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要脸
田新对多多说:“你以后要自己吃饭啦,看,哥哥都会自己做菜了。”
多多点点头,我早就想自己吃饭啊!你偏要喂我。唉,不会说话,好烦。
多多放下勺子,拿过筷子,开始夹菜。
吃完饭后,多多很累,也很满意,都吃完了,妈妈我棒吧?
田新看多多的脸,嗯,都吃到脸上去了。你真棒!
不过第一次自己吃饭能吃完也算不错了。
田新给多多擦了脸,抱多多下来,让他自己去玩。
多多还拿着筷子,去夹左左的积木,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田新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上班,她叫多多:“多多,妈妈去上班啦。”
多多抬了下头,算是应过,又低头去夹积木。
田新站了会儿,多多没爬过来,她松了口气,本以为又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大战,没想到多多一心玩筷子,压根就没关注田新。
章老师说的对,之前是自己太焦虑了,要出门的时候,反而把孩子弄得紧张兮兮。
田新看着多多夹走左左的积木,左左又拿新的叠上去,两个人就跟永动机一样,一上一下,好像能一直玩下去。她也放下心,穿上鞋,出了门。
也许以后可以让左左一个人出门买个酱油什么的。
想什么呢?左左就算自己会做菜了,也不可能一个人上街买东西。
自己想多了。
田新轻轻关上门,又多站了一会儿,确定没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才进了电梯。
到了楼下,经过垃圾筒时,突然传来“喵”的一声。
田新吓了一跳,再往前走几步,才看到垃圾筒边上蹲着那个清洁工大叔,盯着草丛,学猫叫。
“大叔,干嘛呢?”田新问。
清洁工大叔说好久没看见那只不会喵的猫出来,有点担心,随便喵几声。
“哦,那你继续喵。”田新说。
清洁工大叔又拉长了调子,学母猫叫,誓要将那只不会喵的猫勾引出来。
田新听到大叔的猫叫,叹口气,很想跟大叔说,你这样叫,别说猫不会出来,人都跑光了。
对面张大爷提着一袋绿油油的韭菜过来,田新放弃了和清洁工大叔沟通的想法,跟张大爷打招呼:“买菜啊?韭菜?”
“喵”张大爷乐呵呵地说。
田新愣了一下,要不是大白天的,晚上听到,真要起一身鸡皮疙瘩,还以为是张大爷常年背心短裤,猫妖上了身。
田新假装没听懂,低头走过,跃过花坛,去公司了。
清洁工大叔不喵了。喵得头痛,他站起来,碰到张大爷,打招呼,“老张,买韭菜啊。”
“苗、韭菜苗。”张大爷继续乐呵呵。
田新进了公司,忙了半天,又整理出来一大堆不知道什么用反正老板就是要看要画圈圈要批注已阅的表格,打印出来,趁着烫手,交给老板。
进了老板办公室,老板正在打电话。
“真的,真没有。yes!absolutely!要是我有小三,我不得好死!”
老板放下座机,一头汗。
田新正要说话,老板手机响了,老板做个手势,让田新等一下,喘了几口气,接起手机:“hello?”
“老婆,你听我说,最近我说梦话都说英语绝对不是因为找了个洋妞做小三,这么说吧。我有多爱你?就算我找小三都要找和你一样的,嗯,对对,是的。我爱你。那个包包我已经买了。明天寄到。好,bye。”
老板放下手机,擦掉额头的汗,庆幸自己英明,为了不伤害小三,从来没承认自己有小三,也从来没说过自己结了婚。
为了不伤害老婆,从来没承认自己有小三,也从来没说过自己送小三去国外上mba,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免费练习口语。
从管理学和投资的角度看,这是各尽所能,人尽其用,收回在小三身上的投资。
“好吧。什么事?”老板终于有时间问田新了。
田新把表格放桌上,正要说话,一个人突然冲进来,双手拍老板办公桌上,吓老板一跳,以为是老婆集结她大舅子、小舅子一家成年壮汉杀上门来,逼问小三一事,等看清那男人是上次擦狗屎的员工后,老板才放下心来。
“跑什么?大惊小怪的!”老板怒斥员工。
“老板!**!**!”
老板认真地看了那员工几眼,确认他不是在骂自己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去擦啊!记得省纸!”
“不是,不能擦!”
男同事口齿不清,说不清,老板怒了,偌大一个公司,怎么就没几个得力的手下,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
老板揪住男同事的领子,叫他带自己去,什么**,还不能擦了?
男同事领着老板去公司楼外,田新也跟着去,后面一堆同事跟着。
只见楼外一整面墙上,涂了几个褐色的大字。
“小三不要脸!”
老板震住了。这么多**,老婆从哪里弄来的?
老板很苦恼,田新很清闲。
报表交了,看看监控,多多和左左也玩得很好。她想起一会儿早点走,去把家里的东西买齐了。
这几天经常跟左左、多多说自己要买什么买什么,说了自己又忘掉。
这回可绝对不能忘了。
到了下班时间,田新跟同事们打过招呼,男同事又往鼻孔里塞了纸,提着一桶水出去,说是要洗墙。
田新很同情他,然后这位同事入职三个月,只记得他擦那个了。
田新照例绕小路回家,小区里车位停满,正常开车都是擦着人身子过去,每次走在路上都提心吊胆的,时不时往后张一下,还是走小路好。
她到了花坛边上,停下来,不知怎的,想起上次那只不会喵的猫,和它那两只瞪圆的大眼睛。
天色有点暗,阳光擦着楼顶过去,中间是一大片的阴影,花坛里生出许多错杂的影子,叠在一起。
她的心跳得有点快,视线被影子迷糊了,思维也乱成麻,胡想起来。
她想到之前清洁工窝在垃圾筒边上喵喵叫,那只不会喵的猫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万一走过花坛,发现草丛下那只猫的尸体,仰天躺着,身上完整,只缺了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可能是被老鼠啃了,也有可能是被乌鸦叼走的……
田新从幻象中挣出来,没继续往下想,慢慢踏上花坛,不敢像上次那么用力,生怕再晕倒。
她不能晕倒,不能生病,甚至不能不开心,家里的孩子还在等她回去呢。
田新的心脏乱跳了几下,她走过花坛,到了楼下,进了电梯,田新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还好着呢。
上次晕倒可能是因为早上跑步的缘故,太久没锻炼,一下子跑过头了。
以后要注意,要循序渐进,要慢慢来。
电梯到了,田新走出来,掏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她看到左左和多多,笑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呆在原地。
糟了,又忘了买东西!
田新一急,眼前黑了一下,倒了下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快去吧
田新做了个梦。梦里她带着多多、左左去公园里玩。
多多指着天上的云说好白的云。
左左指着地上的猫说好黑的猫。
田新吓了一跳,看左左,按住他的肩头,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左左说好黑的猫。
然后天黑下来,地上一盏盏绿灯亮起来,田新才发现周围蹲了一圈的黑猫,黑色的皮毛融入黑暗,只剩眼睛炯炯发光,一闪一闪地盯着自己一家人看。
这些眸光像磷光飘在风里,一些游荡的魂借了猫的眼来凝视她们。
田新的汗毛竖起来,搂住左左和多多,说:“不要怕,不要怕。有妈妈在。”
多多嗷呜嗷呜地叫。
左左用一种飘忽的猫腔唱:“有我在,弟弟不怕。妈妈也不怕。”
田新低头看去,左左虚抬着一只手,脸上多了两个圆圆的血窟窿,冲着她笑。
田新尖叫一声,推开左左,坐了起来。
她醒了。
自己还躺在地上,不过枕了个枕头。左左和多多蹲着看她,左左还一巴掌一巴掌地拍自己的脸。
“左左?”田新叫了声,仔细看左左的脸,脸上没有两个血窟窿,也没有长出一张猫脸,她松了口气,只是个恶梦。
左左很开心,对多多说:“知道了吗?下次妈妈突然晕倒,不要哭,不要叫,要冷静,像我这样一巴掌一巴掌有节奏地扇,总会把妈妈扇醒的。”
多多用力点头,其他方面他不觉得哥哥比自己强,可论镇定,哥哥真的很厉害。
“左左,我好多了。谢谢。”田新说。
“妈妈,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去休息吧。晚饭我来做!弟弟也可以自己吃饭了。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左左说。
嗷呜嗷呜。
多多叫,表示自己确实可以用筷子吃饭了,就是吃一半撒一半,越吃越饿。
“左左,我会去休息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左左问。
田新抓住左左扇巴掌的手:“不用再扇我巴掌了,知道吗?”
田新极度怀疑左左是报上次自己在储藏室里打他屁股的仇,她慢慢站起来,关了门,进房间里躺下。
她是真的累了。
只要让她睡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你们先玩一会儿,等我醒了,我再给你们做饭,还有、还有米糊、杀虫剂、发泡剂,我醒了就出去买,出去买。”田新似是跟左左、多多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提醒自己。
她的头晕沉沉的,像拉下生锈的卷门,一拉一个响,吱吱地磨耳,她偏偏就能在这吵闹声中睡着。
只需要打个盹就好,睡醒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觉得累。
只要一觉。
多多看着妈妈睡着,不一会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看向哥哥。
左左拉着多多出去,轻轻带上门。
左左跟多多说:“首先,我来做菜。妈妈一醒过来,就看到我们做好的菜,一定会很开心的。”
多多点头。
左左说:“那好,我来分一下工。你先把菜拿出来,板子,刀,锅,哦,对了,还有盘子,都准备好。”
多多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很有意思。
左左和多多一起去厨房。
多多开冰箱,拿出菜,左左抱着,说:“这不是菜,对,别嗷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不是菜。”
多多放回去,又拿出一个,左左很无奈,只能一个个抱过来,一个个否定,最后还是左左想到,妈妈说过,冰箱最下面是冷冻的,菜放在上面。
他找了条小板凳,放冰箱前,叫多多踩上去,拉开上格的冰箱。
多多终于把菜找出来了。
左左很欣慰,夸多多,说虽然没有2岁时的哥哥强,但也很不错了。
接下来,两人一起努力,把刀、锅、盘子、砧板找齐。
砧板最难拿,竖着晾在洗碗槽的最里面,还是左左托着多多的小屁股,多多趴在柜台上,才够到的。
左左拿着刀,踩在小板凳上,叫多多让开,以免自己的无形刀气伤到他。
然后左左喵了一声,竖起猫爪,慢慢地,一刀一刀切下去。
切了好几下,姿势是正确的,可菜就是切不断,没有上次爽利的擦擦声。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照道理,他该问一下弟弟,弟弟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嗷呜多了,也能从调子里听出一些有用信息。
可左左觉得自己是哥哥,妈妈身体不舒服时,更应负担起弟弟吃饭的问题,他不想问弟弟,自己摸索。
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刀拿反了。
把刀翻了一下,贴着猫爪切菜,那熟悉的擦擦声响起,左左松了口气,把菜切好,把水烧开,然后数六十下,关了电磁炉,把菜倒出来就好。
完美!
做完后,左左从板凳上下来,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菜做好了,饭呢?
糟了,妈妈没教过我做饭。
我只会烧开水和切菜。
左左有点慌。
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光吃菜是没问题的,可还有弟弟在。
让弟弟这个小老虎啃白菜,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有点过意不去。
对了,米糊!
左左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米糊很好做,只要用开水搅拌一下就好,弟弟可以吃,妈妈也可以吃,自己不喜欢吃,光吃白菜就行了。
左左叫来多多:“多多,把米糊拿过来,我们今晚吃米糊配白菜。”
多多很累,刚才把冰箱翻了一遍,一个个拿出来让哥哥确认就很累了,还要让他找米糊,他怎么感觉做菜烧饭的人是自己。左左只是动张嘴而已。
哥哥,我要会说话,一定痛痛快快骂你一次。
嗷呜
多多把委屈的小草种在嗷呜声里,去找米糊袋子。
米糊他还是听得懂的,他也想吃。
多多很快就在储藏室里找到了米糊袋子,递给哥哥。
左左接过来,晃了晃,仔细听里面的声音,又捏了捏,说:“空的,这袋吃完了。还有吗?”
多多又去找,过了好一会儿,空手出来,嗷呜嗷呜地叫。
左左问:“没了?都没了?”
多多点头。
这个麻烦了。
米糊没了,自己又不会做饭,晚饭除了白菜,还能吃什么?
左左开动脑筋,很快用自己天才的小脑袋想到了办法。
他去桌上拿了妈妈的钱包,捏了捏,跟米糊袋子不一样,钱包鼓鼓的。
他叫来多多,把钱包塞多多手里,跟多多说:“多多,你出去,去超市里买袋米糊。”
多多嗷呜叫了一声。
左左说:“嗯,我在家里等你。快去吧。”
第八百八十章 左边
多多又嗷了一声。
左左表示理解,说:“你一个人怕?等一下。”
左左从玩具堆里摸出一把长长的宝剑交给多多,“拿着剑,谁都不敢惹你。”
多多接过剑,碰到开关,宝剑红红绿绿地亮,还啾啾地叫。
多多挥了几下,再嗷一声。
“还怕?”左左犯难了。
他鼓励弟弟,“多多,你几岁了?”
多多嗷嗷两声。
“你看,你都两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一个人出门倒过垃圾,虽然距离短了点,就是把垃圾放在门口。但那也是独立出门啊。你要勇敢。”
多多不嗷了,只是拉住哥哥的手。
那意思很明显,出去可以,两兄弟一起。
左左拉开弟弟的手,说:“好吧。楼下我有个认识的母猫,我教你怎么叫,她会出来陪你走一段。好好学,喵”
多多:“嗷”
左左:“你听,学得多像啊。去吧。”
多多又拉住左左的手。
左左叹气。当哥哥不容易啊,要教会弟弟成长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他顺着多多的手,拿回宝剑,竖在身前,按响开关。
宝剑的光在他脸上闪。
左左说:“走吧。哥哥陪你去。”
多多开心地嗷一声,开了门,门外的风灌进来,全是隔壁饭店酱肉的香味。
左左深吸了一口,按下心中的恐惧,憧憬和弟弟一起去买了米糊,回家做饭,用香气唤醒妈妈,妈妈惊喜的声音。
妈妈,等我
还没想完,多多已经拉着他的手,拽着他跑出去,左左差点摔倒,还好有宝剑撑着。
左左站稳了,严肃地跟弟弟说:“小孩子第一次外出,没有大人陪同是件很危险的事。你要听我的话,首先,拉紧我的手,一定不要放开。”
多多拉紧左左的手。
左左很满意。弟弟真的能听懂,看来很快就能听到弟弟叫妈妈了。
“然后,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要说出那是哪里,这样我们回家的时候才不会迷路。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但嗷也要嗷一下。”
“最后,”
左左想了一下,没想到要说什么,想到妈妈睡前说的话:米糊、杀虫剂、发泡剂,我醒了就出去买,出去买。
“最后,反正都出来了,就把米糊、杀虫剂、发、大炮剂都买了。”
“还有,绝对不能后悔,走到一半,哭鼻子要回家。知道吗?绝对不能后悔!”
左左提醒多多,脚没挪动半步,没听到多多的哭声,他有点失望,还以为弟弟会怕,嗷嗷叫着要回家呢。
嘭!
一声响,风把门关上了。
左左呆呆站了好一会儿,第一次讨厌起风了。
以前的他觉得风能送来饭店的香味,陪饭吃可香了,风还能送来楼下的猫叫,让他无聊的时候可以有猫聊天,不用听弟弟嗷嗷叫。
风有很多好处,但关门绝对不是。
家也回不了了,只能走出去了。
敲门叫醒妈妈的事他绝不会做,妈妈好像很久没睡觉了,有时候夜里醒来,在床上,他都能听到客厅里敲键盘的声音,哒哒哒,像一群小人踩着拖鞋走路。
让妈妈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看到一桌的晚饭,还有杀虫剂、大炮剂。
这就是左左想做的。
“第一步,先开电梯。你够得到那个按钮吗?”左左细致地教导弟弟,弟弟终究要自己长大,一个人出门,不能总是依赖自己。
就像当初爸爸教自己一样,左左把爸爸生前常挂在嘴边的“安全教育”传给弟弟。
多多一只手拉着哥哥,一只手努力去够墙上的按钮,整个人贴上去,踮起小脚,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嗷了一声,跟哥哥说,不行。
左左听懂了,面带微笑,把宝剑递给弟弟,说:“我说过的,拿着剑,谁都不敢惹你,电梯也不例外。”
多多拿宝剑够到按钮,敲了几下,按钮红了一圈,亮起来。
左左听到电梯里机械的响动,像是唤醒一个沉睡的巨大机器人,不由感慨:“我真聪明。”
多多看哥哥,又把宝剑还回去,心里想:事情都是我做的,哥哥就张张嘴,为什么是他聪明?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门向两边打开,铁皮轻轻地响。
多多拉着哥哥进去,左左站住不动,反拉住多多,摇头:“多多,注意安全。电梯门一开,不要马上进去,万一踏空呢?不不不,看到灯亮也不代表电梯到了,最好先拿东西试探一下,比如说”
左左伸出宝剑,敲了敲,咚咚,“听,这样就能进去了。”
多多拉左左进电梯。
左左教多多按1楼,一个竖杠的那个一,像我的宝剑一样。
这个多多够得到,踮着脚按亮了。
电梯一晃,往下沉。
左左夸多多,说他做得好,不过走出电梯后,才是挑战真正开始的地方。一定要抓紧哥哥的手,注意沟通,有事嗷嗷叫,没事也嗷嗷叫。
多多摇头晃脑,仰天长啸:嗷
电梯门打开,一高一矮两个小孩走出来。
咚、咚、咚……
左左规律地用宝剑敲地,跟多多说:“米糊和杀虫剂是在超市里卖的。大炮剂我听妈妈说过,好像在什么金子店。所以,我们先去超市,再问超市的阿姨金子店在哪,这样就能买齐了。至于超市怎么走,弟弟,学着点,我很久前走过,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我把路线记下来了。出电梯后,左转,直走,出小区大门,再左转,直走,到拐角,再左转,直走到路口,然后过马路,就是超市了。”
多多看哥哥,这回是真佩服了。他抓紧哥哥的手,不再急着往前走,接下来,就靠哥哥带路了。
左左说完,又感慨了好一会儿,说自己真聪明,多多在边上嗷嗷附和。
左左摸摸弟弟的头,说:“你只要认真学,以后也会像我这么聪明的,毕竟我爸也是你爸。”
多多嗷嗷,想:可以走了吧?左转。
左左啊了一声,说:“忘了,我这把宝剑还能变身,三段的,你看。”
左左在宝剑上一按,一抖,宝剑唰拉拉地变长,一段、两段、三段,红白黑三段跳出,直直往前伸出。
多多看呆了,张大嘴,都忘了嗷。
左左得意地收回三段宝剑,又跟多多解释:“这剑上第二个按钮可不能随便按。要碰上紧急情况才行。”
多多点头,想:该走了吧?左转。
左左说:“嗯,说起这把剑,我又想到以前妈妈带我出去耍过剑,我还哭过呢,哈哈”
“嗷!”多多抗议,走不走?左转啊!
左左有点尴尬,只好承认:“左边是哪?”
第八百八十一章 哪只手
多多看哥哥,我不会说话,你问我左边是哪?我也不知道啊!
嗷!
左左也知道自己问的有点过分了。
唉,自己聪明归聪明,可左右不分一直是个问题。
小时候爸爸教过他:左手擦屁股,右手拿筷子。
他问爸爸,可我没拿过筷子啊,也没擦过屁股。
小时候妈妈教过他:左手端碗,右手写字。
他问妈妈,可我不会写字啊。碗也从来不端的。
现在爸爸不在,妈妈在睡觉,弟弟太小,只能靠自己解开这个难题了。
首先
“喵”左左先扯嗓子叫了一声。
多多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操作?分左右靠吼吗?
那我也来!
小老虎、小猫的叫声交织在一起。
叫了半天,左左累了,停下来。
嗯,叫不来猫,没朋友帮忙指路,那只能靠自己了。
当初爸爸妈妈怎么说来着?
左左举举一只手,又抬抬另一只手。
好像是左手端碗,右手擦屁股?
不对不对,是右手擦屁股左手端碗?
这两样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左左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来。
他决定实地模拟一下。
左左牵着弟弟的手,脱下自己裤子,蹲下来,另一只手虚托着,假装有碗香喷喷,粘腻腻,口感极差不好吃的米糊在手里。
要是自己上厕所时,到底是哪只手擦,哪只手端呢?
弟弟嗷嗷叫起来。哥!别拿我的手擦啊!
“哦,对不起,对不起。”左左感受到弟弟手上那绝望的挣扎,及时停下来。
左左穿好裤子,反复向弟弟强调不会再擦后,终于下了决定。
随便挑一边吧。
“这边。”左左牵着多多的手,向一边伸出宝剑,像下令冲锋的统帅。
两人走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左左拉住多多。
夜里,小区里的灯不是很多,前面黑漆漆的一片。
多多看到车,垃圾桶,还有个蓝色的人。
左左说:“看。走对了吧。从电梯出来,左转,有一个垃圾桶,有时会被车挡住,不过你只要闻到味道,就知道走对了。接下来直走,先到小区大门。”
左左赌对了,自信心爆棚,赶忙传授宝贵经验给弟弟。
爸爸不在了,他又是哥哥,又是爸爸,弟弟可千万不能像自己一样左右不分。
多多抽了抽鼻子,这味道似乎有点大啊。
这时路突然亮起来,多多回头看,一辆车睁开两只眼,投出两道明晃晃的光束,铺亮了一条路,一直亮到路的尽头。
多多和左左往前走。
多多看着地上多出的影子,很开心,人多了,他就不怕。
他看着影子变长,想伸手去抓,左左抓紧他的手,叫他走慢点,小心有车。
“路上车很多,一定要小心。不要站在车头,也不要站在车尾,司机坐在里面,看不到你的。”左左说。
多多又回头看了一下后面那辆车,那车里坐了一个蓝色的人,那人静静坐着,看着多多和左左。
多多想说司机看得到的。不过,还是老样子,千言万语只化做一个字:嗷。
两人走到小区大门。
路上的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走了垃圾桶的臭味,多多的鼻子终于舒服一点。
这回要往哪走呢?
多多看哥哥。
哥哥停了一下,牵牵弟弟的手,挑了一边走下去。
左左已经记下了左边的手,不是端碗的手,也不是擦屁股的手,而是牵着弟弟的手。接下来,只要左转,顺着弟弟牵着的那只手走就好了。
左左走了一段,又停下来。
“你看,这里的地面是不是很油,很腻,踩上去,鞋喳喳响,像你上次把米糊倒地上,还用拖鞋踩一样?”左左用宝剑敲着地面说。
多多嗷一声,上次是你把米糊弄倒了,我用拖鞋踩!
左左没听出多多的意思,继续说:“这里就是门口的红姐早餐店了。妈妈给我买过这里的包子,有股怪味,我不喜欢吃。记住了,一会儿回来,看到早餐店,鞋子喳喳响,就说明我们走对了。”
多多看看早餐店的招牌,用心记下来,虽然他不识字,也不会说话,但是记性还是不错的。这个招牌是红色的。
有个大妈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喂!垃圾车停我店门口什么意思啊?都是你害的我家包子一股怪味,对不对?”
一个男人委屈地回应:“就停一下。哪有天天停?”
大妈发怒了,拍着卷帘门,炸天响,咣咣地像打雷:“关掉车灯!眼睛都快被你晃瞎啦!咦?这不是”
男人突然大声叫起来:“你给我过来!”
大妈更气了:“呦!跟我红姐杠?我就过来了!怎么了?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我勤劳善良朴实,故意找茬来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你,我单身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你这种有勇气的人!”
脚步声响了几下,突然间就没了声音。
多多看着大妈跟车里坐的蓝色的人说话,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多多和左左继续往前走。
天虽然黑了,路上的行人还不少,除了自己和哥哥的影子外,还加进了不少大人的影子,把自己和哥哥的盖住,融成一大块的黑。
多多对着地面挥手,说再见,影子。
每过一个地方,左左都会停下来,给多多介绍一下,让多多记住。
这里是花店,爸爸以前常在这家花店买花,这家店不用记,闻到花香就知道了,跟垃圾桶一样。来,学我,深呼吸。
“好臭!”左左刚做完示范,花香混着烂鱼臭虾的味道涌进来,呛得他咳嗽起来。
这花是种在垃圾堆里的吗?
左左捂住鼻子。
或者又走错了,走回垃圾桶那里了?
“大爷,大爷,给你男朋友买朵花吧?”一个小朋友的稚嫩嗓音响起,还伴着花香。
“呃,不用了,我已经有了。”一个大爷说。
“别骗小孩子。这不是花,明明是韭菜。”小朋友说。
“不,这不是韭菜,这是韭菜苗。”大爷说。
“韭菜喵?我不管,大爷你买朵花吧。”
“我一个人买花干什么?”
“买了花,就没人笑你一个人了。”
……
左左拉着多多,加快脚步。
他记起来了。这小朋友就是花店老板娘的儿子!
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可深谙销售一道,据说曾把葬礼上用的纸花卖出鲜花的价格,用在小学生欢迎领导检查的时候,手一晃,欢迎欢迎,万千纸花一起掉渣,场面极为恐怖。
这样的存在,即便是自己这么聪明的天才儿童也难以招架。
万一买了花,钱不够买米糊了怎么办?就算钱够,可自己还想在超市里买个梦龙冰淇淋过过嘴瘾呢。
走为上策。
左左跑起来,多多两只手抓住哥哥的手跟着跑,左左也夹着宝剑,两只手拽住弟弟。
跑了一段,两人都累了,停下来。
多多嗷嗷叫起来。
左左说:“知道啦,到拐角了,接下来,就是左转了。跟我”
左左愣住,自己的两只手摸着弟弟的两只手,傻了。
“到底哪只手是左边?”
第八百八十二章 超市
左左分不清,就问多多,“刚才我牵你哪只手来着?”
多多举手。
左左很开心,弟弟比想象的聪明。
然后左左握着多多那只手,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刚才自己牵弟弟的手是哪只手?
当然是左手。
那么,左手是哪只?
啊啊啊!
问题又回到原点。
左左快疯了。
他想起以前妈妈教他左右手时都气哭了,说你左右不分,以后怎么生存?
当时他还不明白,左右不分跟生存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懂了。
真是头疼啊。
“小心啊!垃圾车要左转啦!”边上一个大爷突然喊起来。
人群骚动起来,似是避让垃圾车的臭味。
左左一个激零,想到办法,多多已经拉着他往一边走去。
“多多,跟着垃圾车!”左左说。
“嗷。”多多早看着前面一条笔直的光路,走过去。
左左渐渐定下心,嘴里嘟哝着接下来的路线,顺带记牢了左手是哪只手。下回跑起来,绝对不用两手拉。
接下来一直走,走到路口,然后过马路,就是超市了。
“多多走慢一点。”左左说。
多多脚一软,突然摔倒,拉着左左也摔到地上,边上有人叫了一声。
多多趴在地上,愣了会儿,嗷嗷哭起来。
左左自己也摔得很痛,摸到宝剑,撑着站起来,也把弟弟扶起来,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多多哭得更凶了。
左左宁可自己多摔几跤,也不想听多多哭。以往多多哭起来,都是妈妈哄他,现在妈妈不在身边,只能自己哄了。
“别哭了,不就摔跤吗?以前妈妈带我出去,我可从来没摔过跤。真的。拉着我的手就不会摔了。”左左笨拙地哄弟弟,伸出手,然后又开始在想一个严肃的问题,我这只是左手吧?
多多还在哭,左左等不及了,在心里过了一遍,右手拿宝剑,左手牵弟弟,嗯,没错。
左左拉着多多就走,多多坐地上不起来。
“小老虎不听话,可长不成大老虎喽。”左左沉下脸,威胁弟弟。
多多嗷嗷叫,就是不起来。
左左都想松开弟弟的手,自己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可能还快一点。
不过最后还是蹲下来,耐着性子问弟弟:“又怎么了?累了?饿了?你说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
以前在家里,弟弟嗷来嗷去,他没觉得不方便,反正就在上厕所、喝水、打架、读绘本这几个有限选项里轮回,好猜的很。
可出来后就不一样了,天知道弟弟又闹什么脾气。
多多叫得更响了,脚还踹起来,蹬到左左腿上。
左左按住多多的脚,他受不了了,要给弟弟一点教训,小时候自己不听话,爸爸还打过自己屁股,现在轮到弟弟不听话,哥哥打他屁股了。
嗯?等等。
“你鞋掉了?不早说?哥哥给你穿上。”左左说,一边从多多手里接过鞋,给多多穿上。
多多那个委屈呦,我都嗷过多少遍了!哥哥你才知道!笨蛋哥哥!
左左庆幸弟弟的小鞋没有鞋带,他自己都还不会系鞋带,更别提给别人系了。
小孩的鞋可真难穿啊,左左试了好几次,攒着弟弟的肉脚,硬往鞋里挤,好几次弟弟还当是挠痒笑起来,好不容易穿好了,左左拉多多起来,在地上敲敲宝剑,说:“拉着我的手,就不会摔跤,知道吗?”
两兄弟再度启程。
多多走几步,回头看看,那个睁着两只光眼的车还在后面跟着。
哥哥扯了他一下,多多又往前看,前面一群人聚在一起,正围着一辆车不知道做什么。
那群人小声说话,像夜里楼下喵喵叫的流浪猫,自以为小声,边上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谁这么没公德心?把车停在人行道上?叫别人怎么走路?”
“放气,放气。”
“排气管里钢丝球!”
“空调孔里倒牛奶!”
“搬走!”
一群人像蚂蚁一样聚上去,把车搬到路边,人行道空出来。
多多搞不懂这群大人,他虽然不会说话,但道理都懂,有车,绕过去不就行了吗?
多多跟着哥哥走,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爷,你这花哪里买的?挺好看的。”
“好看?你要吗?你要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就问问,这花剪得好看,比我在寿衣店里看到的还好。挺配我家纸人的。”
多多和左左继续走,到了路口,风大起来,左左教多多,“看到红绿灯没?”
多多嗷。
“等到绿灯,再走。就算是绿灯,也要两边看,有些车不守规矩。知道吗?”左左说,紧紧拉住弟弟的手。
多多嗷了又嗷。眼前的影子突然没了,全是光。
多多回头看,那亮眼睛的车不在后面跟了,开过来,横在路上,两边的车都停下来。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听哥哥的话,等到绿灯再走。
绿灯亮了,左左和多多手牵手过马路,左左还一直提醒多多,一定要两边看。
到了马路对面,超市就在路边,两人进了超市,左左把买米糊的任务交给多多,杀虫剂和大炮剂交给自己,毕竟弟弟还不会说话,让他买另外两样有点困难。
左左牵着多多的手,一排排货架逛过来,多多虽然不识字,但天天吃,认的米糊包装袋上的那头老虎,慢慢逛,总会找到的。
至于杀虫剂和大炮剂嘛
有点小麻烦,要找个人问一下。
左左害羞,不敢问,更不想跟弟弟说,破坏自己的光辉形象。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小朋友,在找什么东西吗?”
左左连忙点头,太棒了,有人主动问他,他就不害羞了。
“阿姨,杀虫剂在哪里?”
“杀虫剂?跟我来。”
阿姨拉左左的手,左左拉着多多的手,走到一排货架前。
阿姨从货架上拿下一个又长又圆的罐子放到左左手里。
“还要买什么?”阿姨问。
“大炮剂。”左左说,把杀虫剂搂在怀里,冰凉的触感让他很满意,更满意比弟弟先一步找到东西,果然小孩子光可爱扮老虎是不够的,还要会说话才行。
“大炮剂?”阿姨听不懂,又问了几遍,还是这个词,她只能找来超市经理。
经理是个肚子有点凸的中年人,他蹲下来,问左左:“大炮机?”
左左点头。
“做什么用的?”
“妈妈说堵洞用的。”
“还有吗?”
“没了。”
经理也想不出来,这时多多嗷嗷叫起来,往左左手了塞了一个袋子,米糊也找到了。
左左很满意,跟经理说,先买这两个吧,叔叔,请算一下多少钱。多多,把钱包拿出来。
左左等了一会儿,多多没反应。
“多多?”
多多叫了一声,意思是钱包不见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发泡剂
多多叫了好几声,左左才听懂,拍了多多身上所有的兜,只差把多多裤子脱了,就是没摸到钱包。
左左很是痛心,是自己不对,不该把钱包交给弟弟保管,一定是之前摔跤的时候弄丢的。
怎么办?
再回去找?
左左拿着手里的宝剑,很是犹豫。
这时边上那个经理叔叔突然说:“咦?钱包?谁的钱包?”
左左和多多同时叫出声来。
“叔叔,钱包里面是不是有张照片,照片里有爸爸、妈妈还有我?”左左说。
经理看看钱包里的照片,再对着左左看,叹了口气,语气格外的温柔,说:“是。”
“嗷嗷嗷?”多多抓着经理的裤子直跳,意思是:我呢?我呢?为什么没有我?
“太棒了!那就是我妈妈的钱包了。谢谢叔叔。”左左接过钱包,提着阿姨准备好的袋子,把杀虫剂和米糊放进去,牵着多多的手,去柜台结账。
付完钱后,阿姨蹲下来,把袋子交给左左,阿姨问他提得动吗?
左左说:“没问题。”
阿姨摸摸左左的头,夸他真棒。
左左随手把袋子交给多多,说:“我弟弟力气可大了。”
然后一手牵着多多,一手拿着宝剑往超市外走。
站在超市门口,左左又想了一遍回家的路,接下来,就是右转、直走,右转、直走了。
能过来,就能回去。
左左握紧弟弟的手,说:“加油!多多。”
多多提着袋子,嗷嗷叫。
两兄弟右转,直走,等绿灯,过马路,再一直走到拐角,右转,直走。
多多一点都不怕,边上很多人,路也一直是亮着,那辆车从过马路开始,又跟在后面,好像特意等他们俩似的。
那辆车挺好的,除了味道臭了一点。
多多看晚上的行人很多,路上的车光连成一条线从没断过。
左左却觉得自己身边很安静,是那种深夜猫叫过后,短暂的安静。
明明很多人、很多猫夜里没睡,却偏要营造出大家都睡了的假象。
边上两个人突然大声说话。
“发泡剂在哪买?”
“什么东西?”
“发泡剂!”
“哦,你说的是大炮剂啊!就在这里啊,这家五金店。”
“就这里吗?停下来,右转,往前走十步就到了?”
左左停下脚步,多多差点摔倒,嗷嗷叫了一声,表示不满。
左左摇头,弟弟用力去看那些招牌,却没用心听边上的人讲话。
也许这就是弟弟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会说话的原因。
还好他听到了。
左左右转,走十步,问:“这里有大炮剂卖吗?”
“有,有。一个二十。”一个人回答。
“买一个。”左左熟练地掏出钱包,让店主自己拿钱,反正十以外加减法他也不会,还是交给大人算吧。
店主又给他提了个袋子,还塞了根管子,手把手教他大炮剂的用法。
“先倒过来,晃几下,然后摘掉盖子,把管子插上去,然后按下去,对着洞一直喷就好了。”
左左用心记下来,然后谢过店主,提着袋子,拉弟弟走了。
“多多,你看,还好我陪你出来了,你可要早点学会说话啊。会说话了,就像哥哥这样可以帮妈妈的忙了。”左左很自豪。
多多嗷嗷叫,我也想啊!哥,袋子换一下好不好?我的好沉!
左左停下来,多多心中升起希望,哥哥听懂了?
左左深吸一口气,他闻到了花香,到花店了。
……
田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很乱,一会儿在公司里加班,老板鼓励大家说,快活起来,要这样想,我不给大家加班费,就不算加班了。
然后老板娘拎着一袋烫狗屎进来,往墙上撒,指着老板鼻子骂,说你找个小三比我还丑是什么意思?大家本想看热闹的,但看看老板娘那手里的大杀器,最后还是趁热溜了。
一会儿又在家里,正在做饭,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她,说:亲爱的,菜我买回来。猪肉,白菜,苦瓜,红辣椒,还叫老板送了点葱。
她打开那人的手,说正在做饭呢,别闹。然后她打开袋子,猪肉白菜里夹着一束玫瑰花。
他笑着说我爱你。
她摇头。
他拿出玫瑰花,一个花瓣一个花瓣地摘,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
她抢过玫瑰花,拿刀削,一刀一片花瓣,砍你,不砍你,砍你,不砍你……
最后她拿着光秃秃的玫瑰和一把刀,说:“下次再拿买菜的钱买花,信不信我砍死你。”
一会儿又在街上。他抱着孩子,说要去买发泡剂,家里的空调洞不堵起来,会招鸟过来筑巢,生虫子。
孩子嗷嗷叫,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炮,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发、泡、剂。
孩子跟着念:大、炮、剂!
他大笑,说:对对,就是大炮剂,我们去买大炮剂。
站在斑马线上,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一脸尴尬地笑,她无奈地举举左手,端碗的是左手!五金店在左边!
他跟着举起左手,表示知道了,抱着孩子走斑马线。
她摸摸肚子,跟肚子里的孩子说:“你可千万别像你爸和你哥,左右不分。”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
他抱着孩子站在斑马线中央,兴奋地冲她挥手。
“我想到孩子大名叫什么啦,叫左左!”
她笑起来,正要说话,路上呲的一声响起,一辆车斜着开过,撞飞了他和孩子,眨眼就不见了。
……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每次都是这样。
田新在梦的边缘逗留,想回去,再看一眼他的笑,再听一点他的声音,可又不敢回去,怕看到车开过后的景象。
她就这样闭着眼,在半睡半醒间荡着。
耳朵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魂灵却还沉在身体的最深处,不肯浮出来。
家里异常的安静。
孩子们一定睡着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安静,多多会嗷嗷叫,左左会把积木碰的满地都是。
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再睡一小会儿。
田新转了转眼珠,放任意识昏蒙,正要重新进入梦境时,窗外传来一声凄惨的猫叫。
那叫声像猫被扯出了肠子,或是剪掉了爪子。碘酒碰到伤口般,触跳了田新的心。
田新一下子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
窗外一片黑,只有天花板上留着楼下车灯的反光碎片,一粒粒的。
不知怎的,那声猫叫让田新想到了花坛里的那只不会喵的猫。
田新睡出一身的冷汗,晾了会儿,从床上下来,轻轻地叫了声,左左?多多?
没人应她。
她出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来,都没有,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她越叫越大声,疯了似的,甚至连扇自己好几个巴掌,以为自己还沉在梦里。
“左左!多多!”
他们去哪了?
我睡了多久了?
田新跑到阳台,扯开一堆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脏衣服,还是没人。
她真的快要疯了。
阳台外,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叫声。
“多多!”
田新探头出去看,楼下停着一辆垃圾车,车灯照亮了半条路,围了许多人。
垃圾车前躺着两个小孩。
第八百八十四章 送花
田新冲出门,梦中的画面又跳出来,和现实叠在一起。
老公被车撞飞后,摔在地上,像口没系紧的破麻袋。
田新跑下楼梯,到了楼下,车灯照过来,像两条光的触手抓住了她。
她放慢脚步,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左左和多多就躺在地上,左左的宝剑横在一边。
左左拉多多起来,多多看到了妈妈,嗷嗷叫。
田新跑过去,抱住左左、多多。
左左吓了一跳,“妈妈?”
田新说不出话,只是抱着两个孩子,像扯着风筝的线,稍一松手,风筝就飞了。
左左提着袋子向妈妈邀功:“妈妈,米糊、杀虫剂、大炮剂我们全买了,刚才有条狗跳出来,吓了多多一跳,我差点按了宝剑的第二个按钮,还好有我朋友叫了一声。”
“你朋友?”田新问。
“对啊。喵”左左叫了声。
田新看到边上花坛草丛里缩着一只橘猫,虚抬着一只爪子,爪子下缠着类似快递单的白条,不住往草上蹭。
是那只不会喵的猫?
田新很难把眼前这只猫和刚才那声凄惨的猫叫联系在一起。
“走吧。”田新摸摸左左的头,拣起地上的宝剑,想这里这么多人,给你留点面子,回家再打你,叫你带弟弟出门乱跑!
田新看看周围的人,意外发现了不少熟人。
开垃圾车的清洁工大叔,早餐店的红姐,提着一袋韭菜和花的张大爷,五金店的老板,花店的老板娘和她儿子……
还有章老师和六六?
田新看看大家,想问点什么,大家却都像偶遇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事,一个个散去,顶多和田新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清洁工大叔坐在垃圾车里,红姐坐在他大腿上,清洁工大叔跟红姐说:“你看,那猫本来不会叫的,都是我教的。”
红姐搂着清洁工大叔的脖子说:“真的吗?能不能教我?”
清洁工大叔说:“不行。”
红姐问:“为什么?”
清洁工大叔说:“我只会母猫叫,夜里叫,太招公猫了。”
红姐说:“没关系,我就喜欢公猫,勤劳善良朴实的公猫。”
清洁工大叔开着垃圾车走了。
路上暗下来。
张大爷把花递给五金店老板,五金店老板红了脸,说:“我不能收,你要是年轻三四十岁,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考虑啥?我拿花回去,我老伴一定会问我买花干吗?送哪个还没进棺材的狐狸精?你还年轻,也许用的上。”
张大爷拎着韭菜苗走了。
其他人毕竟住在附近,晚上聚在楼下还是有可能的。
可章老师和六六怎么来了?
田新问章本硕:“章老师,你来找我?”
六六帮章本硕回答:“我跟他打赌晨伯有没有卖晚饭,我说有,他说没有。我俩就过来了。”
不等田新说话,六六就问花店老板娘的儿子:“配纸人的花有没有?我全要了。”
田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想再问,章老师冲她挥挥手,然后拉着六六走了。
大家都走了,连那只猫蹭了几下爪子,蹭不掉爪上的白条纸,不耐烦地晃晃脑袋,钻入草丛不见。
整条路安静下来,只剩母子三人。
田新牵起左左的小手,叹口气,人走光了,她却不想骂左左了。人没事就好。
左左轻轻挣开田新的手,说妈妈,我自己可以走。
然后左左从妈妈手里接过宝剑,按亮宝剑第一个按钮,宝剑亮起来,他问妈妈:“宝剑的光好看吧?”
田新看着宝剑闪光,光照在左左脸上,像夜空揉皱了星星的光,坠在湖面上,星影零乱。
她说:“好看。”
左左挥着宝剑,敲着地面,拉着弟弟的手往前走,弟弟配着宝剑的敲击声,嗷嗷叫。
两个小孩走在田新前面,影子被路灯拉长,印在田新脚上。
影子像弓弦,被田新一脚一脚拨动,嗡嗡地响。
田新的心不再慌张,头也不再疼痛,这时的她仿佛才真正从恶梦中醒来,魂灵与身体不再分割、抗拒,而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两兄弟的手牵着,晃呀晃,像风晃动溪流的影,带着潺潺水声。
左左一边走,还不忘教育弟弟。
“不过是狗而已。至于吓得摔倒吗?我还没按宝剑的第二个按钮呢!”
多多有点疑惑,自己看到那条大狗冲过来时,大狗叫了一声,好像是哥哥吓了一跳,摔倒在地的。
嗷!又欺负我不会说话是不是?好想快点学会说话啊!
左左继续说:“出门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拿着剑,谁都不敢惹你。”
左左说得摇头晃脑,按到宝剑的第二个按钮,宝剑突然响起警报声,呜呜叫个不停。
左左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乱按了一通,宝剑才不叫了。
多多咯咯地笑,在边上看热闹。
左左也不再得瑟,乖乖进了电梯。
回到家,田新正准备跟左左好好说一下,以后不要独自出门,不管是带弟弟,还是自己一个人,都不行。
手机突然响了,是老板打来的。
田新接起来,老板问她:“今天客户寄过来的快递你看到了吧?”
田新问:“什么快递?”
老板说:“钻石样本,一小块,很小很小一块,你有没有看到?”
田新说:“不是你拆的快递吗?”
老板说:“是我拆的啊,可我哪知道那么小一块,拆开看,以为是空的,就扔垃圾桶了,结果客户跟我说粘在纸上?我扔的就是纸啊!那一小块要十几万啊!你有没有看到?”
老板叫的好像被老婆喂烫狗屎一样,说不清是烫着了嘴,还是薰吐了胃,所以语速才那么快。
田新说:“问我不如问清洁阿姨吧?”
老板在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爆发了:“我们公司没有请阿姨!”
田新建议老板别吼了,跟我吼也没用,还是快去翻垃圾桶吧。
田新挂掉手机,左左走过来,从袋子里掏出米糊、杀虫剂、大炮剂。
左左还跟妈妈解释大炮剂要怎么用,先倒过来,再晃几下,然后……
“左左,先放下来,我跟你说。”田新要好好跟左左谈一下。这次是运气好,碰上这么多熟人,要是下次再偷溜出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等一下,妈妈,还有最后一样。”左左在袋子里掏了几下,带着笑,摸出一束玫瑰花,递给妈妈。
田新愣住了,接过花,像接过一团火。耳朵听到遥远的声音,在说:爱我,不爱我,爱我,……
左左说:“爸爸叫我送给你的。”
第八百八十五章 各各
那天,爸爸抱着左左,教他念大炮剂,还用刚举起的左手抓住他的手,悄悄跟他说:“拉紧我的手,一定不要放开。这样爸爸才记得左边在哪里。”
左左用力点头。他虽然不大会说话,但都听得懂。
爸爸又说:“一会儿买完大炮剂,还要去左边的花店买花,玫瑰花。你帮我去买过来,送给妈妈。”
左左看后面,啊啊地叫,用空的一只手拍爸爸脸。
爸爸停下来,抱着他站在斑马线中央,转身冲妈妈挥手,“我想到孩子大名叫什么啦,叫左左!”
嘭!
一声响后,左左什么都不记得了。
别说爸爸的样子,连星星什么样都忘了。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妈妈哄睡了弟弟,他拿了弟弟的绘本,躺妈妈怀里,让妈妈给他讲一个故事。
其实他不喜欢听故事,可是妈妈一直忙着照顾弟弟,他都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了,他忘了爸爸的脸,不想再忘记妈妈的,也许多听一下妈妈讲故事会帮忙他恢复记忆。
妈妈搂着他,给他讲了一个星星的故事。
星星的光是几万年前传来的。你看到的其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星星……
“妈妈,今天夜里也没有星星吗?”左左问。
妈妈停了一下,说:“对,不过星星不会逃的,它一直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好了,睡吧。”
左左安静了一会儿,很享受一个人躺在妈妈怀里的感觉,没有另一个哼哼唧唧的小人伸拳头踢腿的。
左左又问:“妈妈,我先睡了,你要是看到好看的星星,能不能摘下来送给我,让我摸摸?”
妈妈说好的,别说话了,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讲完了你就马上睡,知道吗?
左左说好的。
妈妈说从前有个小星星,不叠被子不做饭,不洗衣服不睡觉,这么大还一直缠着妈妈要抱抱……
左左呼呼假装打起鼾来:还是睡觉吧。
……
左左本来是记不起来的,但买了大炮剂,又去买了花,花店老板娘说你爸爸最喜欢买花瓣多的玫瑰花,那时他突然记起来了,记起爸爸牵着他的手,跟他说过的悄悄话。
左左摸着一片片花瓣,跟妈妈说:“这是爸爸最喜欢的花。妈妈,你也喜欢吧?妈妈,你为什么哭?”
田新抹掉眼泪,说:“我喜欢,大人喜欢到极点,就会哭。”
左左帮妈妈擦掉眼泪,贴在妈妈耳朵边小声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刚才碰到那条狗,是我先摔的,我趴在地上还偷偷哭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田新笑出来,揉了揉左左的膝盖,问他现在还疼不疼,左左说不疼了。
田新把花放到一边,问左左这么多东西怎么买回来的?
左左从妈妈怀里跳出来,拿着宝剑,手舞足蹈地展示一路走到超市,再走回来的壮举。
多多也跟着在边上嗷嗷叫,加旁白。他也有很多委屈要跟妈妈说。
电梯是我按的,哥哥的手是我牵的,垃圾车左转时也是我跟的,过马路、买米糊、提重袋子,还有最后扮老虎吓退大狗都是我做的。为什么哥哥说起来,好像都是他做的呢?
田新听完左左的话,问他一个问题:“钱包呢?”
左左说:“当然在”
他摸了一下兜,然后愣住了,半天,才大声说:“钱包又给弟弟弄丢了!”
多多大怒,钱包后来都是你拿的!怎么又怪到我头上!
“嗷”心痛成了虎啸,多多一直被哥哥欺压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扑上去,大叫出来:“各各!”
左左和田新都呆住了,左左抱住弟弟,田新看着多多。最后还是左左先喊出来:“你叫我什么?”
“各各”多多还要继续控诉,却词穷了,毕竟第一次说话。词穷正常。
他只好重复“各各”这两个字,咬牙切齿,比上次打翻米糊赖他身上还要激动。
左左抱着弟弟跳,哈哈大笑,“多多叫我哥哥啦!妈妈,你听到没?”
田新说听到了。
左左搂着弟弟,又猛亲了几口,只觉得不枉自己一路辛苦教育过来,动不动还要给弟弟读绘本,终于让弟弟赶在三岁前开口说话了,以后不用听他嗷嗷叫了,太舒服了。
多多被哥哥抱着跳,没抓住平衡,脚一绊,又带着哥哥摔倒,哥哥垫在下面却不生气,搂着多多滚了一圈又一圈。
多多想:本来我想干啥来着?
哥哥一直在耳边笑,多多的心情慢慢地也好起来。
算了,不管了,反正挺开心的。
“各各!”多多又叫了一句,用大头撞哥哥脑门。左左开心地应和,一点都不觉得疼,弟弟会说话了,对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田新趁哥俩闹腾的时候,把晚饭做了,米糊搅了一碗,叫兄弟俩吃饭。
多多叫着“各各”,自己爬上儿童椅,拿着筷子叫“各各”,那意思是我自己吃,不用喂。
多多觉得自己真笨,其实就是把“嗷嗷”改成“各各”,多简单。
田新顺便去楼下绕了一圈,果然在刚才左左跌倒的地方拣到了钱包,钱包里的照片还在。
她看着照片发了会儿呆,边上的垃圾桶突然响起来,悉悉索索的,好像有猫狗在里面翻找食物。
她扭头,看到老板撅着屁股,吭嗤坑嗤地把头埋进垃圾桶翻东西。
田新只怕老板拉她一起“加班”,假装没看到,赶紧回家。
回家后,多多已经吃完米糊,左左也苦着脸把自己早就煮好又凉了的白菜就饭啃完,问田新,下次能不能教他烧别的菜?白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比米糊都难吃。
田新说可以,下次教他烧苦瓜炖猪肉。
左左鼓掌,说好,然后继续逗弟弟叫“各各”。
可能是出去走了一路,又提了东西回来,左左和多多玩了一会儿,就依偎在一起睡了,左左的左手还牵着多多的右手。
田新轻轻抱起左左,抱到一半,沉了一下,左左嘟哝了几句“各各”,又嗷嗷地叫,手却不肯松开。
田新只好先放下左左,改去抱多多,多多的手也是一样,只是没左左有力气,田新轻轻拉了下,还是松开了。
田新松了口气,挨个把两个孩子放床上,然后自己去整理厨房,洗衣服。
忙完了,田新坐下来,盯着那朵玫瑰花看。
看了一会儿,田新站起来,拿了杀虫剂和发泡剂去书房堵那个空调洞。
洞堵了,杀虫剂也喷了。
田新洗干净手,也准备去睡了。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桶里有人!别倒垃圾!”
第八百八十六章 八个大字
田新晚上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做,只是闻到花香,浓得塞鼻子,像被月色烘过的香气,像被星星成串垂下的光撒了佐料的味道。
“各各、各各!”
田新被多多的叫声吵醒,她翻了个身,多多不在身边,田新伸了个懒腰,去另一个房间。
多多趴在左左身边,一边推哥哥,一边叫“各各”。
左左迷迷糊糊醒来,没了昨晚第一次听到弟弟喊哥哥的兴奋,抱怨:“干什么?”
多多拿着积木往哥哥身上敲:“各各!”
意思是睡什么睡,起来嗨!
左左痛苦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被子里,头藏起来。
他昨晚做了恶梦,一头大老虎从垃圾桶后面窜出来,扑倒他,不吃他也不吼他,就是贴着他的耳朵喊各各。
左左听腻了“各各”,突然觉得还是“嗷”好听。
田新在门口笑着看了一会儿,就去准备早餐。
早餐做好后,左左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出来,多多还像昨天一样牵着哥哥的手,走一步,叫一声“各各”。左左想把手甩开,却甩不掉,只能一脸无奈地坐椅子上发呆。
多多指着桌上的花叫“各各!各各!”。
田新说:“对啊,是爸爸送的花。好看吧?”
多多说各各各各,一边鼓掌一边踢腿,左左捂着耳朵,啊啊啊,不想听到这个词啦!好像有一万只母鸡在下蛋啊!
“左左,记得把鸡蛋吃了。妈妈给你切好了,酱油在你右边。”田新说完,拎上包准备去上班了。
走到门口,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多多正指着鸡蛋喊各各,左左愁眉苦脸地夹鸡蛋蘸酱油吃,却没蘸到,全蘸到桌布上。
田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多多说一下呢?
看到桌上的花,田新很快就下了决定,跟多多说:“妈妈去上班了,多多,跟妈妈再见。”
多多在儿童椅上转过身,扒着椅背看着田新。
田新紧张了一下,看看时间,想:今天该不会又迟到吧?刚好又碰上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
田新已经做好了分别失败的准备,要去哄多多,多多却冲妈妈挥挥手,“各各!”然后又转过身,笨拙地夹着鸡蛋要去蘸哥哥身前的酱油盘子。
田新看了一会儿,确定多多不哭也不闹,这才一身轻松地出门。
门关上后,田新又听到左左的叫声,“啊!多多!溅我一身!”
她站着听,过了一会儿,左左说:“好吧,我也想蘸,告诉我右手是哪只?这只?这只?”
田新笑起来,进了电梯,碰见张大爷,她习惯性地打招呼:“大爷,你不热啊!”
张大爷一年四季背心短裤,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上公交车大家都抢着给他让座,只因为实在怕打不过他。
就这样的人,今天居然穿了长衣长裤,还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肿得像个包子。
张大爷捂着嘴打了个喷嚏,病恹恹地说:“感冒了。”
“你要注意身体啊,着凉了吗?”田新昨天头晕晕的,睡了一晚上,让孩子们溜出去,差点出了大事,更认识到身体的重要性。
“嗯,其实本来不会着凉的,就是搬了辆车,出了一身汗,又被风一吹,就感冒了,搬车时还伤到腰”张大爷敲自己的老腰,开始怀念起自己以前双手如鞭,击打身周各大经络,活血化瘀,如狼似虎的功法了。
“搬车?”田新还准备再问,电梯已经到1楼了,她先走出去,回头看,张大爷还捂着腰慢慢在后面走。
为什么要搬车?
田新想了一下,就不再去想,可能是多多不再分离焦虑,也可能是昨晚睡了长长的一觉补足了精神,或者是梦里闻到的那月光星影似的花香,今天田新一身是劲,走起路来,脚上像装了弹簧。
经过垃圾筒时,又碰上蹲在那里的清洁工大叔。
“大叔早啊。”田新打招呼。
清洁工皱着眉头在啃一个包子,手里还拎着一袋包子,盯着垃圾桶看。
“怎么了?”田新探头去看。
垃圾桶里全是垃圾。没什么特殊。
清洁工大叔又啃了一口包子,眉头攒起来,像嚼熬了又熬的中药渣,“狗屎。”
“嗯?”
“狗屎不见了。”
昨天还看到很多用纸包的狗屎,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了?
谁会丧心病狂地捡这玩意?
这也能垃圾回收?
狗吞了钻石吗?
清洁工大叔终于放弃思考,把手里的一袋包子递给田新,问她:“我吃不完,要吃吗?”
田新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而且刚说到那玩意,实在是没胃口。
田新一步轻松跳过花坛,抄近路去上班了。
清洁工大叔失望地看着田新的背影被车挡住,把手里的包子扔进垃圾筒,嘟哝道:“一股怪味。”
刚进公司,田新就闻到一股怪味,像有人熬翔的味道,还是小火炖了一夜的那种。
同事们都聚在窗边,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上次捡翔的男同事过来,捂着鼻子求田新去劝劝老板吧,别熬翔了,再熬下去,大家都要被薰死了。
田新去老板办公室,开了门,满地的纸,老板一身邋遢,两眼通红,拿着筷子在一片包翔的纸中戳来戳去。
“老板!再饿也不能吃啊!”要不是老板身上太臭,田新就要扑上去拉开,就像以前多多打翻米糊,还穿着拖鞋踩来踩去,吧唧吧唧响的那次。
老板呆了下,回头看田新,手还夹着筷子,然后狰狞咆哮,外面的人都听得到:“是啊!找不到就都别吃饭了!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的奖金都没啦!”
田新说:“老板,我们本来就没奖金啊!”
“是啊!”外面聚在窗边求生存的同事也齐声喊。
一说起钱的事,老板的理智就回来了。
对哦,好像是没奖金。
不过,重点不是奖金,而是钻石啊!
要是再找不到,不只是损失十几万的事,还有客户接下来的大单子,他辛辛苦苦为公司节省成本,连练英语口语为了省钱都只找小三,这么绞尽脑汁,最后就换来一地包着纸巾的翔?
上次拿纸巾擦翔的是谁?为什么要拿纸巾擦!
客户也是!包钻石用什么纸不好,为什么要拿纸巾包!
上次拿纸巾擦翔的男同事突然闯进来,一脸喜色,捂着鼻子喊:“老板!好消息!”
老板对他的满腔抱怨顿时化成开心,扔了筷子,抓住男同事的双手,“什么?找到了?”
男同事拼命点头,不顾老板身上臭,拉着他往外跑。
田新和一帮同事也跟着出去,倒不是凑热闹,而是屋里太臭了。
一帮人到了公司楼外,男同事指着上次涂了“小三不要脸”的一整面墙,说:“老板,你看!不是老板娘做的!”
墙上用翔涂了八个大字,还带标点符号:“对不起,上次涂错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摸星星
老板盯着墙看了三分钟,田新看老板眼神不对劲,差点又要提醒老板千万别舔。
老板及时恢复理智,问那个男同事:“你很开心是吧?”
男同事点头,他当然开心啦。
上次拣屎拣到回家鼻子塞了一天,担心流浪狗再来一泡,又觉得老板娘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老板,万一再涂一整面墙怎么办?
他不得擦死!
还好,是涂错了。
终于自由了。
他受够了,他是正儿八经的珠宝设计师,看到一颗宝石就琢磨怎么切割才能释放出它的最大魅力,而不是走着走着,看到有条狗随地大便了,就掏出纸冲上去拣起来塞到狗主人手里。
擦了一天,擦地又擦墙,回家后他连自己屁股都不想擦了。
苦难结束,他可以回去设计珠宝了,主题都想好了,就叫“展纸翱翔”。
老板对男同事说:“开心是吧?开心把墙擦了。”
老板低着头,回公司继续戳翔。
男同事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面壁思翔。
田新和同事们唏嘘不已,慢慢走回公司,一路上还在讨论那个涂翔抓小三的人是谁。
有人说是花店老板娘,今天一大早去红姐早餐店买包子时,就听排队的人说昨天花店老板娘带着儿子跟着小孩走了一条街,还过马路了,肯定是花店老板的私生子。
有人说不对,一定是五金店老板,据说昨晚五金店老板拿花回家,被他老婆发现,吵了一夜,说哪个没进棺材的狐狸精送你花?五金店老板说背心张大爷,他老婆说我早就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打掩护对不对?你和我分房睡不是嫌我丑对不对?每次去店里,你总是一手机油,真的只是机油吗?
同事们吵起来。说你不可能知道那么详细,夫妻对话你都听到了?你躺在他们床下?
那人就说我怎么不知道?昨天把车停在人行道上,去超市买东西,就听到超市经理打电话问他开五金店的弟弟大炮机是什么东西,我的消息都是从超市经理那来的,买好东西回来,车都被人搬到路上,白白交了100元的罚款,我怎么不知道!
同事们在外面吵得热烈,一进公司,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默默捂住鼻子往窗边挤。
田新回到自己座位上工作,敲了一会儿表格,忍不住扭头往窗外看,窗外那幢楼就是她的家。
现在左左和多多在干什么呢?
窗户突然响了一下,一只橘猫不知从哪里跳上来,猫脸隔着玻璃和田新对视。
田新吓了一跳,橘猫用它的大眼睛静静看着田新,好像看水箱里的一条鱼。
田新看橘猫虚抬着一只爪,爪子上缠着一个白条,时不时空挠几下,想甩掉又甩不开的样子。
又是那只不会喵的猫。
她伸出手,想打开窗户让那只猫进来,也许她能帮它解开爪子上的白条。
手还没碰到窗户,橘猫甩甩尾巴跳走不见了,尾巴拂在玻璃上,像个肥皂泡在水里炸响。
“小田,去吃饭吧。”同事们叫她。
田新怔了下,才意识到声音是从窗内发出,她扭过头,看了下时间:“才11点就吃饭?”
同事们指指老板的办公室,示意公司没法呆人了,走吧,多一个人吐槽熬翔的老板,就多一份食欲,呸呸呸,哪来的食欲?
田新说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
“一起带出来嘛。好久没见你家两个娃了。你又不发朋友圈,都不知道多多长多高了。”同事们说。
要是以前,田新一定拒绝,不是不想带着孩子和同事们聚餐,只是太累了,多余的事一概不想做,甚至不想多想。
可这次她只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不为什么,只是她突然意识到孩子也该多出来走走,不能整天窝在家里,尤其是左左。
田新回家,开了门,多多叫着各各,扑过来,左左拿着宝剑四处乱砍,“不要再喊各各啦!”
田新问他们要不要出去跟公司里的阿姨、叔叔们吃饭?
左左喊:“各各!哦,要!妈妈,快带我出去!求你了!”
多多也抱着妈妈的腿喊各各,昨天出去那一趟虽然挺累的,但超好玩的。
难得不用做午饭,田新也乐得轻松,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左左带上他的宝剑,牵着弟弟的手出来。
田新就看着两个小孩一二一二地携手走在前面,自己只用跟在后面,一路去了饭馆。
吃完饭,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田新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司玩。
走的时候,大家早把所有窗户打开,回去的时候,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老板似乎是认命了,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不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薰晕了。不过大家不关心。
一个同事牵着多多的手,拉到自己工位上,拿出一堆的零食陪他一起玩,夸他“各各”念的好,小手也有力,另外脾气还好,不哭不闹,真是个天使宝宝呢。
从来只有妈妈夸多多,难得有个漂亮阿姨夸他,多多可开心啦,妈妈叫他都不理,窝在阿姨腿上,抓起一个饼干卖萌,说一声各各,再抓起一块糖果,说各各,逗得周围一圈阿姨咯咯笑。
田新看多多跟一群阿姨谈笑风生,再没之前分离焦虑,一松开妈妈的手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反而有点落寞。
跟他爸一样,有女人缘。
田新带着左左去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就去找多多,要不在边上看着点,多多还不知道要卖萌吃掉多少零食!到时候上火了,食欲不振,还要自己照顾。
左左把宝剑靠墙放好,万分感谢阿姨们带走多多。耳朵终于能清静一点了。
突然他听到擦擦的响声,像有人踩到泥,拼命在台阶上蹭鞋底一样。
老板绝望了。
戳遍了所有翔,还是找不到钻石。
只能向客户诚恳道歉谢罪撒泼打滚求再给一次机会了。
这个机会他准备让给手下急需锻炼成长的核心员工,帮助她们塑造更强的业务能力和厚脸皮。
这个核心员工当然不是那个面壁擦翔的男员工。
而是田新。
老板决定让田新打电话跟客户道歉。
老板打开门,走到田新座位边,那里没有田新,坐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脸对着窗外,窗台上坐着一只橘猫,猫抬着一只爪子,爪子上有个缠住的白条,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帮橘猫拆白条,一圈一圈地解开来。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橘猫没有叫,也没有动,小男孩也只是默默地拆白条。
最后白条完全拆下来,橘猫舔了舔爪子,看了小男孩一眼,跳走了。
小男孩玩着白条,嘴里还呼啸着配音,好像多了个难得的玩具。
老板正要说话,眼前却闪过一道光。
那光从白条上发出,有棱有角,射线般刺进老板的瞳仁。
老板的喉咙里发出各种怪响,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颤着手,伸出去,问那小男孩:“小朋友,你手里的纸条能给我看看吗?”
小男孩转过身,说:“好啊。”
老板拿过纸条,纸条上粘着橘色的猫毛,还有一粒钻石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老板激动地又亲又抱,不顾纸条上的各种异味,他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小男孩问:“叔叔,你找到什么了?”
老板看小男孩,觉得他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说:“我找到星星了!”
小男孩问:“真的吗?”
老板说:“真的!是星星,是星星!哈哈哈!”
小男孩想了一会儿,问:“那能给我摸摸吗?我还从来没有摸过星星。”
老板的激动劲还没过去,迎着光,左右上下地看钻石截面剖出的光,怎么看也看不腻。他才不舍得给孩子摸呢,万一又弄丢了怎么办?
“傻瓜,星星是用来看的,哪能摸?看这光,看这明亮度、看这对称度,看这火彩闪耀的光!”老板迷醉在钻石的棱光中,开始职业地评定钻石的等级。
小男孩说:“可我看不见啊。”
第八百八十八章 伯伯
“妈妈,我摸到星星了!”左左听到妈妈的脚步声,转过头,兴奋地大叫。
左左手里捏着一颗钻石,折射交织出多棱的射线,如星辰一般,恒久照耀着左左的瞳仁。
老板盯着左左无神的眼,站着没动。
左左跟妈妈说自己是怎么帮叔叔找到这颗星星的,他对着窗外发呆,听到擦擦的响动,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只猫。
那只猫没叫,但是他知道一定是他的朋友,那只不会喵的猫。
猫把右爪、不对,是左爪,不对,还是右爪
反正是一只爪子放到他手里,他摸到了纸条,就明白猫朋友的意思。于是就一点一点帮它扯下来。
结果纸条上粘了一个星星。
妈妈,我知道它是怎么粘到那个星星的。
左左抬起头,对着妈妈说,那钻石的光和他的瞳仁重叠在一起,似是目光闪动。
田新问怎么粘到的。
左左说:“猫咪想吃鱼,去海边,刚好下了一场大雨,星星掉进海里,冲到沙滩上,全是星星的碎片,猫咪踩到了,就带回了一颗。”
田新笑着摸左左的头,左左感慨:“下次再碰到,一定要问问那片沙滩在哪里,我们一起去那里拣星星。妈妈你说过的,星星不会逃,一直会在原来的地方等,是不是?”
左左伸出手,把钻石还给老板,问他:“叔叔,你打算拿星星做什么呢?是不是做一把宝剑?像我这把?”
左左拿起宝剑,还给老板展示宝剑的三段变身。
老板看着盲杖伸长,说:“打算做个宝石,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呢。你有什么好名字吗?”
左左想了想,说:“从猫咪的右爪上拿下来的,就叫右右吧。”
……
田新把左左、多多带回家,再去上班。
离开的时候,多多又抱住她的腿,却没哭没闹,只是嚷各各。
田新问他是不是想和那些阿姨一起玩?
多多点头。
田新说下次吧。下午阿姨们要上班呢。
多多想了会儿,松开手,去找哥哥玩了。
多多喊声:“各各!”
左左喊声:“右右!”
两人叫得都很开心。
田新关上门,去了公司,公司里的味道淡了许多。
老板也笑咪咪地转来转去,跟员工们寒暄,今天天气这么好,别老待在办公室里。
员工大喜:老板,你的意思是今天放假?
老板说:不,我的意思是别老待办公室里,去窗户边转转,看看蓝天白云。
员工们沉默。
老板继续找话题,“你们觉得公司对你们好吗?”
员工说:“老板,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老板说:“废话,当然是真话。”
员工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废话,也是真话。
员工就不想吐槽没清洁阿姨,没加班费,纸巾还要省着用,跟老板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什么好说的。
老板明显不满意员工们的回答,注视他的核心骨干员工:田新。
田新只能如实反应大家的意见:“不好。”
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吓大家一跳,还以为老板要发飙。
结果老板没发飙,反而笑着说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大家激动起来,一人一句问起来。
男同事最激动:“要请清洁阿姨了?”
“要发加班费了?”
“我用电脑看完电影可以用纸巾了?”
老板摇头,一一否决。
最后等大家都安静下来。
老板说:“公司会有一项新的福利。开办公司的内部幼儿园,员工免费,可以带孩子来上班。”
老板说完,看大家,等待大家热烈的反应。
男同事举手:“会请漂亮的幼儿园老师吗?”
老板:“员工轮流当老师。”
有人问:“两岁零三百个月的孩子收吗?”
老板:“你敢打尿布幼儿园就敢收。”
有人问:“老板,不能直接加工资,或者报销幼儿园学费吗?”
老板怒了:“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那人回了句:“你是老板,不过老板娘会同意吗?”
老板淡淡道:“我是老板娘老公,你是老板娘老公?我同意,她就同意。”
老板自从看见墙上的八个大字:对不起,上次涂错了。就心下安定,知道老婆没有怀疑自己彻夜练习英语口语的事。
只要老婆不生气,公司的事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老板敲定了公司的福利,顺带宣布以后孩子的英文他来教。
男同事马上附议,说孩子擦屁股他来教。
结果一天的时间都拿来讨论大家教孩子上什么课,还把幼儿园的地方腾出来,就在办公室一角,搭个花花绿绿的小房间,堆上各种闪光的玩具和珠宝图片书籍。
布置完后,老板看着流汗的员工,第一次觉得自己下了个英明决定,解决了员工的生活问题,增强了团队的向心力,还不用掏一分钱,却给员工福利满满的错觉,我不赚钱谁赚钱?
这时手机响起,是小三打过来的,老板接起来:“hello?”
小三:“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是个专一的人吗?为什么有个女人打电话给我骂我不要脸,说我是小三?那女人是谁?你老婆吗?”
老板也开始流汗了:“真的,真没有!yes!absolutely!要是我有老婆,我老婆不得好死!”
小三笑了,“瞧你紧张的,以后我还要当你老婆呢。好了,我相信你。”
老板松口气,问那个女人还说了什么。
小三说:“我骂回去了,说我都怀孕了,谁是小三?你才小三!”
老板惊道:“你怀孕了?我不在你怎么怀上的?”
小三说:“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
老板又松口气,不愧是上过mba的女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跌宕起伏,出神入化。
第二天,田新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司。
左左一路上拿着宝剑敲地,一边教弟弟:“阿姨、叔叔、伯伯……”
多多跟着学:“各各、各各、各各……”
左左叹气,多多这样的表现,很难在幼儿园里混啊。
进了公司,阿姨、叔叔们欢迎幼儿园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左左和多多。
多多记着哥哥的嘱咐,一个人一个人叫过来,各各、各各。
然后一个人大笑着过来,“来,让我抱抱。”
这人正是老板,昨晚花了一夜的时间,跟小三积极沟通,确定小三没有怀孕,也没有跟mba的李总,张总,吴总或者其他什么总好上,这才安心睡着。
左左听声音,就知道是昨天送他星星的叔叔,回去后,妈妈跟他说,按年龄应该叫伯伯。
左左小声提醒弟弟,“伯伯、伯伯。”
老板抱起多多,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时一个女人挎着包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男人。
老板脸色一变,是老婆,还有大舅子、小舅子等成年壮汉。
“老婆!你听我解释!”
老板娘抱着手站着,冲老板冷笑。
这时,多多用小手抓老板的脸,叫:“粑粑?粑粑?”
左左听了深感欣慰,发音不太标准,但总算不叫各各了!
弟弟好样的!
啪!
老板娘一巴掌呼老板脸上,身后大小舅子及一家成年壮汉杀上。
老板娘小心抱过多多,交给田新,指着老板痛诉:“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说没找小三!”
第八百八十九章 坏人
第一章心理。
六六哼着歌,正在给纸人插花。
花店新鲜买来的花就是不一样,配在纸人身上,好像活过来一样。
六六看看趴在桌子上发呆的章本硕,总觉得章本硕有话没跟她说。
那天晚上突然拉上她去夜跑,跑到晨伯店,碰上左左和多多两个孩子。
从边上一圈行人的窃窃私语,她才知道田新的事,老公出车祸死了,左左救活来,但是眼睛看不见了。
大家默契地护了两个孩子一路,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又怎么知道的?
六六很好奇,不过,章本硕不说,她也不会问,还是继续插花吧。
六六不是想法多的人,略微过过脑子,就开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欢快地哼起《我去河里挖小孩》的治愈童谣。
章本硕听着六六的阴森致郁歌声,竟微微点头,跟着节奏摇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才醒悟不是在听演唱会,别说演唱会了,这些歌葬礼上都听不到。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互相影响,以前听这些歌,大夏天的都听出一身冷汗,现在却能当成摇篮曲来听。
章本硕咳了两声,问六六下一个来访者什么时候过来。
六六说快了,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
章本硕又问:“那个,六六,我能提个建议吗?”
六六开心地说:“说吧。”
“别把纸人竖办公室里行吗?上次李临晚上加班,透过门玻璃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我,推门进来,撞到一脸白,差点没吓死。”
“是吗?那我”
“放你自己的办公室也不行。”章本硕及时堵上漏洞,力求保证同事们的身心健康不被六六荼毒。
“是吗?插上花,打扮得这么漂亮也不行?”
“不行。”
“那我再竖两根蜡烛,点上香,你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好一点,最好再配上块墓碑就更好了!拿回家去!”章本硕在原则问题上一步都不退让。
六六只能委屈地把端起纸人往外走。
哼!搬回家,把纸人吊你卧室天花板上!
门一开,一个人刚好进来,撞上纸人的红花白脸,吓了一跳。
六六笑笑,扛着纸人出去。
章本硕请惊魂未定的来访者坐下,让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来访者是个中年男性,头发蓬开,圆圆的,一下巴胡渣,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外表的人。
“我叫华安特。”男人说,然后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桌面。
章本硕没催他。
好一会儿,华安特才接着说:“章老师,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章本硕看了一会儿,试探道:“男人?”
华安特摇摇头。
章本硕瞪大了眼,他自认眼神犀利,又有本章说辅助,不说看透人心,洞察世情这么夸张,但看清男人女人还是做得到的。
怎么?华安特这样子居然是女人?或者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华安特问。
章本硕松口气,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想?”
华安特说:“我觉得我是个坏人。十足的坏人。”
章本硕示意华安特继续说下去。
“章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人,只是自私一点,冷漠一点,记仇一点。”
“我不会刻意去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但要是有人我看不顺眼,我从来不介意给那人脚下使绊。”
“有时候,看到别人笑,我都会很生气,因为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不得别人笑。”
章本硕问:“要是你心情好呢?”
华安特说:“心情好,更看不得别人笑,我笑,你也笑,你也过得很开心是不是?那我的开心又算什么?”
章本硕:“能举个例子吗?”
华安特说:“比如我有个朋友赚大钱了,就天天在我耳边说去哪旅游了,买了什么车,买了什么表,在哪又买了房子,唉,钱赚过来,都不知道怎么花,天天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上涨,烦死了。碰上这种人,我就想他死。死净了,我也清净了。别说什么我仇富,我就这样。你赚那么多,关我屁事!还硬要到我面前说给我听,不知道我心烦啊!”
章本硕点头,表示理解,问:“那如果你朋友不跟你说这些呢?你会不会想他死?”
华安特说:“更想他死!”
章本硕理解不了了,问:“为什么?”
华安特说:“什么都不说,不是更鄙视我?明知我没钱,故意不说,骗谁呢?谁需要他照顾?觉得我又自大又敏感,说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炸是吧?”
章本硕真同情华安特那个有钱朋友,真是说也错,不说也错。
不过,像华安特这样坦白的人倒真是少见。
不是说他不坏,而是一般真正做坏事的人都会给自己找理由,各种高大上,假空虚的借口。
华安特不找,直说自己就是坏,说自己自大又敏感。
“那么你来咨询是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好,想要纠正,不想活得这么累吗?”章本硕问。
“累?我哪里累了?”华安特摇头。
“那你咨询什么?”
“嗯本来这样一直坏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朋友不多,也无所谓,都是一群特么的装逼货,有点钱,升了职,一个个蹬鼻子上眼,到我跟前来得瑟。我也是没坏透,要真坏透了,逮住一个整残一个,做生意的就说他漏税,当小领导的就说他男女关系糜烂,总之,抓到把柄,就往死里整。”
“具体一点。”章本硕开始敲键盘,做记录。
“比如说,有同事对我不错,请我洗过脚,请我吃过饭,人缘很好,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就跟领导打小报告,说他吃回扣。”
“那他有没有吃呢?”章本硕问。
“没有。章老师,我跟你说过我是坏人啦。诬陷一个人需要证据吗?”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辞了。他来找我谈心,说被小人告了,我还劝他要勇气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呢?”
“所以你的问题在哪里?”章本硕问。他还是没抓住华安特的点,如果他不觉得做坏人有什么错,诬陷别人,害别人被辞退也心安理得,也没理由过来咨询啊。
“问题就在于最近那个同事回来找我了。”华安特一脸痛苦。
“打你了?”
“没。请我吃饭。”
“吃完饭后,打你了?”
“没,吃完饭后,又请我去洗脚。”
“为什么?”
“说是谢谢我,当初要不是我鼓励他出去闯一番事业,他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工资翻几番,还当上高管。”
“他还说什么了?”章本硕问。
华安特纠结地说:“他还说我是个好人。”
第八百九十章 曹先生
华安特大倒苦水:“好人?我是好人?从小老师教我们要做个好人,要为他人考虑,我长大后,才想明白,屁咧,干嘛要为别人考虑?自己好才是真的好。做坏人舒服多了,做错事不用愧疚,不用找理由安慰自己,伤到别人嘴上客气一下,说声对不起就好。有时候心情好,连对不起都不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对方可能还会主动帮我找理由,说我不是故意的。坏人多好!好人多憋屈!”
“就这样,他居然还说我是个好人?我心里很不舒服。”
华安特沉思,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到位。
章本硕说:“我觉得这样还好吧。从你同事的角度,你确实帮了他啊。”
华安特痛苦地揉自己的头,像搓盐腌鱼一样,里外翻开来一指头一指头地用力搓,“不,不只这件事。还有很多事。”
“说来听听。”章本硕看华安特纠结的样,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华安特说:“我去处理罚单,停好车,边上也跟着停下一辆车,一个女人开车门,看都不看,咚的撞了我的车,车身都晃起来,我吓了一跳,那女人却关了车门,只管自己跑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生气吗?”
“平时不占理的事,我都觉得是别人的错。更何况这件事就是她做错了!有你这么开车门的吗?撞坏了车门,蹭掉了车漆,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所以,要赔多少钱?”章本硕随口问一句。
“哦,没多少钱,破车一辆。”华安特说到一半,觉得语气不太对,又狰狞起来,敲桌子:“这不是钱的事!而是她开车门撞了我的车,一句道歉都没有,只管跑开了。做人基本的道德素质呢?要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我们这些坏人还怎么当坏人?我要教训她一顿!”
“怎么教训的?骂她一顿?”章本硕真的好奇华安特会怎么做。
“骂她?章老师你在开玩笑吧?我可是坏人!光骂她一顿怎么解气?这种不好不坏,自私自利的人,就该让我这种纯种坏人来教训一顿,给她点深刻教训,让她以后规矩开车,老实做人。边上都是好人、老实人,我这种坏人才会过得舒服啊。”华安特眼睛瞪起来,很凶很坏的样子,在章本硕看来,却是个十足的憨包,还带点喜感,因为眼睛瞪出来,一大一小,有点搞笑。
“所以你做什么了?”章本硕问。
“我等她走了,狠狠地开车门,把她的车也撞了,还凹了一个洞,车的警报都响了。她的车比我的贵,要修的话,一个车门换下来,至少几千块跑不掉。我很爽。”
“就这样?”章本硕问。
可能是章本硕的口气刺到了华安特,华安特拼命摇头,说:“这只是刚开始。反正警报都响了,我想不能让车白叫,就拣了块石头,趁没人过来,把后座的窗户砸了。”
华安特很得意,看章老师,觉得自己终于说出一件衬得上坏人身份的坏事。
“我一邻居就特憋屈,停自己车位上,被别人车挡了,找不到联系方式,耽误他出去和男友约会,气得他拿了一张纸写一句话:下次不要停这里好不好,还打个问号。我跟他说跟这种没公德心的人嗦什么?放气、上锁、倒垃圾,总有一样能让他学乖。你猜我邻居怎么说?他说别人没有公德心,我们自己要做好。否则我们不就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了吗?我就是这么善良,才会有男朋友的。”
“呸呸呸!就是有这种烂好人,坏人才有市场,大家都想做坏人,竞争才这么激烈。”
章本硕说:“这件事你做得挺坏的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嫌砸的车窗太少?”
华安特摇头,又痛苦纠结起来,好像第一次去男友家里过中秋节上厕所结果便秘用了好久的力给自己喊加油说你是最棒最会拉的小仙女最后把男友家马桶堵了的表情。
“不是。我砸了车窗,正准备逃走,车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女人跑过来,然后边上突然围了一大群人,有保安,有群众,有嗑瓜子的老太太,女人没骂我,也没打我,猛地开了后座的门,嘭的一声响,从车里抱出一个婴儿,婴儿哭得一头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紫了。”
“女人抱着婴儿谢谢我,说她急着去处理罚单,把孩子忘在后座,这么热的天,要不是你及时砸窗,我儿子就危险了。围观群众也鼓起掌,还有人吹口哨,录视频,一个穿西装的领导出来,说给我免掉停车费。我很生气,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是坏人!”
“我指着砸破的车窗,说不好意思,砸了你窗户。女人说没事,你是为了救人。我怎么能怪你?我更生气了,说我不是为了救人!我是围观群众热烈的掌声盖住我下面的话,大家都夸我做好事不图名,高风亮节,青年楷模。我使劲摇头。那女人掏出钱包说要谢谢我,看我摇头,又把钱包收回去,说像我这样的好青年一定不会收她的钱的,我正要说话,围观群众又响起掌声,经久不息,我认了,随便你们吧,爱咋想咋想。”
“最后,女人把孩子放车里,开车门,嘭的一声,进了车,关上车门,冲我挥手,说谢谢你,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看着自己前后车门上的三道印,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女人又开了两次车门,撞了我的车两次。两次!还是光明正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冲那个女人喊:我槽你字还没骂出去,女人开出去,还从车窗里挥手,曹先生,谢谢你!”
“女人开走后,围观群众还上来跟我一一握手,合照留念,曹先生,高风亮节,青年楷模啊!”
“章老师!我就问你,气不气?我是坏人啊!除了杀人放火的事,我都做,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嫌小孩吵,骂老人老,最没素质,最没同情心的人就是我了,作为一个普通市民,我已经尽力把恶作到了极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说我是好人?”
章本硕挠挠头,说:“可能你人真的好吧。”
华安特大声反驳:“不!我不好!我还做了一件坏事!比砸车窗还坏的事!”
章本硕问:“什么事?扎轮胎?”
华安特说:“抢小孩冰淇淋。”
第八百九十一章 谢谢叔叔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我在一家冰淇淋店门口想事情。想怎么扳倒我的上司,我很讨厌他,他假正经,滥好人,黑锅我们背,成绩他来扛,奖金没我份,跟他谈加薪,他就跟我讲年轻人好好干,以后机会多的是。我心里骂机你妈啊!”
“惹怒一个坏人是很恐怖的事,比这更恐怖的就是被一个坏人惦记。我要搞垮他,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年底一分奖金都没有。”
章本硕要说话,华安特止住他,说:“我知道。把他搞下去了,我也上不去,甚至一分钱也不会多。这是纯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章老师,我是坏人。坏人的标志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会去做。如果只是因为利己去损人,那只能说是正常人。”
“不,我的意思是抢小孩冰淇淋的事呢?”章本硕问。
“哦,快说到了。我站在店门口想,冰淇淋店正在装招牌,工人坐在脚手架上叮叮咚咚,吵得我心烦,直到他们做好,推开脚手架,才安静下来,我看了看上面新钉上的一个巨大冰淇淋招牌,继续想怎么扳倒上司的事。”
“因为上次打小报告,说我同事吃回扣的事,我长了个教训,不想靠打小报告下手,最好简单些,直接点,比如说上司倒霉,被车撞了,躺在地上,我开车过去,降下车窗,看他躺在地上,看的时间足够长,让他知道我路过了,看到他了,然后再扬长而去,不下车看他伤势,更不送他去医院,哈哈,光这样想一想就觉得爽。对了,应该把这一幕录下来,要去买个车载记录仪。”
“坏人在想怎么害人的时候是最幸福的。这时一个孩子哭起来,嚷嚷我要冰淇淋我要冰淇淋,这家店上面的冰淇淋好大一个,肯定很好吃!”
“我最讨厌孩子了,尤其是四五岁能走能跳能吵能闹的男孩子。这群孩子要是不好好管教,长大了也会变成我这样的坏人。这样我压力会很大。坏人只要有一个就好了,多了的话,坏得就不明显,能欺负的好人也变少了。”
“小男孩的妈妈不同意,说你昨天晚上都咳嗽了。乖,回家多写点作业,多读点英语就不想吃冰淇淋了。小男孩不肯,说你昨天晚上也咳嗽了,爸爸还叫你小点声呢!他妈妈生气了,踹了小男孩屁股一脚,小男孩在地上打滚,大哭,说我要吃我就要我就要!”
“他妈妈没办法,只好去买了一个大冰淇淋,小男孩满意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捧着冰淇淋,站在店招牌下吃,就在我身边。舔一口,吸口鼻涕,再继续舔,冰淇淋都融化了,弄到手上,都不知道擦。又讨厌又脏的臭小孩。我很嫌弃,很想像他妈妈一样,踹他一脚,把他踹得远远的,像皮球一样。”
“他妈妈在柜台付钱,还叫小男孩吃干净一点,别往自己身上擦,要是让她发现了,揍死你!”
“小男孩正张开手指要擦,停住了,看看我,笑嘻嘻地往我裤子上擦。”
“我站着不动,让小男孩擦了,裤子上长长一条污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鸽子拉的屎,或者我拉的。我看着小男孩,想看看他是不是故意的。小男孩还是笑嘻嘻,继续吃冰淇淋。”
“我蹲下去,努力挤出一张笑脸,问他:小朋友,冰淇淋给叔叔尝一口好不好?小男孩说不好。又在我袖子上擦了一把。”
“我忍不住了,笑着低声跟小男孩说:你真丑。小男孩没反应。”
“你妈妈不要你了。小男孩还没反应。”
“你爸爸会死。小男孩愣了下,开心道:真的吗?”
“我连试三句,都无法伤到他。我承认,这是个标准的坏胚子,没心没肺的那种。对于这样的孩子,我只能使杀招了。”
“你知道吗?冰淇淋是雪人拉的屎。小男孩看看冰淇淋,又看看我,冲我吐舌头,屁!以为我三岁啊!”
“没办法。我只能出绝招了。一般的小孩,说完前四句早就崩溃了。可这个小孩不是一般人。”
“其实,我是你爸。”
“小男孩呆住了。我一把抢过他的冰淇淋,张开大嘴,就要给他表演一口吞冰淇淋,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着两只脏手,哇哇哭出来,伸手要来抢。”
“小心!他妈妈转头看,尖叫起来,冰淇淋店的店员也叫起来,马路上的行人也停下脚步叫起来。那一刻我膨胀了。自从上砸车窗事件后,第一次尝到做坏人的快感,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原来我坏的这么明显,大家都猜出来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啊。”
“猜到了最好,猜到了我更要做得漂漂亮亮。”
“别说小孩、女人不能打,只要我讨厌,什么坏都可以使!”
“我侧过身子,一脚踹出去,踢小孩屁股上,小孩飞出去,摔地上,我拿着冰淇淋哈哈大笑,却笑出嘭啪咣当的声音。”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站着,头很痛,像谁用大榔头敲了我一下。”
“过了好久,我才睁开眼,边上围了很多人,对,我是坏人,我抢小孩冰淇淋,我踹飞小孩,谴责我吧,骂我吧,如果有好人的话,也顺便帮我找找我的童年阴影,分析一下我这么做的不为人知的心痛理由吧。”
“可是我看到的是什么?一张张关切的脸,问我有没有事。这么大的招牌砸下来,你还好吧?”
“我想说话,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我当然不好。我还很生气。你们这群路人的关注点也未免太奇葩了吧。我刚刚抢了一个小孩的冰淇淋,踢飞了一个小孩啊!一个无论做什么讨人厌的事,只要一句他还是个孩子就能搪塞过去的可爱活泼的孩子啊!到底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我的头越来越痛,最后我看到那个小孩的妈妈冲上来,我笑了,还是妈妈懂道理,知道自己娃被打了,要找回公道。我等着他妈妈骂我,或者扇我一巴掌。什么都好。只要证明我是个坏人,纯粹的坏人,我就舒服了。当然,最好还是别打头,血流下来,头有点痛,好像额头也擦出一道道的伤口,风一吹就烧心地辣。”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妈妈扑过来,抱住我,紧的让我无法呼吸。她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妈妈抱完了,叫小男孩过来,说谢谢叔叔。小男孩呆呆看着我,张张嘴,却什么也没叫出来。”
“她妈妈急了,叔叔为了救你,血流了这么多,你连谢谢叔叔都不会说?”
“小男孩眼睛一红,拉着我的裤子,又用脏手擦了一把,喊出来:谢谢爸爸!”
第八百九十二章 太坏了你
“小男孩妈妈慌了,搂着儿子的脑袋左看右看,说不会是吓傻了吧。”
“不行,我头疼,我流血,但我还想踢这小子,我要向大家证明我是个坏人,我不想救他,我只想踹他!”
“我挪了挪脚,边上的路人惊呼,然后异口同声地劝我:英雄,别动,你拉裤子了。”
“我槽!我喊出来,额头一痛,伤口不是烧心地辣,而是直接抹了芥末辣椒油,钻到肉里的痛。我想吼回去,不是拉裤子!是这熊孩子抹我裤子上的!我只不过尿了几滴而已!”
“路人又劝我:曹英雄,别动,那东西会顺着裤脚掉下来的!”
“我动不了腿,只能动手,我扬起手,路人们全哭了。一个个按住我的手,主动把我手里的冰淇淋拿走,递给小男孩,说曹英雄居然还护着小孩的冰淇淋,宁可自己拉裤子,太感动了,大家鼓掌。”
“最后,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小男孩舔着冰淇淋,和他妈妈手拉手离开。路人们还围成一圈给我鼓掌。”
“当天出了两个新闻:一个是曹英雄勇救小孩的冰淇淋,一个是某变态当街大便路人围观鼓掌加油。”
华安特说完,章本硕捂住鼻子往后靠了靠。
“章老师,这不对劲,一次就算了,好几次都没做成坏事,是我哪里出了问题吗?”华安特诚恳地请教。
章本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特的要求,做好人好事要从小教,可做坏人,这玩意可真是看天赋啊。
“既然大家都当你是好人,为什么不顺势去做好人呢?”章本硕问。
“不行!绝对不行。我内心这么邪恶,却要假装好人,活得多痛苦?做人就要表里如一,真诚自然。我是坏人,我就做坏事。”华安特立场很坚定。
章本硕有点担心,问:“你咨询完会给咨询费的吧?”
华安特说:“章老师,我是坏人,不是无赖。”
章本硕心一宽,又看了看华安特,问他:“最近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坏事吗?”
一说起坏事,华安特精神起来,抖掉一身颓丧,说:“可多了!想搞垮上司,我邻居,我同事,小区看门的大爷,上班路上那只黑狗……”
“等等、等等。”章本硕赶快打住,再说下去,都可以出本书了,叫《那些年我想害的人和狗》,“你最想做的坏事。”
“最想做的?”华安特用力想,“那就搞垮上司,我邻居,我同事……”
章本硕觉得没什么区别。
华安特艰难取舍后,去掉了小区看门大爷,和那只黑狗,说饶了这一人一狗吧,下次有机会再做,先把我上司、我邻居、我同事搞定。
章本硕问他看门大爷和黑狗哪里惹到你了?
华安特详细跟章本硕说明:“章老师,你看,坏人这个定义是极其微妙的,好与坏的界限在不同环境、不同目的驱使下都会变化,有的时候甚至相反。我给自己的定义是我不是恶人,也不是无赖,而只是一个普通市民范围内力所能及的坏。坏在可以扇人巴掌,扎人轮胎,说人坏话,坏人好事。我不会耗费大量精力,去整垮一个人,那不叫力所能及的坏,而是牺牲了正常生活,单纯为了坏而坏。我这种是”
“是什么?”章本硕用心做笔记,多好的案例,多奇葩又逻辑自洽的精神世界。
“是生活化的坏。做力所能及,顺手不花力气的坏。比如说我早上出门,看到邻居放在电梯口的垃圾袋,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就把垃圾袋踢破,流了一地的脏水恶臭,然后我开开心心地坐电梯去上班了。下班回家后,邻居正在楼道里拖地,向我抱怨不知道是哪层的人这么没素质,弄破了他的垃圾袋,我笑着跟他说,一定是楼上那个老师家的孩子,邻居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去找楼上的吵,那天,我听着外面的吵架声,在家里睡得可舒服了。”
“章老师,你看,这就是力所能及,顺手的坏。不影响人际关系,不用刻意作恶,在自己看的见的地方,尽可能地做一点点的小坏事,散布一点点的小谣言,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小坏也能攒成巨恶。我就是这样理解并践行的。”
“所以看门大爷和黑狗到底哪里惹到你了?”章本硕再问。
“看门大爷是瞪了我一眼,有一天夜里开车进小区,车牌识别出问题了,门禁没开,我就按了下喇叭,大爷正靠在窗户上睡觉,被喇叭吓醒,扭头看我,瞪了我一眼,才给我开的门禁。”
“你不爽他瞪了你一眼?”章本硕问。
“不,我不爽他瞪了我一眼没有后续动作,我就是看到他睡着才故意按喇叭的,结果他没出来跟我吵,我很失望。我最喜欢欺负的人就是小孩和老人了。万一打起来,这两种人我都打得过,还不用出大力气。”
“那黑狗呢?”
“黑狗嘛,就是我公司边上一家理发店老板养的狗,土狗,用铁链子拴着。”
“它怎么你了?”
“有次路过,它瞪了我一眼。”
“嗯”章本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顺着笔记往回找,总算找到最开始的问题了。
“所以,你现在最想做的坏事,就是跟这三个人有关,你上司,你邻居,你同事,对吧?”
“不,是四个人。我有两个同事。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帅,女的大,他俩最近眉来眼去的,很暧昧,男方家里条件一般,女的家里条件很好,我看不下去,不能让那男的一步登天,又娶漂亮老婆又脱贫。我要拆散他们。”
“你对女同事有想法吗?”章本硕问。
“没有。”
“她不够漂亮?”
“不是。她很大。我之前说了。”
“那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是不可能的。我是个坏人。”
“坏人不更应该横刀夺爱吗?”
华安特呆了下,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章老师说的话有道理,是啊,我坏,才更要去追求梳雨啊!
只是想归想,华安特又莫名其妙地胆怯了,支支吾吾:“章老师,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不过”
章本硕问华安特:“好逸恶劳算不算坏?”
华安特说:“算。”
“没有感情基础,就图对方大,有钱,去追求她,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算不算坏?”
“算!”
“娶了她后,睡她的,吃她的,用她的,好逸恶劳,又拿她的钱去包小三,对家庭不负责,打骂老丈人,搞得老婆一家鸡犬不宁,算不算坏?”
“算!!”
“这么多坏事可以做,你跟我说,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章本硕凑过来,一张脸在华安特眼前放大,杀气腾腾。
华安特犹豫了很久,才说:“章老师,你这想法也太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