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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七章 接受采访

    隔壁有点吵,好像有人在打架。

    不过无所谓了。

    张一帆腿麻了,想要站起来,屁股有点冷,摸了一遍裤兜,才发现没纸,只好又蹲回去。

    和章老师互换角色的督导很有意思,超出他的想象。

    他代入章老师时遇上了困难,章老师的眼动技术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且隔着门板,看不到,无法模拟。

    章老师咨询的思路和技巧天马行空,又严密紧凑,他模仿不来。

    最后他只能模仿记忆里的章老师手稿和培训教材的风格,问了几个问题。

    让他意外的是章老师的演技。

    要不是声音不一样,张一帆差点以为自己灵魂出窍,附到章老师身上。

    章老师问的每个问题都是他苦思很久,却没有答案的心里话。

    有些话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章老师代他说出后,张一帆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章老师的真正实力吗?

    原来他早已把自己看透看穿,却不急着给自己咨询,等到时机成熟时,才主动伸出援手,帮助自己。

    章老师!是我误解了你!

    可笑的是以前张一帆还问过章老师有没有接受督导,明明最需要接受督导的是自己。

    “我知道了。”张一帆说,“并不是所有冲突都是病态的,也不是所有问题一定要有个答案,心理学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把任何冲突和矛盾视为一种可挑战的心理学案例去处理。我不用分析那么多,思考那么多,企图找出一个完美理论解释一切。我想跟父亲和好,只要先对他笑就好了。”

    张一帆内省诸己,菊花盛开,喷洒淋漓,豁然贯通,不提裤子,一跃而起,兴奋道:“咨询师的真正工作是引导来访者,通过存在的危机获得成长与发展,而不是将他们视为问题,死板地去套用模板,寻求答案。你在培训教材里写过的,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哈哈哈!”

    张一帆狂笑起来,笑到屁股发凉,差点摔倒,才发现自己裤子没提。算了,今天高兴,蹲厕悟道,擦不擦屁股只是小节。

    张一帆提起裤子。

    章本硕脑中一震,系统发话:id“一帆尿过不洗手”完成里程碑事件

    章本硕仔细听,张一帆难道悟到什么真理大道?

    系统:里程碑事件:便后不擦屁股。奖励积分3000点,总积分3300点。

    章本硕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没了?

    他有些失望,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系统突然又加了句:心理剧角色扮演成功,完全激活马甲功能。

    马甲说明:当你id被封时,你需要一个马甲。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章老师,你好,我是《南大街独立日报》记者郭超凡,请问你刚才是在给人做咨询吗?在公共厕所里咨询是有什么特别用意吗?能说一下吗?”

    章本硕站在门口,没出去,奇怪,声音好像不是往他这边来的。

    没人回应,只有一个人呜呜地叫,好像嘴巴被封住,想吐又吐不出来的声音。

    郭超凡敲了敲门,问:“章老师,拉好了吗?没拉好也没关系,边拉边聊。”

    张一帆听到敲门声,呆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刚才扮演章老师角色时,被误会了。

    他正准备否认,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章老师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又能为章老师做些什么呢?

    章老师一直不肯直面王垒,任他步步紧逼,就是不肯出来说清事实真相,要不要帮他一把?

    张一帆大吼:“我是章本硕!我要在这里公开接受媒体采访!”

    他又扯着嗓子叫了几次,外面慢慢起了骚动,一群人涌进来,像是自助餐厅的海鲜餐盘刚端上来一样,抢着下手。

    那群记者一早在孤儿院外面晃悠,看到郭超凡和西门月鬼鬼祟祟地喝了两杯可乐,牵着手往马路口跑,又碎步跑回来,往巷子里去。

    认识这两人的记者很多,起了疑心,也跟过来,在厕所门口候着,碍于气味浓裂,没进去,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吼“我是章本硕”,这才反应过来,想都不想,纷纷抢进来,生怕慢一步,吃不到热乎的。

    记者们看到郭超凡守在第一个坑,呼啦啦围上来,还有人举高了镜头,踮起脚尖往门里拍。

    “章老师!说几句吧!”

    “你在厕所接受采访是有什么隐喻吗?诗人杨炼曾说过,我的孤独是一种公共厕所的孤独,人来人往却没人留下的孤独。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靠!文艺复兴啊!你会不会采访?章老师,nba传奇巨星前湖人名宿彩虹战衣拥有者奥尼尔曾说过,我就像勾股定理一样,很少有人明白如何阻止我场上的表演,就像很少有人明白勾股定理一样。你是不是也想通过在厕所开发布会的方式向世界宣告你的神秘和独特?”

    “章老师,你说话啊,至少放个屁吧!”

    后面的记者还在不断地往里赶,很快,三个坑位前都挤满了人。

    郭超凡痛苦地看着这一切,怨恨自己的肠子为什么这么长,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打倒西门月,纠结自己已经风凉风干的屁股。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时门开了,所有人转过头去。

    是最靠里的第三个坑位,一个戴着头盔,穿着黄色短袖外卖服的人出来,看见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然后接着往外走。

    记者们看了一眼就没兴趣,是个外卖员,继续往第一个坑位里钻,已经有人搭挡做成人梯往里爬,誓要拍到章本硕的正面照片,还有可能是脱了裤子的照片,想想都激动。

    郭超凡瞳仁扩大,盯着那个外卖员看,直到他走出去,才收回视线。

    不是章本硕。

    章本硕穿的是蓝色的冬季外卖服,不是黄色的,也不是短袖。

    倒是头盔有点像,不过那种样式的头盔很多,碰上一样的也很正常。

    “塌、塌了!小心啊!”扒在门框上的记者太多,厕所的隔间本来就是木板隔出来的,有什么承重?

    咯吱怪响中,上面的人掉下去,咣当几声,夹着痛呼,门板四散裂开,连带隔壁的二三坑位也倒了。

    众人往后退了一步,几乎同时举起照相机,闪光灯把灰墙照白,啪啪啪地拍。

    第一坑位站着一个裤子提到一半的帅小伙,拉链还没拉上。

    第二坑位躺着一个头戴红色男士三角内裤的男人,口吐白沫。

    第三坑位没人,只有一件蓝色的冬季外卖服挂在墙上。

    “章老师!放个屁吧!啊,不,说句话吧!”众记者把话筒捅过去,一时间,那帅小伙头边全是又黑又粗又长又硬的物体。

    帅小伙茫然四顾,先是盯着边上那戴内裤的人,再看第三个坑位,最后才迎上众记者殷切期盼的目光。

    “我不是章本硕。”张一帆说,章老师啊,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惊喜,这么多人你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不过没关系,你不在,我就帮你说出来,我会向记者们公布强有力的证据链,证明你的清白。

    “我是前阳光心理咨询师,张一帆。我知道”张一帆脸色突变,捂住肚子,弯下腰来。

    “你知道什么?”郭超凡趁着门塌的机会,又挤在第一位,忍着臭味问。

    “快让开!”张一帆脸白了一下,额头上已滴下汗珠。

    “让开干什么?”郭超凡不让,其他人当然更不会让。

    啊!!!!

    肚内绞痛再起,括约肌收缩运动第二轮启动。

    张一帆拉下裤子,毅然顶着满眼的闪光灯和众记者灼人的惊骇目光,伴着卡卡的响声,蹲了下去!

    嘭、啪、布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整理了再——

    郭超凡走出厕所,慢慢抬头,去看路灯,路灯边上是尖纤月,一月末尾的月亮,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孩子手指抹过的白痕。

    路灯下的树乱披着丝缕的叶子,在灯光下发抖,像一树的喷泉,缓缓喷,慢慢开。

    郭超凡享受着空气的冰冷,和路灯的微薰,似是被光洗了一遍,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这颤抖宛若鱼鳞,点点挨着,起伏在光上光下,空气也跟着一同振颤,有如波浪戏弄浮叶。

    洗吧、颤抖吧、遗忘吧!

    如果有可能,他宁可失忆,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

    厕所里的那场咨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让一个前知名心理咨询师精神崩溃,自称章本硕,叫来记者,当众脱裤大便。

    那一幕发生后,记者们本能地按快门拍照,再检查照片时,一个个又吐了。

    等搞清楚那人真不是章本硕,是阳光心理的张一帆时,众记者都没了兴趣,纷纷离去,就跟今天在章本硕门口脱掉上衣的男青年一样。

    这世道,总有人想火想疯了,要蹭章老师的热度。

    最后只有郭超凡留在里面,却不是等着采访张一帆,而是看向最里面那个坑位,那件蓝色的外卖服。

    原来刚才从里面走出去的,真是章老师。

    章老师!我真的对你的秘密感兴趣了。

    我一定会采访到你的!

    郭超凡慢慢合上眼,眼皮吃掉了外界的形,却挡不住那光色侵入,一眼的血红。

    他开始构想之后的采访计划,哦,对了,还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做。

    回家洗屁股去。

    张一帆回到家,坐下来,屁股早干了,硬硬的,咯得难受,又扑到床上趴着。

    他不想洗澡,不想做任何事,整个人放空,眼神直直地插进床单,陷入里面的褶皱,迷失了,再也出不来。

    魂和躯壳分了家。

    耳边还响着快门的卡卡声,视网膜还残留着光的幻影和灼烧感,水晶体似是浸在光里,一群饿鬼举着又黑又硬的长叉,对准他的脸,围观他大便。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播几小时前的景象,像是永不关门的午夜电影院,满厅的空椅子,只有一束孤独的光从放映室打到大屏幕上。

    他翻了个身,痛苦地叫了一声,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漂到哪里去的魂终于有了重量,慢慢沉下来,五感一个个唤醒,他的双腿发麻,屁股里夹了东西,双眼酸涩,口干舌燥,脑袋昏沉。

    一个念头慢慢从识海深处浮起,越往上越大,胀成一个五彩缤纷的大泡泡,凸在意识之海上。

    “也许,真应该听章老师的话,什么都别做,别再查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就像他在厕所里给自己的建议,不是任何问题都要有答案,也不是所有冲突和矛盾都要当成病例来治。

    章老师和王垒的秘密可能只是件小事,他们只是不想再看见对方而已。

    张一帆慢慢坐起来,没去管那念头,那念头咨意生长,漂来漂去,吞了边上细小的念头,越来越大,大到张一帆担心爆炸时的巨大声响,再也不能忽视它的地步。

    出于咨询师的职业习惯,他又从头开始想,从第一次听说章本硕这个人的名字开始,再到对他产生浓厚兴趣,最后触及到章本硕和王垒的秘密,然后追查,被章本硕警告,被王垒开除,再去找黄中发,最后在公厕里被一帮记者围观……

    章老师是对的,这件事本与我无关,是我硬要插进来,反弄得自己一身是伤。

    把证据都收集起来,处理掉吧。

    就算记者们能查到,缺了关键的照片,也只能猜出个大概,而且要耗掉不少时间。

    只要我这里的证据没了,等事件热度一过,媒体也会失去对章老师的兴趣。

    张一帆终于想通,打开手机,一条条地删掉短信、消息、照片。

    这时他才发现又过了12点,已经是第五天了,今天一过,明天黄宇的婚礼就要举行。

    删短信时,又看到了老爸张萧发来的消息,说是明天9点钟回国,和陈秀梅一起。

    张一帆回复:不用了,爸,你

    打到一半,又停住了,虽然不用陈秀梅来做证人,但是见见老爸也是好的。

    他又删掉,回了两个字:“好的。”

    张一帆回复完,精神振作了一点,怕弄脏裤子,把裤子脱了,只穿着脏内裤四处搜罗,把这段时间找来的照片、新闻、论文、还有整理思路的手稿都放到一起。包括章老师送他的骨灰盒,还有殡仪馆案例。电脑上的文件也放到一个文件夹里。

    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了。

    张一帆看着眼前一堆堆的文件,又有点舍不得。

    这些他是花了心血收集过来的,期间还经受了各种想象不到的挫折和特殊体验,《善良的救赎》前男主演、厕所摄影展主角、阳光男科医院代言人、男科广告、还有最后的被记者围观……

    张一帆只穿内裤,机械地分类,即便是要销毁的材料,他也一丝不苟地整理,做好最后一步。

    这么多东西不能用火烧,家里没有碎纸机,等天亮了,出去买一个碎纸机,不过现在快过年了,也不知道商店开门没开门,实在不行,就用剪刀剪碎了,埋进土里吧。

    论文归论文,手稿归手稿,张一帆一边整理,心情也沉下来,听着纸页的刷刷声,思路清晰起来。

    论文有《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去细胞异体真皮与自体皮片复合移植的临床研究》。

    逗猫棒的原始论文中有18cm数据改成7cm。

    “去细胞异体真皮”这篇文章则是刘一刀做完王垒的烧伤手术后,发表的文章。

    虽然不是什么关键证据,张一帆还是通读了一遍,好歹自己也是阳光男科医院的代言人,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

    简单的来说,就是用异体的去细胞真皮与自体大张皮片进行复合移植,包括王垒在内的8例患者共15个创面完全成活,皮片外观、质地、弹性均令人满意,无明显疤痕。

    难怪王垒老师的下巴上看不出有明显的疤痕,手术很成功。

    然后是手稿。

    主要是章本硕送来的殡仪馆心理剧案例。

    张一帆翻了几页,本想粗粗看一下,谁知又看进去,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品味细读。

    在公厕接受了章老师的咨询后,张一帆对章老师的咨询技术和理念有了更深的理解。

    章老师的咨询风格更接近自然流派,相信人的心灵和**一样,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咨询师要做的只是帮助来访者的自愈力发挥作用,而不是全程包办,解析心相,剖析动机。

    在殡仪馆心理剧结束后,章老师没有继续给来访者咨询,也是相信来访者会自己走出困境。

    张一帆从头读了一遍,感觉收获很大。

    不过在读到“职工b的腿毛”一节时,还是有点疑惑。

    他想了想,先放到一边,反正都要销毁的,再想也没意义。

    张一帆开始整理电脑,点进文件夹,按文件容量大小排列,第一位是《善良的救赎》。

    是的,他照高树给的关键字搜到了,然后下载过来,只是一直没看。

    这个要删吗?是不是看完再删好一点?

    张一帆犹豫着,这时门响了。

    他看看时间,凌晨1点钟,谁?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电影里的猫

    张一帆凑到猫眼上看,小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要不是小周伸手敲了下门,张一帆还以为是个人像雕塑被谁摆在门口。

    张一帆正想开门,还好想到自己只穿着内裤,开了一条缝,只露头出去,问:“什么事?”

    小周没说话,只是抬了一边眉毛,嘴角也只扬起一角,半张脸死,半张脸活,诡异地笑。

    张一帆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劲。

    这是什么表情?

    恐惧?喜悦?兴奋?

    解读不出来,张一帆却知道要做什么,缩头关门,咚的一声,小周一脚踹开门,连门带人撞开,走进来,关了门,回身看张一帆。

    张一帆摔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你要做什么?”

    小周没理他,径直走到窗边,从窗缝间抠出一个黑色纽扣状的东西。

    张一帆呆呆地看着,突然跳起来,抱起手稿和一大堆照片往卫生间里冲。

    他事先推演时,就考虑到一种可能,小周他们以力破巧,不跟他耍心思弄花招,表面合作,实则利用,等他收集完证据,理清思路后,直接动手来抢就好。

    只是张一帆没想到小周来得那么快!

    小周绊倒张一帆,张一帆抱住的手稿照片飞出去,哗啦啦撒得满天都是。

    张一帆半跪在地上,团成一个球状,头埋起来,呜呜地低声哭泣,嘴里含糊不清地叫。

    小周踩着张一帆的背,又扬起半边的眉毛和嘴角,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挑翻张一帆。

    张一帆嘴里塞着满满的纸团,喉咙鼓鼓的,正在吃纸。

    手里还捏着半张。

    小周单手捏住张一帆下巴,左右一拉一坠,卸了下巴,掏出纸团,又抢了手里的半张纸,拼一起看。

    张一帆拼命在地上挣扎,小周一脚踩在他胸口,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手在空中划了几下,就头晕起来。

    小周看了张一帆一眼,冷笑:“很聪明,是吧?”

    要不是监听了张一帆这么久,了解他的行事风格,恐怕刚才又要被他骗过去。

    假装冲去卫生间销毁证据,实际上早就挑了最重要的手稿吃进肚里。

    这些人脑子不知生了几个弯,绕来绕去,却都这么不禁打。

    只长脑子不长肉。

    “你知道老板在广告里为什么都没提到你?我来这里,第一目标是你,不是章本硕,章本硕他做了什么,有什么秘密,我一点都没兴趣,只要盯紧你就行了。你找到秘密,我来曝光,就这么简单。这个赌局,从头到尾,就没你的位置。”小周再仔细检查了张一帆一边,翻了个面,看他穿着内裤,内裤上还有黄色的污渍,伸手进去摸了一下。

    小周缩回手,看着指尖上的东西,一脸震惊,“你!”

    张一帆垮着下巴,口水止不住地流,笑得像漏风的窗户。

    小周忍住杀人的冲动,用张一帆的衣服擦干了手,可那味道还留在指缝、指甲里,挥之不去。

    小周把张一帆绑起来,收拾好地上散落的手稿、照片,又去电脑上拷走了所有资料。

    收集好证据后,小周把张一帆的嘴巴塞上布条,关进卫生间,跟张一帆说,一天后,等黄宇的婚礼还有黄中发的赌约正式结束,他再回来替张一帆松绑。

    小周关上卫生间的门,过了一会儿,又进来,端了笔记本电脑进来,打开《善良的救赎》,说是给张一帆解闷用的。

    之后关了门,门外响起嘭嘭的声音,听起来是小周移了家具把门封上,就算张一帆自己松绑,也出不去。

    张一帆在小周绑他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如何脱身,去警告章老师,黄中发拿走了他所有的证据,当然不是为了开脱章本硕,而是利用证据构陷章老师。

    他要快一点!

    可是小周的手法太高明,他挣了半天,也弄不出一点空间,手负在背后,膀子酸痛不说,手腕跟快要裂了似的。

    卫生间里有把剃须刀,张一帆像个毛毛虫挨到墙角,好不容易站起来,用牙齿咬开抽屉,用舌头舔出剃须刀,吐在地上,再背转身,坐地上,用手去够。

    做完这些事,已经过去了15分钟20秒。

    手机早被小周扔到外面,卫生间里也没有闹钟,他是怎么知道的?

    《善良的救赎》的进度条告诉了张一帆被关的时间。

    高树和宋雨已经换了三个姿势,张一帆还没割断绳子。

    等到电影里的高树玩累了,拿出一个棍状玩具放地上时,张一帆才把绳子割断。

    他揉了揉手腕,电影里突然窜出一只猫来,用猫爪打那棍状玩具,快得挥出残影,那棍状玩具也跟着一颤一颤地点头,很有弹性。

    张一帆看了一下电脑,果然,无线网也没了。

    小周留下电脑,可不会平白给他呼救的机会,张一帆又端着笔记本电脑绕了一圈,看看哪里能收到没有密码的无线网络,结果没有一个。

    张一帆用力撞门,门纹丝不动。

    他大叫、敲墙、用力跺脚,还是没反应。

    最后累了,靠墙坐着,对着马桶发呆,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该洗下屁股了。

    不过,张一帆又不想做了。

    洗不洗都无所谓了,和章老师的事比起来,自己的屁股一点都不重要。

    难道真要在这里呆上一天才行?

    “喵呜!”那只猫一巴掌扇倒棍状玩具,跳出画面,高树和宋雨继续各种高难度姿势。

    张一帆突然想到什么,又捧着笔记本电脑盘膝坐下,反复重播猫拨弄棍状玩具那一段。

    这只猫只是普通的橘猫,不是大黄。

    可是猫的动作却让张一帆记起什么。

    《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中的冠状末端数据,冠状末端?

    不正是那个棍状玩具的形状?

    张一帆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冠状末端”的设计思路从何而来。

    现在似乎有了答案。

    高树说过,他以前和宋雨在阳光心理的时候,就拍过片子。

    如果那时他们就用上了这个棍状玩具,刚好大黄看到了,玩起这个异型的“逗猫棒”,那就能说通了。

    等等!等等!

    张一帆抱着头缩成一团,这时电影里宋雨大叫起来,那叫声像道闪电,点燃一天的火链,枝蔓开来,点亮所有的线索。

    那些证据、新闻、论文、照片虽然都被小周带走,但张一帆一遍又一遍的检视、思索,不知觉间早已把它们都刻在脑海里。

    而这些海量信息并不是一起点亮,第一个亮的是“腿毛”,“职工b的腿毛”!

第四百章 割过的两人

    在看那个殡仪馆案例时,张一帆一直有一个问题,就是“职工b的腿毛”的叙述方式很奇特。

    咨询案例用于教学时,为了保护来访者的**,常会刻意模糊一些细节,或是与咨询技术无关的东西。

    殡仪馆案例也是如此,可是唯独职工b的腿毛却保留下来。而且非常详细,每个关于腿毛的对话都保留下来。

    张一帆不只是微表情分析的专家,同样也是语义内容认知的专家,对于语言风格,及各种隐喻手法都极为熟悉。

    当初拿到殡仪馆案例时,他就做过细致的分析。

    这个案例的记录是章老师通过六六转述的。遣词造句都是六六的风格,六六上过他的课,也交过作业,稍作比对,就可以确定。

    当时他以为章老师是想隐藏什么,或是潜意识地想寻求帮助,又不敢直接表达,才会采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表明意见。

    就像《呼啸山庄》的作者艾米莉勃朗特一样,因为性格极其内向,即便是通过文字表达情感,也没有利用作者的身份直接叙述,表达意见,而是通过书中多位叙述者来传达自己的心声,用多角度叙事的结构将自己隐藏在作品深处,宣泄情感的同时,也获得了安全感。

    章老师多半也是如此。

    可现在,张一帆才发现自己错了。

    章老师不是隐藏自己,而是在呐喊!

    正因为通过六六转述,“职工b的腿毛”这一点才更加显得突兀和不合常理。

    章老师就是直接跟他大声喊:刮掉职工b的腿毛很重要!

    腿毛、小电影中的棍状玩具、逗猫棒的冠状末端、猫打掉棍状玩具、照片中王垒下身的血……

    张一帆倒吸一口冷气,屁股夹紧,下身发凉,又拿来笔记本电脑,调节进度条,一直拉到有高树特写的镜头,强忍着不适,一帧帧看过来。

    5分钟后,张一帆觉得自己都快长针眼了,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高树没有割过。

    一点都没有。

    阳光男科医院杨顶天院长说过的话再度响起:“真不用?你们阳光心理已经有两个人在我这割了。”

    张一帆一直以为那两个人是王垒和高树。

    王垒就不用说了,出现在新闻上。

    高树则是因为他对待电影事业一丝不苟的敬业态度,胡子、指甲都剃得干干净净,那用来工作的重点地方自然也会去割了。

    只是张一帆万万没想到,高树那里天生不长,自然退后到冠状末端之后,不用割!

    那么第二个在阳光心理割过的人会是谁?

    不对,是只有谁!

    当时阳光心理三男两女,除了王垒,高树,只有章老师了。

    章老师,他割过?

    推演到这一点,再反推回去,张一帆这才看清整件事情的原貌。

    他流泪了,后悔了。

    他终于明白章老师为什么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转述,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对不起!章老师!

    “快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张一帆用尽全力敲墙,放声大喊,他一定要在赌局曝光前赶到,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小周把手稿递给黄中发。

    两人正在孤儿院的最顶层,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院子。

    孤儿院的设施老化,房屋陈旧,墙缝里都是青苔,墙面斑驳,只有院子还算阔气,横竖几十米,勉强能办一个小型会演。

    黄中发拿过手稿,粗看了一遍。

    这是张一帆整理思路时写的东西。

    说的是王垒数据作假,事后又借烟花表演在孤儿院杀猫毁灭证据。

    小周说:“老板,证据都齐了,把王垒换成是章本硕就行了,只是联系记者发通稿,分发照片、新闻等等,一天时间有点紧张,消息还要发酵,观众反应也需要时间,你看是不是等到第七天再发布?”

    其实小周一直不明白一点,当初定赌约时,说好了七天,为什么黄宇又临时在广告里说第六天公开。

    老板都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连最后一天都等不了?

    “不用了,就这样发出去。现在,马上。”黄中发说。

    小周说:“好。”就要下楼,黄中发又叫住他,小周站住。

    “你还没明白。一个字不要改,就这样发出去。不要把王垒改成章本硕,知道吗?”黄中发说。

    小周懵了,呆了好一会儿,还是糊涂了。

    老板是怎么了?中邪,还是又犯病了?

    “老板,你确定?一个字不改?”小周问。

    黄中发点头。

    小周只好说好,转身离去。

    自从他接了黄中发的活,黄中发自始至终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向章本硕复仇。

    可是拿到足够多的证据,只要改动一点,配上黄中发手里强大的宣传资源,足以搞得章本硕永不翻身,黄中发为什么又不用了?

    算了,他不管,小周只负责执行。

    等七天赌约结束,黄中发和章本硕的事了结,他还要跟章本硕、六六算算总账。

    小周走了,黄中发打开窗户,窗外有棵老树,扭着树干,探进一条光秃秃的树枝,黄中发揪着细细的树枝,用力扯了下,树枝抖起来,连带着整棵树都唰唰地轻响,似是揪下一块肉来,痛得直颤。

    黄中发捏碎手里的小段树枝,感受着指尖上的微小突刺,用掌肉褶皱碾碎,痛意夹杂着快感从掌心电到脚心,几个来回,相撞、交错、叠加、抵消、互筛、变形,最终化成一种具体的情绪,肌肉先情绪而动,眉眼口鼻舌跳动起来,一根根筋伏在皮下滚着碾着跳着,紧了又松,松了再紧,如此反复。

    原来这就是复仇的滋味啊!

    他肘在窗沿,往下看,院子里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抬头看到黄中发,先是一愣,再笑开了脸,冲黄中发挥手。

    黄中发也微微挥手,肘部却像生在窗沿上,纹丝不动。

    黄宇,他的儿子也来了。

    这场复仇大戏的配角主角都已到齐,就等着明天一早,幕布打开,好戏上演。

    丁铃看到顶楼的黄中发探出窗口微笑,笑得很是矜持、吝啬,多笑一点就会死似的。

    丁铃也僵硬地挥手致意,然后低声问黄宇:“你爸他没事吧?”

    “没事。”黄宇笑呵呵,“医生都说他不怕蜘蛛了。”

    “不是,我说他和章老师的事。”丁铃说。

    “章老师?”黄宇一听到这三个字,脸色顿时变了,一脸敬仰。

    “怎么?”丁铃问。

    “你还不明白吗?”黄宇反问丁铃。

    “明白什么?”丁铃不懂,不过只要一说起跟章老师有关的事,黄宇就那副便秘一个月的样子。

    “章老师是故意和老爸赌一场,好给他台阶下,让他来参加我的婚礼啊。”黄宇说。

第四百零一章 明天、明天

    “你说我明天去参加婚礼,穿什么好?”六六正拿着一件裙子往自己身上比。

    “你为什么要去?”章本硕问。

    “我为什么不去?”六六问,那表情好像是有人问她人为什么会死一样。

    “那么盛大的婚礼,我要学习一下,三年后我结婚说不定能用得上。”六六解释。

    章本硕看了六六半天,说:“你还是先找个男朋友吧。”

    章本硕的屁股现在还疼,昨天回家后,记者们都散了,听说都跑去孤儿院那里争位置,等着明早的盛大婚礼开幕。

    他本想早点上床休息,结果泻药药力没散,断断续续地跑了好几趟厕所,菊花开,菊花残,一纸枫叶丹。

    擦到见血,才算好一点。

    章本硕躺床上,一动不动,挺尸到天明。

    六六早早过来,给他熬了小米粥,说是养胃,但章本硕已经有心理阴影,无论如何不敢喝。

    看着挑衣服的六六,章本硕感慨,这女人又看恐怖片,又爱好下泻药,有男人喜欢她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六六又拿了件牛仔短裤往身上比。

    章本硕说可以。

    六六眯起眼问:“哪里可以?”

    章本硕说:“我要是输了的话,记者围堵时,可以跑得快点。”

    六六说:“哈哈,你怎么会输?”

    章本硕瞅了六六好几眼,他做咨询师这么久,也会收集到几个小迷妹迷弟,对他有莫大的信心,黄宇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可六六从来都没无脑崇拜过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没看新闻吗?你和王垒那点破事,媒体早就爆出来了。”六六说。

    章本硕赶忙去拿手机,昨天菊花开了又残,蹲马桶的时候,早就把手机电刷没了,一晚上没看。

    手机新闻热点一二三位依次下来,都有“章本硕”三个字。

    《章本硕天才咨询师与王垒的恩怨情仇》

    《章本硕杀猫?两个男人和一只猫的三角杀》

    《孤儿院、烟花、猫、章本硕》

    《老王的大黄瓜,日常萌宠视频下的罪恶》

    ……

    要图片有图片,要细节有细节,还有相关证人证词。

    比如出镜最频繁的就是阳光男科医院的杨顶天和刘一刀。

    也许是觉得蹭到了热点,等于免费打广告,杨顶天、刘一刀恨不得立马把代言人张一帆换成章本硕。

    杨顶天说:章本硕和王垒都在阳光男科医院割过。选择阳光男科医院,选择出头,选择阳光。

    刘一刀说:我这生见过无数的鸡,但只有章本硕的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那天做完手术,他自己下床,走出手术室,不用人扶,我仿佛听到他那两颗蛋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他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担当的男人!

    章本硕看了很久,他现在就想提把刀冲到阳光男科医院去,把杨顶天、刘一刀这两个大嘴巴割了。

    赌局终于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照理说我的秘密泄露,是我输才对,你为什么说我不会输?”章本硕不再看新闻,再翻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这种媒体聚焦,摆在放大镜下,挖出过往所有**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现在大家都知道是王垒设计陷害你,还杀了大黄。谁敢让你输?让你不做心理咨询师?王垒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一直不敢露面,阳光心理这几天都关门了。”六六说。

    赌局是一回事,群众风评是另一回事。

    黄中发登广告,利用媒体把赌局炒大,却想不到意外炒红章本硕的人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六六幸灾乐祸了一会儿,一点都不担心,拿着短裤回房间去试。还叮嘱章本硕换上她准备好的西装,明天可要上镜,要注意形象,不能再犯风华庆典上的错误。

    章本硕看着那一身西装,发了会呆,站起来,穿上西装,系好领带,走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影象,对上自己的双眸,轻声说:“明天就结束了。如果顺利的话。”

    郭超凡站在天台上,俯瞰孤儿院的院子。

    这幢老房子和孤儿院只隔了条河,能看到院子里搭起来的简易舞台,还有发射烟花的设备。

    除此之外,孤儿院再无任何变化。

    黄宇和丁铃发出新闻稿,反复强调这次是个私人的小型婚礼和公益活动,尽可能不打扰孤儿院内孩子的正常生活。

    据郭超凡得到的信息,明天一早,婚礼开始,将会有一群白鸽,从西城广场出发飞向东城,途经孤儿院上空。

    郭超凡拿出笔记本电脑,随手敲下稿子。

    他习惯在重大采访活动前,预想采访内容,提前写下稿子,如果采访如他预想一样,那稿子就能提前发出,如果不是,也没关系,修改一下就行。

    这个简单的小习惯让他成为《南大街独立日报》的首席记者。采访快,写稿快,排版校对也快。

    “明天是2019-2-1,2019年,我30岁,一事无成,信用卡欠了十万,花呗欠了五万,还借了朋友的三万块,家里老人看病还有五十万没还。现在是下午15点48分,我刚回家洗完屁股,又拉了三次,换上新裤子,赶到天台上。本来是想看看孤儿院的布局,想明天怎么混进去,看着看着,却想跳下去会是什么滋味。放心,我不会跳,只是想一想。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我会欠下更多的钱,也许我会一夜爆红,写出爆款的稿子”

    郭超凡停下来,看着屏幕上的光标闪烁,想了想,敲下最后一句:“明天,明天我一定会采访到章本硕。无论用什么方法,绝望是我最大的动力。”

    黄宇一个人睡在孤儿院的储藏室,房间里一股霉味,墙上一条条痕迹,像蜕皮的老蛇焦躁地绞扭,又像老屋子四处淌下的口水。

    黄宇本是要和丁铃睡一起,丁铃却说新娘子结婚前不能和新郎见面,然后跑到顶楼和那群女孩们一起睡。

    女孩们看有漂亮的大姐姐过来,叽叽喳喳,兴奋地睡不着,跟丁铃说了半宿的话,直到夜深才一个个睡去。

    黄宇只能看着房间里的苍蝇发呆,苍蝇打起哈欠,都散着股霉味,都不肯在黄宇身上停留,似在鄙视他这个可怜虫。

    床上的枕头又瘦又干,咯着难受,黄宇干脆枕自己的手,看着天花板上的斑驳霉迹,想明天的事。

    老爸会不会真的和他和好?

    赌约结局不知被谁提前泄露给媒体,是否真的要执行,章老师真不做咨询师了?

    丁铃明天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

    还有,章老师叫我在这里举行婚礼,是为了什么?

    最奇怪的是,老爸也提议在这里办。

    这两人是商量过了吗?

第四百零二章 四百零二加上二

    “今天是白旗集团董事长黄宇与丁铃大婚的日子,婚礼举行两天,双方低调行事,在大爱孤儿院举行私人婚礼,谢绝媒体采访,同时,黄宇父亲黄中发与章本硕的赌约一事也获得高度关注,全城媒体只有三家获得邀请,以赌局采访名义进入现场……”出租车的广播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

    张萧坐在出租车后座上,跟陈秀梅说:“那个章本硕你认识?”

    陈秀梅说:“认识。”

    张萧说:“一帆平时做事是挺稳重的,这次也不知发什么疯,一定要请你回来,麻烦你了。”

    陈秀梅摇头:“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我们先去哪?”

    张萧说:“先去一帆家里,这小子也不来接机,打手机又不接,太不像话了。”

    陈秀梅没再接话,扭头看窗外。

    下了出租车,张萧和陈秀梅进了公寓电梯,张萧还在说儿子的事,说张一帆自小成绩优秀,又有主见,考上大学后,读了一年,对心理学感兴趣,就转了专业,家里钱一分没要,全靠自己打工和奖学金的钱读完大学。

    陈秀梅偶尔接上几句,张萧就自豪得不行,就算不是心理咨询师这个圈子,通过朋友介绍,张萧也知道陈秀梅的身份地位,要是陈秀梅赏识张一帆,认可他的能力,对张一帆以后的发展肯定大有好处。

    电梯到了,张萧和陈秀梅走出来,张萧也不再念叨儿子的优点,有些事点到即可,不用过份渲染,接下来,只要让陈秀梅见到张一帆就行。

    他对儿子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只要自然表现,绝对能给陈秀梅留下深刻印象。

    张萧拉起门锁面板,输入密码。门开了。

    张一帆昨天叫了一天,跳了一天,累了,躺在地板上迷迷糊糊睡着,等醒来时,身上又臭又湿,屁股蛋里更像夹着一片砂纸,动一下,两片屁股磨起来,像回家鞋底蹭毛毯一样。

    他又饿又累又难受,晕乎乎地起身,脱了衣服,耳边还响着宋雨的尖叫声。

    《善良的救赎》已经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几遍,他不想关掉,自己叫累了,嗓子发不出声音,就让电影的声音帮他叫吧。

    他刻意把音量调到最大,最好有隔壁邻居或是楼下的人上来抗议,这样自己就能得救了。

    可是除了把他耳朵叫得嗡嗡响,没有一个人过来。就算到了门口,自己也没法出去开门。

    张一帆光着身子站在莲蓬头下,打开开关,水冲下来,一条条水线射在身上,跳开来,好像被张一帆的身子烫到手。

    他仰头迎着数百根粗细不一的水线,把自己的头浸在流动的水中,哗啦啦,啊啊啊,宋雨的干叫声添了水汽,润了许多,似是加了混音器效果,格外动听。

    张一帆一边仰口吞下几口水解渴,一边搓着身子,耳朵被水声、叫声充斥着,再听不到其他响动,躁动的灵魂安静下来,身体上的痛楚一点点放大,犹如山寺老僧撞孤钟,浑茫浩大钟声的间隙那片刻的安宁,像锥子般凸出,无法忍受。

    他拿下莲蓬头,蹲下去,用莲蓬头洗屁股,一瞬间,强有力的水流倒卷而上,大雨颠倒,清洗着天空。

    洗落稀泥,冲净菊花,偶尔还会抚慰离人断肠。

    张一帆彷徨着,如黄梁梦一场,身子如雨中花朵微颤,享受着滂沱大雨那密密柔和的小蹄踩在菊花上。

    然后一阵风溜进来,吹凉他的屁股。

    张一帆回头,睁开眼,莲蓬头还在喷水。

    他看到张萧和陈秀梅站在卫生间门口。

    两人看看他,再看看电脑里正在尖叫的宋雨,高树趴在宋雨身上喘气,最后又一起甩头,盯着张一帆。

    ……

    大爱孤儿院门口。

    平时冷清的马路设了路禁,还有专门的保安人员来回走动,维持秩序。

    不能进场采访的媒体和粉丝、路人混在一起。

    媒体在拍照,粉丝在尖叫,路人跟着叫。

    “啊!最小公倍数!是最小公倍数!”

    “吕佳!我爱你!今天我前男友结婚,我很伤心,我爱你!”一个络腮胡大汉含着泪水叫。

    “jennie!太美了!我上次去你宿舍里翻了你的垃圾筒,答应我洗完澡一定要换内裤,好吗?”

    有些记者本想采访一下,都被粉丝们杀猪般的尖叫盖住,气得只能用闪光灯报复社会,卡卡地往最小公倍数女团身上拍,恨不得用强光穿透她们的衣服。

    “啊啊啊啊!404!404来了!”之前的叫声要是堪比杀猪,那现在是要杀人了。

    呼声更大、更响,人群往前挤,保安们双臂张开,结成人墙,挡住躁动的粉丝。

    十几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快步走过。

    粉丝们陷入疯狂!

    “世正!看我!我去过你的签售会,从头到尾陪你唱歌!我唱得比你好听!”

    “雅拉!啊!怎么长得那么漂亮!你是不是去整过鼻子了?”

    “找不到!找不到!呀!找不到!”一个女粉尖叫,整个人几乎瘫在保安大叔身上。

    保安大叔见多识广,忍不住教训起女粉丝:“我说,小姑娘,追星也专业点好吗?眼瞎了,这么近还找不到?”

    女粉丝白了大叔一眼,“你懂什么?404的门面就叫‘找不到’!”

    然后粉丝们集体应援,喊起口号:“404!”

    “not found!”

    “除以4是101,乘以2是808,聚是一团火,散开找不到!404!”

    一个人头戴红色三角内裤,只露两只眼,在人群中振臂高呼,“找不到!找不到!”

    他是西门月。他头戴内裤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吸引眼球。

    而且今天黄宇大婚,最小公倍数、404天团在场,吸走全场注意力,他就算脱光了,也没人理他。

    西门月这么做,是为了麻痹守在孤儿院大门的保安。

    邀请参加赌局采访的只有三家媒体,《西门日报》当然不在邀请名单中。

    可西门月不放弃,他准备利用粉丝,造成骚乱,趁机闯进去,然后脱掉头上内裤,混在孤儿院里。

    这次虽然是个小型的私人婚礼,但是这么多明星,还有烟花表演,工作人员很多,只要混进去,保安不可能一个个查过来。

    利用头戴内裤的显眼标志,反向迷惑保安,掩盖了自己的其他特征,提升混在孤儿院的成功率。

    西门月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他嘶声力竭地狂吼,确实带动了粉丝的情绪。

    保安结成的人墙开始晃动,出现波峰波谷。

    西门月踮起脚尖,看了一遍,最后确认了门口的位置,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悸动。

    那家伙在哪?

    我不会放弃,那家伙也绝不会放弃,他又准备怎么进去?

    这时天上突然飞来一群白鸽,翅膀沐浴着光,像白云生出了翅膀,飞向孤儿院的屋顶。

    噗、噗、啪、啪……

    西门月脸上一湿,额头、颧骨上冰凉凉,粘乎乎,下雨了吗?

    西门月摸了一下,手上白白黄黄的一片。

    哦,下屎了。

第四百零三章 他开心

    人群中发出尖叫,原本合力冲向孤儿院门口的粉丝四散开来,遮着头,弯着腰,像躲避飞机轰炸的老兵。

    这场屎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白鸽群弯过一道弧线,落在孤儿院的楼顶上。

    刚好避过了孤儿院的院子,从头到尾,只有门口那一片人群遭了殃。

    混乱过后,门口的保安重新列队站好,抓了好几个混水摸鱼想混进去的粉丝。

    西门月摘下内裤,看向门口闪过的那个背影,只觉得格外熟悉。

    刚才混乱骚动时,西门月也一直盯着门口,寻找机会,白鸽下屎时,他看到一个人捂着头弓背躲藏,巧妙地绕过几个保安,还好心地拿一张报纸遮住一个保安的头,趁机混了进去。

    郭超凡!一定是他!

    西门月后悔到肠子痛。

    郭超凡早早去西城广场喂了白鸽,当然是掺了泻药的零食,然后赶到孤儿院,瞅准机会,混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放下心。

    小小院子里挤了几十号人,走路都要侧过身子,根本没人搭理他。都在忙着搭建舞台,或是准备服装。

    二楼都挤满了孩子们的小脑袋,等着好戏上演。

    郭超凡看了一圈,没发现目标,然后抬头往楼顶上看。

    一个人站在天台上,手舞足蹈,像疯了似的。

    黄中发早早地上了天台,背着双手踱步,楼下的喧闹与他无关。

    他只想着章本硕,和为期两天的复仇盛宴。

    想到痛快处,黄中发仰天,看着一天的光,张开嘴,无声大笑:“章本硕,你想不到我会呸呸呸!”

    一群白鸽飞过,降在屋顶上,噗噗啪啪,什么东西砸脸上,掉嘴里,又咸又湿又粘。

    黄中发弯腰疯狂吐口水,一股腥臭直冲脑门,等看到地上一堆堆鸽屎,才明白刚才自己吃了什么。

    嘴巴笑得太大,嗓子眼垂直向上,想吐都吐不出来,咽下去了。

    和嘴巴比起来,脸上、头上、身上那些屎又算什么?

    黄中发疯狂地跳起,落下,癫痫般舞动,要把头发里、耳朵里、最重要的是嘴巴里的东西呕出来。

    他吃了半年的蜘蛛,疯狂时,活的蜘蛛也吃过,可是这个东西还真没尝试过。

    啊!章本硕!

    黄中发空踢了一脚,吓走一群鸽子,又把怒火聚焦在章本硕身上。

    都是你!全都是你!

    丁铃穿着婚纱,站在黄宇身边,仰头看屋顶上那个癫狂的身影,担心道:“你爸真没事?”

    黄宇笑笑:“没事,我结婚,他开心着呢。”

    黄宇和丁铃刚刚交换完婚戒,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黄中发一直没下来,呆在顶楼。

    外人可能不理解黄中发的做法,黄宇却知道老爸的想法,死要面子,自从那次在momo、章老师等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心声,看不过儿子比自己强,之后就再没和黄宇聊过天,要有,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还都是关于蜘蛛侠电影的。

    黄宇以为自己和老爸的关系要一直这样下去,谁想到章老师和老爸设了这个赌约,在章老师的影响下,老爸也渐渐走出了自己的心魔。

    爸,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强的。

    黄宇默默道,白旗集团在最小公倍数的良好业绩口碑带领下,逐渐走出低谷。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水平,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濒临破产的境况。

    这里有章老师的帮助,让吕佳恢复舞台自信,有自己和丁铃的努力,不过更多的是老爸的建议。

    老爸跟他说过,要注意签约问题,和队内的人气平衡配置,不能主推一人,把所有资源集中在一人身上,这样的话,一个团队是走不了多远的。

    黄宇在运作最小公倍数2.0版时,就吸取了momo的教训,尽可能平衡队内人气和关注度,减少个人代言活动,增加团队出场机会,塑造一个集体形象。

    以吕佳为c位的最小公倍数活动到现在,回归两次,吕佳代言了十一个广告,和一次个人单曲,其他队员演戏、综艺的机会也不少,比起之前momo在的时候,和谐了不少,也带动白旗集团业务回暖。

    黄宇感激黄中发,却找不到机会表达。除了知道老爸喜欢吃蜘蛛,给他多买一点蜘蛛。

    他也曾怀疑过老爸是不是还在恨他。

    现在看到老爸在屋顶狂舞,才明白老爸的心意。

    毕竟父子亲情啊,老爸在为我开心。

    黄宇在说结婚誓言时,都没多少感觉,这时却莫名地想哭。

    黄宇看向台下的章本硕,冲他微笑。

    章老师,也谢谢你。

    章本硕微笑回应。

    主持人这时说:“接下来,就是万众嘱目的赌约结果揭晓。有请黄中发先生和章本硕老师。”

    音乐声响起,章本硕上台。

    六六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做为一个助理,要拍下足够多的照片,挑出好的用做日后宣传。

    主持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黄中发上台,又说了一遍,“有请黄中发先生。”

    黄宇走到章本硕身边,轻声说:“章老师,别担心,我爸他不会真的执行赌约的。”

    章本硕笑笑,一脸轻松。

    黄宇说完也知道自己是多虑了。他都能想到,章老师自然早就知道。

    黄中发终于来了,头发湿湿的,还不住咳嗽,眼圈都泛红了,一步步挨上台来。

    黄宇按住心中的激动,老爸这是哭了吗?看到我结婚开心得哭了?

    “好,我是这场赌约的裁判黄宇。”黄宇站在黄中发和章老师中间,台下媒体记者对准台上三人拍照。

    所有人都盯着黄中发和章本硕看。

    这几天全城媒体的热点都在这两人身上,昨天才刚爆出王垒和章本硕的恩怨,王垒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只剩下章本硕留下来,还现身在公众媒体前,明显章本硕占住了大义,是被害者的身份。

    黄宇拿出协议读起来。

    黄中发在广告中说过赌局的输赢条件,不过省略了很多。

    这回众人听了详细版本,忍不住哄吵起来。

    黄中发和张一帆没找到盒子,章本硕赢,获得阳光心理六成股份,两百万现金。

    黄中发二人找到了盒子,章本硕输,公开秘密,关掉第一章心理,从此再也不做咨询师,还要吃掉一千条油炸蜘蛛。

    够狠啊。

    不过有些人已经想到黄中发可能更无耻些,赌约还没执行前,就利用媒体把章本硕的秘密捅出来,虽然没拖累章本硕,反而让他名气大增,不少人要找他做咨询。可也算打了个擦边球。

    黄宇读完协议,问黄中发:“您找到盒子了吗?”

    全场安静,所有人看向黄中发,只有章本硕还看着远方发呆,好似完全不在意赌局的输赢。

    郭超凡屏住呼吸,用手机录相,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拿到独家新闻,而不是跟那三家媒体一样的素材。

    六六对着章本硕拍照,很满意自己给他挑的衣服。

    丁铃还想着黄中发之前在楼顶上的疯狂舞姿,心里有点不安。自己这个在精神病院里住了大半年的公公该不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吧?

    黄中发和章本硕谁输谁赢她不在意,她怕夹在中间的黄宇难做人。一个是他爸爸,一个是他尊敬的章老师。

    两人真要互相掐起来,不知道黄宇会帮谁。

    丁铃想了想,就算是亲爸,黄宇多半还是会帮章老师吧。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人突然冲进来,直接爬到舞台上,抢过主持人的话筒,大声说:“等一下!”

第四百零四章 我输了

    张一帆站在台上喘气,车开到孤儿院附近就碰上路禁进不去,他一路跑过来,又冲过门口保安阻拦,身上衣服都扯散了。

    还好章本硕认出了他,示意追来的保安不要动手。

    张一帆想接着说,胸膛却跟炸了似的,嗓子嘶嘶地响,就是说不出话。

    话筒放大了喘气声,整个院子就只听到哈嗤哈嗤的声音。

    他坐车来的路上就看了手机,翻遍了所有有关章本硕的新闻。

    他没想到黄中发居然一个字没改,原样发出了他整理的证据。

    张一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黄中发,可是一想起小周那几拳几脚,还有那句话:我来这里,第一目标是你,不是章本硕,这个赌局,从头到尾,就没你的位置。

    就像小周一样,黄中发虽然没有利用证据陷害章本硕,可他对章老师的敌意是明确的,只是具体用什么手段复仇还不清楚。

    不管怎样,要阻止黄中发。

    黄中发知道那个秘密背后的真相也好,不知道也好,绝不能让他说话。

    “我是张一帆,我也是赌约的参与者之一。我要说的是,我们没找到盒子!”张一帆对着台下观众和媒体记者说。

    赌约的条件是找到盒子,虽然黄中发拿到了他所有证据,可第三个盒子还留在大黄的墓碑下,没有动过。

    从赌约协议上来说,黄中发和张一帆是输了。

    当然他们既然都拿到了所有证据,还有自己整理思路写的手稿,特地去松鹤墓园拿第三个盒子也有可能。

    不过这就不在张一帆的考虑范围内,他现在的心和章老师一样,如果阻止不了黄中发的复仇,至少也要尽可能偏离公众的视线,让他们不会查到那个秘密后的真相。

    张一帆从跑到台上,到说话宣布没找到盒子,章本硕、黄宇都没有动作,黄中发更是罕见地保持缄默,任张一帆发言。

    张一帆明明看到小周就站在墙角,牵着一头黑驴,喂它吃饼,小周却没冲上来,把他带走。

    黄中发和小周的异常更让张一帆紧张起来。

    这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本来做好了被人殴打,也要发出声音,拖延时间的打算。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能够扭转局面,可至少要让章老师缓过气来,想出应对之策。

    这时黄宇终于说话了:“张一帆说没有找到盒子,您怎么说?”

    黄中发接过话筒,转了转,全场的视线、镜头都聚焦在黄中发身上,换成是个稻草人,恐怕已经烧着了。

    黄中发说:“没有。我也没找到盒子。”

    那股聚焦了数百人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在黄宇身上,看裁判怎么说。

    黄宇呆了一下,笑了。

    他预想过各种结局,却从没想过老爸会这么干脆地认输,连装一下都懒得装。

    黄宇突然想起签订赌约协议时,黄中发和章本硕在赌约名字上的争执。

    黄中发坚持要叫赌局,章老师却说要叫游戏。

    最后还是在章老师的坚持下,改成:松鹤墓园寻宝游戏。

    是啊,这本来就是场游戏而已。

    那盒子里埋葬的东西无关轻重,老爸明知道在墓园里,却不去找,任它埋在土下,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放下了过去的心结,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张一帆傻了眼,“你、你说什么?”

    “我也没找到。”

    “所以”张一帆机械地加了句“所以”,他也不知道所以个什么。

    “所以”黄中发突然拉住章本硕的手,举起来,“所以我输了。恭喜你,章本硕。我会按照协议履行承诺,阳光心理的六成股份,还有两百万现金。另外还有以第一章心理章本硕的名义捐赠给孤儿院的500万。”

    这时台下走上两个礼仪小姐,抬着一面牌子,交在章本硕手里,章本硕靠胸抱着,勉强露出一个头来。

    黄中发揭开牌子上的布,牌子上写着:第一章心理章本硕捐赠大爱儿童福利院500万。

    黄中发鼓掌,黄宇跟着鼓掌,张一帆站着发呆。

    一切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顺利的不像话,早知这样,他干吗费那么大劲跑过来?

    看起来好像在赌局一开始,黄中发就故意要输给章本硕似的。

    “老王的大黄瓜”的微博都暴出来了,小周不可能不知道大黄墓碑的事,第三个盒子小周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台下也鼓起掌,已经有记者上台采访章本硕和黄中发。

    人们纷纷聚在一起,孤儿院的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好事,也跟着鼓掌叫好。

    阳光心理六成股份、两百万现金、五百万捐赠,对于黄中发这种等级的企业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放到章本硕这个刚刚爆红的咨询师身上,就是足够吸引眼球的新闻素材。

    更何况章本硕比想象中的还要上镜。

    灯光打在章本硕身上,几乎把他点燃成一个大火把,通体发亮。

    所有媒体记者都挤在章本硕身边,还有几人去采访黄中发和黄宇。

    郭超凡却往张一帆身边去,郭超凡独有的新闻嗅觉告诉他这个赌约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一帆这个人还有文章可做。

    张一帆不是一个单纯想蹭章本硕热度的前咨询师,他和章本硕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独家爆点新闻素材要从张一帆这个口子上突破。

    六六一直往后退,拿着手机找个好视角,能把整个舞台框进去,凸显出这时章本硕的中心热度。

    她听到背后吧唧嘴的声音,还有股淡淡的骚气。

    然后一个人大吼:啊!

    六六还没反应过来,那叫声转成一声尖利的惨叫,刺破天际。

    本来挤在舞台上的人都停了一下,回头看,只看到一头黑驴收回后蹄,摆了摆头,继续低头吃饼,嚼得吧唧响,黑驴屁股后有个人贴在墙上,背对着大家,慢慢滑下来。

    众人转过头,继续做事,拍照的拍照,提问的提问,没空理会那个被驴踢了的倒霉蛋。

    小周从墙上滑下来,鼻子出血,墙上也抹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血迹。

    后面六六问他:“你没事吧?”

    小周背对着六六点头,感觉到六六远去,才侧过头,怨恨地盯着六六的背影。

    他本来不想吓六六的,只是六六一步步退过来,那个姿势、那个角度、那个距离太过完美。

    小周想起上次楼梯间里被六六高跟鞋猛踩的画面,全身上下又痛又痒,随着记忆一起复活过来,连带着那蓬勃的复仇之火也燃烧起来。

    他要吓六六一大跳,这无关任务,事关尊严。

    他大叫,六六还没反应,正在吃饼的黑驴受惊,两只蹄子正中他小腹,小周在空中完美地转了半圈,贴在墙上。

    又失败了。

    小周恨恨不已,一边理顺黑驴的毛,一边盯着六六。

    一次,就一次。

    我一定会吓到你的!

第四百零五章 躲猫猫和找不到

    章本硕成为全场焦点。

    边上挤满了人,记者们集火轰炸问题。

    原本是要问黄中发的,可黄中发颁完500万的奖后,又把股份转让协议书签了字,并转了200万到章本硕户头,就下台休息去了。

    众记者能采访的只有章本硕。

    “你们这次赌约是否只是自我营销的骗局,一切只是为了炒高第一章心理的知名度?你和黄宇关系很好,是否黄中发一开始就决定投资你,只是利用婚礼,吸引大众眼球,做出一场闹剧?”

    “当事人王垒一直没有出现,如果杀猫事件为真,是否意味着他将失去咨询师的咨格?”

    “突然多了这么多钱,你准备怎么花?有考虑睡女明星吗?”

    ……

    之前黄宇和丁铃的结婚仪式毫无爆点和新闻价值,就是两个人站台上交换婚戒了事,普通人家结婚都会有人起哄闹婚,这两人却像是为了公益活动过来,结婚只是顺便的事,全程老夫老妻、风淡云轻脸。女方不娇羞、不流泪、男方不紧张、不慌乱,这稿子怎么写?

    还好有黄中发、章本硕这场莫名其妙的赌约,黄中发草草认输,谁都看得出他敷衍的态度,等着送钱给章本硕似的。

    再加上前几天的广告、新闻、热搜,还有烟花,分明就是为了捧章本硕来的。

    黄宇可是运作女团的高手,炒作、买榜、走先黑后红的逆势炒作路线他最熟。

    章本硕就是马上宣布加入最小公倍数女团,记者们都不稀奇。

    干这行久了,有人为了红,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们可不管这些,只要能采访到有爆点的新闻就行。

    黄宇过来解围,说下一个节目就要上了,大家让一让。

    黄宇拉出章本硕,台下一帮穿着动物服装的人上台。

    音乐声响起,最小公倍数的神曲《吃大象的鱼》的前奏。

    站在二楼的孩子们欢呼起来,看着大象、猎豹、螃蟹、斑马、大鱼等动物上台跳舞,脸嵌在栏杆里,头都快挤成条形。

    台上一共九个动物跑来跑去,除了大象外,下面都是两条细腿,一看就知道是最小公倍数的女团姑娘们扮的。

    白问了问题,却没得到一个有价值的回应,记者们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不过最小公倍数一上台,记者们又精神起来。

    实在不行,就是拍几张最小公倍数女团活动的现场照,回去都能交差。

    更别提后面还有404天团的演出。

    至于黄中发和章本硕疑似炒作的赌局,回去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深挖。

    郭超凡本是要找个空隙去采访张一帆,可是张一帆也跟着随后赶来的一男一女进到楼里,有保安拦着,他也没办法,只好守在台下,拍几张女团姑娘们的照片解解渴。

    郭超凡拍了几张照片,又看看台上,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点着屏幕数了一下,一共九个人在台上。

    最小公倍数不是八人女团吗?中途走了momo,之后吕佳顶上,八人数目从没变过。

    那台上的第九人是谁?

    郭超凡钻进去,想了一会儿,听到边上记者一边拍照,一边跟着哼歌扭屁股,一脸享受状。

    他心里难免鄙夷,这些人还能叫记者?一点职业嗅觉都没有。

    郭超凡是个专注的人,他知道第九人可能只是普通工作人员临时充数,也有可能是给孩子们的一个小惊喜,如果他是娱乐版的记者,郭超凡一定会深挖下去,说不定又是一篇角度新颖的独家娱乐新闻。

    可他不是,他是严肃的社会热点新闻记者,《南大街独立日报》的首席,深度和社会影响才是他追求的目标。

    章本硕、张一帆、黄中发这三人才是他采访的目标。

    歌曲到了副歌部分,台上的最小公倍数还没唱,郭超凡身边的记者就开始狼嚎起来,还全都不在调子上。

    “大象爱她,长出大耳朵长鼻子让她捏。”

    记者用手比出大耳朵、长鼻子,又跳又唱。

    “螃蟹爱她,只出剪刀让她出石头赢。”

    记者比剪刀,还硬拉着郭超凡,让他出石头。

    郭超凡看地上的一块石头,想搬起来砸记者的剪刀。

    记者看郭超凡不配合,就对着地上的石头出剪刀,然后深吸一口气,为下一句做准备。

    “鱼爱她!”全场吼出最后一句。

    最小公倍数女团唱完后下台,主持人又请来几个小朋友上台玩躲猫猫的游戏。

    陪他们玩躲猫猫的就是pyj天团404。

    其中的王牌就是“找不到”。他玩躲猫猫游戏最厉害,谁都找不到。

    之前舞台上设置的大树、草原、河流等道具都还留着没动,孩子们躲在草丛、树桩里,捂着嘴,露出小眼睛等着404来抓,有的还没被抓到,看到404的脚,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404们还要假装看不见,问:“人呢?人呢?你们藏得真好啊。”

    记者们笑起来,本是对着404拍照,可是“找不到”的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明明同一张脸,换个角度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千变万化,放到一起,都认不出是同一个人,最后还是拍孩子们的笑脸管用,虽然不是什么明星,但是一个个大眼睛、圆脸蛋、红扑扑的,多可爱。

    郭超凡也跟着拍了几张,尤其是有两个小女孩,一个藏得好,却藏不住笑,人一走近,就咯咯笑个不停,另一个脸长一点,长出大人样,两只眼睛像碗水,看了解渴。

    郭超凡拍了几张,很是满意,不用修,直接登出去都行。

    等等,我是来干啥的?

    郭超凡掐自己大腿,揪出一指头的肉,让自己清醒点。

    章本硕、章本硕!自己是过来采访章本硕的!

    可是掐再多肉也没用,大楼入口两个,都有保安守着,根本混不进去。

    就算再给白鸽喂次泻药也不行,上面都有篷子挡着。

    郭超凡正想着潜入对策时,躲猫猫一轮结束,换了批孩子上去玩,那两个小姑娘手牵手下来,挨在一起说话,爱笑的小姑娘还在笑,眼睛像水的小姑娘一边听一边点头,两人经过郭超凡身边。

    “要不要去看新娘子?”

    “要。”

    “走吧。”

    “可阿姨说了,不能进去,大人们正在谈事情。”

    “没事,从我们的秘密基地过去。”

    爱笑的小姑娘拉着同伴走。

    郭超凡假意拍大楼的全景,蹲下来拍照,在镜头里,看着那两个小姑娘绕楼后面去。

    那里没多少人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

    郭超凡一边拍照,一边跟上去。

    绕过大楼一侧,走到一处窄巷,边上就是围墙,巷子尽头是一堆杂物,两个小姑娘熟练地爬上杂物堆,打开一楼的一处窗户,钻进去,就不见了。

    郭超凡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慢慢走到杂物堆前,是些纸箱、垃圾,小姑娘踩上去没事,自己的体重怕是吃不住。

    郭超凡找可以借力搭手的地方,咚的一声,一个花盆砸在他脚前,离脚趾只差了一根手指,花盆碎开,瓦片溅射到小腿骨上,像被子弹打中。

    他吓得贴墙站着,瘦成一张纸,生怕上面再扔东西下来。

    然后他听到一声怒吼:“割过!我是割过!那又怎样?”

第四百零六章 对不对?

    张一帆看着章本硕,觉得很新鲜。

    这是章本硕第一次生气,在他面前生气。

    至于是不是装的,他不太清楚,不过至少扔掉那个花盆的动作有点多余。

    还有皱眉的时间有点长,伪装的表情通常都会比正常表情延长一点。

    而且伪装情绪时,人们的注意力多会放在面部表情上,而忽视肢体动作。

    章本硕扔花盆可能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肢体。

    两人都是咨询师,章本硕就算不是专精微表情分析的专家,这些道理他也都懂。

    只是懂归懂,能自然地做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又不是演员。

    就算是演员,能随时进入这种状态的也少见。

    “章老师,你不用故意生气给我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还不明白吗?”张一帆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章本硕问。

    “黄中发他一定还有后手,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不可能就是为了送你股份和钱。章老师,你现在跟我坦白,还有挽救的机会。”张一帆说。

    “后手?你觉得他有什么后手?”章本硕问。

    “那200万到你户头了吗?”张一帆问。

    章本硕点头。

    “股份转让协议书里有没有关于债务的条款?我查过黄中发,白旗集团破产后,黄中发的个人生活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从他影响媒体的能量来看,个人资产都在集团破产前转移出去。他是玩弄资产游戏的高手,很有可能在股份转让协议中做了手脚”

    “没有。完全的股份赠予协议,没有负担相应债务的条款。”章本硕说。

    张一帆后半截话说不出来,这已经是他想出的最有可能的后手,黄中发要是连这些陷阱都没设,难道真的就给章本硕这么多好处了?

    张一帆沉默了一会儿,章本硕突然问:“刚才在你后面冲进来的是你爸?”

    张一帆说是。

    “怎么样,关系好点没?”章本硕问。

    张一帆想起张萧推门进来时的表情,头又痛起来。

    “能换个话题吗?”张一帆说。

    章本硕无所谓。

    张一帆说:“我就直说了吧。章老师。你提出赌约的时候,一早就想好了要输,对不对?”

    章本硕眨眨眼,又开始描张一帆的边。

    注意到章本硕标志性的眼动模式,张一帆继续说:“不管我们查出怎样的‘真相’,你一开始就抱着承认所谓真相,然后认输的念头,是吧?”

    “放弃当咨询师,关闭第一章心理,这么大的代价,一般人总会想,你绝不会轻易认输,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要赢。反过来说,如果你输了,那个被挖掘出来的‘真相’也一定特别的真实。”

    “你就是利用这个认知盲区,引诱我们去挖掘表层的真相,然后用自己的失败证实真相,从而掩盖真正的真相对吧?”

    “你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掩盖的真相,会是什么?会有什么事比你身败名裂,不能做咨询师还要严重?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你身上,却忽略了一点,如果这个真相不是你自己,而是王垒呢?你说过会有人受伤的,我一直以为会是你,或是你的家人,但是如果是王垒受伤呢?”

    “王垒会受什么伤?如果是他逼你数据作假,如果是他杀猫,那他受伤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你怎么会用‘受伤’来形容呢?”

    “是你主动和我们赌,但这六天你基本上没做什么事,就是在孤儿院门口聊天那晚,你也没透露什么,一味让我说出我的猜测。你的想法是,不管我们找出什么,你都打算承认对吧?”

    “所以黄中发提前公布了你和王垒的事,你连赌约最后的输赢都无所谓了,只要大众接受了这一看法,那么等事件热度过去,那个真相就会永远被掩盖起来,无人问津。”

    “不过,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张一帆笑一下,随即冷下来,说:“而且你是不是也太小看黄中发了?你对赌局的输赢无所谓,难道他就有所谓吗?”

    张一帆想到小周闯进他家里那几脚,还间接造成他在老爸和陈秀梅面前看《善良的救赎》洗屁股,这终身的耻辱怎么也洗不掉。

    他绝不允许类似的事发生在章本硕身上。

    黄中发一定是利用赌约的优厚条件迷惑章老师,让他以为赌局结束,麻痹大意,其实最大的杀招还在后面。

    章老师还是这么安静不说话。

    张一帆急了,他知道章老师一定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应对策略,可是就像他被小周痛打一顿,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黄中发真要拉下脸,耍阴招,下黑手,章老师再有能耐,也没办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他要让章本硕清醒过来,这个秘密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以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完全没有王垒和章老师想得那么严重。

    “章老师,这件事虽然有点那个,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当然,你们毕竟是当事人,我这样说,可能有说风凉话的嫌疑,但请一定要相信我,我刚经历了类似的事件。”

    为了争取章本硕的信任,张一帆把自己洗屁股的事说出来。

    “一个是我老爸,一个是圈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我蹲着用莲蓬头冲,还放着电影,你看过吧,就高树获奖的那部,章老师,我我一路冲过来,表面是要救你,其实是没脸面对我爸啊!我懂你的。明明是件小事,却恨不得想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职工b的腿毛要刮,是暗示我你做过手术,割之前要刮毛的对吧?高树和宋雨在阳光心理的时候就开始拍片,那个时候开始用玩具助兴,大黄偶尔碰到了玩具,很感兴趣,所以你才在实验中加了冠状末端的设计对吧?”

    “因为做实验的缘故,大黄对冠状末端的条形物极为敏感,看到就会扑过去,用爪子拍打。”

    “那天六一儿童节,王垒刚做完手术,抱着病躯参加活动,活动中出血,他很不舒服,就上顶楼去换绷带,关上门,脱下裤子,解开绷带,查看伤口,但他没想到大黄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看到冠状末端条形物抖动,本能地跳出,用爪子拍弄,伤上加伤,王垒惨叫,剧痛下抓住大黄扔出,却没想到用力过大,扔出窗外,大黄摔死了。”

    “你也割过,很有可能是和王垒老师一起去割的,因为有员工优惠价,能便宜一点。其他人不知道王垒去哪,你知道,因为你也要去换药换绷带了。你到了顶楼,听到王垒的惨叫,闯进门去,看到大黄飞出窗外。”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刚好发生火灾,你和王垒一人抱着一个女孩逃出来。”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可能时间顺序不对,可能细节有出入,但有一条我相信是对的。你因为做实验的缘故,导致大黄袭击王垒下体,王垒伤上加伤,大黄意外死亡,你愧疚,责怪自己。王垒则是因为失手杀了大黄,无法面对孙女朵朵,只能用谎话欺骗朵朵,之后就送朵朵去国外读书。”

    “你们俩都知道这件事是意外,不能怪对方,可看到对方时,又忍不住会想起那天烟花绽放下的罪恶。”

    “这种罪恶伴随着王垒下巴上的烧伤和下体上的伤痕,每次照镜子、理胡子、上厕所,都会想到。而你每次看到王垒时,也会想起是自己的失误导致这一连串的意外。如果不把冠状末端加入实验,如果不强化大黄对冠状末端的敏感度,大黄就不会死,王垒的鸟也不会受伤。”

    “所以,你们才都会说:不想看见他。”

    “章老师,我说的对不对?这回请不要沉默,或是用其他话题引开。我只要听,对,或者不对。”

    张一帆看着章本硕。

    章本硕抬起头,迎上张一帆的目光,说:“对。”

第四百零七章 蜘蛛侠

    “对,你说的对。大黄的死是个意外,那天王老师甩了它一下,没扔出去,刚好烟花在屋顶炸开,大黄受惊,跳出窗户,摔死了。”章本硕说。

    张一帆嘴闭上,脸胀得清亮,章老师终于打开心防,开口了!

    “火灾其实没那么严重,王老师本来不会被烧到,只是抱了可可,伤口又刚被大黄抓过,痛得走不了路,行动不便,被火燎到下巴。”

    “你说的没错,我愧疚、自责。大黄的逗猫棒实验是我提议的,烟花表演也是我组织的,只用意外来推卸责任,我做不到。王老师的痛苦,我要负七成责任。”

    张一帆说:“所以你自己主动离开阳光心理,不敢再面对王垒?”

    章本硕摇头:“不,是王老师开除了我。”

    张一帆说:“不管怎样,章老师,像王垒一样逃避是没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王垒销毁了一纸箱的证据,你想故意输掉赌局来掩盖真相,都没用。就算我不查下去,黄中发他也不会放弃。你就没想过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吗?”

    “根本?”

    “是的,黄中发就是根本。黄中发为什么这么恨你,只是因为一次失败的咨询吗?章老师,你为什么不找他做次咨询,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呢。只要黄中发不再追究下去,那你和王垒的事也很难被挖出来。”

    张一帆是认真的,黄中发和小周可以无视布局、计谋,直接动用武力,他和章老师也有自己的应对措施,那就是咨询师吃饭的手艺,咨询。

    找黄中发咨询,解开他的心结,化敌为友。

    这有点异想天开,真这么想,那天底下的咨询师就没仇人了,唠唠嗑,仇人给唠成朋友,太天真。

    可搁在章本硕身上,张一帆却很有信心。

    别人不一定行,章老师一定行。

    “你的建议不错。”章本硕说。

    张一帆喜道:“章老师,你同意了?那我们走吧,黄中发往顶楼去了。”

    “不用急,等看完表演再说。”章本硕走到窗口,往院子里看。

    “什么表演?”张一帆问。

    “消防安全表演。”章本硕说。

    孤儿院遭过火,章本硕特意跟黄宇商量过,要在公益活动中加入消防安全表演,算是安全培训。

    张一帆心很急,可还是耐心地在窗口等着,外面院子里的孩子聚起来,一张张小脸仰着,等着接下来的表演。

    六六站在楼顶,天台上风很大,地上还有零散的焦黑,火烧过的痕迹,还有遍布各处的鸽子屎。

    六六拿手机取景,想找个好的角度,给下面的孩子们拍张照片。

    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过头,看到一个蜘蛛侠走过来。

    是的,真的蜘蛛侠,红色网格紧身衣,胸口一只大蜘蛛图案,还戴了头罩,头罩上两只大白眼。

    只是肚子有点大,紧身衣都箍出游泳圈效果,还是两个游泳圈。

    蜘蛛侠没理六六,直接走到一处晒衣杆旁,拿出一条绳子系在上面,用手扯了几下,确认牢固后,然后抓着绳子一跳,反过来,腿弯在金属晒衣架上,人倒垂下来。

    是接下来消防表演吗?

    六六看了几眼,天台上早挂好了几条粗绳,直垂到一楼院子里,有几个鸽子踩在绳子上来回走,时不时啄啄地找吃的。

    不过这个蜘蛛侠这么胖,确定能这样倒挂滑下去吗?

    六六腰伤了,一直练倒挂小燕飞,只能坚持几分钟,就要休息一下。

    那个胖版蜘蛛侠挂在晒衣架上,像条等着风干的大块腊肉,肚子上的肉颤得像果冻,一团团晃来晃去,可就是稳稳倒吊着,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六六看了很佩服,正要上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练的。

    这时,一个鸽子飞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找歇脚的地方,瞅准了晒衣杆,一个俯冲,双翅张开,合拢,稳稳立在蜘蛛侠的胖腿上,爪子扎进腿肉里。

    蜘蛛侠叫了一声,卷起头,伸手去够绳子要下来,惊到鸽子,鸽子跳起来,舍不得离开,挪了块地,落到一个凹处,满意地踩踩爪,啄了几下。

    啊!

    蜘蛛侠惨叫一声,捂着要害掉下来。

    还好头歪了一下,靠肩膀卸了力,拍在地上,一身的肥肉乱颤,只听到喘气声,半天没起来。

    “那个,你没事吧?”六六过去,用手指头捅捅蜘蛛侠的肚子。

    蜘蛛侠坐起来,透着面罩的缝看六六,说:“没事。”

    “真没事?”

    “没事,只是摔小跤而已。”蜘蛛侠站起来,晃了一下,又坐下去。

    “可你头一直歪着,真没事吗?”六六问。

    “真没事。帮我个忙。”蜘蛛侠歪着头,重心不稳,差点扑到地上。

    六六扶住他,问:“什么事?”

    “帮我再吊到上面。”蜘蛛侠指指晒衣架。

    蜘蛛侠很坚持,六六很感动,帮他吊到晒衣架上面。

    蜘蛛侠说半边身子麻了,手拉不住,能不能把绳子绑在脚上。

    六六就绑了,蜘蛛侠的腿上有个皮扣,刚好可以穿过绳子,绑在上面。

    蜘蛛侠倒挂下来,长出一口气,舒服了。

    他说自己每天都要倒挂一会儿。

    “你也伤了腰?”六六问。

    “不,我伤了心。”蜘蛛侠的回答很哲学。

    六六听不懂,又一群白鸽飞过来,她担心白鸽落下来,再伤到蜘蛛侠,就去赶白鸽。

    白鸽却越聚越多,还有小女孩的笑声传来。

    天台上不知何时上来两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面包,揪一点,往地上扔,扔哪里,哪里就蹦来一群白鸽争食,咕咕地叫。

    六六过去问她们叫什么名字,那个拿着面包的小女孩一边笑,一边说自己叫可可,另一个女孩说自己叫悠悠。

    “你们上来干什么?”六六问。

    “看新娘子。”可可说。

    “新娘子不在这。”六六说。

    可可笑,“没关系,王爷爷给我们做了红糖面包,来喂白鸽也一样。”

    六六说:“能借我一点吗?”

    可可把一整个红糖面包塞给六六,问:“你没吃饭吗?”

    六六说吃过了,只是想把白鸽引到其他地方去。

    六六走到天台另一角,搓了红糖面包的屑,撒在地上,白鸽们都飞过来。

    可可指着倒吊在晒衣架上的蜘蛛侠,问:“那个是蜘蛛侠吗?”

    六六说对啊。

    可可说:“他的头为什么歪着?变魔术吗?哈哈哈。”

    可可的笑点很低,六六也被她的笑声感染,手摊开一掌的面包屑,让那些白鸽来啄,很快就被抢完,白鸽们又散去,低头找食,只有一只白鸽还不死心,轻啄六六掌心。

    六六顺手把鸽子抓过来,攥手心里,只露出一个鸽头,神秘兮兮地说:“我也给你们变个魔术,好不好?”

    “好啊。”可可、悠悠说。

    六六说:“看着。”

    然后一手刀下去,砍掉鸽子头,只剩个鸽子身体站地上发抖。

第四百零八章 尖叫

    可可、悠悠瞪大了眼,抱在一起。

    六六一手罩住鸽子,又移开,“当当当。”

    鸽子的头又长回来,扭了扭,踱了几步。

    可可两人兴奋地鼓掌:“姐姐!你好厉害!”

    “你能把我的头变没吗?”

    “蜘蛛侠的头是不是你变歪的?”

    六六很开心,鸽子头本来就可以轻易压下去,只要手法够快,配合得好,看起来就像没了头一样。

    可可、悠悠还没冷静下来,嚷着要六六再变个魔术。

    六六说她的魔力用完了,要明天才能再变一次,哄两个小女孩回去,到院子里玩。

    可可、悠悠走了。

    六六蹲在地上,撒面包屑,吸引住鸽群,一边想,章本硕和张一帆又在聊什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小周看到六六进楼,他等了一会儿,最小公倍数又穿着动物服装出来炒热气氛,给孩子们抛礼物。

    大象最受欢迎,长鼻子一甩,就是好几个娃娃飞出去,掉哪里,哪里就一阵欢呼。

    小周看到顶楼上六六探出头来拍照,头顶上还有白鸽盘旋,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捂着肚子,走进楼内,往顶楼去。

    最后一次,这次失败,他就承认六六是个真正的大变态。

    不过这次他绝无可能失败,因为这次他要用上最极端、最恐怖的手法。

    一般人就算想到了,也绝对不会去做。

    只有他这种与危险和死亡常年相伴的人物才能做得到。

    他只想听到六六的惊骇叫声,这是对他此次任务的最好奖赏。

    小周悄无声息地走到天台,六六在天台的远角,被一群白鸽围住,白鸽抢食的咕咕声盖住了小周的声音。

    小周系好身上的绳子,提起另一截绳子,系成圈状,慢慢靠近六六。

    老板就挂在边上的晒衣架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又好像醒着。

    不过没关系,正好让老板看一下自己是怎么把六六吓得尖叫的!

    一想到自己之前寄给老板的录音,小周就脸红起来。

    尖叫、尖叫!

    像一把尖刀捅进猪的咽喉,拔出一脖子的热血时猪的尖叫。

    小周现在就是一把杀猪的尖刀。

    他知道什么情况下人会叫得最大声。

    六六似乎发了呆,蹲在地上毫无知觉,但她身后还有几只白鸽,走来走去的啄面包屑。

    小周怕惊到白鸽,吵到六六,整个人像影子慢慢地移,直到靠近六六,伸手就可触碰时,那凛冽的杀气再也掩藏不住。

    鸽群惊飞,六六回头,瞳孔本能地放大,装满了小周鬼魅般的身影。

    小周怪笑着,抛出绳索,套住边上的晒衣架,飞快地打了个结,纵身一扑,站在天台边缘,面朝六六,背倚虚空,张开双臂,就往后倒。

    他要跳楼了。

    消防安全表演的项目就是高空速降,他刷过油漆、扮过记者、搬过石板、挖过坟墓,兼职当个消防员,学些速降的本事也很正常。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有人跳楼,都会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

    对,大叫就够了,至于六六心里是真怕还是假怕,他已经不奢求了。

    尖叫,我只要尖叫。

    小周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六六放声尖叫。

    他闭上眼,院子下方也传来孩子们的惊呼声。

    这一刻,他很满足。

    “你绳子没系!”六六尖叫。

    啊!

    小周在半空吓出一身冷汗,绳子?没系?

    他为了吓六六,确实没仔细检查,安全绳也是随便套住就往下跳。

    难道他要死了?

    小周抓住绳子,身子极速下坠,风扑进裤腿、衣袖,像钻了几十只白鸽扑扇着翅膀。

    小周绝望地呐喊,恐怖感像把锥子从头凿进脑子里。

    他要死了?

    就这样因为吓一个怎么都吓不到的女人而死?

    绳子突然收紧,小周抓住绳索,往楼面晃去,他一脚踩住,卸了力,继续往下降,这时已降到3楼的位置。

    院子里的孩子高声大叫,之前一点预告都没有,小周就这样跳出来,还以为是有人跳楼,吓死了。

    就是边上带队的老师、阿姨都被吓得说不出话。

    小周身体本能地反应,脚有节奏地踩在楼面上,一荡一荡地下来,恐怖感还残留在肌肉、血管里,头顶仿佛开了个口子,冷风还嗖嗖地往里直灌,细碎的冰冷筛进来,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血液的泵动,切割着小周的身体。

    楼上探出一个头来,六六挥舞着手,大叫:“看错了,绳子绑好啦,对不起!”

    小周腿一软,人差点又撞进墙里。

    这个变态!

    她一定是故意的!

    六六说完对不起,还冲楼下鼓掌:“精彩!太精彩啦!”

    比蹦极还刺激,二话不说,跳上去,绳子还是自己绑的。

    之前看漏了眼,还以为他只绑了晒衣架上的绳子,没发现另外还有两条绳子绑在腰间。

    不过,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她看到章本硕和张一帆走出楼,到院子里和孩子们一起玩耍,赶忙下天台去,听说今天晚上还有很多活动,得多拍几张照片。

    消防安全表演后,天色渐暗,孩子们又回到楼里等着。

    这回是要放烟花了。

    主持人宣布今晚的节目安排,烟花过后是大屏幕电影。

    之后明天还有一天的活动。

    在场记者们恨恨不已,拍了一天,除了最小公倍数和404外,就是拍孩子们追逐打闹,温馨是有了,可热点素材呢?狗血赌约呢?婚礼现场的前男友前女友闹场呢?

    一个都没有,让他们怎么写稿?

    花了那么大代价进场采访,就过来跟最小公倍数吼几嗓子“鱼爱她,成了水煮鱼”?

    幸好这时候黄宇、章本硕、张一帆都出来了,没看见黄中发。不过无关紧要,记者们围过去,生怕章本硕等人又缩回楼里去。

    “章老师,拥有阳光心理六成股份,你现在已经是阳光心理的大股东,下一步你将做何打算?是吞并阳光心理,还是和王垒一起运营公司?”

    “章老师,那200万现金你打算怎么花?六六怎么说?”

    ……

    记者们没报太大希望,就算在媒体前现身,章本硕也很少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这是职业态度。

    大部分记者话筒指向章本硕,脚尖却都扭向张一帆、黄宇二人。

    从之前的表现来说,张一帆这两人才是更有价值的采访对象。

    “股份的事我还没想好。”章本硕说。

    记者们集体呆一下,然后躁动起来,拼命往章本硕身边挤,像一群围着狗粮碗转圈抢食的小奶狗,手里的话筒摇得像狗尾巴,声浪又大了一阶。

    难得章本硕这个当事人肯开金口,一定要多问些问题回本。

    “章老师!你”

    嘭!嘭!嗖

    “章老师,我”

    啪!啪!啪!

    烟花炸开,章本硕笑容满面,温和亲切地回答每一个记者的问题。

    记者们十分满意,唯独有一点不满:听不到啊!

    满耳的烟花爆竹声,你倒是说大声点啊!

    六六抬头看着烟花在孤儿院屋顶炸开,边上的老师还跟孩子们解释,说这次楼顶上的被子都收好了,没一点可燃物留下,绝对安全。大家放心。

    六六听了,去看屋顶天台。

    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嘭!烟花炸开,跳出一行字:章本硕,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纪录片

    黄中发倒吊在晒衣架上,看着夜空上的字,好美!

    原来烟花要这么看才行。夜空如水,自己踩着一天的星星和烟花,除了头有点胀,眼球有点疼,一切都很完美。

    嗖、嗖、嘭!

    一朵烟花在屋顶上空炸开,余烬嘶嘶作响,落在屋顶上,有几点还掉到黄中发身上,还好他的蜘蛛侠衣服是订制的,防护效果不错,微痛几下,就好了。

    不过是不是该下来了呢?

    黄中发伸手去够腿上的绳子,却怎么也够不到,之前掉下来摔歪了脖子,麻了半边臂膀,手都伸不直,腰也弯不了。

    他够了几次,累出一身汗,一点用都没有。

    黄中发放弃了,他继续欣赏脚下的烟花,期待着接下来的节目。

    这样吊着也挺好,反正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那些鸽子的叫声有点不舒服。

    咕咕咕

    黄中发误吞了鸽屎后,看到鸽子本能地恶心想吐,嗓子里塞了块烧红的石头,咯得难受。

    再加上之前看六六变得那个鸽子魔术,活生生把一个鸽子头压进鸽子胸腔,又伸出来,真是恶心到极点。

    这是什么恐怖的生物,自己的小蜘蛛们和鸽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嘭!

    又一朵烟花在屋顶上空炸开,这次的更近,声音也响,黄中发的脚底板都能感到那爆炸的余波。

    哗啦啦,天空暗了下来,之前一直瑟缩在屋顶的鸽子受了惊吓,飞出来,绕着屋顶盘旋,寻找庇护的安全所。

    噗、噗、噗……

    鸽子吓屎了。

    黄中发惊恐地看着脚下烟花换成半天鸽屎向他砸来,他像条砧板上的鱼蹦达着,闪躲避让,然而,一切都是无用功。

    其中一只鸽子认出了黄中发双腿间的凹处,飞过来落下,啄了啄,很满意地跺爪,还咕咕叫,招呼亲戚朋友下来。

    一群鸽子收翅落在黄中发身上,和他一起摇摆、惨嘶、看烟花。

    张一帆在找黄中发,除了宣布赌局结果时出过场,接下来就再没见到他。

    张一帆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熟人,老爸、陈秀梅、甚至阳光男科医院的杨顶天院长和刘一刀也来了,就是没看见黄中发。

    黄中发一定在准备着什么。

    刚才那烟花烧出的字就是证明。

    “章本硕,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之前那次,明明是:“章本硕,我知道你那年夏天做了什么。”

    为什么变了?

    “她”又是谁?

    黄中发终于要使出他的杀手锏了吗?

    张一帆看向小周,刚刚从楼上跳下来,似乎伤到了,和头黑驴蹲在角落里。

    烟花落尽,记者们抓住机会再问章本硕等人,人群又骚动起来。

    一个个身穿白色志愿服的工作人员从厨房里端出一笼笼的面包,分给小朋友和参加婚礼的客人。

    孤儿院的食堂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干脆用面包代替晚饭。

    不过看孩子们跳着脚,长手去够的反应,这面包的味道应该不错。

    志愿者们一路绕过来,只走了半圈,面包就发完了,又回厨房去拿。

    有红糖包、豆沙包、南瓜包、肉包……

    红糖包抢得最快,小孩子中最受欢迎。

    记者们也拿了吃,配着矿泉水咽下去,眼睛里都有烟花的余烬,瞪着章本硕、黄宇、张一帆三人谈笑风声。

    章本硕绝对是故意的!

    挑放烟花的时候出来,说是接受采访,也说了话,可一个字都听不到啊!

    记者们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一个个默默地啃面包,红糖甜、豆沙黏、南瓜嫩、肉包鲜,却都比不上亲耳听到章本硕的回答好!

    吃完了,要把你三代以内基因编码都问出来!

    大家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没闲着,又挂起一个大白幕,看样子是要放电影。

    孩子们排排坐好,小嘴里塞满红糖包,手里还拿着一个,等着看电影。

    终于有个记者第一个吃完,要不是红糖包太好吃,他又多吃一个,恐怕还能更快。

    他扑到章本硕身边,伸出话筒,大声问:“章老师,请问你”

    一群工作人员冲他比手势,又指指大白幕。

    记者看看孩子们,含泪吞了后半截话。

    章本硕一脸无可奈何,拍拍记者的肩,安慰他,用眼神说话:兄弟,我也想说,可放电影呢。素质、素质。

    记者盯着大白幕,脖子直得像刚劈过一刀,忍住不去看章本硕,他怕多看一眼,自己会爆粗口,很粗很粗的那种。

    音乐声响起,屏幕上出现两个女孩的笑脸。

    孩子们笑起来,叫着:可可、悠悠。一起转头去看两个小女孩。

    画外音响起:那年夏天,阳光心理举办了一个公益活动,来到大爱儿童福利院……

    张一帆的屁股一凉,认出了声音,是宋雨。

    这是宋雨配的音。

    他关在卫生间里,听了一天宋雨的尖叫,她就是不说一个字,哼一声,张一帆都能认出来,那是先于大脑的本能身体反应,最真实不过。

    这是高树拍的纪录片,从镜头的调度和剪辑手法就可以看得出来,摄影师肯定是邓秀兰,她那独特的地板视角,用在这里,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孩子们的世界,少了许多成人视角。

    孩子们俯视着镜头,好奇地蹲下打量,用手去碰。

    可可、悠悠是出镜次数最多的孩子,朵朵也抱着大黄露过几次面。

    张一帆看看章本硕,章本硕看着大白幕,比谁都专注,眼神中满是忧伤与自责。

    张一帆又看到一边的老爸和陈秀梅站在一起。

    老爸和他视线对上,冲他微笑。

    张一帆也笑一下,心中暖暖的,同时下了决心,章老师帮他解开心结,他也要帮章老师!

    正如章老师跟他说过的,不是所有冲突和矛盾都要当成病例去治。大黄的死,和王垒的烧伤只是意外而已,事情过去这么久,朵朵在国外健康成长,王垒下巴上的伤也愈合了,而且一点疤都没留下,下身的伤口应该也早就好了。

    章老师也该学会向前看,不要太过在意才是。

    张一帆看了一圈在场的观众,还是没发现黄中发,他叹了口气,最后目光落到陈秀梅身上,找不到黄中发,能找到王垒也好。

    之前他一直以为王垒藏起来是因为心中有鬼,自从章本硕承认大黄的死是个意外后,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王垒。

    章老师自责、内疚,王垒难道会一直怨恨章老师吗?

    找到王垒,让他和章老师见上一面,放下那点尴尬,好好聊一聊,也许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张一帆有绝对的自信说服王垒,尤其是在他冲屁股被老爸、陈秀梅看光后。

    同病相怜啊!

    这事尴尬得就跟去女朋友家睡觉,晚上要和老丈人挤一张床,睡迷糊了,搂着老丈人揉胸一样。

第四百一十章 烫伤和跳水

    纪录片播到结尾,火灾扑灭后,仅余黑烟的孤儿院屋顶下,站着章本硕和王垒两人,手搭着肩,冲着镜头微笑。

    画面慢慢黑掉,露出白幕,像退潮后留下的沙床,月亮照上来,一片白。

    孩子们还呆呆坐着,没人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传来吸气出气声。

    记者回过神,又把话筒捅到章本硕鼻子下,小声说:“章老师,你对”

    章本硕嘘记者,指指大白幕,又开始播放电影,画面上是一幢着火的大楼。

    一个人穿着大白褂走到大白幕下,开始讲解。

    “小朋友们,我是阳光男科医院的主任医师刘一刀,收到黄先生的邀请,来给大家讲一下碰到烧伤烫伤要如何处理。”

    院子又安静下来,只有安全教育电影的声音和刘一刀的说话声。

    记者闭嘴,咬牙,蹭到舌尖肉,疼得流泪。

    算你狠!

    张一帆还在想纪录片结尾时的画面,章本硕和王垒站在一起,章本硕的手搭着王垒的肩。

    好奇怪啊。

    从后面冒烟的屋顶来看,应该和那张照片上的时间差不多,是在灭完火,大黄意外摔死后拍的。

    两人的笑容有点勉强,很明显兴致不高,但是从肢体动作上看,还是很亲近,完全没有学术会议照片中,和陈秀梅合照时的疏离感。

    怎么回事?

    难道那时大黄还没死?

    还是说章老师说谎了?

    张一帆看向章本硕的侧脸,章本硕的脸被白幕上的光反射着,忽红忽绿。

    刘一刀正在解释轻度烫伤要如何处理,第一时间要去冲水,减少皮肤组织残热,避免损伤深层皮肤组织。

    这时记者举手发问:“那要是重度呢?”

    嘿嘿嘿,你不让我问,我偏要问!这回总没理由了吧!

    刘一刀看着那流泪的记者,差点以为他刚烫伤,烫到流泪,点点头,很满意,说:“问得很好。重度的话,马上去医院。”

    刘一刀的声音一沉,转成厚重的磁性男中音,说:“在此我推荐阳光男科医院,阳光男科医院,是一家二级甲等医院,有烧伤科权威专家坐诊,实力雄厚,高手如云。”

    “专家有谁呢?”记者被积压多时的采访**喷薄而出,逮谁问谁。

    “啊问得很好。我。”刘一刀指着自己,一点都不脸红,“我曾去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进修过细胞生物学和神经科学,主要研究方向是异体真皮促进创面愈合的细胞和分子机制,主持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市卫生局科研基金,主编专著《烧伤创面修复与成纤维细胞处理》,并有一篇高影响因子论文《去细胞异体真皮与自体皮片复合移植的临床研究》……”

    记者打断道:“请问有具体的案例可以讲吗?比如说病人之类的。”

    “问得太好了。现场就有一位病人,不过我还要先征询他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上来。”刘一刀说。

    张一帆缩起来,躲在人群后,生怕刘一刀叫到他,他可是阳光男科医院的新代言人。

    老爸还在边上,看了他放小电影冲屁股,再看到他以男科医院代言人的身份上场,张一帆怕他爸接受不了。

    章本硕走出去,在全场人的注视下,站到刘一刀身边。

    张一帆愣了下,豁然醒悟,章老师有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了。

    萎靡的记者团们兴奋起来,万万没想到采访刘一刀,能钓出章本硕这条大鱼。

    “章老师,你在阳光男科医院做过手术吗?”

    “请问你做的是什么手术?”

    “能脱光了让我们看看你身上哪里伤了吗?”

    ……

    刘一刀说:“谢谢章老师的配合,做什么手术是病人**,我不能说。我只能说,章老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勇敢、最有担当,最有情有义的男人。”

    刘一刀盛赞章本硕,记者们抓住机会拍照,章本硕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我的论文也多亏了他的帮助,才能顺利完成。”刘一刀接下来又扯了一通去细胞真皮降低了免疫活性,能永久存在于宿主机体内,可以为创面提供足够的真皮组织,减少瘢痕的形成和挛缩。

    记者又开始后悔问刘一刀问题。

    刘一刀一讲到本专业的事,就停不下来,说得全场观众四肢无力,睡意惺忪,好几个小朋友嘴里含着红糖面包打瞌睡,头点歪了,身子一斜,眼睛一睁,看白大褂叔叔还在讲,眼睛眯上,又想睡了。

    “好,今天我就讲到这里。”刘一刀恋恋不舍地看着大屏幕,观众们却是激动起来,带头鼓掌,接着又是一阵掌声,那是被吵醒的小朋友们跟着鼓掌。

    记者们的眼睛都发绿光了,要不是怕被保安赶出去,丧失采访资格,他们恨不得把刘一刀打出去,我们要听章老师说话,你在那扯什么异体真皮谁要听?

    “最后,应黄先生的要求,我再讲一下高空跳水的危害。”刘一刀示意工作人员换图片,大白幕上出现一个女人蹦极的图片,下面是一条河。

    “小朋友们,大家会游泳吗?”刘一刀问。

    有几个孩子举手。

    刘一刀又问:“那你们会跳水吗?”

    还是那几个孩子举手。

    刘一刀问:“你们最高敢站在几米跳水?”

    一个男孩说:“五米。”

    马上就有一个男生说:“十米。”

    可可跳起来,喊:“一百米!”

    大家都笑了。

    刘一刀说高空跳水其实是很危险的运动,普通人三米以上的高度,如果姿势不正确,就会受伤,要是十米以上,普通人腹部入水,都有可能死亡。

    在高速状态下,水面和水泥地没什么区别,没有接受过跳水训练的普通人千万不要尝试高空跳水。

    刘一刀又举了个例子,说有个女孩被同伴从桥上推下,掉水里,5根肋骨骨折,戳穿了肺、食管气管受伤,身体多处淤青擦伤,脸上都扯破了一大块皮,还好入水时没有折断脖子,保住了命,不过脸已经毁了,再高明的整形手术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她的面容。

    “大家记住,电影里不管多高的地方,掉进水里都没事,这些都是假的,如果有同伴怂恿你从高处跳到水里,一定不要答应,对于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推人从高处跳水,那就是谋杀。”

    刘一刀照黄先生的要求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圈观众,很惋惜,这么快就讲完了。

    全场再次爆发热烈掌声,这回是真心求刘一刀不要再讲了。

    前面的烫伤处理勉强还可以和安全教育挂钩,你这高空跳水就扯远了,这群孩子哪有机会去高空跳水,分明是用来凑数拖时间的。

    讲完了,刘一刀放下话筒,挨个发阳光男科医院的名片,还有优惠券,第二根儿童半价,成人介绍客户有优惠点数返还,一千点可免费割双眼皮。

    这时已是八点多钟,孩子们玩了一天,再加上之前刘一刀的催眠课程,都有了睡意,好几个头埋在双腿间,都抬不起来。

    主持人看看行程表,转圈找人。

    黄宇凑过去问:“怎么回事?”

    主持人说:“最后一项,是黄总发言。黄总人呢?”

    这时楼里走出一人,双腿夹着,一步步迈得很碎,挨过来,上舞台时,恨不得把台阶掰成两半,半阶半阶地走。

    大家都看着他,自从白天宣布赌局输了,就再没出现过的黄中发。

    记者们都抬起相机,对准黄中发,他们有预感,黄中发有重要的事要说。

    张一帆的心提起来,难道黄中发终于要出手了吗?

    之前放纪录片时,张一帆就怕黄中发做了什么手脚,临时放出捏造好的证据,来个大反转,诬蔑章老师才是杀猫凶手,媒体最喜欢这样的戏剧性,不管真假,先报道出去,要是这样的话,章老师就麻烦了。

    结果纪录片只是单纯的纪录片,再轮到刘一刀说话时,也是波澜不惊,甚至很无聊。

    这回终于到活动结束的点,黄中发出来,他要干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对她做了什么

    黄中发站在台上,主持人递了话筒,就憋着气远远让开,太臭了,黄总这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吗?

    其他人也闻到了,捂着鼻子走开,黄中发身边清出一片大圆。

    张一帆看着黄中发,在想要不要上去扁他一顿,大闹会场,让他没机会说话。眼神游走时,碰上小周的目光,张一帆就知道没机会了。

    怎么办?怎么办!

    章老师,你倒是快想办法啊!

    章本硕正在啃一个红糖包,脸上凸起,腮一缩一缩地咽下去,吃得很专心,看都不看黄中发一眼。

    张一帆的心凉了,章老师靠不住,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下定决心,不管黄中发说什么,都要坚决维护章老师。

    张一帆能想得出来,黄中发抹黑章老师的方法无非就那几样。

    要么数据作假,要么杀猫。

    可和章老师聊过后,张一帆已经知道数据作假不存在,杀猫也只是个意外。

    黄中发拿出来的所谓证据一定是经过后期加工的,他只要当场指出黄中发伪造证据就行。

    小周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把自己换一个地方关起来,被老爸救出来,还到了孤儿院。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小周不敢当众动手。

    黄中发说话了:“今晚的活动到此结束,谢谢各位的参与,但这还不是结束,明天半天是儿童剧场时间,一直到中午,每人都有礼物。”

    本来昏昏欲睡的孩子们听到礼物两个字,耳朵都竖起来。

    “各位,我不是突然有这个想法的。我是看了章老师的新闻报道后,才萌发这个念头,要做这次公益活动。谢谢你,章老师,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黄中发指向大白幕,上面出现一张照片,章本硕抱着一个小女孩,满脸是灰,从楼里跑出来,后面是薰了一天的黑烟,藏着腥红的火,整座楼发了火,好像随时要倒下来,照片的视角极低,像趴在地上拍的,愈发显得章本硕的高大。

    之前的纪录片、新闻报道都提到了火灾王垒救人的事,却没有章本硕救人的照片,这张照片一放出,章本硕救人时的坚毅表情简直像是灾难片的主角画报,形象高大不说,还很帅。

    记者们开始拍照,还是黄中发好,多爽快。要照片有照片,要爆料就爆料。顺带集体鄙视花样躲避采访的章本硕。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别藏着掖着啊,宣传出去,做典型,才能引导社会正能量啊!

    记者们等了一天,总算等到有价值的新闻,躁动的就像清晨等待挤奶的母牛。

    眼尖的记者还发现那女孩很像悠悠,抢着去采访悠悠。

    “悠悠,你就是照片里那个小女孩吗?”

    “是啊。”

    “是章老师救你的吗?”

    “是啊。”

    “能说一下当时章老师救你的细节吗?”

    “什么是细节?”

    “呃,就是说仔细一点,他怎么找到你们的,又说了什么,最后怎么逃出来,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危险。你能说一下吗?”

    “哦,我明白了。当然能呀。”悠悠说。

    记者感动得差点跪下来,他跟之前那个死盯着章本硕的记者不同,一早看穿了章本硕的想法,就是不想接受采访,所以才把注意力放到周边人身上,现在终于问到关键人物了。

    傻瓜,你慢慢问章本硕吧。看你能问出根毛来!

    “那你说吧。”记者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悠悠仰头看天,想了一会儿,说:“叔叔,我忘了。”

    记者想死。

    又问了几遍,配上边上可可的叙述,记者获得独家消息如下:叔叔冲进来,抱起我,往外跑,跑啊跑,跑到外面,好了。

    记者转头去看自己的同行,发现一帮人围住章本硕,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一直没有放弃采访章本硕的记者紧贴着章本硕,大声问:“章老师,救人的新闻中只有王垒,没出现过你,为什么你这么低调,是跟论文作假的事有关吗?是王垒威胁你不要出镜,不要接受采访的吗?”

    张一帆站在人群外听了很是惭愧,自己一心想帮章老师,先入为主,整理出王垒论文作假、杀猫的事,太对不起王垒了。

    不过还好媒体的焦点都在章本硕身上,暂时还没烧到王垒身上。

    等这件事情热度过去,要找个机会向王垒道歉。

    章本硕手里捏个红糖包,一手指自己的腮帮,示意正在吃东西。

    记者笑起来,笑得很残忍,拖、让你拖,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

    烟花没了,电影没了,烫伤讲解也没了,我看你吃个红糖包能吃多久!

    我们这么多人就盯着你看,看到你接受采访为止!

    “王垒!王老师!”张一帆突然指着一处大叫。

    记者们呆了一下,伸长脖子去看,张一帆冲进人群,抓住一个穿白色志愿服的工作人员。

    记者们兴奋了,王垒!这可是王垒啊!

    从赌局爆出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彻底消失的王垒,采访到他,可比采访章本硕这个笑里藏刀,半天说不出句人话的阴险家伙强!

    记者们冲向张一帆,张一帆扳过那个工作人员的肩,看他的脸,工作人员穿了件高领毛衣,灰色的领,领子极长,翻上去,可以把整个头罩住,还有富余,记者们早早把话筒伸过来,谁都没急着提问题。

    张一帆呆了会儿,工作人员也呆着。

    张一帆缩回手,道歉:“认错人了,对不起。”

    咳、咳

    记者气到差点吐血,你故意的吧!

    等等,章老师呢?

    记者们同时回头,看向舞台,哪还有章老师?

    张一帆看着那个工作人员走开,他不是故意的。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看到了王垒,因为那个工作人员身上穿的高领毛衣跟王垒代言照片上穿的高领毛衣一模一样。

    王老师,你要是在就好了。

    张一帆看着记者们带着一大袋设备冲向楼里,被保安拦下,又是一阵吵闹,孩子们跟着老师、阿姨回房间休息,院子里只剩下工作人员清理舞台,准备明天活动所需的设备。

    张一帆突然觉得心累,如果这次算咨询的话,是他做过最累的一次,章本硕也好,王垒也好,他们自身都是经验丰富的咨询师,正因为如此,碰上问题时,也都形成一套牢固的体系去应对,要平空扭转他们的想法,接受自己的意见,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还好黄中发是彻底放下了,从他的总结发言来看,黄中发就算过去对章老师有什么意见,现在都已放下。

    否则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陷害章老师的机会。

    章老师就是看透了这点,才能这么镇定的吧。

    又或者章老师早就咨询过黄中发,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张一帆看着漆黑的屋顶天台,还有上面表演完高空速降垂下的粗绳发呆。

    明天,明天就结束了。

    如果可能的话,自己真不想知道章老师的秘密啊。

    张一帆低下头,看到老爸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张一帆勉强笑了一下,心里也纠结起来,忙了一天,一直没机会跟老爸解释,现在该怎么说?

    他突然理解了章老师的心情,真想把这秘密掩盖起来啊。

    不说尴尬,说了更尴尬,还不如装做不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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