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饥不择食
该死!
我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王梦怡一拳砸地上,拍碎一个尾翼,尾翼的碎片扎进他拳头,他却浑然不觉,只后悔以前撒尿时总是匆匆冲水,没好好端详一下自己英俊的脸庞。
当初他不堪瞿稀的非暴力推销,去找数学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要求换座位,跟基二做同桌。
数学老师一边看熊猫视频,一边啃甘蔗,问他:“基二不是本来就坐你边上吗?”
“老熊,不,老师,基二只是和我同排,不是同桌。我想坐在基二左边,这样基二就在我和瞿稀中间。”
数学老师用复杂的眼神看王梦怡,叹口气,说:“你知道吗?刚刚基二也来找过我。”
王梦怡心一跳,大喜:“他也想我做他同桌?”
“不,他想做瞿稀同桌,让你坐他位置,瞿稀坐中间。”
王梦怡糊涂了。
基二应该最怕瞿稀才对啊,怎么会主动要求做瞿稀同桌呢?还特意要求瞿稀坐中间。
数学老师吐出一嘴甘蔗渣,语重心长,说:“我就是怕你们男女关系太过亲密,才不安排男女同桌,结果”
数学老师又啃了一口甘蔗,王梦怡很讨厌数学老师啃甘蔗的节奏,好像嘴挑的熊猫嫌弃竹子不香,催他:“结果怎么样?”
数学老师说:“结果我低估了你们饥不择食的能力。”
王梦怡当时听不明白。
现在他才懂了。
难怪不管他转销给基二什么东西,基二总是默默地接受,价格不合理也好,鞋子太臭也好,《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看不懂也好,基二从没说一个“不”字。
难怪基二要求瞿稀坐中间,隔开自己和他。原来他那时就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想告白,又怕告白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只能通过换座位,稍缓相思之苦。
难怪基二看到苏纸梅照片,就编出她死掉的事,前言不搭后语,先推给瞿稀,说是瞿稀说的,再推给二七班班长,p了张假的灵异毕业照给他。
前后两张照片,一对比就能看出来,哪张真哪张假,自己那段时间也是昏了头了,这么简单的破绽都没看出来。
还是说,自己从没想过基二会骗自己,还骗的这么深。
不过,为了爱情,他能理解。
就像基二问他为什么离婚,他说为了爱情一样。
可是理解归理解,他无法接受。
不管如何逃避,如何掩藏自己的魅力,他的取向从没变过。一直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基二再努力,再疯狂,再编出一堆的谎话,说自己是副行长,说自己有一个老婆,一儿一女,假装有个完美家庭,来迷惑他,降低他的戒心,都没用的。
谎话终归是谎话。
基二可能是副行长,但绝无可能有那么幸福完美的家庭。
为什么?
因为他看过基二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像极了自己尿完尿照出的倒影,里面有懦弱、有无助,有想做又不敢做的犹豫。唯独没有一份果敢和自信。
王梦怡松开拳头,指节嘎吱地响,无力瘫地上。
本来期待大后天与基二的会面,到时一巴掌扇他脸上,让他知道骗人的后果,然后逼问出苏纸梅的联系方式。
可是,现在全变了。
他怎么面对基二?
跟基二说,我们不可能的。你值得上一个真正英俊帅气多金的男人?基二说我不会上的,而且你就是那个真正英俊帅气的男人。
跟基二说,对不起,我只把你当兄弟。基二说,兄弟,你知道我们读的是第一高级中学吗?高级啊!
跟基二说,请冷静,想想我们高中几年的快乐时光和纯真友谊,基二说,高几真快乐啊!
……
不管怎么说,脑海中推演结果都是基二的脸慢慢变大,然后变成一片黑暗。
王梦怡从地上坐起,一身冷汗。
过去的记忆汹涌而来,许多以为遗忘的事都浮出水面。
基二喜欢看《鲁滨逊漂流记》,曾主动找他探讨一个问题,为什么两个男人在荒岛上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且写这本书的人还是英国人。当时他不懂,说基二你真傻,鲁滨逊和星期五在岛上做了很多事好吧!我没看过书都知道。基二说不,他们没有星期日。他还是不懂。只记得那时基二的眼神,满是哀伤。他还想,这家伙就这么想念星期日吗?
基二踩了他一脚,说:以后别卖我书了,那本《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我看不懂,而且
“而且什么?”王梦怡问。
“而且我妈不赞成。”基二说。
王梦怡不懂,你妈不赞成,跟我卖你书有啥关系?
基二在厕所里叫他的名字,叫得很大声,他冲进去,问你喊我名字喊这么大声干吗?基二说没带纸,但基二手里明明有张照片的,却不用。
他拍了苏纸梅的照片,洗出来,放在桌上,基二看了,一直盯着看,他问基二喜欢吗?基二说喜欢。喜欢就拿去,100块一张,一共10张。然后基二买了,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基二这么爽快,又有点后悔,后悔价格报低了。隔天,又抽了一张照片回去,说拍的太好了,留作纪念。本来想再找个买家,看看能不能200卖掉,结果夹在书里,一直收藏到现在才翻出来。
当面表达不出的爱意,基二全部倾泄在他的拉稀书法里,在自己的摄影作品上写下“我爱你”。
这份迟到的爱意在杂物堆里呆了近十年,才飞到目标人物手里,满是时光的伤痕。
王梦怡抚摸着照片背面,心中满是对基二的怜意。
这是一份注定没有结果的爱。
一开始就错了,他错在不该主动联系基二,让基二重燃希望。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结束这段没来得及开始,就要马上凋零的爱情。
王梦怡又开始思考拒绝方案。
这比想象中的要难,因为他很少拒绝人,尤其是拒绝一个男人。
万一基二强硬起来呢?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帮我!”
万一老妈打电话过来,给自己做介绍呢?
“看看,你以前的同学基二,学习好,不打游戏,工作好,人还有礼貌,都上门送礼啦。”
万一跟朋友诉苦,说基二居心叵测,一开始假借结婚邀我去参加同学会就是个陷阱,一定是想把我灌醉了……朋友会劝自己:
“挺好的啊。关灯是夫妻,开灯是兄弟。”
啊啊啊啊!
绝对不行!
不管是高一,还是高二、高三,高几都不快乐!
第八百六十四章 霸王别
王梦怡躺在地上,直到有人进来,问:“有人吗?”
王梦怡坐起来,还没说话,那人吓了一跳,跑出去。看招牌很新潮才进来看看,没想到有个神经病躺地上玩汽车尾翼。
王梦怡痛失一个客人,后悔了一会儿,站起来扫地,把店里都弄干净了,还把服务员的泡澡水倒了,把桶刷干净。
做好一切后,王梦怡重新坐下,开始思考大后天和基二见面的事。
一定要见,把话说清楚。
然后,再问到苏纸梅的联系方式。
只能这样了。
王梦怡心还是有点虚,一闭眼,就能看到基二那哀怨的眼神晃荡。
风钻进他的裤脚,往上挠,有点痒。
王梦怡关了店门,回家。
为了大后天的会面,他要好好准备一下。
拒绝一个男人蛰伏十年的爱,很难。
到了家,王梦怡看对面病房,病房里还是空着,再没看见有医生进来。
知道基二故意骗自己后,王梦怡的心定了很多,可还是有很多疑点,那个女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基二又是怎么知道朱逸之的?
如果不是基二说出朱逸之的名字,他当时也不会怕成那个样子。
不过,没关系,再过两天就知道了。
王梦怡开始收拾屋子。
他很少收拾,只有家里蟑螂、蚂蚁多起来后,他才会打扫一下。
这回纯粹是为了平静一下心绪,整理思路。
收拾到一半,手机响了一声,王梦怡拿起看,是瞿稀发来的信息。
“对不起,梦怡,我不该说你跟基二的事,尾翼的事还能商量,5块太贵的话,2块也行。”
王梦怡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屏幕黑掉,他才重新点亮,回复。
还是简洁的一个字:“滚。”
这回,他再没犹豫,直接点发送出去,看着“滚”字弹出来,心情格外舒畅,仰头叫了一声。
好爽。
瞿稀居然也会向他道歉?
章老师说的对,他们不会表示歉意,更不会愧疚,他们的心态反而更像是正义的一方。
对于这种人,指望他们道歉,倒不如直接叫他们滚方便。
瞿稀,我再也不怕你了。
事实上,瞿稀这么轻易服软,反而让王梦怡觉得没意思。
就是这个家伙,压着自己高中三年抬不起头来,天天战战兢兢地过活,哈,可笑。
王梦怡笑瞿稀,也笑自己,要是当初自己强硬一些,可能高中的日子会完全不一样。
自己不过是被一个恐怖的巨大阴影吓倒,等光照进来,才看清阴影的本体只是个小矮人。
还好一切都不算太迟。
现在重新开始,不再逃避,努力争取一切。
拒绝基二,找到苏纸梅,做好披萨店。
就这么简单。
自从毕业后,第一次王梦怡开始憧憬未来。
两天后,王梦怡在自己的披萨店里,等基二过来。
和两天前比,店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厨房里飘出香气。
他学会了做披萨,这份鸡肉披萨就是问“你好披萨”的服务员学过来的。
服务员可能是因为带走店里插线板的事而歉疚,教得很用心,王梦怡学得也很快,自从叫瞿稀滚后,他又找回了久违的勇气,连智慧也回归了。
都能宅在家里十几年,做个披萨又有什么难的?
做披萨的间隙,王梦怡还要开导一下难过的服务员,服务员说他感情受挫,认真辅导老板娘儿子家庭作业,差点在小学生女子400米中拿第一,本以为再努力一把,明年运动会后就能娶老板娘了,还开心地跟店里的厨师分享,结果厨师举着刀追他,说自己就是老板。
王梦怡能说什么呢?
只能安慰服务员,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挂了服务员的电话后,王梦怡也感慨了很久。
接下来自己也要残忍地拒绝一个人默默坚守了十年的真心。
为了这一天,他特意多穿了两条秋裤,系了两条皮带,就是怕万一基二激动起来,劝基二冷静一下,霸王别基。
至于效果好不好,只能等实战中检验了。
“梦怡。”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王梦怡回头,基二来了。
他站起来,慌慌张张,两天里准备的说辞和动作一下子全忘了,呆了会儿,才拉开椅子,请基二坐下,自己去厨房端披萨。
披萨很烫,隔着棉手套,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灼烫,像是捧着刚剖出的情人的心。
王梦怡端披萨上桌,摘掉棉手套。
基二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像打了香皂一样,嗤溜一声滑开去,开始环视店里,问:“这就是你一直梦想开的披萨店?”
“啊是。”王梦怡想起上次自己亲口撒过的谎,不过也不完全是撒谎。
“嗯,挺好的。”基二低下头,开始撕手指上的死皮,上次撕过的痂又裂开,渗出暗红的血。
王梦怡很理解,爱在心口难开,那种积郁的痛,只有撕手指死皮才能一点点释放吧?
难怪基二在高中时那么喜欢用圆规加直尺画正十七边形,原来基二一直在传递一个信息:圆规画圆是弯的,却喜欢和直尺搭配干活。
唉。
那时自己心思太简单,只以为基二喜欢数学,才特意高价转卖给他那本《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却不知圆规直尺的深意。
两人中间摆着一大块鸡肉披萨,气氛尴尬,沉默如铁,还是王梦怡打破僵局,笑着说:“我刚烤的鸡肉披萨,尝尝吧。”
基二撕了一块,拉出丝来,尖的一头弯下去,王梦怡心一跳,赶快转移视线。
基二咬了一口,说好吃,问:“开这家店不容易吧?”
王梦怡想起横水街那晚,在乱舞的钢管中送披萨的一幕,说:“是啊,不容易。”
王梦怡说起被迫创业的辛苦,有个天天吃店里的,用店里的服务员苦,没客人苦,有客人有订单全跑到“你好披萨”去更苦。
不过最苦的还是从瞿稀手里盘下这个披萨店。
“最苦的时候都熬过去了,逃避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想想怎么把这家店做好。”王梦怡说到最后,下了总结。
他同时也在暗示基二,面对感情,逃避不是办法,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当然,我绝对不会脱裤子的。
基二的眼神也变了,像蛛网捕到猎物,蜘蛛顺着蛛丝赶过来,收束在王梦怡身上,定了会儿,说:“是啊,痛苦就像大便,每个人都逃避不了。还是尽早拉出来好。”
王梦怡正撕了一块披萨往嘴里送,听了顿时没胃口。还有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第八百六十五章 我想
王梦怡想了一会儿,没想到,念头突然跳到一个全新的领域。
瞿稀曾在这张桌子上,给他看过基二签的合同。
他想拒绝基二,又不想伤害基二的一片真心。
也许给基二一次合作的机会,作为弥补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梦怡振奋起来,问基二:“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入股?”
基二愣了下,“入股?”
王梦怡看基二的眼神中有火光呛出,一下子明亮起来,赶忙解释:“不是屁股的股,股份的股!”
果然,基二的眼神冷下去,沉到底,再看不到一点光,王梦怡背后都凉了一片。
“怎么说?”基二问。
“你不是说家里养了两个四脚吞金兽吗?压力很大吗?就当个副业,你只用投钱,运营我来做。年底分红,简单吧?”王梦怡说。
“投多少?”基二问。
王梦怡想了想,之前接受就欠下的10万债务,再加上之后的一系列事,杂七杂八,加起来再乘以2,“就30万吧。”
“30万?”基二低下头,在思考。
王梦怡一点都不担心,30万可能是多了点,就算把这家店直接卖了,算上半年的租金,恐怕还不到10万,不过基二肯定会答应的,就像以前在高中时,基二默默地买下王梦怡转销的东西。
“不用了。”基二抬头,眼神又左一晃,右一荡地飘,扎不到实处。
王梦怡一愣,问基二:“真不用?30万不行,25万也行。”
“25万也不用。”基二还是摇头。
“好吧,好吧,10万,10万总可以了吧?”王梦怡心里有点不痛快,基二今天是怎么了?以前的他都会答应的。这还不是为了他好?看他的样子,什么一儿一女,多半是在说谎,我顺势给他台阶下,让他有躺着赚钱的机会,他还不愿意了?唉,好心也当驴肝肺。
“10万不行!”基二说。
“那到底几万?”
“几万都不行。”
王梦怡无话可说了,他不准备在入股这个事情多纠缠,基二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王梦怡直接问:“其实苏纸梅没死,对吧?”
基二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吭声,王梦怡笑了,果然如此。
“所以,你骗我是为什么?”王梦怡又问。基二的反应很让他满意,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他在瞿稀那里受了伤害,总会找基二聊天解乏,基二总是静静地听。
“不、我没骗你,我本来没打算骗你的,只是、只是……”基二前言不搭后语,慌张起来。
王梦怡反而不急了,欣赏着基二的表情,他又掌握了主动。
“只是什么?那照片是你p的,对不对?”王梦怡问。
“不是,是,是我p的。”基二快哭出来了。
“瞿稀他们泼水的时候,也根本没泼到苏纸梅,没把她衣服弄湿,苏纸梅也没有怀孕,没有跳河自杀,对不对?”
“不对,泼到了,衣服也弄湿了,不过确实没怀孕,没跳河自杀。”
“苏纸梅的女儿也不叫朱逸之,对不对?”
“对。不叫朱逸之。”
“你骗我苏纸梅死了,又搞出那么多恶作剧,是不是自己想追求苏纸梅所以故意吓我?”
“不是!”基二吼出来。
王梦怡不断攀升的气势一下子从中截断,掉了下来,全身都凉透了。
该死!这家伙真的喜欢我!
看着眼中含泪的基二,王梦怡想起了许多事。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记着,只是很多事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才以为忘记了。
高中时,数学老师喜欢生物老师,买了花去向生物老师告白,生物老师把花扔了,作为经常被数学老师罚站的得意门生,王梦怡建议数学老师追求女生要有幽默感,数学老师恍然大悟,借了王梦怡的墨镜,去找生物老师。
数学老师先说自己是北极熊,然后用中指托着墨镜戴上,说猜猜我现在是谁?
生物老师猜戴墨镜的北极熊?
数学老师说:错了,是熊猫!
哈哈哈。
数学老师捧着肚子,笑成一团,等笑好了,发现了生物老师早走了。
幽默感作战失败。
数学老师再找王梦怡商量。
王梦怡说软的不行来硬的!
数学老师明白了,第二次在走廊上堵住刚下课的生物老师,让生物老师猜他是谁。
生物老师说你没戴墨镜,那就是北极熊了。
数学老师说错了,是熊猫!
然后拿出甘蔗啃,左牙啃完,右牙啃。
结果甘蔗太硬了,蹦了颗牙。
等他趴地上把牙找回来,生物老师早走了。
王梦怡在女更衣室里找到一脸泪水的数学老师,还要给他出主意。
数学老师摘下墨镜说不用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王梦怡说:“不行,我不能看数学老师你孤独终生。”
数学老师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交过女朋友吗?”
王梦怡说:“还没,专心学业”
数学老师:“呸!倒数第二,专什么心?”
王梦怡老实坦白:“没有。”
数学老师:“男朋友呢?”
王梦怡说:“没有。”
数学老师:“我觉得你有。”
王梦怡先是一喜,再是一惊,“是谁?”
数学老师:“基二。你上课罚站,他老扭头看你,我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以后别教我怎么追女生了,你没资格!”
王梦怡当时只是痛心于老师那句“没资格”,从没细想基二偷看他这件事。
现在想来,毛骨悚然!
王梦怡盯着基二,该问的都问过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了。
“如果不是你想追求苏纸梅,那你为什么这么做?”王梦怡问,一个字一个字像钉子敲进基二眼里。
基二擦干眼泪,泪水又流出来,像止不住的透明的血,他反盯着王梦怡看,第一次,眼神不再躲闪。
基二问:“你真不知道?”
王梦怡心虚,说:“我应该知道?”
基二说:“你做过什么事,自己都忘了?”
王梦怡低下头:“没全忘。”
基二问:“你记的什么,说出来。”
王梦怡说:“记得那本《鲁滨逊漂流记》,我知道你为什么说他们没有星期日了。记得那本《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记得你在厕所里叫我名字,记得你偷看我上课罚站……”
基二凑过来,脸变大了,表情扭曲,王梦怡抓紧皮带,心更慌了,“你想干吗?”
基二说:“我想”
王梦怡大叫:“不!你不想!”
基二抓住王梦怡的手,扇了他一个耳光,冲他吼:“我想!我想扁你很久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想帮你而已
王梦怡被扇懵了,看基二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耳朵里只有巴掌的回响,嗡嗡嗡,一群蜜蜂在飞。
他没谈过恋爱,更没和男人谈过恋爱。
男人告白的方式都这么激烈吗?压抑了这么多年的爱意扭曲变形成了纯粹的恨吗?
王梦怡很委屈,你不跟我说,我哪知道你想干嘛?
基二啪又是一记耳光扇下来,王梦怡的脸颊烧起来,烧后又是一个指印一个指印的痛,他在纠结到底是护住皮带,还是护住脸。
啪!
又是一记耳光。
王梦怡头甩来甩去,马上放弃纠结,护住自己的脸。毕竟自己多穿了两条秋裤,万一基二激动起来,还有缓冲时间。
这时他终于听清基二在吼什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用圆规吗?”基二吼。
“知道,知道,圆规是弯的!”王梦怡被打怕了,他曾做过很多被瞿稀打到拉稀的恶梦,可瞿稀一次都没打过他,反倒是基二,比恶梦中的瞿稀打得很狠。
“弯你个头!我每次用圆规画个圆,都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诅咒我?”王梦怡现在还分不清基二是在告白,还是单纯在打他。
“诅咒你最好被老师罚站一整节课,不,一整天,永远别坐回来!诅咒你自己一个人去厕所被人泼水,诅咒你一个人去买可乐面包烤肠,诅咒你一个人去死!”
“呃不懂。”王梦怡很诚实。
“你记得《鲁滨逊漂流记》,我说里面有星期五,没有星期日,对吧?我最喜欢星期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星期日你不住校,那天你回家,你知道没你在,我有多开心嘛!”
王梦怡看懂了基二的眼神,唉,可怜的人哪,爱我爱到这种疯魔的程度,我在他面前晃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你记得《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说服我妈,让我妈相信这本书对高考很有帮助,让她掏钱买下这本绝版画满前辈笔记实际上只是各种小人大乱斗的书吗?”
理解,理解,难怪说你妈不赞成。当初是卖得贵了些。
“你记得我在厕所里叫你名字。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基二问。
“没纸了?”
“不是,我想扁你!一边想一边叫你名字,鼓起勇气,拉完了,就准备冲出去和你干一架!”
王梦怡无语了,刚才对话时,基二还在扇他耳光,吧吧的响,他反抓住基二的手,先要确定一件事:“那个,你为什么想扁我?能说清楚一点吗?”
基二停下手,看了王梦怡很久,眼神又陌生又熟悉,“我、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
王梦怡摇头,他真不知道。
基二甩开王梦怡的手,退开两步,王梦怡松了口气,又抓紧皮带,誓死捍卫裤子。
基二说:“你欺负我。”
王梦怡:“嗯?欺负?哪里?”
基二:“哪里?墨镜、一只臭鞋、还有《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你卖了我那么多东西,你说没欺负?”
王梦怡想了好一会儿,实在觉得基二的脑回路难以理解,“是你要买的啊!”
基二怒了,往前冲了一步,王梦怡本能地松开皮带,去护住脸,咚,基二踢一脚,正中王梦怡皮带下方,王梦怡弯成虾状,跪在地上,眼前黑的红的乱飞,还好,还好多穿了两条秋裤……
基二抓住王梦怡的头发,揪起他的头,冲他脸上喷口水:“王八蛋!是你逼我买的!”
王梦怡傻了,看着基二狞厉的脸,双目圆睁,腮帮子上鼓起一道道的棱,鼻孔炸开,好似变了个人。
那日在茶楼里见面,温顺面孔下包裹的鲜尸撕破脸皮跳了出来,抓住他,喷着郁结死气。
“逼?我哪有逼你买!”王梦怡更气了,他发誓,他跟瞿稀那家伙不一样!
瞿稀动不动就用今天要不要上厕所,要不要试一下纸尿裤,来威逼他买东西,而他转销东西时,从没用过暴力,只是觉得基二平时朋友少,不怎么说话,是个可以好好交流的对象,才卖给基二的,一般情况下基二都会买下来,偶尔有犹豫的时候,比如那本《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他就劝的时间久一点,到最后基二也都会接受。
王梦怡从没想过,在基二眼里,自己居然会是那种人,他很痛心,决心解开这个误会,“基二,你误会了,我是想帮你”
咚!
基二摁住王梦怡的头往地上嗑,王梦怡下面刚疼好,上面又痛起来。
“喂喂喂,过份了吧?”
“就算我多卖了你一点东西,贵了一点,我可没打过你!欺负!这就叫欺负,那我受的苦叫什么!”
王梦怡用力抬起头,怒视基二,就算他脾气再好,泥人也有发火的时候,更何况,这是基二啊,逆来顺受,只会用圆规画正十七边形的基二,他可从来没怕过基二。
王梦怡半屈着腿,要顶翻基二,给他一点教训。
基二的力气却大得吓人,又摁住王梦怡的头,咚的嗑了一下。
“没打过我?”
“第一次坐你边上,你怎么跟我说的?每次走过第二列时,尤其要注意第三排靠过道位置那个人,他最喜欢绊脚,对,就让他绊倒,这样他才会开心。我说不用了,你说一定要。我走过去,迈过绊脚侠的脚,却摔了一跤,我回头看,你在背后推我,和大家一起笑,事后你说这叫废物求生法则自取其辱。你说像我们这种废物是不能太高调的。”
“我去上厕所,你说二楼尽头的女厕所最好,那里水龙头坏了,不会有人泼水,我说不用了,我还是去男厕所吧。你不肯,硬拉我去,结果蹲坑时被外面的人泼了一身的水。你给人跑腿,硬拉上我去买烤肠,你拿我的作业本,写上你的名字,扔出去让他们撕。还说是让我锻炼记忆力,祝我期末考出好成绩。”
“我受不了你,去找数学老师调座位,说我想坐在瞿稀右边,让瞿稀坐中间,数学老师一边啃甘蔗,一边摇头说我饥不择食。”
“你卖我墨镜,我说我不近视,你说数学老师喜欢熊猫,更喜欢北极熊变熊猫,说我这么白,戴上墨镜,数学成绩一定会上升的。还有一只臭鞋,是帮助我矫正口臭……我说我没口臭,你说以后会有的。”
“毕业那天,瞿稀带着一帮人在泼水,你在边上看,苏纸梅和我都泼到了,我问你,为什么你看别人被泼,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笑嘻嘻的。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你说,只要不是我,泼谁都行。”
第八百六十七章 基三
可能是头疼的原因,又或者一直跪着,王梦怡的头晕晕的,基二说的那些话有些钻进脑子里,共鸣起来,有些挡在外面,嗡嗡地响,变成杂音。
那些共鸣的话他是说过,没错,可是、可是
“我只想帮你啊!”王梦怡叫出来。
“帮我?”基二松开手,坐下来,平视王梦怡,王梦怡的额头上渗下血来。
基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伸出手似是要帮王梦怡擦血,又像是要再扇他一耳光,王梦怡抖了下,基二缩回手。
“我想过反抗,想过打你一顿,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我在《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上的每个小人上,写上你的名字,然后画一只箭,戳穿小人的心,我拿着照片,看着苏纸梅,想自己上次被泼水,一身湿透,从女厕所里走出来的样子刚好被她看到,想自己这么窝囊,怎么敢向她告白,只有打回去,把你这个王八蛋打痛,我才能找回自信,我一遍遍叫你名字,想着你倒地痛哭求饶的样子,结果你闯进来,问我是不是没纸了,我到嘴的话又咽下去,差点拉出来,我说是。你就塞过来三张纸,说一百块。我想说你去死吧,却掏出一百块给你,换了三张纸,结果这三张纸上的笔迹非常熟悉,原来是我作业本上的。”
“这样的我,怎么敢和她告白。我拼了命地学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和你们这些人划清界线,再也看不见你们。”
“毕业后,我参加工作,一心往上走,偶尔有同事使绊,我都很淡定,谢谢你啊,这是你给我打的预防针,和你的手段比起来,他们那些把戏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我在同学会上,碰到了苏纸梅,说起毕业时被泼水的事,意外地觉得亲切。之前她一直以为我是单纯地喜欢去女厕所而已,我说不是,我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她说不信,叫我拿出证据。我把你卖给我的照片拿出来,照片背面写着我爱你。苏纸梅很喜欢那张照片,说拍的挺好看的。然后我俩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王梦怡傻眼了。照片可是他拍的啊!凭什么基二写个“我爱你”,苏纸梅就跟他在一起?到底谁欺负谁啊!
“我俩准备结婚了,我跟她商量好,生两个,一儿一女,儿子就叫基三,女儿就叫”
“基四?”王梦怡忍不住羡慕嫉妒恨,插了一句,又被基二一拳捶地上,马上老实了。
“女儿的名字还没想好。婚礼前,我在写请柬,老婆抢过来,说她写,我问为什么,她说你的字像拉稀。然后老婆照着同学录的名字,一个个写下来,然后问我有多久没见梦怡了。我说前几天刚梦啊?她问我梦怡要不要请,我这才反应过来,说不用了,想了一会儿,又说请吧。”
“那时的我是这样想的。我是副行长了,我要结婚了,老婆是同学,很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人生赢家,以前的事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现在没道理怕你。我要主动邀请你过来,大家一起聚聚,破开我的心结,那时我不想打你,真的,我只是想和你见上一面,仅此而已。”
基二说的很诚恳,王梦怡全身上下,哪里都痛,捂着慢慢肿起的脸,心里那个委屈啊。真想反揪住基二的衣领,冲他吼:这叫不想打我?
“结果你说老婆生孩子,又刚辞了个员工,太忙,来不了,我说没事,下次再聚,放下手机,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想和你见面。”
“过了几年,老婆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儿子也上幼儿园了,我觉得可能这辈子我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结果你主动打电话找我,问我以前有没有女同学暗恋你,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以前那个样子,谁会暗恋你?我这么帅,都没女生暗恋我。”
王梦怡生气了,你那叫帅吗?他恨不得当场脱裤子尿一泡,让基二照照。要不是多穿了两条秋裤,又系了两条皮带,实在脱不掉,他早尿了。
你那叫非常帅!我见过的人中,也就比章老师差一点。
对,你把我打这么惨,我很生气,可在这点上,我还是不想撒谎。帅就是帅。
“直到结婚后,老婆才跟我说,她以前一直以为我不喜欢女人。我吃了一惊,问为什么,她说你常去女厕所,又姓基,还二,很难不让人怀疑。我这才知道因为我的名字,在学校时,挡掉了多少桃花。”
“嗯,说到哪了?”基二问王梦怡。
王梦怡肿着脸,说到你那么帅那里了。
“哦,我那么帅,然后你发照片给我,问我认识不认识。我收到照片,当然认识,就是你当初卖给我的那张照片,我老婆。”
“我有种不祥的感觉。过去你欺负我的回忆又倒卷回来。我想了一会儿,回了句认识,你问我她是谁,我说她好像死了。说话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老婆一眼,怕她看见。”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推到瞿稀身上,又告诉瞿稀,说你在找他,还买了瞿稀的尾翼。10块一个。我本以为你会放弃的,结果你兜兜转转,又回来问我认不认识二七班的人,我刚说认识啊老婆刚洗完头,头发垂下来,把头从后面伸过来,我吓了一跳,啊啊地叫。你向我借二七班的毕业照,我慌了,你终于查到二七班了,然后你问我有没有车,向我推销尾翼,我又买了你的尾翼,50一个,你真够黑的!”
“挂完手机,老婆拨开湿头发,盯着我看,问我和谁打电话呢?我说一个老同学,帮个小忙。她问哪个老同学?我说你不认识。她说怎么不认识?我俩校友啊。我烦了,说反正你不认识,别问了。老婆说我最近有问题,大半夜的不睡觉,神神秘秘地去阳台上接电话,是不是有外遇了?我说没有。老婆说你长这么帅说这种话很没说服力啊。我怒了,不要老说我帅帅帅好嘛,你长这么漂亮我有出去炫耀吗?基三刚睡着,基对了,你打算给女儿取什么名字?”
“老婆叫我不要岔开话题,说女儿的名字当然重要,但只要不取基姬这样的名字就好。你是不是出轨了,那人是不是叫王梦怡?”
“我吓了一跳,问她你怎么知道?她说哼,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搬家的时候,有个盒子你可宝贝了,说里面的东西不能动,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盒子里一副缺眼镜腿的墨镜,一只臭鞋,和一本《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我问你这些东西收着干吗?礼物吗?你说不是,花了钱买的。我问是初恋吗?你说不是,初恨吧。那时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我们病房有个小姑娘要做手术,晚上怕的睡不着觉,我把《可微流形和李群基础》带过去给她看,让她早点睡,她看了后,问我医生姐姐,王梦怡是谁,还指着书里的小人说。你说!那王梦怡又戴墨镜,又臭脚,你为什么还喜欢她?还把整本书写了她的名字,还画丘比特之箭穿她的心!”
“医生姐姐!”王梦怡眼前一亮,叫出声来,脑子炸开来,脑仁像果冻一样晃来晃去。
基二一巴掌扇下去,打趴王梦怡,“学小姑娘卖萌也没用!”
第八百六十八章 女儿的名字
苏纸梅真是那个医生姐姐!当然是活着的苏纸梅。
王梦怡很生气,你们夫妻俩一起玩我有意思?
“就算我欺负你,可苏纸梅呢?我都不认识她!”王梦怡喊出来。
“不认识她?毕业照那天泼水,把她衣服弄湿了,她精心准备了一天,就是为了留下美好纪念,结果全被你的馊主意给搞砸了,拍出来,全身湿着,头发挂下来,只露出半张脸。毕业照成了灵异照,你说她恨不恨你?”
王梦怡张大嘴,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苏纸梅湿头发那张照片才是真的,没苏纸梅的才是后来p的。
王梦怡顿时没那么生气了,想说我没泼,都是瞿稀起的头,可又不敢正视基二的眼,只听基二继续往下说。
“老婆说结婚写请柬时,念到王梦怡的名字时,我就看你眼神不对劲,说,是不是你老相好?我说不是。他是男的。老婆说什么!我都给你生了两个,你现在才跟我说你喜欢男的?我没办法,只能把你的事都说出来,尤其是毕业照泼水的事。”
“老婆听了很生气,叫我鼓起勇气,叫你这个贱人出来,打一顿出气。我说这样不好吧。老婆说你不打我打。我说好吧。老婆说不止打,还要好好整整你才行。我问怎么整?她说最近有个脚踝扭伤的病人没事就唱歌,还讲故事,什么对着镜子刷牙低头时镜子里的人还在刷牙,妻子把我摇醒说家里有人进来,但我妻子两年前就死了之类的,挺好听的。你不是说我死了吗?那就继续编下去吧,吓死那个王八蛋!”
王梦怡要哭了,都是六六!唱歌就算了,还讲什么故事!
“我俩说话时,儿子突然问:你们说什么?死是什么?老婆说没什么,别玩爸爸手机啦,眼睛会近视的,快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儿子嘟哝着说不肯上幼儿园,你们让我在家里玩手机吧。老婆板起脸说,不行,一定要上。儿子说哼!那晚上我睡你俩中间!”
“好不容易哄儿子去睡觉,老婆跟我说,以后不要在儿子面前提死字,还有儿子在幼儿园被一个小朋友抓了,有点怕去幼儿园。我听了就上头,什么?谁?哪家的孩子?我去找他爸妈谈谈!老婆看着我,说好,就拿出这种勇气来,扁王梦怡一顿,顺便帮我的份也打了!”
王梦怡这才完全懂了,为什么茶楼那次见面,基二的举动那么奇怪,犹犹豫豫的像要告白,动不动就握紧拳头,还有他手机上跳出的消息窗口:“老公,加油!”
但是他又没搞懂一点。高中三年,他只记得自己被各路大佬欺负,最后瞿稀转学过来,只被瞿稀一人欺负,他从不记得自己有欺负过其他人。
他是转卖了不少东西给基二,有些还费了不少功夫,可全是他的错吗?
基二没错吗?你不想买,可以说出来啊?你不说,谁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
妈的,就为了这点小事,把我打这么惨,你又不是瞿稀,我凭什么怕你?
王梦怡深吸一口气,拉过一条椅子,就要往基二头上抡去,基二抓住他的手,王梦怡尖叫起来,骨头都快断了,基二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基二凑近王梦怡耳边,说:“茶楼那次我不敢出手,这次,你还想让我买下你的披萨店?做梦吧。记住,以后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再来找我和我老婆,见一次打一次。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一件事,当初在学校时,我就该跟你说一个字的。”
“什么字?”王梦怡问。
“滚!”
基二手松开,任王梦怡趴在地上,往店门口走。
王梦怡突然抬起头,问基二:“这样就好了?你不让我道歉?”
基二站住了,没有回头,说:“你们这些人从没觉得自己错过,为什么要道歉?”
基二走出去,王梦怡低下头,侧过来,脸贴地上,脸肿得发烫,地却冰得像水。
基二进了医院,到了三楼,老婆的科室就在这里。
门开着,里面苏纸梅正和一个小姑娘说话。
“医生姐姐,这本书还给你。”小姑娘说。
“歌唱表演拿第一了吗?”苏纸梅接过书,放到一边,笑眯眯地问。
小姑娘摇头,“没第一,就拿个优秀奖,老师们说我唱得挺好的,就是最后一声尖叫把一个老教师吓得心脏病差点犯了。”
苏纸梅说:“看你样子,好像还挺开心的?”
小姑娘说:“那当然,做了手术我没死,当然开心啦,多亏了和那个大叔的约定。”
苏纸梅问:“哪个大叔?什么约定?”
小姑娘神神秘秘地说:“这是秘密。”
然后又问苏纸梅:“医生姐姐,你生的宝宝取名字了没有啊?”
苏纸梅摇摇头,“还没。她爸的姓太难取了。”
小姑娘问:“比我的朱还难取吗?”
苏纸梅说:“嗯,比朱还难取。”
小姑娘用过来人的口吻叮嘱苏纸梅:“医生姐姐,名字可是非常重要的,不想让同学笑她猪鼻子,一定要好好想。”
苏纸梅笑着说:“知道啦,我一定会好好想的。小朱朱。你好像长大不少嘛,说话都像个大人了。”
苏纸梅捏捏小姑娘的鼻子。
小姑娘说:“那是,差点死过一次,能不长大吗?”
苏纸梅教训她:“小孩子,不要老说死。”
小姑娘和苏纸梅聊完,哼着歌,蹦蹦跳跳出去了,和基二擦身而过。
基二看着小姑娘走远,进房间,问苏纸梅:“她就是朱逸之吧?”
苏纸梅说是。
基二说挺可爱的。
苏纸梅没接话,看看基二,掸了掸他脏掉的衣领,轻轻搂住他,问他:“事情办完了吗?”
基二笑笑,说:“办完了。”
苏纸梅问:“真的?没骗我?”
基二说:“真的。”
苏纸梅又问:“有没有拿一桶水,从他头上浇下去,然后又叫来一大群人,围观他,给他拍照,然后让他在照片上签名,写我爱你?”
基二说:“那倒没有。不过,我真的是很用力打他。要不我再回去?”
苏纸梅说:“不用了。只是说说而已。你开心就好。下次想打人,别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好像要出轨一样。”
基二说不会了。
苏纸梅问:“是不会出轨,还是不会打人?”
基二说:“都不会。”
两人又静静地搂了一会儿,苏纸梅说儿子的事也处理好了,那个小朋友向他道歉,说以后再也不抓他了。
基二问:“怎么回事?你跟那小朋友的妈妈说过了?不是说让我来处理吗?”
苏纸梅说:“不是,基三自己处理的,他冲那小朋友喊:你想死吗?那小朋友吓到了,拼命道歉。那,我已经教训过基三了,不要总是死啊死地叫,你也注意点,以后别总在孩子面前说死字,知道吗?”
基二忍不住笑起来,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死了。啊,对了。”
苏纸梅从基二怀中抬起头:“怎么了?还没打够?”
基二摇头:“不,我想到女儿叫什么名字了。”
苏纸梅:“叫什么?”
基二说:“基逸之。”
苏纸梅看基二看了很久,轻轻拍他的脸颊,温柔地笑着说:“你想死啊?”
第八百六十九章 儿子的问题
虽然基逸之的名字被否决,基二还是挺开心的。就是老婆那一瞬的杀气,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晚上回家,基二陪女儿疯玩了一会儿,女儿一手拿大饼,一手抠脚丫,吃一口,伸出来,假装喂饼给基二吃,基二刚凑脖子过去,女儿就缩回手,自己咬一口,边咬边咯咯笑,小眼神那个得意劲,藏都藏不住。
苏纸梅在厨房洗碗,听到女儿笑声回头叫基二小心点,别呛到了。
女儿又把大饼递过来,基二嘴还没动,女儿又缩回去,咯咯地笑,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地玩,怎么玩都玩不腻,基二最后还拿出手机录一段视频,基三在边上静静看着,若有所思。
疯玩了一会儿,女儿累了,嘴里含着大饼,斜靠在儿童椅上睡着,口水还一直流。
苏纸梅抱着女儿去睡觉,就剩下基二和儿子基三面对面坐着。
基二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基二问基三:“作业做好了没?”
基三说:“爸,幼儿园没作业。”
基二:“哦。”
他在想要怎么教育基三动不动说“死”这个问题,根源当然是自己和苏纸梅这段时间说了太多的“死”,可儿子也大了,也该让他知道一些基本的道理。
勇敢地面对欺负你的人当然没错,可也不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基二决定从幼儿园的话题切入:“基三,今天幼儿园好玩吗?”
“嗯,好玩。”基三一把抓过基二的手机开始玩。
基二花了好大力气,心里下了铁,才沉住气不教训基三玩手机的事。
专注、专注,先谈“死”的事。
“玩什么了?”基二问。
基三一边刷手机,熟练地只差上根烟,抖起脚了,一边回答:“跟刘老师上礼仪课。”
“哦,很好啊,哪个刘老师?”
“就那个穿短裙,每次跳操都有很多爸爸在外面踮脚看的刘老师。”
“嗯”基二刚有画面,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又走偏了,专注、专注,继续问:“礼仪课上教什么啊?”
“教小朋友们如何交朋友,如何正确地打招呼。”
终于到正题了!
基二有点激动。
可能是今天他也终于直面年轻时不敢面对的人,痛打一顿王梦怡后,才发现王梦怡不过是只纸老虎,一点都不可怕。真不知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怕他。可能是因为王梦怡常跟瞿稀混在一起吧。
打完之后,基二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有了跟儿子吹牛的资本和教育的底气,以后儿子要是碰上欺负他的人,该怎么做,怎么说,他都知道如何处理。
“怎么打招呼呢?”基二问。
基三眼睛往天上瞅,想了一会儿,说:“刘老师说了,可以拥抱,可以击掌,可以握手,可以学习爸爸妈妈打招呼的方法。还找小朋友出来示范,刘老师叫了我。刘老师自我介绍,说我姓刘,叫刘老师,你呢?”
基二问:“你怎么说?”
基三说:“我没说话。”
基二问:“为什么不说话?”
基三说:“我亲了刘老师一下。”
基二的冷汗又不住地往外冒,看着刷手机的儿子,瞅瞅里屋的苏纸梅,不知是该夸儿子好,还是骂他好。
“为什么?”基二问。
“刘老师也问我啦,我说老师不是说可以学习爸爸妈妈打招呼的方法吗?我爸爸妈妈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基二有点脸红,嗯,感情是挺好的,也不能说错啊。不过还是教育基三:“这个只限于很亲密的关系,男生和女生之间,知道吗?”
基三停了一下,没刷手机,说:“男生和男生?”
基二忙说:“更不行!”
基三又问:“女生和女生?”
基二摇头:“呃,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绝对不行!”
基三叹口气:“那就是什么都不行了?我教室里养的小白兔也不行吗?”
基二被会问问题的基三搞的头大,画面很多,干脆一刀切:“总之,都不行。”
基三又问:“可是我看到黄子馨从她爸爸车上下来,都会给她爸爸一个飞吻的。”
基二投降:“好吧,飞的可以。”
基三满意了,眨眼给老爸来个飞吻,啵。
基二笑了,小兔崽子,挺可爱的,像你妈,不,他想到今天医院里苏纸梅轻拍自己脸颊,说你想死啊,脑子清醒了一下,再看眼前这个玩手机的小兔崽子,还是像我多一点。
基三继续玩手机,基二被刚才的话题带偏,什么男男女女小兔子的,花了半天功夫才想起自己本来想说什么的。
“那个,基三,你”基二说到一半,基三突然抬头,问:“爸。”
“啊?”
“你会死吗?”基三眨着大眼睛,手还紧紧握着手机,一脸焦灼不安。
基二盯着儿子看,心里破了壳似的,钻出个什么东西,啾啾地叫,连成一片。
儿子眼中不知何时充满了泪水,不停地打转,要掉下来,却总寻不到出口,儿子的小手像是要把手机攥碎似的。
刚才基二还想跟儿子说,以后少玩点手机,也不要总说“死”字,这时,却一把搂住儿子,说没事的,没事的,爸爸会死,不过要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可以看你读小学,初中、高中,再读大学,看你也会找到一个像妈妈那么温那么漂亮的老婆,看你们结婚,生下像你这么懂事的孩子,所以,不用担心。
儿子在基二怀里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两只手还拿着手机。
基二感动到不行。女儿出生后,他虽然念着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女儿,忽视了儿子,可还是难免会有些倾斜。
最近因为王梦怡的事,常说到“死”字,没想到都让儿子听到了。
对不起,爸爸以前不该凶你玩手机上的赛车游戏。
是爸爸不好,没常带你出去玩,你在家里没事干,无聊,只能玩手机。
爸爸马上去买你上次逛商城看中的摇控赛车,给它装上尾翼,去公园里玩,好不好?
……
基二心潮澎湃,想着想着,眼泪掉下来。
这时苏纸梅刚哄睡女儿,拿出女儿放嘴里啃的小手,擦干了,放进小被子里,轻手轻脚出来,看到老公和儿子抱一起,老公眼里还都是泪。
怎么了?
不是说好好跟儿子谈一下“死”的问题吗?
基三从基二怀中抬头,眼里的泪水都被爸爸的衣服吸干。
基三拿起手机,问基二:“爸。”
基二深深地看着儿子,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慢慢点头。
基三说:“你死了以后,这手机留给我,还是留给妹妹?”
基二的眼泪掉下来,看看苏纸梅,又看看基三,半天,回过神来,揪住小兔崽子的衣领,流着泪冲儿子吼:“你想死啊!”
第八百七十章 分离焦虑
第一章心理。
章本硕正在接待一个来访者,来访者叫田新,一个年轻妈妈,有两个儿子,一个4岁,一个2岁。咨询的是亲子分离问题。
“田女士,能具体说一下是什么问题吗?”章本硕问过田新的基本情况后,叫六六给田新倒了一杯茶。
六六这回老老实实地端着茶走进来,不再轮滑,放下茶后,田新说了声谢谢,捧着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盯着茶杯发呆,眼神和茶水的蒸汽交织在一起,好像心在沸腾,眼中臆想溢出。
田新没说话,章本硕也不急,打量这个女人。
资料上显示年纪是29岁,却显得有些苍老,眼角始终挂着,掩不住的疲惫,头发打理得很整齐,没有化妆。
本章说上最多的是个叫“左左”的留言。
妈妈,星星好看吗?好看的话,摘下来送给我吧,让我摸摸。
嘘,小声点,楼下的猫在睡觉。听,它喵喵叫了,在说梦话。
不准抱弟弟,放手,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抱我。
章本硕看到一半,田新说话了:“就是我小儿子多多,我一离开,他就哭。哭得很凶,身子折过来的那种,怎么都不肯。”田新把茶杯放下,无意识地用手转着。
章本硕看田新的手,手上一道道口子,比脸上的皱纹多得多。
“就这样吗?”章本硕问。
“还有老腻在我身边,一步都离不开,我做饭、洗衣服,他都要跟着,还把玩具带到厨房里玩,弄的满地都是,我让他去客厅玩他都不肯。”
章本硕又问了几个问题,说:“这是典型的分离焦虑,一般在10个月到一岁半时达到顶峰,2岁半以后会慢慢好转。这个阶段的孩子还意识不到客体永恒性,你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认为你不见了,再也回不来。”
“怎么做呢?不是说大起来就会好一点吗?为什么多多越来越严重呢?我有一次抱他抱了5个小时,胳膊都发麻了,可稍微一松开,他就又哭又闹。”
章本硕看了田新几眼,茶杯的热气还在往上飘,田新没看章本硕,眼神陷在那袅袅白气中出不来。
章本硕说:“能做的事很多。比如说陪他玩躲猫猫的游戏,找个地方藏起来,让他找,短暂分开几秒钟,然后慢慢延长时间,让他逐渐适应这种分离状态。”
田新摇头:“没用的,他连我上厕所都要跟着,一秒钟都不行,我想过不管他,让他哭,结果他有次哭得接不上气,脸都哭紫了。”
章本硕想了想,说:“那可以换种方式,用手蒙住他眼睛,或者用纸隔住,然后移开,玩找找我在哪的游戏,小孩子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在他们眼里,看不到你,你就像原地消失变魔术一样,他们会觉得很有意思。”
田新说:“玩这个蒙眼游戏就好了吗?”
章本硕说:“还不够。平时要高质量的陪伴,专心陪孩子玩游戏,然后出门时也不要骗孩子或者直接出门,跟他说多久会回来,去哪里,孩子习惯后,焦虑症状一般都会减轻,不过”
“不过什么?”田新从蒸汽中抬起眼。
“不过做这些事需要你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带两个孩子很累吧?有人帮你吗?”章本硕问。
“没人。就我一个。”
“你老公呢?”
“去世了,两年前出了车祸。”
“嗯”章本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之,我先回去试试蒙眼游戏吧。”田新说了,起身要走,却不小心打翻茶杯,茶杯的水溅手上,田新甩了几下手,在衣服上擦干,眉头皱起来。
章本硕赶快带她去外面的水龙头冲水,六六也拿着烫伤药过来。
田新说没事,小伤,是我自己不小心。
六六一边帮田新处理伤口,一边说:“要是我,早就痛得哭出来了。”
田新笑笑,六六处理好伤口后,章本硕要带田新去医院再检查一下,田新说不用了,多多、左左在家里等着,她急着回去。
田新回到家,一个小人手脚并用,爬过来,嘴里发出各种怪声,抱着她的腿站起来。
田新把他抱起来,问他:“多多在家乖吗?有没有听哥哥的话?”
多多啊啊叫了几声,然后拍自己脑门,拍一下,指指坐在沙发边玩积木的哥哥左左。
“呦有一个大包啊。自己摔的?哦,是哥哥弄的?哥哥一定是不小心的,对不对?”田新揉揉多多的头,头上有个小肿块。
多多吃了不会说话的亏,急得啊啊乱叫,本想指哥哥用力点,结果拍脑门用上了力,原本好的差不多的伤口又被拍痛了,多多哭起来,田新哄了一会儿,又把他放下来,自己准备去做饭。
多多拿了块红色积木,啪哒啪哒,往厨房爬去,爬了几步,发现妈妈没近多少,回头看,哥哥一手抓住自己,一手还在搭积木。
多多很生气,哇哇地抗议。
左左说:“别去找妈妈,妈妈在做饭。”
多多先乖乖做好,看哥哥松开手,又呆了会儿,突然一个转身,往外扑去,哒哒地往厨房逃。
左左一抓抓了个空,尖声叫起来:“多多!你不听话!”跟着爬过来,一边爬,一边用手去拍地。
多多咯咯地笑,得意地看哥哥的手在后面抓空,回头放声笑,咚!头又撞到桌脚。
多多呆了一小会儿,干坐着,直到左左的手抓住他的脚,多多才大声哭起来。
田新匆忙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抱起多多,问怎么了?
多多这回学聪明了,不再拍自己脑门,只指着左左。
左左大叫:“不是我!他自己撞的!”
田新哄了多多一会儿,说哥哥不是故意的,你下次不要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多多搂住妈妈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松手,一定要跟妈妈在一起。
田新没办法,只能一只手抱着多多去厨房烧菜,还说是你自己不下来的哦,油溅到你不要喊痛。
多多看看嗤嗤冒烟的油锅,又看看自己又白又肉的脚,翘了翘脚尖,他撩开妈妈的围裙,把脚丫子藏围裙里面,又开始咯咯地笑。
田新笑出声来,托了托多多的屁股,说:“你可真聪明啊!”
左左听到妈妈跟弟弟的笑,低下头,继续搭积木。
第八百七十一章 嗷呜
田新抱着多多,好不容易烧好菜,开始吃饭。
田新把多多放进儿童椅坐好,多多已经拿着勺子两眼放光了。田新先把肉沫茄子放左左面前,再端了米糊去喂多多。
多多指指哥哥面前看起来很好吃的菜,为什么好吃的菜都要放哥哥面前,我也要吃!
很可惜,由于句子又长又复杂,就算拿勺子指,妈妈也看不懂,只说:“乖,我们扮老虎,嗷呜嗷呜一大口!”
多多心里想:我是老虎,我是大老虎,嗷呜
张了一大口,吞下去。
“嗯真棒!”田新冲多多竖个大拇指。
多多得意地看哥哥,哥哥只夹面前那盘菜,一口菜一口饭,有时还会吃到桌子外面。
“来,再扮什么呢?扮狮子吧,狮子怎么叫?”田新只想早点喂完多多,再去洗碗、洗衣服,今天工作结束得晚,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狮子?
多多想了想,又是嗷呜一大口咬下去。
“兔子、斑马、长颈鹿、蜗牛……”田新很敷衍地一口一口想动物,也不管它们怎么叫,反正都是嗷呜嗷呜,只求多多这个小祖宗快点吃完饭,她就解放了。
多多嗷呜多了,心也散了,吃饭不专心,舀好的米糊送到嘴边,扭过头不要,指着哥哥,要尝他的菜。
田新本想跟多多说,你最近有点上火,不能吃重口的菜,要吃清淡点,话到嘴边,又实在没力气说了,只是嗷呜嗷呜地扮一切动物,祈祷多多再吃三口就好。
可多多盯上了肉沫茄子,就较上劲了,用手指了再指,叫出老虎声,嗷呜
“那,多多,你看,这是什么动物?”田新扮出一副鬼脸,嘴斜眼歪,誓要把最后几口米糊送多多嘴里,多多嘴抿得紧紧的,死盯着哥哥的肉沫茄子不放。
左左突然喵的一声,夹了一大块肉末茄子放碗里往嘴里拨,拨歪了,一半进鼻子里,还口齿不清地说:“是猫。”
多多看哥哥两鼻洞的白饭和茄子,笑出猪叫,手脚乱舞。
等多多笑完,田新趁机把最后几口米糊刮净了,送多多嘴里,太棒了,大功告成。
田新夸左左好样的,猫咪叫学得真像。
左左一鼻孔一鼻孔地往外喷米饭,得意地说:“这算什么?我还会大猫叫。喵”
左左拉长了嗓子叫,多多也跟着学起来。
田新叫左左别叫了,问他:“是不是学昨晚楼下叫了一夜的母猫?”
左左说是。还说最近听多了猫叫,都知道它们叫什么呢。
“妈妈,你听,喵呜,这是我肚子饿啦。快来喂我啊。谬谬呜这是来摸我啊!某某哦我在伸懒腰。秒秒秒、秒我是你爸、嗯。”
左左说了一大串,田新耳朵里像钻进来一小区的野猫,隔着耳膜挠门叫唤,田新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晚上早点睡,别老听猫叫。还有,鼻子里还有饭。
“是吗?”左左摸了一下,又摸出一个小米粒。
田新擦干净多多的嘴,抱多多下来,多多跟着哥哥走,又回到客厅,坐下来,两个人一起玩积木。
多多一个个搭起来,整整齐齐,左左总是不小心碰倒,哗啦倒了一地。
多多很生气,拿起一块积木敲自己的头,敲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应该去敲哥哥的头才对,可气头过了,又忘了自己为什么气,就继续搭积木。
难得多多没腻着她,田新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看兄弟俩玩耍,马上又站起来收拾碗筷,还要清理掉左左到处乱喷的米粒,桌上、椅子、地上,到处都是。
洗完碗,还要洗衣服,还有多多的米糊快吃完了,要出去买,家里一个闲置的空调洞里有鸟住进来,不知叼了什么东西进来,都发臭了,空调洞口满是密密麻麻的小虫,还要买杀虫剂和发泡剂,把洞填起来才行。
田新一边想,一边洗碗,水溅到左手手背上还有点痛。左手痛了,她就换右手洗,调整好角度,不让水溅到左边来。
我真厉害。
田新想,挪了下脚,正要把盘子放回碗槽晾干,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田新低头看,对上一双大眼睛和红红的脸颊。
她看着那双眼睛入了迷,像听猫叫了一宿,转身往窗外看,赫然发现一轮圆月挂在窗头。
她摸了摸多多的脸,叹口气,抱起多多,指着叠起来,只用再冲一下的盘子,说:“帮妈妈洗碗,好吗?”
多多在妈妈怀里扭动小屁股,用掌根鼓掌,嗷呜嗷呜地叫,又往前扑,要去抓盘子。
田新腰往后倒,努力维持平衡,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和多多一起合力放回碗槽。
与其说是合力,倒不如说是让多多摸一下,满足一下他的参与感。
看看多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脏手,田新觉得等多多睡着,还要再洗一遍碗才行。
“好了,多多真棒!你看,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马上就能长成大老虎,帮妈妈一起洗碗,对不对?”
多多继续海狗鼓掌,嗷嗷地叫。
“真棒,多多,你现在跟哥哥一起玩一会儿,妈妈去洗衣服好不好?”田新趁着多多开心,弯下腰,想把他放地上。
多多立刻收腿,两手用力抓住田新,挂她身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地。
左左说:“多多!你又不听话啦!妈妈不去洗衣服,我和你明天穿什么?都两岁的人了,要懂事。我两岁时都会说话啦!哪像你!只会嗷呜叫。”
多多不听,不听,只是摇头不肯。
田新跟多多说,“要不这样吧?多多,我跟你玩个游戏,玩完游戏后,你就跟哥哥一起玩,让妈妈去洗衣服,好不好?”
多多对着田新的眼睛看,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摇摇头,再点点头,看妈妈一脸开心的样,又马上警惕地摇摇头。
田新抱着多多去客厅,放到沙发上,蒙住他的眼,说:“猜猜看,妈妈去哪啦?”
多多马上不安地用小手去抓田新的手,两条腿蹬来蹬去。
田新挪开手,还配上音效,锵锵锵……
多多看妈妈还在,就在眼前,一张脸充满整个视野,这才咯咯笑起来。
“再来一次,这回时间久一点,小老虎要有耐心哦。”田新又轻轻蒙住多多的眼。
多多伸手抓住妈妈的小指头,不像之前那么恐慌。
田新多数了五秒,这才移开手,锵锵锵,妈妈闪亮登场。
咯咯咯
母子俩玩得很开心。
左左在边上听了直摇头:唉,弟弟,你还是太幼稚了。
多亏了章老师的办法,哄得多多笑累了,田新再跟他玩一个时间很久的蒙眼游戏,自己去洗衣服,让多多乖乖地呆在客厅,和哥哥一起玩积木。
多多拿着绘本,叫哥哥念给他听。
左左很不耐烦,把绘本推回去,说:“弟弟,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看书。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多多当然听不懂,又把绘本推回去,左左很无奈,只好把绘本摊在腿上,搂着弟弟,指着书上去看牙医的小狗说:“这是小老虎,不叠被子不做饭,不洗衣服不睡觉,这么大还一直缠着妈妈要抱抱……”
多多啪的一声,收起绘本,想:哥,我有点困了。我还是先睡吧。
第八百七十二章 我陪
田新洗完衣服,奇怪多多居然一直没爬出来找她,走进客厅,多多和左左搂在一块睡在地上,左左手上还拿着一个绘本。
田新笑了,静静看了一会儿,过去把多多抱起来,多多手还拉着哥哥的衣服不放,田新慢慢掰开指头才松开。
她把多多放床上后,又出来抱左左,先拿了绘本,左左的手一震,醒过来,抓住田新的左手,嘟哝:“小老虎,不叠被子不做饭,不洗衣服”
田新的烫伤没好,忍着痛对左左说:“好了,去睡觉吧。”
左左说:“妈妈?”
田新:“嗯。”
左左问:“你能和我玩个游戏吗?”
田新:“太晚了。明天吧。”
左左说:“就玩一次,你跟弟弟玩的那个游戏。”
田新看左左,半天才说:“好吧,就一次。”
左左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笑起来,头夹住脖子怕痒似的。田新说:“我还没开始呢。一、二、三”
田新蒙住左左的眼,说:“猜猜看,妈妈去哪啦?”
左左抓住妈妈的手,这回轻轻的,说:“在这里。”
田新挪开手,说:“锵锵锵,在这里!”
左左笑出声,田新看着左左的笑,怎么也看不腻,问他还要不要再玩?
左左说:“你不是说只玩一次吗?”
田新摸摸左左的脸蛋,说:“没事,再玩一次。”
左左叹口气,“好吧,虽然这游戏有点幼稚,不过你想玩的话”左左又重新躺在地上,舒舒服服地,又用头夹脖子,生怕妈妈会挠他痒似的,自己提前咯咯笑起来。
田新往手里呵了口气,真去挠左左脖子,左左笑得抖成一团。
……
左左也睡着了,田新抱着他放到另一个房间,多多睡相不好,两兄弟躺一起,半夜保准会弄醒一个,还是分开清静点。
田新又去阳台晾衣服,衣服、裤子还好,尤其是左左的,没怎么出去过,都呆在家里,脏不到哪里去,就是小孩子的袜子比较难洗,又小又脏,打了肥皂,刷了不知道几次,袜尖还是黑黑的。明天还要再洗一次。
晾完衣服,田新的腰又痛起来,洗衣服的台子太矮,她要弯着腰才行。
田新斜着身子,慢慢坐下去,歇了好一会儿,腰痛才慢慢走了。
她到餐桌边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打开桌面上一个个表格,看着一堆数字,田新的腰是不疼了,头却开始疼了。
看来又要弄到很晚了。
她回头看了一下多多的房间,想:也好,反正多多晚上肯定还要醒一次。正好把工作做了,两不耽误。
我真厉害!
田新一个表格一个表格整理过去,再抬头时,窗外已朦胧亮了,打湿了空气一般,浸进窗里来。
田新关掉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6点半了。
多多居然安稳睡了一夜,奇迹啊。
田新久坐后突然站起,眼前黑了下,头有点晕,她闭着眼,扶着椅子坐下,心脏咚咚敲起来,都能感觉到血液奔涌。
她坐了好一会儿,等心没那么跳了,安稳下来,才慢慢站起来,对自己说:要锻炼了啊。
田新烧了水,拿上手机,出门去买早餐。
忙了一晚上,她实在没力气准备早餐了,还是出去买方便一点。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高跟鞋和运动鞋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运动鞋,顺便出去跑个步吧。
身体是生活的本钱。
田新踩上运动鞋出去了。
在电梯里碰到了邻居张大爷,互相打过招呼后,田新看大爷穿着背心短裤,问他:“大爷,你不冷啊?”
张大爷笑呵呵,核心肌群一扭,双手像长鞭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拍打自己后背,吧吧响,说:“没事。苦练数十载,没练成金刚不坏,寒暑不侵还是能做到的。”
田新表示佩服佩服,说我老了,要有你这身板就好了。
张大爷摆手,说:“,你想学,我教你啊。”
田新连说不用了,改天吧。
出了电梯,就一路小跑,经过垃圾桶时,边上停了辆垃圾车,一个穿蓝色背心的清洁工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只猫。
田新认识这个清洁工,问他:“大叔,看啥呢?”
清洁工指着垃圾桶边上那只猫说:“这只猫不会喵。”
“嗯?”
清洁工又说:“我观察它很久了,它从来没喵过。你说,我要不要教它喵呢?不会喵的猫会容易受到排挤的。”
田新刚想说我家左左可会喵了,看着那只瞪着圆眼睛,一只爪子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橘猫,田新又想到左左昨天学的母猫叫,算了,还是别说了,左左的耳朵灵光,已经学得够像了。
田新笑笑,继续往外跑,橘猫受了惊吓,一落爪子,唰地窜进草丛,不见了。
田新跑出小区,小区门口一家早餐店,门口摆着两个炉子,上面一长叠的蒸笼冒着白汽,旗子似的往外飘。
本来在这里买包子就好了,可左左嫌这里的包子有股怪味道,不好吃。田新想了想,自己这个挑嘴的娃儿,可真难伺候,又继续沿着马路跑。
跑过花店,田新气有点喘,脚步拖拉下来,玻璃门里摆着各种各样的花,白的红的,田新忍不住想起以前左左爸经常会给她买花。
不过现在是没人给她送花了。
田新慢走了会儿,攒了点劲,加快脚步往前跑,经过五金店时,想起要买发泡剂的,只是五金店的门关着,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开门。
跑到拐角处,再往前面跑一点,就是一家新开的连锁早餐店叫晨伯。据说是一陈姓老伯开的早餐店,最早只是家小早餐店,后来因为做的包子肉香汁滑,远近闻名,越开越大,做成了连锁品牌。
田新正跑着,身后响起两人声音。
“我说跑跑到了没?”
“快了,快了,晨伯家的包子最好吃了。”
“好吃,叫外卖不就行了?”
“别提外卖了!这几天吃披萨都快吃吐了。以后禁止来访者用披萨顶账!”
一男一女的声音,听得很是耳熟。
田新回头看了一眼,打招呼:“章老师?这么巧啊。”
章本硕看到田新,比田新还开心,停下来,不跑了,恨不得当场做个咨询。
六六脚伤好的差不多了,不敢再轮滑了,就拉着章本硕出去跑步。
章本硕说跑步好啊,你去跑不就好了吗?
六六说我一个人跑多无聊啊,你陪我去。
章本硕说我不去。你嫌无聊,就一个人去公墓跑几圈,绝对不无聊。
六六冷笑,不陪我是吧?那我换身白衣服,涂一脸隔离霜,天天夜里在楼下小区跑,撞到人就喊:第一章心理章本硕丧尽天良,不陪他女朋友夜跑。
章本硕拍案而起,怒视六六,指着她鼻子,大喝:“我陪!”
第八百七十三章 别管我
六六极度怀疑章本硕把“我呸”说成“我陪”蒙混过关,不过拿不到证据,也就放章本硕一马。
六六说有家晨伯早餐店刚开了家新分店,生意挺好的,来尝尝,就拉着章本硕过来。
章本硕三人一起进了早餐店,各自点了早餐,人堆里拣个挨墙的小桌子坐下。
章本硕问田新:“蒙眼游戏玩了,效果怎么样?”
田新说:“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我去上班会怎么样。”
章本硕说:“你一个人上班,家里两个孩子谁看着?”
田新说:“公司就在边上,走路两分钟就到了,家里还安了摄像头。”
章本硕说:“你大儿子左左可以上幼儿园了吗?”
田新说:“4岁了,可以上,不过,还是呆家里好,实在是没人接送。”
田新买了几个包子就走了。
章本硕低头啃着包子,在想什么。
六六等他吃完,问他:“吃饱了没?”
章本硕没回答,反问:“吃完了,再跑回去吗?”
六六说:“当然。”
“哦,那没吃饱,陈伯!再来几个包子!我要吃十个!”
……
田新回到家,刚开门,哭声就涌出来,像憋了很久的样子。
田新赶忙进屋,左左在床边,多多在地上打滚大哭。
左左劝多多:“妈妈去买早饭了,你哭给谁听呢?省点力气吧。你都2岁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哭了。”
多多不听,继续哭。
田新放下早餐,抱起多多,说:“妈妈在,妈妈在。”
多多张开眼瞅瞅,一头扎进田新怀里,哭得更凶了。
左左撇撇嘴,捞捞耳朵,挨着墙往外走。
田新哄了半天,多多才不哭了,死死抱着田新不撒手,田新有点后悔跑那么远买早餐了,看这样子,一会儿上班,还要花不少力气哄多多才行。
“多多,你看,这是什么?”田新抱着多多到客厅餐桌边坐下,左左也过来,用屁股找椅子坐下。
“包子!这家的包子可好吃了。”田新拿一个包子出来,呼了呼,让多多拿着,剩下的放到左左面前。
多多抓了抓包子,闻了闻,警惕地咬了一小口,连包子皮都没咬破。
田新说:“大口点,我又不会毒你。”
多多咬一大口,咬到了馅,汁流出来,粘了一手,多多疑惑地张张右手手指头,看指间牵丝挂网。
左左那边早就吃完一个包子,直夸好吃,田新很开心,孩子觉得好吃就行,跑那么远买早餐也值了,她抽了张纸巾把多多的手擦干净。
左左转向田新这里,问:“妈妈,包子是馒头的妈妈吧。”
田新看着多多吃包子,又抽了张纸巾随时等着,生怕包子汁溅到衣服上,那可难洗了,应了句:“什么?”
“你看,包子有皱纹!像妈妈的手。”左左对着多多举起包子,多多还以为哥哥要给自己包子,顾不得自己手里已经有一个,长起身,伸手要去拿。
田新按下多多的手,相当无语,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有些口子,不过,皱纹多到一摸就摸出来了吗?
田新拿个包子塞左左嘴巴里,还不是因为照顾你这个小屁孩,让我少操点心就好啦。
左左摸着包子,开心地炫耀自己新发现,又开始摸桌布,摸衣服,说这是你妈妈,这个是奶奶……
终于伺候好两个小祖宗吃完早餐,其实主要是伺候多多,多多趁田新不注意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用力捏包子,包子会喷出汁来,汁蘸到手上,把手放嘴里吮,更好吃呦!
田新看多多把手舔得油光四射,实在受不了,抱着多多,重重拍他的小屁股三下,说下次还脏不脏?
多多啊啊叫了两声,两条腿蹬得像青蛙,兴奋地点头,只当妈妈陪他玩游戏。
田新拍完,又亲亲多多的小脸蛋,说真可爱。
她抱着多多在洗碗槽那里洗手,多多一边洗,一边甩,甩了田新一脸,田新又后悔刚才没打重一点,明明是没让多多吃到教训。
擦干多多的手后,左左早坐在客厅一角玩积木。
田新把多多放在左左身边,说:“妈妈去上班啦。再见。”
多多一下子紧张地站起来,抱住田新的大腿。
田新看了看时间,快8点了,前几次因为多多的分离焦虑,迟到了好几次,老板特意找她谈过话,说你家住这么近,8点上班,7点58出门都来得及,你都好意思迟到?
她压力很大,换成以前,她可能直接跟老板拍桌子,说老娘爱睡美容觉,迟到个几分钟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不行,她的精力被工作和两个孩子占得满满的,一点多余的空间和精力都没有。
她不想和老板吵架,不想迟到被扣奖金,不想再找借口跟同事解释。
所以
田新突然又想像上次一样,用玩具吸引住多多,然后一个箭步窜出门,不管多多哭得有多凶,一口气往楼下跑,只要听不见多多的哭声就好,左左会照顾好他的。
可是她又想到章老师说过的话:出门时不要骗孩子,或者直接出门,要跟他说多久会回来,去哪里。
她耐着性子,蹲下来,抓住多多的胳膊,让他站好,说:“多多,妈妈就在隔壁的楼里上班,中午就回来,看,这个针指到这里,我就回来了。你跟哥哥好好玩,妈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多多听不进去。不管妈妈说什么,他只管摇头。只要我头摇得更快,妈妈就不会走,等等,头好晕。
多多扶着自己的大头蹲下来,让我先缓一缓,有力气了我再摇。
田新看着耍性子的傻儿子相当无语,要是孩子他爸还在的话,真想跟他吐槽,一定是像你,傻到家了。
老公也一定会傻笑,说那是当然,家族遗传,从小自己左右就分不清,所以给大儿子取名叫左左。
田新看看墙上的时钟,7点57,只剩一分钟了。
她跟多多说:“那这样好吧,妈妈中午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梦龙冰淇淋,要不要?”
“耶!我要,我要!”左左举手。
多多点头。
“说好了,那,你乖乖跟哥哥玩,也可以让哥哥给你读绘本,妈妈上完班,去那个很大很大的超市,给你买冰淇淋。”
多多不哭了。再加上之前头摇得有点狠,还晕着,乖乖坐在地上。
田新松了口气,捏捏多多的小脸蛋,“好,妈妈走了,再见。”
田新走到门口,7点59了。
唉,又要开始跑了。
田新穿上运动鞋,正要开门,脚边一紧,一个小东西趴在地上,捞着自己的脚不放手,哇哇地哭。
“多多!不是已经说好了嘛!”田新气得直跺脚,这时左左慢慢走过来,突然跪下来,抓住弟弟的双脚,像扑住一头嗷嗷叫的小猪,说:“妈妈,别管我,你快逃!”
第八百七十四章 成本过高
田新逃了,跑过楼下垃圾筒时,清洁工蹲下来对一只猫喵喵喵她都没打招呼,风一样刮进隔壁大楼的门,冲进公司,按了指纹打卡,显示8点零一分。
可恶!就差几秒钟!
田新胸口有点疼,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打开手机看家里的监控。
监控里多多已经不哭了,坐在左左身边,左左正拿布给多多擦眼泪。
田新很欣慰,刚笑得提嘴角,脸先垮下来,啊啊啊!那是擦地的抹布!
这时同事走过来问:“看监控那?啧啧,我是没你胆子大,敢把两个孩子留家里,你家里没人帮你看着吗?”
田新笑笑,说:“没人。没事的,这么近,而且,左左也是大孩子了。”
这时老板进来,同事的脸色一变,低声跟田新说:“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可能是上次谁把马桶堵了,一直没抓到人。你小心点。”
田新说:“不是我。”
同事说:“当然不是你,我的意思是哦,表格都做好了,好,我整理一下,马上交上去。”
同事走开,老板过来。
田新对着电脑屏幕,浑身不自在。
“今天迟到了哈?”老板问。
“是的,车位紧张。”田新说。
“你家就在隔壁,要开车?”老板提高音量。
“车位紧张,把人行通道都占了,我从花坛上跑过来的,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碰上了一只猫。”
“一只猫就让你迟到了?”
“不,老板,你不知道,那只猫不会喵。”
田新把能想的借口都说了,她知道老板不信,她也知道老板知道她知道老板不信,可老板每次都要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昨天在qq上给我留言,混蛋别催了我通宵加班也会做完的。是什么意思?”老板拿出手机,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看电脑的看电脑,翻文档的翻文档,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
“那个,擦键盘,擦键盘,不小心打出来的。老板,你知道你名字跟混蛋有点像,我真不是故意的,是输入法自动联想。”
老板若有所思,叫田新中午前把明细表交上来,他要看。
田新说好的。老板走开,踩到一坨狗屎,大怒,指着狗屎说谁又把狗带到办公室了?说过多少次了,公司不准养狗!谁拉的?站出来!
一个男同事怯生生地举手。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你拉的?”老板瞪大眼睛。
“不,不是我拉的!我看到一条流浪狗跑进来拉的。”男同事说。
老板说:“你看到的你来捡。”
老板大踏步走开,一脚一狗屎,男同事愁眉苦脸地拿纸来捡,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捡了,现在还要捡一串。
老板一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同事们开始闲聊,说最近公司附近出现的一条疯狗,见人就咬,捕狗队来了三次了,每次都让那条疯狗逃了,这狗屎该不会就是那条疯狗的吧?
田新开始整理明细表,一边抽空看着手机上的监控,左左在给多多讲绘本,只是绘本拿倒了,多多没在意,听得很开心。
田新终于赶在中午前做好了明细表,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心嘭嘭乱跳,像用线绑住的网球一样,来来回回,她身体里咚的一个重物落地,然后眼前一道光炸开,伴着咚咚响的回声。
田新不敢站起来,保持着高举双手的懒腰姿势,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桌的同事看过来,才慢慢收了手,急急喘了几口气,才回过劲来。
唉,年纪大了,只熬了一个通宵就吃不消了。想当年,她可是跟老公一起通宵打游戏的存在啊。
田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慨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游来游去,轻啄眼皮的小鱼儿消失,这才拿着新打印出来的明细表,往老板办公室走去。
到了门口,“对不起,让一让。”田新绕过还在拣屎的男同事,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进去,老板正脱了鞋,弯下腰去问脚丫,慌忙把脚放下去,又抬起来,假装在系鞋带。
田新也默契地假装没看到老板喜欢闻臭脚的习惯,老板搓了搓鼻子,说:“做好了?”
田新点头,把明细表放在桌上。
老板拿过来看了一眼,跳起来,“什么!一个月电费这么贵?谁开空调了?谁用办公室电话打国际长途了?”
田新说:“老板,就你办公室有空调,也只有你办公室电话能打国际长途。”
老板坐下来,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忘了,上个月跟老婆吵架说自己虽然有钱了但绝不是一有钱就包小三的那种男人,老婆不信,说他是那种没钱都想包小三的男人,他很生气,不回家了,天天呆办公室开空调睡觉,至于国际长途嘛,是跟在国外上mba的小三通电话练习英语口语。
老板继续审视其他项目,最后指出支出总额说,“成本太高了,怎么办呢?”
田新没接话,她只负责做表格,成本的事不是她操心的,她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老板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男同事终于从门口拣到办公室里来了。
“要不把清洁阿姨辞了吧。大家自己动手清理,又锻炼身体,又节省成本。”老板说,一边把鞋扔过去,让男同事擦干净,男同事捂着鼻子擦鞋,眼泪差点掉下来,看田新。
田新看不下去了,提醒老板:“我们没有请阿姨。”
“是吗?”老板下意识地去抠脚丫。
“那就这样吧。以后不得随意加班,要加班的人提前填加班申请表,写清加班理由,经我审批同意后,才能加班。加班费上限一个月不超过100元,包含夜宵、车补、电费、空调费等。”老板双眼满是洞彻人心和企业运作基本规则的智慧。
“老板,那个,我们本来就没有加班费。”田新再提醒。
“是吗?”老板穿上男同事擦干净的鞋,又把另一只鞋脱下来给他擦,男同事这时眼泪啪哒哒地掉,薰得实在受不了,多拿了几张纸巾,捻出两个白条尖儿,塞鼻孔里,皱着眉头擦鞋,说实话,鞋比屎臭。
“没清洁阿姨,没加班费,难道是固定设备折旧费?电脑买多了?”老板反思。
“电脑是我们自己从家里带的。”田新说。
老板生气了,一拍桌子,问田新,“公司难道什么福利都没有吗?这样的公司你怎么呆的下去?”
男同事拿了一大叠的纸巾擦鞋,也呆住了。是啊,要啥啥没有的公司,我怎么呆下去的?
田新双手下压,示意老板冷静,然后说:“因为离家近啊。”
老板看看田新,又看看男同事,终于找到成本高的原因了,他一只脚跳起来,夺过男同事手里的纸巾,一脸肉痛,“用纸擦不要钱啊!”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不会喵的猫
田新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了,同事们三三两两约去吃饭,还叫田新一起,多一个人在午饭时光吐槽老板,就多一份快乐,来啊。
田新说不用了,还要回家给两个小的准备午饭。
她走出去,先去公司楼下的十足店买冰淇淋,虽然多多最后还是没能遵守约定,但她还是想先给多多一点甜头。
田新站在冰柜前,看了很久,十足的冰淇淋就是比超市卖得贵一点,她本来打算买两个的,左左也喜欢吃,可想了想,还是只买了一个。
多多还小,吃不了一整根,两个人分着吃就好了。
也许是站在冰柜边太久的缘故,田新觉得有点冷,搓了搓手,拿了一根梦龙,结了账,就往家里走。
小区里车位真的很紧张,车横竖停着,留给人走路的通道都窄得可怜。
田新挑条近道,花坛边上,靠近垃圾桶的位置,有条小路,踩着跳过去,就不用绕一大圈。
田新一脚跨上花坛,有点得意,还没老到跳都跳不动嘛
她的心一跳,空的一声,整个身子像在高处下坠,一下子没了凭依,没了力气,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田新才感到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涩涩的,疲软无力,好像棒槌敲在棉花上,闷闷地响,耳朵边的血管嗡嗡叫,胀得她头疼,头皮下藏了针往上捅似的。
难受归难受,田新至少是把魂拉回来了,知觉一起,不用睁眼,她就知道自己躺在地上,背上的肉咯嘣嚼着石头渣子。
周围很安静,大中午的,吃饭的吃饭,午休的午休,没人在这边晃荡。
她竟有一刹那的平静安宁,像高速旋转的陀螺,明明很忙,乍一看,却像是静止于一点。自从多多出生后,她再没大段大段的时间来思考,沉淀,放松,她只能在纷乱的间隙中找一点安宁。
现在,就是那稍纵即逝的间隙,她不知道还能在这间隙里呆上多久,可能是在想起手里的冰淇淋之前,可能是在想到要给两个孩子做饭,可能是想到大白天一个人躺在地上不太美观。
但不管怎样,在没想到那些事之前,她就想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直到有外力拉她起来为止。
这个间隙很快就结束了。
田新没听到脚步声,却听到了花坛灌木的擦擦声,像是一个小人穿过花坛,然后停下来,她感到一道目光在注视她。
田新慢慢睁开眼。
她看到了一只猫。
可能是那只不会喵的橘猫,也可能不是。
田新就和那只猫眼对着眼,谁也不先喵。
猫可能看乏了,也可能从没看过躺在地上的人,它开始洗脸,举起爪子不动,脸蹭上去动,舌头滚来滚去,有那么几次,田新以为这只猫一定会喵几声,可猫还是没叫。
洗完了脸,猫又歪着头,定着一个点看。
田新顺着猫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其他猫,也没有其他人。
田新看腻了,总算做点什么打破这无聊的间隙,却又不想搅混了这难得的安宁。
她喉头一震,喵的叫了一声,叫完后,自己也莫名其妙起来,脸红了一下。
那只猫扭回头来,瞪圆眼睛,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出声音,只是抬了只爪子,虚踩空中。
一看这抬爪子的样子,田新才确定它就是不会喵的猫。
田新像见到朋友一样,坐起来,慢慢伸出手去,不喵猫一落爪,再一按,跳走了,没入草丛里,还回头看了田新一下,自始至终还是没喵过。
田新不禁想起清洁工大叔的话:我要不要教它喵呢?不会喵的猫会容易受到排挤的。
也许不会喵不见的是坏事,它只是不想喵呢?
田新又发了会呆,乱想了一会儿,找到掉在身边的梦龙冰淇淋,还好没化掉,快步穿过花坛,回家去了。
只是晕了一小会儿,她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开了门,左左和多多在客厅玩。左左还在玩积木,边上一块小抹布,多多在倒着看绘本,指着小狗嗷呜嗷呜叫。
见妈妈回来,多多手都不用撑,双脚一用力就站起来,用大头做平衡器,向田新冲来。
田新抱起多多,说:“看,妈妈给你带什么了?”
多多抓住冰淇淋不放手,冰了会儿,手受不了,又松开,指着冰淇淋啊啊叫。
田新说:“吃完午饭再吃。”就把冰淇淋放冰箱下格冻起来。
多多很生气,嗷呜嗷呜扮老虎,田新早去厨房忙了,多多嗷呜了半天,没人理他,嗷得嗓子疼,只能乖乖地拿了绘本走到厨房,挨着田新脚边坐下看书。
田新也懒得叫多多出去,只管切菜,咚咚响,切着切着,楼下响起了一声猫叫,那调子凄厉的好像被车轮碾断了尾巴,田新不由地抖了一下。
多多也放下书,听了下,跟着叫起来,他只会嗷呜叫,像只被猫奶大的小老虎。
左左也跟着叫,咪呜咪呜,学得最像。
左左的叫声似是被楼下的猫听到,应和起来,叫得更响了,调子转来转去,没个定点。
田新开了锅,端出热菜,叫左左来吃饭。
多多自己爬上儿童椅,坐下来。
田新喂了多多几口饭,多多又坐不住了,小手乱指,意思是我想下去。
田新说:“吃完饭才有冰淇淋吃。”
多多呆了一下,这才想起冰淇淋的事,马上乖了,嗷呜几大口吃完。
田新很满意,要不是怕对孩子身体不好,真想每天用冰淇淋哄多多啊。
等一会儿,就趁多多吃冰淇淋的时候,偷偷溜走吧。
想了想,田新还是决定跟多多说明白,早上溜了,中午再溜,多多的不安全感只会越来越严重,还是不能骗孩子啊。
吃完饭后,多多拿着冰淇淋在吃,左左很乖,没问田新为什么他没有冰淇淋的事,让田新松了一口气。
田新跟左左说了,这块布是擦地的,不能给弟弟擦脸,知道吗?什么?擦嘴?擦嘴也不行。
左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那块粗粗的布呢?”
“那是洗碗的。”
“那块厚厚的,摸起来挺舒服的布呢?”
“那是被子。”
“那两片圆圆的,里面还有一圈像铁丝的东西呢?”
“那是别到处乱摸我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第八百七十六章 焦虑投射
田新教训完左左后,又去跟多多说:“妈妈要出去工作了。”
多多正认真地吃冰淇淋,没理田新。
田新很开心,看来多多渐渐适应了。她站起来出门,一个熟悉的哭声从脚下响起。
哇哇哇嗯。
哭声响了几声,就停下来。
田新低头看,多多又以极其熟练的姿势抱住自己小腿,哭几声意思一下,再赶紧去舔冰淇淋。
田新说:“多多,松手,妈妈要去上班”
话说到一半,左左走过来,按住弟弟,摸到弟弟的冰淇淋,拿走,一大口啃下去,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木妈,瘪管喔,宁快逃!”
多多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冰淇淋飞走,瞬间消失了一半在哥哥嘴里,拼命张开双手去抢,大声哭出来。
这次的哭声认真起来,穿透力极强。
田新看着哭闹成一团的两兄弟,叹口气,关上门,去上班了。
……
第一章心理。
田新对章本硕说:“章老师,蒙眼游戏好是好,现在我在家里多多不怎么来缠着我,可我只要一出门,他就抱着我的脚不肯放,而且”
“而且什么?”章本硕一边揉肚子一边问,上次在晨伯吃十个包子吃撑肚子了,到现在都没完全好。
“而且多多一抱住我的脚,左左就压上去,说是帮我照顾弟弟,两兄弟常打起来,你说怎么办?”田新真是心累,左左自己还是个小孩,在多多面前,却总是一副大哥样子。
“两个孩子是很辛苦。你家里真的没人帮你带吗?”章本硕问。
“没有。”田新摇头。
“不能请个保姆吗?”章本硕问。
“请不起。”
章本硕停了一下,看田新,问她:“你跟孩子分开时,会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想到孩子自己玩耍,不小心伤到之类的事。”
田新想了想,说:“有的。”
章本硕说:“能举个例子吗?”
田新皱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比如说,我常会想到孩子过马路被车撞的事。”
章本硕没打断田新,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田新说:“有次我过马路,走在斑马线上,一辆车开过来,突然踩了一下油门,车头往前拱,差点要撞上我,我吓了一跳,往前跑了几步,那车擦着我身子开过去,司机还冲我笑。”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走得太慢了,或者司机没看到我,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那司机是故意的,章老师,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时起,我就很怕孩子们自己在路上走。我不是说所有司机都这样,可万一呢?万一碰上一个呢?”
田新的手用力拧在一起,右手明明按在左手烫伤的地方,她却不觉得痛似的,只是重复着:“万一呢?万一不小心撞上了呢?就算别人不撞他,可孩子们自己不小心,怎么办?怎么办?”
章本硕静静地让田新说完,自己停下来,才跟她说:“田女士,我觉得在解决你儿子分离焦虑问题前,可能要先正视一下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田新愣了下。
“对。父母常会把自身的焦虑情绪投射传递给孩子。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你的焦虑确实影响到了你的孩子。如果要解开这个怪圈,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要从你本身开始。”
“怎么开始?”田新没否定章本硕的说法,焦虑的事章老师没说错,她自己也明白,只是从没想过会影响到孩子们,她自认为已经做到极限了。
“不用怎么特意开始,只要让孩子们去做他们本来能做的事就好了。”章本硕说。
田新没听明白,“本来能做的事?”
章本硕说:“你知道大人和小孩的区别在哪吗?复原力,小孩子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拥有比成年人丰富得多的复原力。他们习惯了失败,习惯了从挫折中学习。在小孩眼里,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我们大人却常常夸大这些失败,担心孩子们因失败和挫折所遭受的痛苦。大人们拼尽所能,努力去保护他们免受这些失败,表面上看是为他们好,其实投下一盏盏焦虑灯,放大了孩子们的负面情绪,抑制了他们自己的成长机制。”
田新糊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不用去管他们?”
章本硕摇头:“不是,只是让他们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力所能及的事。”
田新听得似懂非懂,在她眼里,多多和左左已经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比大部分孩子都要做的好。
自己忙的时候,左左会用自己乱编的小老虎睡前故事哄多多睡觉,明明左左自己也是需要别人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年纪。
多多虽然还不会说话,不过大小便都会提前说,除了吃饭还要人喂比较操心外,其他方面都是个天使宝宝。
对于两个孩子,田新只有单方面的愧疚,觉得自己还可以做的更好一些,能腾出更多时间陪他们,从没觉得他们有哪里做得不好。
力所能及?
一个4岁,一个2岁,做什么事算力所能及呢?
田新带着问题回家,一开门,多多没跑过来,就听到左左的声音。
“多多,要听哥哥的话。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就我最大了。知道吗?把糖给我,我帮你尝一口,看看好吃不好吃。”左左伸出手,多多手里拿着根棒棒糖,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
吃过一次冰淇淋的亏,多多再笨也知道该怎么做,站起来,转身就逃,啪哒啪哒跑到妈妈身边,把糖果递给妈妈。
田新当然知道多多的意思,绝不是好心请自己吃,只是让自己帮他剥掉糖纸而已。
左左骗不到糖,当机立断,马上向妈妈告发弟弟:“储藏室的盒子是多多打翻的!我什么都没做。”
田新剥开糖纸,先把棒棒糖塞多多嘴里,左左还在说:“等我听到声音时,已经迟了,撒了一地的零食、饼干,我每个都摸过,但都没有吃!妈妈,我棒吧?夸我。快点。”
田新摸左左的头,说你真棒。
田新去储藏室看,一地的零食,每个都撕开一个口子,咬了一口,缺了一角。
田新呆了会儿,叫左左,说:“左左,你过来。”
左左慢慢过去了,田新拿了一块缺角的饼干放左左手心里,叫他解释一下,“什么叫每个都摸过,但都没有吃?”
左左说:“是没吃啊,就尝了一口,一小口。妈妈,你关门干什么呀?啊啊啊”
第八百七十七章 做菜
多多吃完一根棒棒糖,妈妈都没打完哥哥。
他很想给哥哥作证,说妈妈,真的都是哥哥一口一口尝过的。
可是他还不会说话,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说话太累,懒的说。
田新收拾完左左,神清气爽,育儿压力都释放了不少,还塞给左左一个饼干做奖励。
左左皮厚,啃着饼干出来,想跟弟弟换糖吃,结果多多已经吃完了,可恶!早知道就不叫得那么惨,随便叫几声意思一下就好了。
田新开始做饭,拿出砧板,正准备切菜,看到左左站边上,嘴里塞着一块饼干,突然想到章老师说的话:让他们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力所能及的事。
烧菜是不是难了点?
田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左左:“左左,你想试一下做菜吗?以后万一妈妈有事没回来,或者生病了,你可以做菜给弟弟吃。”
“好啊!我行!只要在家里,没什么我不敢做的!”左左牛气轰轰,还回头对吮着只剩下个光棍棒棒糖的弟弟说:“你以后有口福了!”
多多似懂非懂,口水流出来,哥哥好像在说有好吃的东西。
田新看左左这么积极,想到储藏室里那一地的饼干,反而更犹豫了。
该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想了一会儿,田新跟左左说,刚开始学做菜,一定要大人在边上的时候才能做,而且只能用电磁炉,不能用煤气灶,知道吗?
左左问:“为什么?”
田新伸出自己的左手让左左摸,“说用煤气灶会烫到手的,像妈妈这样,很痛很痛。”
左左立刻点头,缩回手,好像自己已经被烫过一遍。
“先从切菜开始吧。”田新很满意左左小心翼翼的态度。
左左站在小板凳上开始切菜,田新手把手地教他,要猫爪,手指头立起来,贴着刀面,这样切下去,才不怕切到手指头,闭着眼睛都能切。
左左一听猫爪,可开心了,说猫爪我会我会,然后弯起指头,切一刀,喵一声。
他喵,多多也跟着叫,嗷呜嗷呜,好凶呀。
田新左耳一只猫,右耳一只小老虎,听得脑袋大,跟左左说学猫爪就行了,不用学猫叫。
左左切好了菜,拿着刀问妈妈:“还要切什么?”
田新说:“好了。接下来给锅里加水,然后放电磁炉上煮开,把菜倒进去,盖上盖子就好了。”
田新抓着左左的手,按亮电磁炉的开关,滴的一声响,电磁炉滋滋地叫。
“等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叫,就可以把菜倒进去了。”田新把菜收到盘子里,端到左左手里。
左左慢慢把盘子挪到锅上空,惊喜地叫到:“锅上面好烫!”
“都是水蒸汽当然烫啦。”田新说。
左左把菜倒下去,还用手擦了遍盘子,确认干净后,放下盘子,盖上盖子。
田新说等个一两分钟就好了。在心里默数六十下,关电磁炉,开盖子,把菜捞出来就好了。
左左扁起嘴。
田新问:“太难了?数六十下?”
左左摇头:“太简单了。有没有难一点的?比如弟弟爱吃的米糊?”
田新说:“米糊不用做,去超市买过来的。”
左左问:“哦,就跟你经常说的杀虫剂和大炮剂一样,都是从超市买的。”
田新纠正左左:“是发泡剂。不是大炮剂。”
这时左左突然叫道:“妈妈,菜是不是煮好了?”
田新说:“是,可以倒出来了。”
左左急着挥手:“我来,我来,妈妈你什么都不要动。”
田新笑着站一旁看,想,儿子还是长大了啊。会自己做菜,章老师说的没错,是我太焦虑了。
左左关了电磁炉开关,听到哔的一长声,很是得意,又叮嘱妈妈:“妈妈,我来做,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
“好。我不说。”田新微笑,菜已经煮好,最差的结局无非是倒出盘子而已,她能接受,最重要的是左左比她想象的要强很多。
复原力,孩子的复原力果然比大人强啊。
左左不急着把菜倒出来,先把盘子放好,然后两只手去端锅,嘿我、是、大、力、士!
左左使足了劲,把锅端起来,田新在边上攥紧了拳头,也跟着一起使劲,好像能帮左左一把似的。
左左平移锅,然后慢慢斜过来,水哗哗流出来,然后扑通扑通地响,菜掉出来。
锅轻了,左左吐出口气,又把锅放回去。
然后从小板凳上跳下来,抱住妈妈,一边跳,一边叫:“妈妈,我会做菜啦!以后你不用中午赶着回来给我和弟弟做饭吃,我来做!”
多多看哥哥这么开心,也过来抱住妈妈,学小老虎叫,嗷呜嗷呜,我不要吃哥哥做的菜!肯定很难吃!嗷呜!不会说话好痛苦!
田新搂着两个儿子,很开心,也很难过,看看完美避开盘子,倒在洗碗槽里的白菜,自我安慰:洗一洗还能吃。
……
“开始吃我煮的大白菜喽!”左左举起筷子欢呼,坐在椅子上摇来摇去。
“嗷呜嗷呜嗷呜呜”多多也举起勺子,别给我吃!别给我吃哥哥煮的白菜!我亲眼看到妈妈从那个坑里捞出来的!
田新把菜端上来,放到左左面前,多多松了口气,呼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逼得开口说话了。
左左拿筷子夹菜吃,几次差点捅进自己鼻孔里,田新叫他慢一点,没人跟你抢菜吃,真的没人。多多在边上用力点头。
左左一口气,只吃菜加饭,一盘扫光,然后拿着筷子,一脸米粒菜叶,发呆。
“怎么了?”田新问,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没吃一口,全让儿子吃了,自己这个当妈的好像有点不太厚道。
左左的脸色愈发凝重,透出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感。
左左抽了下鼻子,叹口气,问田新:“妈妈,这真是我第一次做菜吗?”
田新说:“是啊。”
左左又抽了下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气:“那我可真是个天才啊。”
田新:“天才?”
左左:“明明是白菜,我却做出了酱肉的香味。不是天才是什么?妈,以后弟弟交给我照顾吧。他像我,喜欢吃肉。”
多多拼命拍椅子,嗷呜嗷呜地抗议。
田新拿筷子轻敲左左脑门,说:“那是隔壁饭店的味道。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