的身体都被人们的笑容点燃，脚都有劲，走到楼下，那辆只有车窗干净的白色凯美瑞还停在路边。
宋野照了一下，不错，没了眼镜，但还是一个挺精神的猪头？
他僵住，然后凑近了看，脸上、额头上印满了猪头，他再对着车后视镜照了一下，全是粉红猪头！
两横那丫头，昨晚自己晕倒了，她就是用猪头章盖醒自己的吗？
宋野捂着脸跑回去，再也没脸出去了。
“爸爸，你不吃早餐吗？我看你洗脸洗了10分钟啦。”
“爸爸，你为什么在自己脸上喷水啊？”
“哦，那叫去污剂是吧？”
“爸爸，你为什么叫得这么惨？什么？去污剂喷眼睛里了？”
半小时后，宋野搓红了脸皮，眼睛肿肿地坐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家产品没宣传中那么无毒，至少喷眼睛里痛得不行，能当防狼喷雾用了。
“爸爸，你不吃早饭吗？”两横问。
“不吃了。”宋野一脸的去污剂味道，鼻子都失灵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们去学校吧。”宋野说。
两横突然低下头，看了会儿脚尖，说：“爸爸，去家长会前，我要跟你说件事。”
宋野看两横心虚的表情，竟马上代入角色，脱口而出：“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有男朋友了！”
“哦，那没有，我们班的男生只会揪女生头发，可讨人厌了！”
宋野松了口气，问：“那是什么事？”
两横用食指拇指掐出一条线来做度量衡：“我们班主任郑老师可能会说我一丢丢的坏话，你可千万别信啊。”
第九百八十六章 家长会
宋野笑了，说：“你这么怕干吗？我又不是你真爸爸，还会骂你吗？”
“不是吗？”两横有点伤心，低下头。
宋野本想解释一下，后来想想，反正今天开完家长会就要分开，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开完家长会我就走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你妈妈能联系上吗？我叫他们来接你。”
“没有，都没有。”两横说。
看两横表情，可能是知道也不愿意说，也有可能真的没有。
那到时候，只能报警了，让一个小孩子单独一人在家呆着可不行。
宋野带两横出门。
出门前还特意去镜子前照了照，确认脸上没有粉红猪。
学校就在小区边上，过条马路就到。
两横走在路上，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问宋野：“爸爸，你真的开完家长会就走吗？”
宋野说：“是。不过我会等到有人来接你再走。”
两横又问：“要是没人来接我呢？”
宋野看穿她的小心思，说：“会有人来的。”
有时候他还是不懂孩子，为什么就这么信任自己，把自己当爸爸呢？
是自己长得像爸爸，还是说她原来的爸爸太差劲呢？
两横不开心地嘟起嘴，踢飞一个小石子，说：“所以爸爸你就是要走对吧？”
宋野很坚决：“是。”
良心发现归良心发现，宋野还有基本的理智。他和两横只是陌生人关系，别说父女，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不可能一直当她爸爸。
到了学校，两横跟同学们打招呼，一起去操场活动，刚跑开，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拉弯宋野的身子，附在他耳朵上说：“忘了告诉你，我爸名字叫张景鱼。你别忘了。”
张景鱼。
宋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更觉得两横父母不靠谱，自己名字这么正常，给女儿取名叫一一。
宋野找到一三班教室，家长们已经到齐，宋野捡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他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开家长会，以前他上学的时候，是谁去家长会呢？爸爸，还是妈妈？
宋野想了一阵，硬是没想起来到底是谁，后来才记起来爸妈从来就没去过。
“那个，请问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我是南子棋的爸爸。”边上一个中年人笑容满面地搭话。
宋野本能地微笑回应：“你好，我是推销专员宋我叫张景鱼。张一一的爸爸。”
“张一一的爸爸？久仰久仰。”南子棋爸爸说，“子棋经常提起一一，说很欣赏她。”
“哈哈。一一也是。”宋野不是讨厌聊天，只是干聊天，不能递名片、推销产品，让他很是痛苦。
看着一屋的家长，都是社会各阶层的中坚力量，都是白月亮去污剂的经典目标客户群体，却不能沾手，好纠结。
也许该考虑结婚了，结婚后，圈子也不一样，随便加入一个家长群，就是一大批的优质客户。
可是连女朋友都没有，现在想这个会不会太早？
宋野正在胡思乱想，一个女人从前门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家长好，我是一三班的班主任郑雨……”
周围的人和声音一下子消失，只剩下郑雨站在讲台上，阳光从玻璃窗中折射而过，照亮她的侧脸和发丝，宋野看呆了。
他没女朋友，但一直想要有个女朋友。
接触多了客户，他就像捏游戏里的小人一样，想象以后的女朋友要有这样的眼、这样的眉、这样的唇……
拼起来一定好看。
只是想象力不够细致，那张脸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从未清晰过。
这次看到郑雨的一刹那，他竟生出一种错觉，那人从自己的脑海中走出来，冲他微笑。
他的心像是一颗掉进水里糖球，每跳一下，就多搅出一分甜意。
他差点叫出声，差点像以前扫楼做过千百次的自我介绍，直接冲上讲台，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我叫宋野，这是一箱白月亮去污剂，请务必收下，我爱你。
还好他注意到了边上南子棋爸爸的眼神，勉强克制住了。
也只是刚刚勉强，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郑雨在台上说着什么，他全听不进去，手指在发抖。
宋野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掏出烟，点上。
他脊背微湿，吐出烟雾，稍微好过些。
至少手没在抖了。
南子棋爸爸看他，边上一圈的家长也扭过头看他，然后连带郑雨一起，所有人都看他。
郑雨皱了下眉，说：“对不起，这里是学校。某些家长请注意一下。”
她可能怕“某些家长”听不懂，又指了指墙上的标语。
“团结、友爱、分享”边上有块“禁烟区”的牌子。
她对我说话了！她对我说话了！
一见钟情催心而成的糖水变成了浓硫酸淹没了他，烧出一身的烟。
他站起来，说：“不好意思。”
然后从南子棋爸爸开始，挨个发烟。
不愧是老师啊，教育成为本能，第一次见面就给宋野上了“团结、友爱、分享”的一课。
开完了家长会，宋野舍不得走，郑雨过来，请他去办公室里聊一下。
宋野说好。他把烟灭了，进了隔壁办公室。
办公室是几个老师合用，郑雨只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个红色茶杯，茶杯缺了一个角。
郑雨请宋野坐下，说：“一一爸爸，我是想跟你沟通一下一一在学校里的表现，她”
“她交男朋友了？”宋野拍桌子，差点把红色茶杯震倒。
郑雨吓了一跳，“不是。”
宋野又问：“你有男朋友吗？”
郑雨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呃，那个，一一爸爸，一一在学校里的表现不错，就是有些嗯，怎么说呢？太有自己的想法。”
“太有自己的想法？”
“对，请不要误会。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很好的事。只是太有主见，什么都照自己的想法来，也很容易走极端。比如说这张考卷。你看一下。”
郑雨拿出一张语文考卷，给宋野看。
宋野随便翻了一下，“都对啊。”
“是对的，不过她都用红笔写。”
“不能用红笔写吗？”
“不能。”
“那下次叫她别用红笔写不就行了吗？”
“不行。她说不行。”
“为什么？”
“她说叔叔们跟她说了，写红字能赚钱。”
第九百八十七章 电视
“书法老师教他们书法，问怎么样才能练好字，她说要天天用油漆泼墙，还是红油漆。”
“同学的笔掉柜子缝里，她说没关系，让她来，一把推倒整排柜子，把笔拿出来，其他同学的书本、水瓶都掉地上。我在外面听到，还以为地震了。”
“一年级的老师跟三年级老师办公室互换，她看我们搬东西就凑过来问老师你们干什么呀，我说在搬家。她说我帮你们一起搬吧。我就请她帮忙搬我的茶杯，她端起我的茶杯就往地上砸，我问她干吗？她说搬家啊。那些叔叔就是这么搬茶几的，说碎了更好搬。”
……
宋野羞愧地低下头。
“所以，她那些叔叔”郑雨问。
“哦，我一些朋友，喜欢开玩笑。”宋野想把那些讨债公司的人拎出来打一顿，讨债就讨债，教坏小孩怎么办？有没有职业素养？
郑雨严肃地说：“大人跟小孩子开玩笑更要注意界限，小孩子不懂，大人还不懂吗？”
“是是是。”
“一一平时的表现都不错，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在她看来只是模仿大人的游戏，没其他想法，可要长期这么下去，可是很危险的。”
“是是是。”
“还有，最近她作业都没家长批阅，你跟她妈妈是怎么分工的？谁来改孩子作业？”
“我吧。”
“不管工作多忙，孩子的教育不能放松。”
“是。”
10分钟后，宋野走出郑雨办公室。
他自己上学时好像都没被老师训这么久。
不过
挺舒服的。
宋野抬起头，看围成一圈的教学楼隔出的蓝天，让心情一点点沉淀下来。
郑雨后面越说越严肃，可他都想到以后他俩的孩子叫什么了。
宋野沉淀了好一会儿，直到脖子发酸，这才往操场去，找到跑得满头大汗的两横。
“欠债还钱！留下命来！”几个同学喊着口号，举着铅笔盒追来。
宋野回头往办公室方向看，生怕郑雨听到，急出一头汗。
这都玩的什么游戏？
还好两横停下来，拉住宋野的手，骄傲地跟同学们介绍：“这是我爸爸。我爸爸可厉害了！他能拉辣椒油，拉得这么长！”
两横把手上下斜开，拉出一条长长的虚线，跟同学们比划，同学们星星眼一起看向宋野，崇拜道：“一一爸爸！是真的吗？”
“能现在就拉给我们看吗？”
“那边就是男厕所，我们走。”
……
宋野赶紧把两横拉走了。两横的头夹在宋野的胳肢窝下，像小鸡从母鸡翅膀下探出头来，冲同学们喊：“明天再教你们怎么玩搬家游戏。”
宋野跑得更快了。
回到家，宋野酝酿了半天，搜肠刮肚，愣是想不出该怎么教育两横。
自己都没教育好，怎么教育别人？
他发了半天的呆，两横早早写完作业去玩了，拿着去污剂去喷过道墙上的红字，试试能不能擦掉。
他叫来两横，正要说点什么，门响了，两横蹦蹦跳跳去开门。
一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送电视的。”
两横欢呼：“可以看电视喽。”
宋野认出是板凳，点点头。
板凳没反应，抬电视进来，拆了包装，叫宋野一起帮忙，把电视抬出来。
箱子进来的时候，宋野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等电视机一抬出来，这种预感就成真了。
这电视太特么大了！
两人合抱都碰不到手！
两横唱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澡堂搓澡，淋浴撒尿，天经地义……”，进里屋去叫妹妹铁甲金刚一起出来看动画片。
宋野赶紧问板凳：“怎么这么大？”
板凳摸摸自己的头：“不大啊。”
宋野说：“不是这个！”
板凳朝下看，宋野拍拍电视：“为什么这么大？蛇哥怎么跟你说的？”
板凳说：“我只送货，大不大，你问蛇哥。”
板凳继续装电视，接线，宋野打电话给蛇哥。
“为什么这么大！”宋野问得心很痛。
早上他累昏了头，只记着叫蛇哥送台电视过来，却忘了蛇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蛇哥也是名上门推销员，还是心很黑的那种。
“仓库里就这种型号了。”蛇哥回答得理直气壮。
宋野放弃跟这老狐狸争辩，反正都是白费力气。
他问：“多少钱？”
蛇哥：“索尼65英寸4k oled安卓液晶电视，一万七，我给你免了安装费，不用谢。”
宋野：“你妈的”
两横抱着妹妹铁甲金刚出来，正看着他。
宋野想起郑雨的话：孩子的教育不能放松。
马上舌头拐了个弯：“你妈的病好点了吗？嗯，好，祝你去火葬场的时候午夜回魂炸成一朵烟花成为夜空中最闪耀的那颗星。”
宋野挂了手机，心痛得无法呼吸。
章老师那副抽象画怪自己手贱。
这大电视就要怪自己嘴贱了。
明知蛇哥的死要钱人格，居然还这么放心让他挑电视。
欠的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要扫几幢楼，卖多少去污剂才行啊！
“开始了，开始了！”两横坐沙发上，踢着脚，兴奋极了。
板凳打开电视，问两横要看什么，两横说随便什么动画片都行。
板凳给两横放了一个《恐龙特战队》，两横和铁甲金刚看得津津有味。
板凳走了。
宋野呆了。
两横看了两集，突然按了暂停，看宋野。
“爸爸？”
“嗯？”
“你不是说开完家长会就走吗？”
“那个”
宋野从经济问题中清醒过来，眼前跳出郑雨的脸。
“那个你们郑老师说了，你有很多小毛病，等你纠正好了，我再走。”
“真的吗？那我不纠正不就行了吗？”
“不行！一定要纠正。首先，从不要拿红笔写作业开始。”
“可是能赚钱呢。”
“赚钱也不行。总之不能用红笔。”
“好吧。还有什么呢？”
“还有不要玩欠债还钱的游戏。”
“嗯。杀人偿命呢？”
“也不行。”
“好吧，还有什么？”两横开始打哈欠。
“还有搬家不是砸东西，东西掉缝里，也不能推倒柜子，那些来找你爸爸的叔叔的话都不能听。”
“可你刚开始也是来找我爸爸的呀。”
“我我不一样。”
一番长谈后，两横接受了宋野的教育，至少是表面上接受。
哄她睡觉后，宋野关了灯出门，两横问他：“爸爸，其实你是喜欢郑老师才留下来的，对吧？”
“你怎么快睡。”宋野说。
“你知道郑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吗？”两横用被窝捂着嘴吃吃地笑。
“喜欢什么？”宋野问。
“她喜欢干净的男生。”
宋野的心上被枪击中，开了一朵花。
我卖去污剂，我擦污渍，我最干净！
第九百八十八章 造句
蛇哥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数钱：“一万七。还是同一家，小野，推销功夫见涨啊。这家人宁可先欠着钱，也要买你的东西。有空给其他人做下培训吗？”
“没空。”宋野的胃在抽搐，蛇哥笑的越开心，他越难过。
“那，这里有幢楼，客户质量都不错，你去扫吧。”蛇哥扔给宋野一张纸。
宋野说：“没空。”
“忙啥呢？”
“改作业。”
宋野一脸郁闷，走出办公室。
他望着天空，不想回家，可一想到郑雨，天上的星星就滴下来，像夜空挤下的汁，一滴就滴得他魂不守舍。
他拿起手机给两横打电话。
今天出门前，他把自己的备用机给两横，说爸爸有时不在家，有什么事打电话。
“两横。”
“爸爸。”
“在做作业吗？”
“是的。”
“我忙着，还有一个小时才回家，你先把作业做完，回去等我检查。”
“好的。爸爸。”
宋野挂掉电话，走进楼里。
他撒谎了。
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回家只用一分钟。
他开了门，两横嘴里一个棒棒糖，手里一包薯片，边上坐着铁甲金刚，正在看恐龙特战队。
两横张大了嘴，接着跳起来，气呼呼地质问：“你不是说一个小时才回家吗？”
宋野说：“你不是说正在做作业吗？”
两横说：“做好了啊！”
宋野说：“书法呢？日记呢？组词造句、口算一百题、英语单词呢？”
两横差点掉眼泪，后悔怎么认了这么个爱逼孩子学习的爸爸。舔一下棒棒糖，赶紧捞点好处，才张口说话：“那都是你的作业啊！学校作业我都做完了！我班里其他同学都不用做这些作业，南子棋天天在家里玩，为什么就我要做？”
宋野语重心长，拿过两横的薯片，抓了一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嗯？口感不对，算了，不管了，训孩子要紧：“你知道你现在几年级了吗？”
“一年级啊。”
“知道小学要读几年级吗？”
“五年吗？”
“六年，然后就是小升初，然后是高中，再是高考，最后是大学。高考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考上什么样的大学，进了什么样的专业，找什么样的工作，嫁给什么样的老公，这一切的转折都是从高考开始。现在你离高考还有4211天！正是提分的最佳时刻，要是用心学习，提前学习，努力学习，说不定能把高考分数提高五十分！你告诉我，现在还玩得下去吗？还睡得着吗？比你聪明的人在努力。比你努力的人更聪明。你要不提前准备，就要被同龄人淘汰，被时代抛弃，被社会鄙视，以后也要像我一样，给自己的孩子贩卖焦虑，让他们跟你一样，从小努力读书，读好书，一毕业，却又跟他们说读书有屁用，给我赚钱去，赚大钱。你想不想变成我这样？”
“不想！”两横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好焦虑啊，看着自己手里的棒棒糖，也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不想的话，还不给我去写作业！”宋野卖完焦虑鸡汤，看两横去写作业，这才放松了些。
教女儿可真不容易啊。
儿子就省心多了。女儿要操心的太多，不单要学习好，还要有才艺，舞蹈、音乐、主持播音至少会一样吧？
教得不优秀、不上进，怕上了坏学校，随大流学坏。
教得太优秀、太上进，又怕被人嫉妒、被同学排挤，被变态看上。
宋野把薯片吃完，擦了手，准备开始改作业。
他买的《组词造句》两横已经做了一页。
问：用“欲罢不能”造个句。
答：家里欲罢不能用了，妈妈去刘叔叔家洗澡，回来后跟爸爸吵了一架。
“两横你给我过算了，写作业吧。”宋野火头一下子窜上来，想叫两横过来，马上又想到两横跟他说过，爸爸跟妈妈吵架的事，也许是真事呢？
看在你家庭破裂，生活不幸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
宋野继续看。
问：用四个“有”字造句。
答：有人敲门问有人吗有人吗？没有人的话我就开始泼油漆啦。
宋野抬头看两横一眼，又低头。
好吧，继续不幸，没有训她的借口。
继续看。
问：用一边……一边……中间造句。
答：他们在打架，我不知道帮谁，因为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中间还有刘叔叔。
宋野重重合上作业本，叫两横过来。
两横放下笔，走过来。
宋野摸摸她的头，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刚才我对你凶了点，对不起。”
两横说：“没事。我看你吃了薯片我就不生气了。”
“为什么？”
“薯片我掉地上了，又塞回去。”
“呵呵，没事，地板我刚擦过。”
“不是家里的地，是学校厕所的地。”
宋野捂住嘴巴去卫生间吐，吐到肠子都痛了，吐无可吐才出来。
两横安慰他：“说学校厕所的地阿姨也刚拖过。没事的。”
宋野含着泪，想尽快跳过这个话题，问她：“作业写完没？”
两横说写完了，就剩英语了。
她给宋野背了英语单词。
宋野听了，不住点头，说发音不错，注意语气起伏，嘴巴打开，头腔共鸣，然后叫两横早点去睡觉，要不长不高啦。
两横抱起铁甲金刚去房间里，铁甲金刚裙子里掉出一根棒棒糖，宋野假装没看见，两横飞起一脚，把棒棒糖踢到房间里，关上门。
宋野在想：现在小学一年级的英语就这么难了吗？除了hello，how are you，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宋野把两横剩下的作业批改完，然后轻手轻脚去房间看两横睡着没。
两横头挨着铁甲金刚睡着，一只手还压在金刚上面。
宋野看了会儿，在两横枕头下摸了会儿，掏出一根棒棒糖。
这是放学回来路上，两横说要买的，当时答应了一天只吃一根，结果私藏起来，是想半夜起来偷吃吗？
也不看看你睡得这么死，半夜怎么起来？
宋野把棒棒糖带出去，放到沙发缝里，开始另一项重要工作。
和两横的班主任沟通，也就是郑雨。
一边是督促两横努力学习，养成良好的学习生活习惯，一边是跟郑雨积极沟通，反馈两横的学习状况，中间就是自己和郑雨聊天的一点小私心。
万一哪天自己真能和郑雨交朋友呢？
现在就是打基础的最好时刻。
“郑老师，一一已经不用红笔写字了。”
“很好，继续坚持。”
“郑老师，一一开始写书法帖练字了。”
“不错。”
“郑老师，一一的英语作业我辅导不了，我以前跟着电脑里的视频学日语，英语的没怎么学，怎么办？”
宋野灵机一动，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万一郑雨答应过来辅导呢？
哦，忘了，她是语文老师，不过，没关系，小学英语应该不难的吧？
“她妈妈呢？”郑雨发消息问。
宋野想了一会儿，打字发出去：“她妈妈跟刘叔叔跑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贩卖焦虑
茶座里，宋野和郑雨面对面坐着，还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昨晚偶然迸发的灵感，想要卖个惨，增进感情交流的机会，没想到郑雨居然直接约他出来，说见面谈一谈。
他兴奋的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催两横早起，送去上学，就到茶座里等着。
郑雨穿了一身米色的风衣过来，服务员端上一盘薯片，说送的。
宋野说：“对不起，我薯片过敏，请拿走。”
服务员瞅了宋野一眼，端走薯片。
郑雨说：“呃，原来一一家里发生了这种事，难怪这段时间她表现这么怪。”
宋野唏嘘着，努力颓丧枯槁，浅浅地抿了口水，呸！一股拖把味。
他不用努力，脸上都显出一种欲说又不容说破的酸楚凄凉，等着被安慰，等着郑雨开口问老婆的事，敲开心口，倒出一大堆积攒的烦恼。
“一一爸爸，这次叫你出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郑雨说。
“请说。”宋野激动起来，幻想先一步纷飞。我爱你，昨天知道你老婆跑了，明知道不该开心，可我还是笑了一晚上。我们俩在一起吧。
“有个英语歌唱比赛，我觉得一一可以参加去试一下，可她说不敢。我问过英语老师了，她说一一的英语不错，去参加比赛没问题。你能不能做一下一一的工作，鼓励她参加？”
“英语歌唱比赛？”宋野很失望。
“我虽然不是英语老师，但是这种比赛班主任也会全程参与的，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商量。舞台动作、服装之类的我可以帮帮忙。”郑雨说。
“没问题。我会让她参加比赛的。”宋野又看到希望。
下午宋野去接两横放学。
两横回家做完作业，宋野拉她过来，说有事跟你说。
两横问：“什么事？”
宋野说：“你们学校有个英语歌唱比赛……”
两横：“不去。”
宋野：“为什么？”
两横低头，不说话。
宋野在那里猜：“是不敢上台唱歌吗？我听郑老师说你竞选班长都上台演讲了，胆子很大嘛。”
“是觉得自己唱歌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好听啊。”
“我什么时候唱过歌？”两横问。
“就装电视那次啊，你唱的什么来着？”宋野把记忆中的调子哼出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澡堂搓澡……”
“那是我瞎唱的。”两横说。
“那就是英文不好了？可我觉得你英文很好啊。比我日语好多了。”宋野说得很诚恳。
“反正我就不想唱。”两横进房间去，关上门。
宋野挠头挠到头皮痛。
女儿大了，难管。
可难得有机会跟郑雨接触，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宋野坐沙发上，头皮抠痛了，改抠沙发想办法。
手抠到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棒棒糖。
宋野拿着棒棒糖去找两横，两横正摆弄着铁甲金刚的手脚玩，见宋野进来，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那个，要不要吃棒棒糖啊？”宋野问。
两横冷笑：“当我是小孩子吗？”
两横拿过棒棒糖，撕开吃了。
宋野开心：“你肯去比赛了？”
两横说：“比赛跟吃棒棒糖有什么关系？”
翻脸不认账，这本事是祖传的吗？
宋野有点理解两横爸爸是怎么欠钱的了。
“你等着。”宋野出门，跑下楼，
跑过拉面馆时，老板娘正拉卷门，宋野一个加速，老板娘喊：“小心卡头！”
宋野理都不理，跑过拉面馆，冲进边上一家便利店，拿了包薯片，扫码付钱，跑回家，进两横房间，把薯片放她腿上，问：“再加上这个，肯去比赛了吗？”
两横打开薯片，一口糖，一片薯，吃得眯起眼睛。
“不去。”
“到底怎样，你才肯去？”宋野还在喘气，跑得肺里都起了血泡，这丫头还不领情！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两横问。
“为了锻炼你，激发你的潜力，迸发你对英语的热情，让你明白勇气的可贵。让你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要准备好了，才能去做。让你明白”
“爸爸，说真话吧。你想追郑老师，对吧？”
宋野脸红了，不说话。
“想追郑老师的人挺多的，隔壁班的体育老师、二年纪的科学老师、还有门口的保安爷爷”
“什么！保安大爷也想追？”
“不是，他想介绍自己儿子跟郑老师认识。说他们家三个儿子，刚拆迁分了十套房子，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儿媳。”
“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去老师办公室多了，听到的。”
两横叹口气，把铁甲金刚放一边，叼着棒棒糖，拿着薯片，坐到宋野身边，把薯片袋口撕开一点，敞开给宋野。
宋野迟疑了一下，拿一片薯片吃。
两横搭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追郑老师的？”
宋野不好意思地说：“沟通你作业进度的时候，在微信上聊几句。”
两横：“约会呢？吃饭呢？看电影呢？逢年过节办公室送花送礼附加小卡片说我爱你呢？”
宋野羞愧极了，深刻检讨自己的行为，瞧瞧，连孩子都知道该怎么追。
另一方面，又有种憋屈的感觉，小屁孩懂什么？
“我现在还是你爸爸，怎么追她？还不都是因为你！”
两横看宋野吃薯片吃得有点快，怕他吃完了，赶紧抓了一大把塞嘴里，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知道你现在多大了吗？”
“27。”
“知道我亲爸有我的时候是几岁吗？25！他17岁跟我妈认识，谈了8年恋爱，中间大分手五次，小分手不可计数，这才赶在25岁前有了我，你27你还挺骄傲的是吧？男人过了30，有多难相亲你知道吗？”
“不，你不懂，男人过了30，照样能找到好对象。”宋野纠正两横。
“那是有钱的男人！你有钱吗？”两横提高音量，宋野顿时没了底气，小声说：“没。”
“知道现在你还剩多少时间吗？谈恋爱一年不多吧？中间分分手、吵吵架、分分和和半年不多吧？结婚一年享受二人世界不多吧？提高下一代质量提早备孕一年不多吧？说！你还剩几天！比你有钱的男人正在当舔狗，比你能舔的男人更有钱，你要不积极行动，就要被同龄人淘汰，被时代抛弃，被保安大爷的三个儿子集体鄙视！以后也要像我一样，给自己老爸贩卖焦虑，看！叫你追女生不积极，不用心，最后没人娶了，娶了像我妈那样喜欢去朋友家欲罢不能的女人。你想不想变成我这样？”
“不想！”宋野焦虑地不吃薯片，改咬指甲了。
“不想的话，还不给我去追郑老师！现在！马上！立刻！”
第九百九十章 就这首
宋野马上敲两横脑袋瓜一下，两横抱着脑袋，好像被塞了一个冰淇淋，冰上头了。
“以后少去老师办公室。好好的不学，尽学阿姨们闲聊。”宋野教训两横，差点被这小丫头带偏思路。
“说吧。你为什么不想去比赛？”宋野问。
两横苦着脸，一口咬碎棒棒糖，像咬碎了一口牙，说：“我、我拿不了第一。我不想去。”
“还没比，你怎么知道你拿不了第一？”宋野问。
两横叹气，说：“爸，你不知道英语社团那帮人有多厉害。我偷听过他们唱歌，反正唱得比我好听，还有舞蹈动作。我要去比赛了，肯定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也不错啊。敢上台唱歌就是胜利啊。”
“爸，别说这种自己也不信的话。”
宋野没想到两横的好胜心这么强，他尝试开导两横，跟她说好胜是好事，可是你想想，不是所有事都能拿第一啊。努力拼搏就行了。
两横摇头，“我爸说过，要么第一，要么就别做。”
宋野一愣，“我没说过。”
两横解释：“我亲爸。他说他做的行业，只有第一名才能大吃特吃，第二第三连汤都喝不到。所以，要么第一，要么别做。”
是要么第一，要么破产吧。
宋野对两横亲爸的理论很是鄙视，欠钱倒是第一名。
同时心里还有点酸酸的。
两横天天爸爸、爸爸的叫他，都给他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两横的亲爸爸，所以争到最后，发现两横最听的还是她亲爸的话，宋野竟有点嫉妒。
等等，我这是嫉妒个什么劲啊！
带两横是副业，追郑老师才是主要任务。
分清主次好不好？
宋野本想再劝劝两横，叫她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脑袋里却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他问两横：“如果我能让你拿第一呢？”
两横：“你不是说你只会日语吗？”
宋野：“相信爸爸，只要你参加比赛，我就能让你拿第一。”
两横想了一会儿，看宋野，问：“真的吗？”
宋野伸出手，露出手背上的猪头，这些日子有些淡了，但还留个大体的形状，“猪头和猪头之间可以互相信任。”
两横也伸出手，手心上的粉红猪头和宋野的猪头并在一起，两横甜甜地笑：“好吧。我去比赛。爸爸，你能帮我拿到第一，对吧？”
宋野点头，两横抱了他一下。
宋野看两横这么开心，心里反而愧疚起来。
他可不敢保证两横拿第一，反正只要两横去比赛，他就有大把的时间明正言顺地跟郑雨见面。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不管了，反正努力去做就好了。
英语歌唱比赛第一步就是挑英文歌曲。
宋野唯一会唱的英文歌就是字母歌，abcdefg那种，还唱不全。
他也很少听英文歌，于是最近狂补英文歌，收藏了不少英文歌单，一有空就放，觉得合适的，就点喜欢添加起来。
蛇哥家里，板凳坐在板凳上玩手机，蛇哥在桌边整理账单，宋野一边吸烟吐烟圈玩，一边听英文歌。
蛇哥走过来，坐下，说：“小野，不扫楼，改听歌培养情操啊。”
宋野挪了一下，给蛇哥腾出位置，说：“正好，帮我听听这首歌怎么样？”
宋野放大音量，蛇哥听了一会儿，说：“可以。”
“是吗？我也觉得可以，歌词又多，节奏又好，拿去参加比赛，一定能拿第一。”
“我本以为你会参加日语歌唱比赛，怎么想到去唱英文歌的？”蛇哥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野一眼。
宋野谦虚地说：“不是我唱，我英语只会读不会说。”
蛇哥问：“那日语呢？”
宋野说：“日语只会叫不会说。”
蛇哥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听了会儿歌。宋野说约了和人见面就走了。
又在上次的茶座，宋野和郑雨坐在一起。
宋野说一一肯参加比赛了。
郑雨很开心，爸爸鼓励果然管用啊。
宋野说我挑了首歌用来比赛，你听听看行不行。
郑雨说好。
宋野放出来，跟着音乐摇摆。
郑雨按下暂停，问宋野：“你真要一一唱这首歌？”
“对啊。哪里有问题吗？”
“这是阿姆的rap god，你确定她能唱下来？”
“她想拿第一，我想挑首难点的歌，胜算大一点。”
郑雨摇头，“她们才一年级，唱儿歌，或是节奏舒缓的抒情歌才行。我给你列个歌单吧，你回去放给一一听，让她挑一首喜欢的练习。”
郑雨给宋野发了歌单，收拾东西准备要走，宋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顶多说句再见，或者谢谢就行，他却想到那天两横跟他说过的话：你要不积极行动，就要被同龄人淘汰，被时代抛弃，被保安大爷的三个儿子集体鄙视！以后也要像我一样，给自己老爸贩卖焦虑……
他说：“郑老师，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郑雨看窗外，天光照得马路像镜子，一脸疑惑，怀疑是不是茶座的灯光太昏暗，给一一爸爸天黑的错觉。
她问：“你开车来的？”
宋野点头：“公交车。”
郑雨说不用了。谢谢。
两人走到茶座门口，郑雨开着一辆白色小轿车走了，宋野看着那车开走，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她们学校保安大爷的三个儿子。
宋野回家，一开门，两横正坐在桌边吃冰棍，门一开，吓她一跳，冰棍掉地上。
宋野和两横对视许久，两横说：“你赔我冰棍。”
宋野不计较两横的恶人先告状，把郑老师的话重述了一遍，然后给两横放歌，让她选一首喜欢的。
歌单不短，从头到尾放完也花了半个小时。
宋野问：“喜欢哪首？”
两横说：“哪首都不喜欢。”
宋野以为两横还生冰棍的气，说会再给她买一根，别闹别扭了，说吧，喜欢哪首？
两横说：“真的都不喜欢。”
“怎么可能都不喜欢？”
“太简单了。我去偷听英语社团的人唱歌，她们选的歌都是大人唱的歌，她们还说了，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唱儿歌。你不是说帮我拿第一吗？别整幼儿园的，来首二年级，不，三年级的歌！”
宋野看着两横握紧拳头，竟有种父女连心的感觉。
“好！有志气！”宋野放出rap god。
两横听着，跟着节奏点起头，两眼放光：“好！就这首！”
第九百九十一章 牙疼
接下来几天，两横一直在练习这首歌。做完作业，就跟着节奏摇头练习。
没摇几下，头痛了，想吐，躺下来休息。
宋野也听不懂，只能在边上加油鼓劲：“好！有志气！”
两横休息了好一会儿，坐起来，问宋野：“爸爸，我这样练习对吗？”
“对！加油！坚持下去。”宋野凭着只会叫的日语水平根本无法指导两横，只能猛灌鸡汤。
两横深受鼓舞，再起来跟着节奏摇摆，叽哩呱啦叫，宋野在边上打拍子，打得还不准。
两天后，两横捂着腮帮跟宋野说：“爸，我坚持不下去了。”
宋野摸摸两横的头，瞬间就熬了一碗浓鸡汤醍醐灌顶，天雷劈脑，恨不得传她百年功力：“越是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越快要临近突破。咬牙坚持下去，我听你唱得越来越好了！”
宋野递给两横一根棒棒糖，两横摇摇头。
宋野问：“想吃冰棍？”
两横还是摇头，两眼含泪：“咬牙我更坚持不下去！”
宋野说：“好吧，再加包薯片。”
两横甩开宋野的手，说：“我牙疼！”
宋野愣了下：“牙疼？”
两横哼哼，然后走到墙边点头。
宋野正要夸她生病还不忘练习唱歌，两横突然开始拿头撞墙，宋野赶忙拦住她，问她疯了？
两横说牙疼，疼到想撞墙。
宋野赶紧打电话给蛇哥：“叫板凳来一趟。”
蛇哥一下子精神了：“又需要什么东西？去污剂？电视？投影仪？”
“什么都不用，叫他把车开过来。快！”
“急事？”
“两横生病了。”
“两横谁？”
“我女儿。”
宋野挂了手机，就带两横下楼。
两横边走边想撞墙，宋野隔着她，不让她撞，还数落她，看，叫你天天一根棒棒糖、一根冰棍加薯片，吃出病了吧？
两横说：“薯片都是你吃的好不好！”
刚嘴硬了一句，下一刻又眼泪汪汪：“爸，我不会死吧？”
“瞎说什么，牙疼而已。”
宋野有点慌，他还从没陪这么小的人去过医院。
板凳来的很快，停在楼下那辆白色凯美瑞边上，宋野带两横上了面包车，说去医院。
两横问：“这不是装电视的叔叔吗？”
宋野说：“对，他也兼职跑滴滴。”
宋野跟板凳说去医院，板凳开车，两横本想跟板凳聊几句，无奈牙疼疼到灵魂深处，只能趴宋野腿上哼哼唧唧。
到了医院，挂了号，排队，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正给一个小朋友看病，“小朋友，嘴巴张开，让我看看你牙齿里的洞，的洞，的洞……”
两横转头跟宋野说：“爸，我能找个不结巴的医生吗？”
医生一脸尴尬，哄那个小朋友：“你听，你牙齿里的洞这么深，都有回声了。快张开吧。”
小朋友的妈妈也在边上哄，乖啊，张开嘴啊，治好了才能吃好吃的啊。
小朋友握紧双拳，下巴抿成大力水手样，就是不肯张嘴。
医生叹气，说：“只好拿出我压箱底的笑话了。这个要不行，我也没办法，听好了。”
医生深呼吸，说：“知道哪个国家的人牙疼起来有水果吃吗？”
小朋友、小朋友妈妈、两横、宋野都开始动脑筋。
这医生是不是傻？
这么多好笑的笑话我儿子为什么不笑？
讲笑话和治牙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该带两横去看精神科还靠谱些？
医生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很满意，揭晓答案：“葡萄牙疼！哈哈哈，西班牙疼是不对的哦。”
我还是笑一下吧。笑不出来太难受了。
小朋友绝望地张开嘴，在听不好笑的冷笑话和张嘴接受治疗间做出了艰难选择。
小朋友治疗结束，医生扔掉沾血的棉花，白色口罩上的眼睛先笑起来：“小美女，你要不要听笑话啊？”
两横本来还好的，看那小朋友皱眉，在躺椅上扭得跟油煎的鳗鱼，自己还能忍住，毕竟不是痛在自己身上。
可看到医生从他嘴里镊出带血的棉花球，那视觉冲击一下子击垮了两横为数不多的勇气。
她拉住宋野的手，一边哭一边躲到他身后，说：“爸，我牙不疼了。原来是练歌练多了头疼。”
“乖，躺上去吧，治好了才能唱歌啊。”宋野推两横出去，两横顺势一跪，抱着宋野大腿滑地上，打死都不肯撒手，还开始唱rap god，说自己牙疼也能唱，牙疼唱得更快。
“是啊。那个小朋友只是牙洞很深，才那么疼。说不定你的牙洞很小呢？就像葡萄干那么点大？”医生用手指捏出一个葡萄干的形状。
两横看医生的手势，生出熟悉的感觉，好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打手语碰上来自非洲的老乡。
她也跟着用食指拇指掐出一小粒虚空，问：“真的只有这么大？一点点？”
“对，你刚才唱歌唱得那么好听，牙洞一定不大。要不要躺上来，张开嘴巴给我看看？我又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两横对医生的笑话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医生说不大，那治一下好像也没关系。
她躺上去，张开嘴，宋野在边上喝彩：“好样的！两横！爸爸为你骄傲！”
医生用头灯照了一下，镊子敲了敲，好酸，酸到牙根又痛起来。
两横差点哭出来，“好了吗？”
医生缩回镊子，两横眼泪还挂脸颊上，就等不及笑开了花。
哈哈，原来这么快啊。撑起身子，就要跳下来，医生按下她，拿来一个小电钻，说：“笑话还没听完呢。”
两横说：“不用了。”
医生说：“不，一定要。”
“好吧。”
两横无可奈何地看了宋野一眼，大人啊，有时候任性起来也不比小孩差啊。
你爱讲笑话就讲吧，快点。
两横觉得这个医生可能是相声演员兼职来拔牙的，就跟那个装电视的叔叔兼职跑滴滴一样。
“刚才不是说到葡萄牙疼吗？有天葡萄干和葡萄一起喝葡萄酒，葡萄干对葡萄说，我干了，你随意。哈哈哈”医生说到一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横看医生，完全没听进去这个笑话，因为医生又拿一个镊子敲她牙齿，那个小电钻还拿在手里嗡嗡地响。
“叔叔，你”
“葡萄干问葡萄，你牙怎么没了？葡萄说牙烂了，全拔了。小朋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
喂！我还没说我要听好消息啊！给我先说坏消息！
两横挣扎着要起来，医生跟宋野使了个眼色，宋野过来按住两横。
两横瞪宋野，叛徒！亏我们俩还流着同样好吧，不一样的血，亏我叫你这么多天的爸爸！
“好消息是你没有牙洞。”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牙烂到根了，要拔。坚持一下，拔完我再给你讲个笑话。”
医生拿着电钻上来，宋野按住两横，像按住一头狂躁突进的野猪。
第九百九十二章 歌词
10分钟后，两横一边捂着腮帮，一边对着墙发呆。
“对不起。别生气嘛。”
“先吃几天稀饭，接下来我带你吃好吃的，上次的牛肉刀削面还要吃吗？”
“两横，你说句话啊。不要不理爸爸！”
宋野有点慌，两横好像真生气了！
他还没谈过恋爱，没哄过生气的女朋友，就要开局地狱难度，哄生气的女儿！
医生凑过来说：“牙拔好了，我给你讲笑话啦”
两横回头瞪医生，医生缩回去。两横又扭头看着墙发呆。
下一个看牙的小孩子进来，指着两横问：“妈妈，我看完牙，也要像那个姐姐罚站吗？”
一帮人看着，脸上都是揶揄微笑的表情，宋野很尴尬，他小声对两横说：“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两横还是不说话，抱起胳膊，鼓起两腮，气呼呼地用喉咙煮开水咕噜咕噜地冒泡响，像只小老虎。
边上的小孩子说：“妈妈，你说我来看牙，就带爸爸来洗牙。他天天抽烟，牙齿可黄了。”
那孩子妈妈说是，你快躺上去吧。
两横转过身来，看看那孩子，又看看宋野。
宋野开心道：“你不生气啦！”
两横笑开来：“说你答应我做件事，我就不生你气。”
宋野兴奋地搓手：“好，你说。”
虽然还没交女朋友，但女人有多难哄他算是领教到了。
只要两横不生气，让他去摘月亮都愿意。
……
“小朋友，嘴巴张开，不张开我怎么给你洗牙呢？”医生说。
“我不是小朋友啊喔喽喽”
宋野刚张嘴，就被医生工具探进去，一阵猛钻，水声伴着洗牙器的滋滋声，钻得宋野脸皱成一团，趁着吐口水的间隙，他拉住两横的手：“女儿，我牙疼。不洗了行不行？”
医生说：“你的牙结石太多，牙龈都萎缩了，牙槽骨都破坏了，不洗的话，以后会更严重。来，张开嘴，忍着点，我给你讲个笑话，保证好笑。”
两横微笑着捏住宋野的下巴，让他正面面对医生，说：“乖，洗干净了，才好追郑老师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郑老师喜欢干净的男生。”
宋野纠结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医生也说：“很多抽烟的男人过来说要洗牙，要么是交女朋友了，要么是准备拍婚纱照了，小伙子，要谈恋爱了是要过来洗个牙啊。”
宋野张开嘴，闭上眼，来吧。
医生还跟两横闲聊起来。
你爸追你老师，你妈同意吗？
我妈跟人跑了。
哦，小姑娘挺开明的嘛。呦
怎么了？医生？
里面有颗烂牙。
要拔吗？
拔也可以，不拔也可以。
那就拔吧！我爸要追郑老师，不能有烂牙！我帮你按住他。
……
10分钟后，宋野和两横站在医院门口，一起吹着风，一起捂着腮帮，一起眼神迷离。
站了许久，宋野才哼哼唧唧地开口问：“郑老师是喜欢干净的男生，对吧？”
两横用力点头：“真的！她亲口跟我说过。爸，你牙还疼吗？”
宋野说：“谁知道。那颗牙还在医生手里。”
两横：“我饿了。”
宋野：“走，吃牛肉刀削粥去。”
宋野还真找到一家卖香菇牛肉粥的粥店，进去点了一碗，又要了个小碗，舀出来给两横吃。
两横热热的一口口呷，吃一口，眉头皱一下，嘴巴舌头顶着较劲，护着牙痛处不要被热粥烫到，脸苦苦的，分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宋野也是一样表情。
两人吃一口，看对方表情，都哈哈笑起来，刚笑没几声，又捂着腮帮一起安静下去。
粥店的老板兼厨师看这一对父女，开始沉思，自己是把香菇牛肉粥烧成了含笑半口癫粥吗？又笑又哭的？
两横吃了没几口，可能牙痛的缘故，胃口不好，眼神往左右两边飘，勺子搅了几下就说不吃了。
宋野说不行，长身体呢，吃这么少怎么行？吃完，至少把香菇牛肉吃完。
两横说吃不完，要不给我加点辣
宋野说你还嫌不够疼啊！不行。
两横说那加醋吧。
宋野权衡了一下，点头答应。
他拿来醋，准备倒，两横拦住他，说：“不行。不能这样倒！”
不这样倒还怎么倒？
宋野呆了下，马上就明白过来。
他站起来，挽起袖子，高高举起手倒醋，瓶口拉出一长条的线，落在两横碗里，像剑落回鞘。
两横鼓掌，笑得牙疼掉了眼泪还在笑。
宋野倒完醋，说好了，这回可要吃完。
两横嗤流嗤流吃完了粥。
两人一起回家。
路上走着，宋野用舌头舔新洗过的牙，明明是老朋友了，却像第一天见面一样，很是新奇，牙光滑了，牙缝变大，牙垠有点酸，不过是那种解脱束缚后轻松的酸劲。
正在体验洗牙后的新奇感觉，一只小手挽过来，拉住宋野的手，一晃一晃的。
宋野瞄了一眼，是两横伸手过来，像只小兽睡觉时本能地依在母兽怀里，爪子勾着皮毛。
宋野的脸红了，手不敢用劲握，像风不敢吹皱水，推醒云一样。
一个念头飘过：以后我有了女儿，恐怕也是这样吧。
到了家，两横松开手，蹦蹦跳跳去找铁甲金刚，跟她炫耀自己拔了牙，那个医生说那么不好笑的笑话，拿那么大的一个电钻，自己都没哭。
两横聊完天后，牙也不痛了，就开始练歌。
唱了一会儿，她又问宋野：“爸，我这样唱得对吗？”
“对！很好！加油！坚持！”宋野熟练地灌鸡汤，熬都不熬一下。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横又唱了几句，说：“要不你给我拍个视频发给郑老师吧，看看她怎么说。”
一听到郑老师，宋野立马精神起来，说好。
拿出手机，挑了面白墙，两横不肯，到过道去，指着满墙的红字，说在这里拍，有意境。
好吧。你说了算。
宋野蹲过道，给两横拍。
面对镜头的女人，和不面对镜头的女人是两种生物。不管是8岁还是80岁，都适用。
两横打理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好像上台表演一样，紧张起来。
宋野几次喊开始，两横都说等一下，最后还是抱来铁甲金刚，放到墙角，她才鼓起勇气唱歌。
“露可爱挖四够那够一只喔油……”
宋野拍好了，发给郑老师，询问意见：“哪里做的不够好？”
郑老师发来一句：“你给她讲解歌词了吗？”
宋野想了一会儿，回复：“什么歌词？”
第九百九十三章 改歌词
茶座里，郑雨说：“你没给一一讲歌词就让她直接唱？”
宋野很不好意思：“一时疏忽，没想到歌词的事。”
郑雨说：“那，歌词我打印出来了，你让一一照着歌词慢慢唱，先把歌词念准了，再提速度。当初我就说过这首歌很难了。”
宋野说：“可我英语不行啊，怎么教她念歌词呢？”
郑雨想了想，说：“英语老师那里已经带了好几个学生了，比较忙，没时间，只有我来了。”
“啊？”
“我教一一唱。”
“在哪里教？”
“去你家可以吗？”
“可以！”
宋野大叫一声，吓了郑雨一跳。
“不会打扰你们吗？”郑雨问。
“不会！不会！我老婆跟人跑了，家里很空旷。”
“好，那今晚我们过去。”
郑雨站起来要付钱，宋野说我来，前几次都是你付的，这回无论如何让我来买单。
郑雨也不跟他客气，说声谢谢走了。
宋野手里攥着歌词纸，心潮起伏激荡，无数小念头就像螃蟹爬上海滩，又被涌上的浪花卷起，反反复复，一段短路来回游走。
今晚这次算是约会吗？
就当是吧。
宋野感激上次被两横拉去洗牙的事，能干干净净，没有烂牙，跟郑雨在家里呆着，想想就脸红呢！
宋野跑回家，开门，两横正在写作业，“爸，你回”
宋野一脚踩掉一只鞋，百米冲刺跑进卫生间，关上门。
“拉肚子了？”两横歪歪头。
宋野又冲出来拿了衣服，跑回卫生间，关门，没几秒传出水声。
两横做完一本《生字天天练》的功夫，宋野出来了。
“哇！爸！你穿这么帅干吗？”两横问。
宋野穿着西装，头发湿湿的，光脚走出来，坐到两横身边，郑重地跟她说：“今晚你郑老师要来家里指导你唱歌，那，这是歌词，你拿好。记住，今晚你一定要”
“我知道，我会好好表现的！加油！坚持！努力！”两横举起小拳头，斗志满满。
“不，我是叫你唱得越烂越好。烂到郑老师听不下去为止。”
“嗯？爸，什么意思？”两横糊涂了。
宋野挪了下椅子，挨两横近了些，又拿了张白纸过来，在纸上画出家里的平面示意图。
“你看，这里是你的房间对不对？这里是客厅对不对？你唱得很烂很烂，郑老师不管怎么教，你都唱不好，然后你提出要一个人练习找找感觉，然后你就拿着歌词纸一个人去房间里唱，唱得越久越好，这样我和郑老师两个人留在客厅，就有了独处的机会。”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陪郑老师一起看电视是不是？嘿嘿嘿，我懂啦！放心吧。爸，我会帮你的！”
晚上，六点半。
宋野和两横早早地喝完粥，坐在门口等。
宋野还去刷了牙，对着镜子用了牙线，漱了口，又往胳肢窝里喷了香水，前前后后的转圈照镜子，确认形象干净，无可挑剔后才安心坐下来。
手机响了，宋野打开看。
是郑雨发来的消息：在楼下了。
宋野用手指梳了梳柔顺的发丝，去开门，在门口等候。
郑雨到了，还穿着米色的风衣，宋野很喜欢。
宋野说：“郑老师，你来了。辛苦你了。”
郑雨笑着说：“是辛苦你才是，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还真找不到练习的地方。谢谢啦。”
宋野呆了下，“我们？”
郑雨让到一边，身后跳出五六个孩子，跟他们说：“这是张一一爸爸，说叔叔好。”
“叔叔好！”
“爸爸好！”
“岳父好！”
……
孩子们叫得乱七八糟，脱了鞋就往客厅里跑。
“子棋！一楠！胡自宣！你们来啦！”两横开心地跑过来迎接，还和一个小女孩手拉手转圈圈。
郑雨说：“这次英语歌唱比赛大家比较积极，好几个人报名参加，就一起过来练习了。谢谢你啦，一一爸爸。”
宋野全程呆滞，看着郑雨进去，叫小朋友们排队坐好，一个个演唱自己的比赛歌曲。
他嗅到了胳肢窝的香水味，刺鼻，想哭。
孩子们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郑雨说：“一楠，你先唱。”
一楠站起来，头45度遥望远方，酝酿了下情绪，然后开始唱：“钢铁锅，含眼泪喊修瓢锅，……钢铁锅”
“停停停。”郑雨止住一楠，问他：“你知道是要参加英语歌唱比赛的，对吧？”
一楠说：“那当然知道。”
郑雨：“那你为什么唱粤语歌？”
一楠：“是吗？这歌我爸给我选的，可能我爸不知道。”
郑雨低头想了下：“换。”
一楠吃了一惊，喜道：“换老爸？我妈可能会不同意。”
郑雨：“换歌。下一个，胡自宣。”
孩子们一个个唱过来，郑雨一边讲解歌词，一边带他们打拍子，找节奏。
“歌词不要乱改，尤其是你，胡自宣，知道吗？”郑雨说。
宋野站在一边，还没发呆够。
他胳肢窝里的香水都快馊了，进门后，就再没跟郑雨说过一句话。
刷牙刷到牙垠出血，牙线用到牙缝可以种豆芽，换来的却是这种被冷落的结局。
宋野这段时间刚被两横培养出来的温柔耐心一下子没了。
这群熊孩子，早点唱完回家啊！
宋野一个个孩子看过来，对上两横的眼。
两横冲他眨了眨眼，宋野一愣。
两横张开手心，给他看自己手心上的粉红猪头，清了清嗓子说：“老师，不要乱改歌词什么意思？能不能举个例子？”
宋野一下子明白过来。两横还没忘记他俩之间的约定！
她要故意唱得很烂，假装听不懂老师的话，然后拉一帮孩子去房间里练习，给他和郑雨独处的时间！
好孩子！乖女儿！猪头和猪头之间果然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宋野把心中所有的溢美之词献给两横。
胡自宣插嘴，说：“这我知道，歌词真不能乱改，会被人打的。有次老妈跟老爸说回忆青春，唱一首歌，我跟着唱，就换了一个字，他们俩就男女混合双打我，还是五局三胜的。”
“什么字？”两横问。
“就把心字换成蛋字。真的就一个字。”胡自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冤枉。
“你爸妈也真是的。唱错一个字就打。”两横摇头。
其他小朋友也一起附和说是啊，小孩子没人权哪！
郑雨叫胡自宣唱一下。
胡自宣用手比心，唱：“把你的蛋，我的蛋，串一串……”
第九百九十四章 动作
郑雨叫停胡自宣，行了，别唱了，快有画面了。
再唱下去，郑雨都想打胡自宣。
郑雨给两横讲歌词咬字清楚的重要性，两横给郑雨唱了几句，问：“清楚吗？”
郑雨说清楚归清楚，可为什么像绕口令？
郑雨一句一句地拿着歌词纸，教两横唱。
两横学得很用心，唱得很烂。
“look，i was gonnaeasyyou……”
“露可爱挖四够那够一只喔油……”
“no，no，no，看我的嘴型，look，i was gonna go”
“no，no，no，看我的嘴型，露可，爱瓦斯攻那狗”
“gonna go！”
“攻那狗！”
“go！”
“狗！”
郑雨低头沉思。
两横安慰她：“老师你毕竟是教语文的，英语发音不地道也可以理解，慢慢跟着我纠正就好了。”
郑雨只听过英语老师说一一的英语不错，现在听了，开始怀疑英语老师的水平。
“老师，我想听歌自己去房间里练一会儿。可以吗？”两横问。
郑雨有气无力地说好。
刚才那一轮教导，她已经没力气了。
两横站起来，招呼小伙伴们一起，“走，去房间里练歌！”然后冲宋野眨眨眼。
老父亲，孩儿帮你搞定了。剩下的事就靠你自己了。
宋野看着两横带着子棋等人进了房间，只剩下自己和郑雨，心里的感激和激动织成疏网，随即被一腔热血破开，敞流出来。
他坐在郑雨边上，隔了两人距离，假装随意地问：“辅导孩子挺累的吧？”
郑雨揉揉额头，很是头痛，“是啊。”
宋野搭话成功，压住澎湃的心，继续风轻云淡，拉家常的模式，说：“我在边上听了都觉得累，gonna go，gonna go，哈，我都背下来了。”
郑雨猛地抬头，看宋野，看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
郑雨抓住宋野的手，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都背下来了？”宋野的声音都在发抖，低头看郑雨的手和自己的手。
“不，前面那句。”
“哈？”
“再前面。”
“gonna go。”
“很好，很好，再多一点，整句背一下，就刚才那句歌词。”
宋野不知道郑雨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还是背了一遍。
“look，i was gonnaeasyyou。”
“你英语很好嘛。”
“是吗？哈哈，可能学日语的时候，顺便学了几句英语。”宋野被郑雨夸得差点上了天。
郑雨凑过来，宋野头往后仰，心却噗通噗通地往前跳，想：她该不会仰慕我的语言天赋，要
“我教你吧。”
“交？交我？好啊。”
“你发音好，我把你教会了，你再教一一，这样不就行了吗？”郑雨笑起来。
宋野不后仰了，很失望，哦，那个教啊。
……
一小时后，宋野和两横站在门口，郑雨和子棋、一楠、胡自宣要走。
胡自宣坐地上穿鞋，一边唱：“把你的蛋，我的蛋，串一串，串成一只攻那狗、攻那狗……”
一楠哼着歌：“钢铁蛋，含眼泪喊修瓢蛋……”
郑雨后悔把这一窝孩子带出来了，非但没练好，反而一串串传染了。
宋野微笑，跟郑雨说再见，还扯了一下两横。
两横气呼呼的，跟郑雨说：“郑老师再见。”
然后冲子棋大喊：“南子棋！你下次再穿我妹妹裙子试试？都被你穿破了！”
南子棋躲在郑雨身后，坚称自己不是穿裙子，只是想帮铁甲金刚找回自我。
郑雨看两横就要上来踢子棋，忙叫宋野关门，自己拉几个孩子出去。
宋野关门，准备好好教育两横一下，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凶呢？有话好好说嘛
两横转身过来，一脸笑容：“爸，怎么样？和郑老师一起快活吗？”
宋野一愣，“你不生气了？”
两横撇撇嘴，“谁生气啊。还不是子棋，等着回家玩游戏，就叫我凶他，他最烦大人站门口说话说个不停，小孩站边上没事干了。怎么样？和郑老师快活吗？”
“快乐，是快乐。”宋野纠正。
“那，快乐吗？”
“快乐。”
“做啥事了？”
“学英语。”
“啥？”
“她教我唱你的歌，然后让我来教你，她还夸我语音醇厚，嘴型端正呢。我说可能是学日语的时候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从来都是看嘴型学发音的。练歌的时候，我还张开嘴，不经意地露了下刚洗过的牙。她一定是看到了。”
宋野一脸陶醉，醉了半天，两横没说话，宋野问她怎么了。
两横仰头看宋野，认真地说：“爸，你再这样下去，真没女朋友。”
宋野不以为意，“小屁孩，懂什么。来，我教你唱歌吧！”
两横更不以为意，“我是装的，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唱得那么烂吧！”
两横开始清唱：“露可爱挖四够那够一只喔油……”
两横唱完，一脸陶醉，说：“子棋他们都夸我唱得好，他们完全听不懂。”
宋野低头看两横，认真地说：“两横，你再这样下去，真拿不了第一。乖，跟我学。follow me。”
本想跟郑雨在家中独处，升温一下感情，却意外受到郑雨鼓励，发掘了新技能英语的宋野，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两横的口音纠正工作中去。
终于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大雨在外面下，宋野喜极而泣，抱着两横在哭。
“再唱一遍？”宋野说。
“look，i was gonnaeasyyou……”
这三天，他梦里做梦都在唱，终于把两横纠正过来了。
“能拿第一了吗？”两横问。
宋野点头。
“给我拍个视频发给郑老师看吧。”两横走到过道红字下。
宋野给两横拍了，发给郑雨，点击发送时，竟有种期待感。
倒不是期待可以和郑雨说上话，而是期待郑雨会怎么夸两横。
这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啊。
宋野很是骄傲。
虽然是上门推销便宜得来的女儿，可几天教下来，两人都把这些事忘了，好像一开始就是父女来着。
郑雨回：“很好，发音没大问题了。只是动作还欠缺一点。”
宋野问：“什么动作？”
郑雨发来一段视频，是南子棋在唱歌。
唱的是小星星。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看到没？唱到小星星时，要指天空，斜着往上望，手还转来转去，好像小星星在眨眼。”郑雨说。
宋野陷入沉思，重新拿出翻烂的歌词纸，看英文下面的中文注释。
现在谁觉得自己手臂够长，能跟我对打拳击？
只不过我极度粗俗无礼。
我怎可能不红爆？天天毒言恶语，狂扔f开头的炸弹？
这歌词，怎么加动作啊！！！
第九百九十五章 只是——
宋野问郑雨怎么办？歌词中没小星星，倒是有很多被星星遮掉的歌词。
郑雨说她也不知道。一般情况是建议换歌的。
“不行！都练了这么久。再换歌，也没时间练习了。”
宋野发出这句话，连扇自己好几个耳光，都怪自己，刚开始选什么rap god，老老实实听郑雨的，选儿歌不好吗？
现在打肿脸充胖子，想换歌都不行了。
郑雨发过来：“那只能看看原版的mv或者其他翻唱版本，学一下他们的动作了，注意，上台表演能用的。比赛时会有电视台过来录视频。”
宋野去找视频。
两横在边上看了郑雨的建议，明白了要加动作，噔噔噔跑进房间，不知忙什么。
宋野看了视频，摇头、甩手、蹲下来、用很生气的样子瞪着镜头……
嗯，怎么说呢。
动作都有，不过好像痞子啊。
宋野一个个找，mv、现场、商演、路人翻唱……
适合比赛动作的，一个都没有。
怎么办？
这时两横又跑出来，手里端了个东西，叫：“我想出一个动作啦。爸爸。”
“嗯，给我看看。”宋野说。
两横把那东西狠狠往地上摔。
宋野说：“怎么跟你说的？搬家不用往地上砸东西！而且歌词里也没搬家啊。”
两横说：“是这句。”
宋野看歌词纸：我怎可能不红爆？天天毒言恶语，狂扔f开头的炸弹？
“看，这就是f炸弹。”两横拿起涂成炸弹样的纸盒，纸盒正面一个大写的f。
宋野头疼了。“不行。”
两横嘟起嘴：“要把炸弹名拼全吗？”
宋野：“千万不要。你去睡吧。动作的事交给我。”
第二天两横去上学，宋野去蛇哥办公室。
“呦，稀客啊。”蛇哥见宋野过来，笑着递过一只烟。
宋野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
蛇哥一愣：“几天不见，又有女儿，又戒烟了？”
宋野说：“不，洗牙了。”
宋野不想多说两横的事，虽然蛇哥肯定都知道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唱歌比赛动作的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问蛇哥，蛇哥好像没有家人，没有子女，退休了也一个人住在家里。
可能是以前问习惯了，下意识地觉得蛇哥会给他解决方案。
蛇哥看了rap god的视频，说：“不知道。板凳。”
板凳从墙角站起来。
蛇哥一有问题就会叫板凳。
宋野看着沉默寡言的板凳，怀疑板凳能不能解决问题。
“你问他吧。”蛇哥说，又懒懒地坐下来。
“他？板凳会这个？”宋野笑了。
“板凳可进过热血街舞团的三强。”
“热血街舞团？三强？”
宋野看板凳，不敢相信。
他问板凳怎么根据rap god的歌词编动作，板凳简洁地回答：“手语版。”
“啊？”
“有给听力障碍者看的手语版，从手语中摘点动作下来不就行了？”
高！实在是高！
宋野拍拍板凳，对他刮目相看。
不愧是公司全能型的员工，开车、拉货、装电视……样样都会。
宋野拿出手机搜手语版，看完后，呆了好久。
蛇哥问他：“有灵感了没？”
宋野说：“没。”
蛇哥好奇问：“手语这么多动作都没灵感？”
宋野把手机拿到蛇哥跟前，给他看：“都在竖中指，有什么灵感！”
蛇哥和板凳靠不住，宋野本想去章老师那里咨询一下，可一想到昂贵的咨询费就头疼，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编。
与其说是编，倒不如说是抄。
抄谁的？
就抄小星星。
宋野耐心指导两横，“你看，唱到这句f bomb的时候，你就右手伸出来，斜向上，手一张一合，好像小星星，不对，好像f炸弹一样。”
“爸，你确定这个动作做出来不会很娘吗？”
“不，一点都不娘。你是全世界最不娘的女人。听我的话，伸出手，装炸弹，然后用可爱的眼神去看炸弹。”
“爸，为什么要用可爱的眼神去看炸弹？”
“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人。别问为什么了，看着这颗炸弹，然后转圈圈。”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扔啊？”
……
宋野艰难地说服两横接受了他的编舞动作。然后跳了一遍，录下视频，发给郑雨。
这回宋野已经不期待什么了。甚至都不想跟郑雨多聊几句。
好累。
从没想过辅导一个孩子参加比赛会这么累。
又要学英语，又要学编舞，编到深处，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举起手转圈圈，转完圈圈，才发现身边的人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个大空圈，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己。
这些都是代价。
郑雨回过来一句：“很好，动作没大问题了，只是”
别很好了，别只是了！
宋野的脸扭曲起来，像水一样，找不到安分固定的形状。
“只是服装和妆容也要搭配一下。”
“服装？妆容？”
“对啊。比赛那天，大家都会穿上表演服和化妆的啊。”
郑雨给宋野发来一张图片。
南子棋穿一身黑的小西装，白衬衫，扎个红领结，紧到勒脖子像上吊未遂一样，白脸红腮，土气盎然。
宋野给两横看图片，两横笑得捧肚子在地上打滚，还说比赛那天一定要把南子棋拍下来，这脸，这衣服，太搞笑了。
宋野说：“你也要这样。”
两横跳起来：“什么？不行！这么难看，我才不化妆呢！”
宋野说：“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不会跟子棋一样的。”
两横眯起眼，像只晒太阳的猫。“好吧。”
宋野去找蛇哥，上次编舞的事没帮上忙，但服装这些事蛇哥的人脉还是有的。
蛇哥爽快地答应，说有熟人，专门做儿童舞台服装的，一条龙，服装到化妆，都帮你搞定。
宋野说谢谢。正要走，蛇哥叫住他，问：“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变化吗？”
“有，变穷了。”
虽然带两横，等两横亲爸回来只是为了追郑老师，可这么多天没工作扫楼，之前欠的钱还要一笔一笔地还，只出不进，当然穷了。
“不是，不只穷了，你好像成熟了。”蛇哥叼着烟，烟火气薰得宋野眼疼，宋野咳了几声，这才惊觉自从上次洗牙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嗯，熟透了。”宋野心不在焉地应了句，走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 好的方向
宋野带两横出去。
两横问去哪？
宋野说去试衣服。
到了楼下，经过那辆白色凯美瑞时，两横说等一下，跑到车边，擦了几下车窗。
宋野问她做什么。
她说把车窗擦干净了，才能看清里面。
宋野带她到了蛇哥介绍的服装店，远远地看到红色的店面招牌：丑八怪。
进了店里，还有一些客人在逛，店里放着《丑八怪》的歌。
宋野找到老板，说是蛇哥介绍的。
老板很热情，带宋野和两横逛店里，说这里是女装，短裙、渔网袜、热裤、冷酷到底，一应俱全，只管看，只管挑，只管穿。
宋野说不要看着我，不是我。是我女儿。
宋野把两横推出来。
两横大气地说：“叔叔，照你身上的裙子，给我整一身，我很喜欢你的穿衣品味。不太娘。不，是太不娘。”
老板摸着下巴胡渣，笑开了花，说：“小朋友真有眼光。你等着。”
老板叫宋野两人随便逛逛，自己去拿衣服。
宋野走了几步，听到对面衣架后有人说话。
“妈，这件裙子怎么样？”
“嗯，显老。”
“妈，你是不是又想给自己穿，所以才说显老？”
“不，是真的显老，儿子。”
宋野不想走过去了，免得打扰母子俩挑裙子穿的温馨时光，他回头找两横，看了一圈，没看到。
“两横？两横？”他叫了几声，边上的客人看过来。
两横突然从衣架下面钻出来，拉住宋野的手，大叫：“爸爸，那里有个阿姨裙子里面什么都没穿！你要不要看？”
“哪呢，哪呢”宋野一喜，本能地应答，还想说女儿真乖，贴心小棉袄，不枉他这几天这么辛苦辅导她练歌，然后他觉察到别人异样的目光，马上改口：“不要看！你爸爸不是这种人！”
“看嘛！跟铁甲金刚一样。”两横指向一个塑料人体模特。
宋野一脸黑，切，白开心了一场。
这时老板把衣服拿过来，两横进试衣间穿。
老板和宋野闲聊：“真不用试一件，小哥，我看你身材健硕，皮相脱俗，风骨藏媚，不穿裙子浪费了，围裙也行。看看这件围裙，正穿反穿都行，穿上穿下也行，厨房卧室、公园电车、酒店阳台、温泉泡澡、全场地适应……”
要不是老板穿着裙子，看起来像女人，宋野真想打他。
还好有个妈妈带着儿子来挑衣服，叫老板介绍一下，老板才放过他。
两横从试衣间里出来，照镜子，问宋野好看吗？
宋野说好看。
这时《丑八怪》刚好放到：“丑八怪一鸭一鸭啊……”
两横说为什么总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我丑八怪？
宋野忙捂住两横的耳朵，等歌词过去，这才放开手，说刚才那是幻觉。
两横听了听，确实没听到，这才开开心心跳了几步，说走吧。
宋野说还要化妆，等一下。
老板正和客人交流。
妈妈说：“女儿要富养，儿子要穷养。”
老板说：“是啊是啊。”
儿子说：“妈，穷养我懂，可我都快初中了，你还让我穿姐姐的裙子是什么意思？”
儿子和妈妈吵起来，老板只好暂时撤退，过来给两横化妆。
两横看看老板，说：“该不会是叔叔你给我化妆吧？我能换一个人吗？”
宋野不好意思地替两横圆场：“这孩子就会说真话，对不起。”
老板笑眯眯，说：“没事，我去叫本店去国外专门进修学习过的化妆师寇丹来给你化妆，你等着。”
老板走开，过了5分钟，过来一个人，戴着口罩，拿着工具包，一声不响坐下来，给两横擦粉。
宋野看了几眼，想说话，又怕打扰到化妆，憋了一会儿，干脆走到一边，眼不见心净。
两横瞪着大眼，看那戴口罩的人，实在受不了，问：“叔叔，你是不是以为戴了个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了？”
老板硬挤出女声，说：“我叫寇丹。”
两横白了下眼，大人脸皮真厚。
化妆好了，坚称自己是寇丹的老板拿来镜子，两横照了几下，很是满意。
宋野也过来，说：“你看，我说过的，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讨厌。第一次见面嘴就这么甜。”老板摘下口罩发嗲。
宋野说：“我说的不是你。”
老板说：“知道啦知道啦。服装加化妆我给你打八折，一共三千七百四十，是记蛇哥账上，还是直接付？”
宋野差点吼出声，还好及时控制了音量：“三千、七百四十？”
老板说：“是啊。”
宋野问：“大家同行，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老板说：“呦，你也开服装店的？”
宋野说：“我抢钱的。”
老板说：“那怎么是同行？”
宋野说：“裙子加化妆就三千七百！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宋野明白了一件事，后悔一件事。
明白了老板为什么穿裙子，扮女人，跟女人杀价是件痛苦的事，痛苦在以下对比：
别人杀价：老板，这裙子料子不行啊，早不流行了吧？熟客，便宜点。什么？进货价就这样了？单子拿过来给我看，单子上写多少我就照着买，单子拿出来也是你伪造的。生意人说不赚钱我就信？只有少赚没有亏的。唉，其实我要求很低，便宜一百块很过份吗？能降一百，再降个50也行吧？实在不行了送我双袜子吧，袜子又值不了几个钱。老板，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人买东西有个怪癖，不占点便宜我就浑身难受，求你了，让我占个便宜吧……
宋野杀价：
宋野：“老板，便宜点呗？”
老板：“最低价了。我刚卖了一套，也这价格。”
宋野：“那就这件吧。”
因为明白了老板为什么穿裙子，宋野也更后悔一件事。
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往死里夸老板漂亮，说不定老板一开心，能省个三五十块的。
……
半小时后，宋野和两横站在丑八怪店门口，冷风吹，吹得宋野透心凉。
他跟半小时前的自己比，又有了新变化。
穷透了。
讲价讲到三千七，走蛇哥账户，不知道要帮蛇哥卖掉多少货，扫多少楼才能还清。
以前宋野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矮了点，穷了点，凭自己努力，认真工作，总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确实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了：好矮，好穷。
冷风凉透了宋野的心。
两横踮着脚，踩着店里送的红皮鞋，在马路牙上转圈圈，裙摆飘起来，逗风玩。
两横咯咯地笑，路人走过，说：“多漂亮的小姑娘啊。”
宋野好穷好穷的心里开出一朵好快乐的花。
第九百九十七章 左小乌
明天就要比赛了。
郑雨和宋野约在茶座里，郑雨反复看两横唱歌的视频。
宋野焦急地等待。
郑雨看完，放下手机，说：“不错。”
“哪里不错？”
“服装、动作、歌唱都不错。虽然有些歌词吐字不清，含糊了些，不过反正大家都听不懂，带过就行了。只是”
又只是？
宋野的心揪着痛，他现在兜比脸干净，一分钱都掏不出来，全是欠债。
再“又是”下去，他也要跟两横的亲爸爸一样跑路了。
“只是这个眼神有点凶啊。”郑雨指着手机上的一个画面，两横右手举起来，斜着眼去看。
宋野松口气，原来是这个啊，就是一个看f炸弹的眼神，叫两横改就是了。
“郑老师，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吗？”宋野问。
“没有了，只是”
宋野反射般的心痛。
“你真是一一的爸爸吗？”郑雨问。
宋野张大嘴，说不出话。
他从没想过郑雨会这么快发现真相。本想着等两横的爸爸回来，再跟郑雨坦白一切。
“其实我”宋野说到一半，被郑雨打断。
“对女儿这么上心的爸爸真是少见，你真是个好爸爸。”郑雨说。
郑雨说完就走了，她怎么走的宋野都没印象。
直到服务员把账单拿过来，宋野晕乎乎的脑袋才清醒了几分。
他跳起来，一把抱住服务员，说：“她说我是好爸爸！她说我是好爸爸！”
“嗯，好的，好爸爸，请买单。”服务员说。
宋野迅速从好爸爸量子态坍缩成好穷好穷的人，拿账单的手在发抖。
坚持，坚持，明天比赛完就好了。
……
第二天，宋野早早向蛇哥申请了板凳半天使用权，板凳开车来接两横。
两横擦了那辆白色凯美瑞的车窗，看到车头有个用手指画出来的猪头，开心地拉拉宋野的手，说：“爸爸，你看，我爸爸可能要回来了。”
“嗯？”
“猪头，他画了个猪头在车上。”
“哦，快上车吧，还要去化妆呢。”
宋野催着两横上车，看了眼那白色凯美瑞车头上的猪头，想：要是两横爸爸真回来就好了，他现在快破产了。
宋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的猪头淡了许多，只剩下一圈轮廓。
两横上了车，看到板凳，开心地打招呼：“叔叔，又是你出来兼职啊？”
板凳回头笑一下。
两横自来熟，递给板凳一根棒棒糖，说反正自己刚拔完牙也吃不了，送给你啦。
两横还跟板凳说：“叔叔，我给你讲个笑话，配着笑话吃糖可好吃啦。你先不要笑啊。哈哈哈嗬嗬嗬”
两横笑出猪叫，收拾了下心情，才回过气继续讲：“葡萄牙疼，只能和葡萄干一起喝葡萄酒，葡萄干对葡萄说，我干了，你随意。哈哈哈嗬嗬嗬”
板凳没笑，伸手从后座拿出一瓶酒，问：“你要葡萄酒吗？这是本地最大一家葡萄酒经销商，波得路堡葡萄酒。”
两横难过地说：“叔叔，我不要酒，这是个笑话，知道吗？你应该笑的。”
“哈哈哈。”板凳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头撞到喇叭上。
两横也笑起来。
宋野在后面看得一脸懵，不苟言笑的板凳笑成这样？
到了丑八怪，老板给两横化了妆，老板看着镜子里的两横，感慨：“你是我今天见过的第二漂亮的女孩。”
宋野斜了老板一眼，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想让我问谁是第一漂亮的，然后你回答说是自己，对不对？
我偏不接话！
宋野以赶时间为由，直接拉着两横走了，两横的红皮鞋踩出嘎吱声，像个影子在唱歌，两横小声练习时，还时不时举起手，力求用可爱不凶狠的眼神看手里的f炸弹。
到了学校，比赛场地在音乐大教室，参赛的学生在外面等。
宋野只看了一眼，就庆幸郑雨提醒他要准备服装化妆。
因为其他孩子男男女女都打扮得跟要上春晚似的，好几个女生一边转圈，一边小声唱歌，眼角都贴了亮片，头发烫起来，高高盘起，成螺旋屎状，就是阿拉蕾经常拿木棍捅的那个。
至于吗？
就是一个校内英语歌唱比赛，至于这么隆重吗？
内卷化，996，超前学习，都是你们这帮家长带动起来的。
唉，学校不是象牙塔，社会压力经过层层筛选，还是会以某种方式传导进来。
不比奥数，比英语，不比英语，比才艺，总要比点什么，比了之后，才能把孩子们分出一二三等来。
就不能让孩子们简简单单上台唱首歌吗？
宋野心怀教育大计，感慨宇宙苍生，正唏嘘的时候，目光一滞，看到板凳叼着棒棒糖，像抽烟一样站在角落里。
是板凳送他们过来的，在车里呆着无聊，进来假装家长看一下表演也很正常。
让他目光呆滞的是板凳身边那个人。
宋野走过去，问：“蛇哥，你怎么来了？”
蛇哥穿着灰色外套，脖子上挂了一个镜头超大的单反相机，动不动就抬起来，瞄准漂亮的英语老师卡察卡察拍照，像极了爱好摄影的离退休老干部。
蛇哥眯着眼看镜头里的照片，一边咂嘴，一边说：“两横的服装化妆的钱都是我先垫的，当然也要过来看看啊。啊！美女！”
蛇哥抬起相机，又是一阵连拍。
馋！下贱！
宋野鄙视，看过去，却发现是真是个大美女，边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两人脸型相似，一看就是母女。
小女孩穿的裙子、红皮鞋跟两横的很像，也可能就是一样，不过区别是头上还戴了个闪闪发光的皇冠。
站在人群中，小女孩最耀眼，边上空了一圈，没孩子走过去，免得被衬得又土又挫。
蛇哥走到一边，去寻找最佳角度。
郑雨过来跟宋野闲聊。
郑雨说那个戴皇冠的小女孩叫左小乌，她妈妈是个本地小有名气的播音主持人。听说从小就参加过很多比赛，唱歌、舞蹈都不错。这次冠军很可能就是她。
宋野点点头，左小乌漂亮是漂亮，但是太端着了，虽然穿着相似的衣服，他还是喜欢两横多一点，毕竟自己女儿，有亲和力，见人就笑，还笑出猪叫。
一想到两横，宋野下意识地咧开嘴微笑。
郑雨看了一圈，突然问：“一一呢？”
宋野指了指孩子们聚在一起的角落，说：“她不就是在”
咦？两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