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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二章 踩

    小周原本只想拿蜘蛛吓六六一下,交差了事。

    但是章本硕也好,六六也好,在他们两人身上失败了几次,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除了成余外,他才是道上的第一人,他要证明这一点。

    他才是游走在地下世界的王者。

    小周从袋子里拿出一团东西,开始吹起来。

    “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六六从红布上下来,眼睛清明,又酸又凉,腰也舒服多了。

    刚才她倒吊练小燕飞的时候,眼睛充血,看什么都迷茫茫的一片,好像有条蛇爬进来。

    最近家里怎么了?又是蜘蛛,又是蛇,这么照顾我?给我送宠物来了?

    六六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没看到有蛇,走到门口,正要打开门,她停住了。

    门缝里涌进一线的黑色,向她爬过来,还伴着悉索的响声,像夜的影在撞、在笑、在闹。

    六六后退了几步,看那线漫成了面,面又分出好几条线,在客厅四处乱窜。

    她皱起眉来。

    那是蜘蛛,很多很多蜘蛛。

    密密麻麻挤成一堆,从门缝里倒进来,好像门口就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蜘蛛巢。

    六六喜欢蜘蛛,可不代表喜欢这么多的蜘蛛,这么多怎么养?家里的蟑螂都要被它们赶走了。

    等蜘蛛潮过去,门口的蜘蛛少了些,六六拿扫把,把蜘蛛扫出去,开了门,果然看到一条黑线划过走廊,往楼梯间去,六六跟着那条黑线走出去,到楼梯间时,停了一下。

    楼梯间的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那沙沙的细微响声经过楼道封闭空间的放大,好像变成了千百条毒蛇在里面游动。

    17楼的感应灯是坏的,一是平常很少走楼梯,二是这样气氛也挺好的,六六就一直没去找物管修。

    可现在,碰到了蜘蛛线,要不要进去看呢?

    六六回头看了一下走廊里的亮光,大半都是从章本硕的客厅里投出来的。

    要不要叫他陪自己一起去看呢?

    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黑漆漆的楼梯间,莫名来源的黑色蜘蛛线,还有诡异的响声,这是标准的恐怖片开局啊!

    好期待啊。

    六六提着扫把走进去。

    啊!

    章本硕抬起头,又有尖叫,六六的声音?

    小周倒撑在楼梯上,摆动着长长的假肢,从18楼往下爬,居高临下,看着六六。

    六六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楼梯间,声浪一层层上下传开,好像无数个女人在尖叫。

    小周差点眯起眼哭出来,太爽了。

    有挑战的任务才有更大的满足感。

    果然如他所料,什么爱看恐怖片,不过是打发时间,遣散无聊的兴趣,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变态,和他这样血里火里趟过来的黑暗王者比,还差得远呢!

    小姑娘,不要怪我,只怪你离章本硕太近!

    啊!啊!六六还在尖叫。

    小周的眼睛有点酸,眼球在重力和血液的作用下,都快凸出来,腰也快断了似的。

    这姿势可真不好受啊,可他还在享受吓人的那一刻,挥舞着手,摆动长长的假肢,慢慢的,一步步走下来。

    啊!啊!啊!

    六六的声音拔高了一阶。

    小周不止眼疼、头疼、腰疼,连耳膜都有点疼起来。

    为什么这女人还没晕倒?叫得这么惨,不是该晕了吗?

    然后他看到六六向他走来,问:“你这衣服哪里买的?”

    唉呦!

    小周一愣,手没抓好,摔下楼梯,后脑勺着地,嗑到台阶边缘,像被好几把刀砍了一样。

    他抱着后脑勺缩成一团,脚半耷拉在台阶上,痛得直想哭。

    “啊!你没事吧?”六六上来问。

    小周的脸又红了,红得他想杀人,躺在地上,听到蜘蛛爬地的沙沙声,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恐吓的方法无效,那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像大冬天浇一盆冰水到人身上,人一定会尖叫一样。

    他要抓一把蜘蛛抹六六脸上。

    黄总给他的任务是吓晕六六,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到!

    否则任务失败传出去,说小周连一个女人都吓不倒,他以后还怎么混?

    这比成余被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吓到半隐退还要糟糕,至少那个人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而我面对的只是个爱好恐怖片的宅女!

    对任务的执着,和连番的失败刺激到小周,小周丢掉了对六六的最后一丝同情,他抓起一把蜘蛛,感受着掌心、指尖传来的毛刺感,就要往六六脸上抹去。

    突然小周颈后一凉,什么东西爬进来,一路沿着背心向下,往全身爬去。

    “啊!蜘蛛!蜘蛛爬进你脖子里了!”六六大叫,隔着衣服拍。

    只是小周穿的衣服是充气型蜘蛛套装,后背上高高隆起,里面又是高领毛衣,光用手拍效果不好。

    小周痒得在地上打滚,背后像是被无数只小虫爬过,还有些地方麻起来,一点知觉也无。

    他真慌了,这次带来的蜘蛛中大部分都是无毒的,只有几个是有轻微毒性,该不会有毒蜘蛛爬进去了吧?

    “踩!用脚踩!”小周趴在地上大吼,这衣服穿上去麻烦,脱掉更麻烦。

    光靠他滚地的力量,每次都被身上的气垫抵消,小蜘蛛们在里面寻着缝隙前进,滚成球都没用。

    六六知道救人要紧,也不嗦,直接一脚踩下去。

    嗷!

    小周的尖叫声拔高一个等级,比六六还尖!

    “你你穿着高跟鞋?”小周叫。

    六六停下脚,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好练倒挂,顺便想自拍一下,穿高跟鞋比较漂亮。”

    就你这么变态了,漂亮给谁看?小周心里狂吐槽。

    “我把它脱了?”

    小周惨嘶:“不要脱!不要脱!高跟鞋比较好!”

    刚才那一脚,高跟鞋戳破气垫,牢牢踩死了好几只蜘蛛,爆出浆来,又湿又痛,比发麻好多了。

    六六穿着高跟鞋猛踩,小周跟着节奏一口一口地叫。

    他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干吗?”

    “快,你来得正好,帮忙一起踩,蜘蛛爬进去了。”六六拉着章本硕。

    接着又是一只大脚踩下,章本硕穿的是拖鞋,可力气比六六大多了。

    小周的头趴在地上,痛苦并快乐着,享受两个人的轮番脚踩,一边叫着“不要停、重一点!”

    他的眼角滴下一颗泪。

    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踩得我好爽?

第三百八十三章 蜘蛛的眼

    章本硕踩得好爽,而且是为了救人,越用力越好,看地上乱爬的蜘蛛,章本硕就知道这家伙估计也是什么恐怖事物爱好者,专门收集蜘蛛,还穿着这么大的充气蜘蛛套装,结果反被自己宠物咬了。

    希望他以后能吸取教训,养蜘蛛不是说不行,但养这么多找死啊!

    想到这里,章本硕看了六六一眼,最好这女人也能吸取点教训,喜欢恐怖片也没错,可喜欢到那种程度,以后怎么找男朋友?

    正常人都不会放纸人在家里的好嘛!

    蜘蛛人不叫了,趴在地上像块融化的巧克力,章本硕问他要不要叫辆救护车,那人说不用了。

    章本硕就回自己房间去,正看到艾伦三人组决裂的关键时刻,好期待下一集啊!

    六六留下来,问小周:“你这衣服哪里买的?和怪形前传里的好像哦。”

    “电影院活动送的。”其实是去刷油漆的时候,女主人嫌太挤,没地方放,送给他的。

    六六问了是哪家电影院,听了就啧啧地赞叹,不住用手摸那个充气假肢。

    明明没摸在自己身上,小周都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栗,她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六六说以前也知道那家电影院放恐怖片时,都会送些小礼品,只是没想到会送这么好的东西,可惜啊。

    小周坐在台阶上,浑身粘乎乎,又麻又痒,他说:“这个你很喜欢吗?那我送给你吧。”

    六六吃了一惊,忙摆手说:“这怎么行?你肯定很喜欢这套衣服,我不能拿。”

    嘴里说着不能拿,可手一摸到蜘蛛的假肢上,就舍不得松手,她正愁明年的万圣节party有什么新点子,天天扮鬼她都扮腻了,来个蜘蛛套装也不错。

    小周忍着伤脱下蜘蛛套装,交给六六:“就给你了,我的蜘蛛不小心跑出来,溜到你家里,给你造成困扰,这算是一点小补偿。”

    “真的吗?”六六接过衣服,摸着蜘蛛套装上那只蜘蛛的大眼,像剥熟鸡蛋的壳。

    小周重重点头,一瘸一拐地离去。

    六六拿着蜘蛛衣服回家,关上门时,回头看了一下地上的黑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蜘蛛闯到我家里来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六六美滋滋地捧着蜘蛛套装,放到沙发上,蜘蛛的两个大眼对着客厅。

    就算平时不穿,留着当个摆设也挺好的。

    六六左右看了一下,觉得光摆一个蜘蛛,还是显得空了些,怎么说呢?

    六六虽然不懂设计,但是一些模糊的感觉她还是有的。

    太孤独,没有对照物,把蜘蛛的形给凸显出来。

    六六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看到纸人,眼睛一亮,有了。

    上次从殡仪馆里搬回来,本来是想放在章本硕家里那块滑到不行的地砖上,章本硕宁死不从,只好放自己家里。

    一直都是面壁思过,有时晚上看恐怖片,本来想叫章本硕过来一起看,可想到那家伙一看恐怖片就睡的人品,非常不靠谱,就拉了纸人过来,一起看。

    现在纸人也终于有伴了。

    六六把纸人拉过来,和蜘蛛的大眼面对面。

    又站远了看一下布局,很好,画面感和故事感都出来了。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有人一进来,就觉得这纸人和蜘蛛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很有期待感,画面也有张力。

    小周下了楼,脚步渐渐轻快,到后面大步流星,甩开膀子,往自己的临时驻点,瑞金大厦对面的出租屋跑。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就连意外到来的章本硕都没看穿他的真面目。

    这帮普通市民的警觉性太差了!

    他孤独地来到这世上,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只有他一个人。

    犯了错,没人会帮他兜底善后,只有他自己。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会有后备方案。

    蜘蛛吓人也是一样,蜘蛛第一层,蜘蛛套装是第二层,如果这两样都不起作用,那还有第三层的的蜘蛛之眼!

    在地下世界游走,常会处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他的装备非常齐全。

    早在穿上那个蜘蛛套装之前,套装上的蜘蛛之眼已经被他彻底改造过了。

    那两颗大眼球也是摄象头。

    而且还有外放的小音箱,可以在关键时刻放出巨响吓死六六!

    多次的失败,让小周怒火中烧,他现在都差点忘了这次任务的主线是章本硕,而不是六六。

    他只想吓到六六一次。

    就一次!

    求你了,像其他女生一样,害怕一下就好。

    小周一回到家,打开监视器,查看六六家的状况。

    信号还没连接上,画面一片漆黑。

    小周的脸几乎贴到屏墓上,声音先画面一步传过来,又是尖叫声,六六又在看恐怖片了。

    哼,无聊的爱好,自以为坚强,不会被吓到的胆量。

    现在就让我来击碎它!

    小周的鼠标移到一个恐怖尖叫视频上,把音量调到最大,只要确定蜘蛛套装在六六身边,他就要放出尖叫声,吓死六六!

    画面一亮,看到了。

    一张惨白的脸填满了整面监视器。

    眼鼻嘴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只有一个小黑点的瞳孔盯着小周看。

    距离是那么近,好像已经跳出屏幕,对着小周的鼻子呼气。

    小周一个后仰,重重摔地上,啊!

    ……

    张一帆正没有头绪的时候,小周打来电话,他接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像是阵无处可逃的电流困在两人耳朵间摇摆,滋滋作响,又像是火炭上的一滴糖,最后还是小周先沉不住气,说:“我们见一面吧。”

    “好。”

    小周在电话里没多说,但那沉重的情绪沿着手机信号滴下来,像是融化的黄油,蒙了布的鼓槌敲在张一帆的耳膜上,张一帆想,难道他也受了什么打击?

    张一帆苦笑一下,是他多虑了。

    章老师布的这个局,他只掀开了一角,之前的担心实属多余,小周看不透,黄中发也看不透。

    就连自己以为看透了,可多想一下,又觉得自己推演出来事情真相太过牵强,也说不通。

    搜集来的信息片段,每一个都是真的,经过多方证人的比较叙述,就算有角度和刻意隐瞒的问题,大致上也是还原了当年那件事情,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呢?

    张一帆总觉得自己有哪些疏漏的地方,一个人再厉害,也终归有他的局限,张一帆想跟小周交换一下情报,看看他那里有什么新发现。

    当然,章老师的核心机密他会适当保留,不会透露给小周听。

    那些部分就算是专业人士也未必能看得懂,小周也许其他方面厉害,但是心理专业的素养不是说有就有的。

    在这方面,他有绝对的自信。

    交换情报,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两人默契地约好在松鹤墓园山下相见。

    等到了山下,已是夜里11点多。

    天黑着,山上还亮着光,稀稀拉拉,偶尔有些声音传来。

    经过三天的赶工,墓园前期的重活已经完毕,接下来就是些铺砖、修补、翻新的小活。

    晚上有工人工作,不过再没之前那热火朝天满山开挖的景象。

    这时候混进去很轻松。

    张一帆看到一个人站在台阶旁,身体佝偻着,这个点了,也只有小周了。

    张一帆走上去,没有打招呼,只是加重了些脚步。

    那人转过身来,借着月光,张一帆看清那人的脸,愣了一下,又多看了几眼,才叫道:“小周?你脸怎么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C的意思

    小周脸上一块青一块红,还有好几个肿块,要不是那件高领毛衣还穿在身上,张一帆差点认不出他来。

    小周没说话,只是额头、颊上的肿块跳了几下,里面似是含了虫卵,随时会喷溅出腥黄的粘液。

    张一帆忍不住站远一点。

    小周嗯了一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抬头看月亮。

    从山下看,山顶衔着月尖,叼出一山的涎水流光,似乎触手可及,再一看,又隔了万里虚空,心下顿时失落起来。

    张一帆也学着小周看月亮。

    不知怎的,他也不想说话了。

    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两个人因为同一件事搞得心力憔悴,此时都默默地沐浴月华,积攒能量。

    过了几分钟,小周看手机,说:“快到12点了。”张一帆正看月亮看得入神,点点头。

    “过了12点,就是第四天了。”小周突然盯着张一帆说。

    张一帆还是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却猛地一跳,是啊,第四天了!

    这么快就过了一半,可什么都还没查出来。

    难道章老师那件事就真的这么算了?

    张一帆思绪万千,不由想起刚和章老师定下这个游戏时,自己信心十足,想着就算一个人,也能找到,没想到这才只过了三天而已,自己也不是没有进展,然而,却被过载的信息弄得焦头烂额。

    章老师甚至连一次有力的回击都没有,全程都没有现身。

    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他以前看章老师,只是觉得他的眼动技巧和咨询技术有独特之处,想跟他学习,现在回头想一下,才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爱。

    如果硬要用什么词来描述的话,深不可测才是最正确的词。

    每次多了解一些章老师的事,就越发觉他深不可测。

    张一帆被“第四天”这三个字勾动心绪,一直在沉思。

    小周说话了,这回他没盯着张一帆看,又盯着天上的月亮,好像要掩藏自己落寞的眼神,只露给月亮看似的。

    “我们还是合作吧。”

    “嗯。”

    张一帆点头。

    在连番的失败下,小周和张一帆都认清了一个现实,只有放下无谓的骄傲和自尊,通力合作,互换情报,才有希望赢得这个赌局,只是有希望而已。

    在强大和狡猾的敌人面前,这点可笑的自尊是没有意义的。

    两人坐回车里,开始交换情报。

    经过之前那轮看月,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是小周、张一帆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那股挫败感。

    张一帆还要更深刻一些,因为小周的脸实在太烂了,像是被一千只毒虫咬过似的。

    坐到车里,还不断地蹭后背,像野猪蹭树皮。

    张一帆提议把双方知道的情报都列出来,一个个比对,看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小周同意。

    两人各自写了一阵,凑到一起看。

    张一帆:邓秀兰摄影展、孤儿院照片丢失,阳光心理旧纸箱,陈秀梅,论文审稿人……

    小周:搬石板、黑驴、基因烤饼好吃、宠物墓、捞水沟、墓位表、六六是个变态……

    果然一比对,就看出来了。

    张一帆、小周交换了看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出声:“这是”

    然后小周先说:“邓秀兰?你第一天去找的那个人是邓秀兰?”

    “你知道她?”

    张一帆刚说出来,才想起,以前去找邓秀兰的时候,邓秀兰好像说过有人已经找过她了。

    “对,我找过她。”小周说。

    张一帆有点失望,当初邓秀兰没给自己任何有用的情报,小周肯定也是一样。

    虽然找到了共同点,但是对赌局没有帮助啊。

    “再看下一条吧。”张一帆准备要说自己的发现。

    “不,你不明白。”小周说,“我不仅找过她一次。”

    “什么意思?”张一帆坐直了,眼睛亮起来。

    “她说什么都不知道,可明明一副知道什么的样子,我要是就这么走了,还怎么在这圈里混。”小周有点傲骄地说。

    “事后,我扮成油漆工,在她电影院边上的新家里刷了一个月的油漆。”

    “那房子太大,上个厕所都要走三分钟的路,刷得我累死了。”

    小周脸上还有丝惊恐,那次刷油漆的活堪比这次搬石板。

    “然后呢?”张一帆隐隐抓到了什么。

    “那照片,一箱照片就是我偷的。”小周淡淡的笑,有点不好意思。

    “在哪里?”张一帆说。

    小周说不在身边,不过叫人寄过来,半天时间差不多了。

    当时拿了照片,他看了一遍,都是些活动的照片,要不就是办公室里和孙女一起的照片,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就放到一边。

    “你确定那些照片有用?还是你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吗?”小周抖着脸上的肿块问。

    张一帆压抑住兴奋说:“我在第一章心理呆了那么久,看照片肯定能比你分析出更多的事,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轻巧一句话把这件事揭过,忙指着墓位表问:“这c是什么意思?”

    小周从阿骨大手机上拍下来的墓位表,上面有章本硕的名字,还有abc三个符号注明。

    小周说不知道,应该是墓位的类型吧。

    刚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

    松鹤墓园就三种墓:普通墓、创意艺术墓、宠物墓。

    可这表里的全是普通墓,难道普通墓还有细分类型吗?

    小周回答不出来,他觉得这没什么好研究的,不过看张一帆的眼神,这个问题可能很关键。

    他说:“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打给谁?”

    “阿骨大。”

    小周问了阿骨大,墓位后面的c代表什么意思。

    阿骨大热情地回答,那是他自己做的标注,a代表空墓,还没下葬,b代表两位墓穴,c代表三位墓穴。什么都没标注的就是最普通的一位墓穴。

    小周挂掉电话,和张一帆的对视,两人的目光撞一起,迸出火星,喉间一刀子的低吼,像要喷出千百吨的暗红铁浆。

    好算计!那墓穴下面还有两个位置!

    难怪!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墓,难怪章本硕通过阿骨大买墓,却不把这条线索给断了。

    张一帆心中对章老师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泛滥,差点尿出来。

    自从赌局开始,他就有了心理准备,章老师的风格就是说部分真话误导思路。

    自己刻意跳出圈去思考,将墓园交给小周去处理,自以为跳出章老师设的局,却没想到章老师的局中局,是设在墓园里的,自己跳出圈外去找,反而找的一头雾水。

    高明!太高明了!

    不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章老师,你再厉害,终归受限于自己一人,资源和精力有限,不可能斩断所有线索,误导的同时,也必定暴露出更多的真相。

    张一帆和小周再没说话,下了车,就趁黑往山上去。

    现在月朗星稀,墓园里虽有通宵工作的工人,可都集中在门口,普通墓区那里没有人,混进去正是好时候。

    张一帆和小周蹲在d34墓位前,几十米外有个工人正在搅拌水泥。

    张一帆小声问:“怎么办?风镐又不能用。”

    他们的位置很隐蔽,又是晚上,视力难及远,只要不是刻意去看,根本找不到他们两人。

    可问题是今晚山上也太安静了,没了挖土机做掩护,只有偶尔几声工友们的玩笑话,根本盖不住风镐的声音。

    小周移开石板,指着下面的土说:“用手挖。”

第三百八十五章 第三个盒子

    墓穴下面都是土,没有水泥,用手挖可行。

    小周和张一帆一人蹲一边,用手刨土。

    张一帆的手打惯了键盘,却很少碰土,挖了几下,手指酸得不行,小周一下一下刨,手像铲子一样,直直插进去,一插一手土。

    张一帆甩甩手,抠掉指甲里的泥,正要继续挖,小周手插进土里突然停住,像挖土机嗑到石头。

    张一帆看他的手绕了一圈,刨松了土,慢慢捧出一个盒子。

    和之前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小周把盒子交给张一帆,自己继续挖。

    张一帆掸掉盒子上的泥,打开看,里面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一句话:建造和毁灭的开始都是遗忘。

    就这样?

    张一帆用手舔了遍盒子,搜刮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纸条。

    他翻来覆去地看那个小纸条。

    上面的字是从书上撕下来的。不是手写,也无法从笔迹上分析出什么。

    张一帆收起纸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个盒子。

    小周挖到底了,站起来冲他摇摇头。虽然有三个位置,但只放了两个盒子。

    章老师这是搞什么鬼。

    “盒子里有什么?”小周问。

    张一帆把纸条递给他看。

    小周看了,不明白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

    两人合作,小周出力,张一帆出脑。

    小周又把纸条还给张一帆,问他怎么看。

    张一帆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又加了句:“这句话是出自《意识下的冰山》第一版,这本书只有章本硕和王垒有。放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用。”

    小周看着空出来的第三个墓位,问:“那第三个盒子在哪?”

    谁知道呢?张一帆环顾四周,“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远处工人们一声吆喝,跑到一处去喝酒,山上更冷清了。

    小周移回石板,清理好现场和张一帆走了。

    到了山下,小周上了车,张一帆说他还要想一想,让小周先走。

    小周眉毛抖了一下,说:“好。”然后开车走了。

    看到车尾灯消失在山雾中,张一帆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没有响动,这才回头往山上走去。

    这时比之前还要静,除了偶尔传来的笑声。

    工人们都聚在一处喝酒聊天,门口没人,张一帆直接进来,贴着墙走了一大圈,到a18的墓位前,又看了一圈,才蹲下去移石板。

    其实看那一圈实属多余,边上都是墓碑,又暗得不行,真有人藏那里也看不到。

    没有小周帮忙,张一帆搬得很辛苦,又要小心不发出声音。

    只能一点点挪,终于挪开了一角,是个空墓,水泥没有封上,中间有个凹槽,张一帆脸上显出喜色,趴下去,用手去捞。

    过了一会儿,站起身,一脸沮丧,轻声说:“什么都没有啊,难道是我想错了?”

    他摇摇头,又一点点把石板挪回去。

    然后走到围墙边,绕了一大圈下山。

    张一帆走后,一块墓碑后亮起一只眼,慢慢浮起来,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是小周。

    他没走。

    他开车开到一半,把车停路边,自己又捡了条山路跑回来,提前在墓园里守着,果然看到张一帆偷偷摸摸进来,到了a18墓前。

    小周倒不是看穿了张一帆骗他,而是打一开始就没信过张一帆。

    他走到a18墓前,不急着搬开石板,也像张一帆一样,先看了一圈,确认石板上没有动过手脚的地方,才移开石板,自己亲眼确认了一番,果然什么都没有。

    只是他有点奇怪,a18在墓位表上什么都没有标注,用阿骨大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售出,但是还没有下葬的空墓,可是这样的空墓还有好几十个。

    为什么偏偏是a18?

    不过两人交换情报时,都各自藏了一手,张一帆知道他不知道的事也很正常。

    小周往山下走去。

    墓位的事先放到一边,老板要求的惊吓录音还要早点做好。

    他想好了。

    录音原样交上去,不剪辑。

    他本可以剪辑后,造成吓晕六六的假象,可是他不想,这是他最后坚守的自尊。

    至于章本硕的秘密到底藏在哪块墓下,他的兴趣不大,反正到最后,章本硕无论输赢,都要被教训。

    黄中发的心思他懂。

    就像和张一帆玩这些心理战一样,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家伙的话不可信,只要不去信他的就好了。

    天已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在叫,忙了大半夜的工人们都回去休息,早上来上班的工人们还没过来。

    墓园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抽出几声鸟叫,愈发显得幽静。

    一个人走进来,是张一帆。

    他离开墓园后,没走远,呆在山路旁的小树林里,看到小周从山路上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看小周的表情时,就注意到了小周的眉毛,还有眼睛,那是典型的不信任,也有一定程度的伪装。

    所以他作戏给小周看。

    只是他一早就怀疑小周在身边,却始终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小周就像一个鬼魂来无影,去无踪。

    张一帆看他去了山下,呆在树林里还是不动,连手机也不敢开。天知道小周故意现身会不会是另外一个计谋。

    谨慎起见,他一动都不能动,在小树林里忍着虫子咬,一直站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发亮,确定小周不可能呆在边上后,他才往山上去。

    他没有明确的线索,但是却唯独笃信一点。

    那就是章老师放在盒子里的东西一定是真相的一部分。

    在这个前提下,以那两个盒子里的东西为真展开推演。

    第一个盒子:论文《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

    第二个盒子:建造和毁灭的开始都是遗忘。

    表面上看这两个盒子的线索毫无关联,其实细细推敲,还是有联系的。

    张一帆还记得在阳光心理读到章老师对这一句话的心得点评,章老师写到了不朽与死亡的意义。

    死亡是终极的遗忘,以遗忘为起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心理建造。这是自然更替的不朽规律。

    再想想章老师为什么要把秘密藏到墓园里,只是单纯为了增加难度吗?

    骨灰盒、我要你死、扮演尸体的心理剧、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建造和毁灭的开始都是遗忘……

    所有线索都有一个共同点:死亡。

    可是论文这件事里又有谁死了呢?

    这个死不一定是实指,有可能指的是章老师或是王垒对某种事物的信念或是理念冲突的死亡。

    但是我为什么不能简单地想成就是纯粹意义上死亡呢?

    那么问题来了。

    谁死了?

    参与论文的人有谁死了?

    王垒?章本硕?陈秀梅?

    都没死。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猫,参与实验的那只橘猫。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老王的大黄瓜

    张一帆站在墓碑前,日斑缀在墓碑上,蚀出有棱角的光,零零碎碎。

    碑上的照片是头小香猪,边上一个叉子。

    这里是宠物墓区。

    张一帆想到以前宋雨给他的那张照片,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只大橘猫在手术室里。

    那小女孩是王垒的孙女。橘猫是她的宠物。

    章老师,你这个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第一中学,我说破你的眼动技巧和咨询技术的时候,还是去六六家放出这张橘猫照片的时候?

    如果是临时布置的话,那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签订协议开始,章老师一直就用那高超的语言技巧误导我们,黄中发、小周、我都没有发现。

    自始至终,我们都以为章老师是新买了一个墓,把秘密放到新墓里。

    却从没想过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章老师很久之前就把那个秘密埋进墓里。

    如果一直在新墓中找,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转了一圈,他很快就把目标缩小到三个墓碑前。

    给猫买墓的主人不少,有几十个,但是普通的橘猫,却不多,一共只有三个。

    张一帆努力凭着印象去比对,最后在一个墓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墓碑上有张照片,是只大橘猫,墓碑上写着:大黄,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们会记住你。请关注微博:老王的大黄瓜。

    张一帆用力闭上眼,眼皮收拢,压得眼前显出红绿蓝紫,这才放开。

    他伸出手揭开石板。

    宠物墓的墓位没有用水泥封住,只有一片方形的凹槽,方便主人摆些宠物生前喜爱的玩具入葬。

    里面摆着两个骨灰盒,一个方方小小,另一个就是鸳鸯骨灰盒了。

    张一帆先拿起那方方小小的骨灰盒,如果他猜得没错,秘密早就藏在这个盒子里。

    他打开盒子里,里面是一捧灰。

    张一帆呆了一下,差点要伸手去捅灰,确定灰里是不是还藏了东西。

    他放下方形骨灰盒,又拿起边上的鸳鸯骨灰盒,打开,里面有张纸,纸上只有三个字:看墓碑。

    张一帆看墓碑,又读了一遍。

    大黄,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们会记住你。请关注微博:老王的大黄瓜。

    他拿出手机,搜到微博号,老王的大黄瓜。

    点进去,一张张图片、视频、文字,在旁人眼里只是记录橘猫的日常,在他眼里,却是阳光下一片片生锈的罪恶。

    我找到了。

    原来如此。

    小周把录音传给黄中发,黄中发听了说好,尤其那数声尖叫,叫得真好听,你做得非常好。

    黄中发还把录音那段放给小周听。

    小周红了脸,想跟老板说那段尖叫是我叫的,不过还是没说出口。

    小周问黄中发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很期待黄中发说秘密到手,无论真假,都可以开始他的血腥报复。

    虽然最后那致命的一刀要让黄中发亲手挥下,但是之前那些铺垫的动作还要他来执行。

    他也能收获一些甜美的复仇之浆。

    昨天六六踩他最多,可章本硕踩他最痛。

    这两人都该死。

    黄中发说了两个字:“休息。”

    小周问:“休息之后呢?”

    “还是休息。今天先休息一天吧。去看看电视,放松一下。”

    看电视?

    小周想,都第四天了,还看什么电视?

    六六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又准时上班,还把键盘打得噼哩哗啦乱响,可是没有一点用。

    章本硕还半瘫在椅子里,看着电脑屏幕。

    六六很生气,气章本硕的颓废。

    她算是看清了。

    这家伙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休息一个月。

    什么赌约?他压根就没想赢过!

    这条咸鱼!

    今天来上班,章本硕没在看《进击的巨人》,她还以为章本硕休息够了,静极思动,终于要做点事。

    结果,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

    要是看什么电影、综艺节目,或者上课视频,她也就忍了。

    可是你看新闻?

    一大早起来,聚精会神地看本地城市新闻是几个意思?

    外面天气不好,哪里堵车,墓园工地上一头黑驴神秘消失,关你什么事?

    你这几天压根就没出过门啊!除了之前踹蜘蛛救人那次,好歹是走到了楼梯间。

    六六都怀疑是不是跟自己呆久了,这家伙也宅家里宅惯了。

    六六叹口气,站起来,走向章本硕,“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躺下去?”

    她看章本硕,目光像口刀架他脖子上,吃住皮,刀口都有点发涩。

    自己这么勤快的员工,怎么就摊上这么不靠谱的老板。

    章本硕动了动脚,直起腰,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六六小声点,然后调大音量。

    电脑里传出的广告的声音。

    “我叫吴进,患有严重的拖延症,是第一章心理的章老师治好了我。”

    六六正要关掉电脑,好好地和章本硕聊一聊,跟他说一下,虽然有些道理章本硕应该比自己懂,但是六六想跟他说,你光躺在这里,没一分钱进账,怎么行?

    你该不会以为那场赌约稳赢了,可以白拿两百万,加上阳光心理的千万股份吧?

    万一对方不认账呢?

    “我叫杨先,有段时间压力很大,家庭关系紧张,是章老师开导了我,让我走出那段低潮期。”

    六六捕捉到了两个词:第一章心理,章老师?

    她走到桌子后,看屏幕。

    广告里又换到一个女生在讲她的经历,她是名职业电竞选手,有段时间因为比赛压力过大,一度陷入轻度抑郁,她没见过章老师,只和他在线聊过,但章老师对她的帮助真的很大很大,她现在就想找个机会当面谢一下章老师。

    接着又是个男人,说自己曾经有过很私密的困扰,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章老师帮了他这么多,为了让更多难举的男同胞们有治愈的希望,也为了让大家知道还有这样一名优秀出色的咨询师,他推荐第一章心理的章老师,多亏了章老师的帮助,他才重振雄风。

    不打针、不吃药、不运动、只用几句话,就能让你重新体验年青的感觉。

    请找第一章心理,章本硕。

    六六眼睛瞪圆,目光却透出尖来,看看屏幕,又看看瘫在椅子上的章本硕,头左右来回地晃。

    最后才确定了广告里的人说的章老师,就是眼前这个添点阳光就能晒成咸鱼干的章本硕。

    这是怎么了?

    六六想起这几天章本硕瘫得连腰都快被椅子吃了,还推掉了一大批单子,那股淡定的劲,好像以后不愁吃穿,躺在床上,都有人叫他章老师,请他开开金口,给他们指条明路,一副屎尿不缺人伺侯,哈欠也只肯打到嗓子眼的懒虫做派。

    他拍的广告?

    不可能!

    她虽然没在电视台投过广告,可以前听阿秋说过,投广告,都是以秒计算,虽然是地方台,又是白天,价钱不至于贵到离谱,可这广告从头播到尾,已经有两三分钟了吧?

    这要多少钱?

    至少几百万了。

    这家伙要有几百万,会像死鱼一样躺椅子里?

    六六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以前自家拆迁分了一千万,身边就有朋友羡慕她躺拿一千万。

    这家伙足不出户,躺着放广告,哪来的钱?

    不对啊!不止几百万,采访这些人,也要有专门的团队来做,看这背景,看这采访的镜头,还有人们的情绪调动。

    还有那通透的镜头感和背景音乐,绝对是有专业的团队把持,这些人要么是真的,要么是请来的专业演员,做成伪记录片形式,增强可信度。

    广告还没播完,六六就问章本硕:“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叫陈秋,接受过章老师的指导。”

    六六呆了下,那声音入耳在大脑沟路上颠簸着展开,一丝分出一丝,漫遍整个大脑皮层,她转过头去看,是阿秋。

    阿秋也在广告里!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捧高高

    “是章老师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让我知道要开展新的人生,只能靠自己努力,光想是没用的,谢谢你章老师。”阿秋说。

    不是演员,全是以前章本硕治疗过的来访者。

    六六当咨询助理也有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有多大难度。

    心理咨询本来就是极其私人的事,要让来访者上镜就很难了,吐露心声更是难上加难。

    原来大峡谷蹦极那次,是他解开阿秋的心结,阿秋才突然离开自己。

    “你拍的?什么时候?”六六问。

    章本硕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六六一肚子话闷着,好难受。

    可广告还没结束。

    阿秋说完后,又出现一个人。

    黄宇。

    “章老师对我的帮助很大,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不是那种会说很多道理的风格,可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会觉得安心。”

    六六知道黄宇是个有名的明星,好像还是什么最小公倍数的制作人,不过她只对恐怖片感兴趣,看黄宇出现并没多少激动。

    等黄宇的广告打完,六六吐出一口气,终于轮到她发问了。

    结果又一个人跳出来。

    是个中年人,穿着蜘蛛侠的t恤,对着镜头说:“我是黄中发,前白旗集团董事长。章老师是我请来给儿子咨询的。他近乎完美地解决了我儿子的婚姻问题,我很感谢他。”

    六六糊涂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真是章本硕拍的广告?还能请动黄中发?

    黄中发继续说:“后天,也就是2月1号我儿子黄宇的结婚典礼就要在大爱孤儿院举行,是场小型的私人婚礼。”

    “搞什么,给自己儿子婚礼打广告吗?”六六越发搞不懂这广告是谁拍的了。

    “另外,我和章老师有个赌约,事关他被阳光心理开除的秘密,赌约是阳光心理的六成股份和两百万现金。要是我赢了,还会再给孤儿院捐赠五百万,当作公益。请大家多多支持第一章心理。那天婚礼不对媒体开放,但是有关我和章老师的赌约媒体可以采访。”

    “章老师,2月1号,我在大爱孤儿院等你。”黄中发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最后转回正常新闻,这段广告终于播完了。

    六六对着屏幕发了会呆,这会不用问章本硕了,肯定不是他拍的。

    “黄中发?他拍的?”六六还迷糊着,想不通。

    章本硕点点头。

    “为什么?要宣布赌约,他只用讲最后一句就行了啊,前面说你那么多好话干吗?这不是免费帮你做宣传吗?”

    “捧得高,摔得重。”章本硕说。

    从主动抛出那个赌约开始,章本硕就想好了最后一步,可还是没料到黄中发会玩这种招数。

    为了搞臭自己的名声,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原本自己是没什么知名度,就算秘密泄露出去,恐怕别人也没兴趣,顶多会问一句这家伙谁啊。

    在这个信息爆炸,娱乐泛化的年代,就是要自黑营销,也要有点知名度才行。

    黄中发为了给自己造成最大伤害,居然连广告也给自己做好了。

    等等,广告都做了,该不会也买了热搜吧?

    章本硕拿出手机,搜微博,果然热搜已经出现在第二位,第一位是黄宇丁铃结婚。

    第二条是黄宇神秘导师赌约。

    这时手机也同时响起,不止章本硕的,六六的手机也是一样。

    电脑里qq声不断,有新的联系人要求加为好友。

    章本硕和六六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都写了同一个词:“记者”

    章本硕看手机,是李临打过来的。

    一接起来,李临就说:“本子,你好啊!都上热搜了。已经有十几个记者打电话给我,了解你的情况,有的已经问到你平时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了,你说我要不要跟他们说?”

    李临话留一半,那口气好像是小子你快飞黄腾达了,快点讨好我,要不我就爆你黑料,说你平时不穿内裤。

    通话时一直有嘟嘟的响声,不知还有多少人打电话给他。

    章本硕也不知道自己的号码是怎么漏出去的,很有可能黄中发做广告,买热搜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一并发了出去,方便各大媒体采访。

    章本硕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黄中发果然老谋深算,早就想好了借黄宇的名气把他放火上烤。

    单单是章本硕和黄中发的赌约,根本就吸引不了众人的眼球。一场赌约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在乎,谁赢谁输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秘密就算是丑闻,暴出来对章本硕这个普通咨询师又有什么影响。

    别说是章本硕这种等级的咨询师,就是王垒也是一样。

    大部份人都会问这是谁啊。

    可跟黄宇这个大热点绑上以后,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章本硕和六六各自刷手机。

    刚上了热搜几分钟,各种花边、小道消息已经冒出来。

    把章本硕的来历说得有鼻子有眼。

    连以前章本硕参加白旗集团风华庆典活动的照片也揪出来,冲着镜头摆手,表情尴尬,笑容僵硬,像个死龙套趁导演开小差拼命给自己加戏。

    那时的章本硕站在丁铃身边,完全的路人相,连身边的西装保镖都不如,还要特意用红圈画出来,注明这个就是神秘的章老师,据说他帮助黄宇走过难关,重振白旗集团,并一手导致了momo的离队,可以说是第一代最小公倍数女团解散的罪魁祸首。

    六六指着照片,夸张地大叫:“你!你!”

    章本硕问:“什么?”

    “你居然穿成这样去参加典礼?太不注意形象了吧?”

    六六感慨,要是章本硕早点聘自己为助理,这种丢脸的事就不会发生。

    自己虽然不是专业的造型师,不过好歹也会些基础的打扮,你这样一身破裤子破球鞋出去,连鬼都懒得搭理你,难怪做了那么久的咨询,连黄宇那样的人物都咨询过,还是不火。

    营销啊!章本硕,你缺的就是营销。

    还有报道说他的第一桶金是通过倒卖凶宅来的。已经有记者拿到了当时卖他凶宅的房产中介的名字,正在联系中。

    更有最小公倍数女团粉丝指出最小公倍数的大热曲《吃大象的鱼》就是章本硕写的词。

    大象爱她,长出大耳朵长鼻子让她捏

    螃蟹爱她,只出剪刀让她出石头赢

    鱼爱她,就吃了大象和螃蟹还有太阳和海洋,自己炖成水煮鱼让她吃

    这里排列的动物意象,极速跳跃,浪漫、壮观、瑰丽,碰撞出一种难以言表诡奇风格,这就是心理咨询师独有的心灵体验和词句特色。

第三百八十八章 另一个棋盘

    有momo的铁杆粉丝要给章本硕寄刀片,要不是你当初乱咨询,momo会走?

    有吕佳的粉丝力挺章老师,要不是章老师指导,吕佳也不会找回舞台自信。

    还有章本硕以前和黄宇在《看见你的声音》节目中亮相的那个片段,也在半小时后内登上了b站热搜第一。

    热搜第二还是这个片段,只不过是现场观众直拍,标题叫:两帅小伙激情相拥冷落美女,结尾亮了。

    另外有追星粉丝爆料,说以前在机场看到过一个男人追金智恩,还送给她一个骨灰盒。

    那时没有留下照片,只看到他的一个模糊侧脸,现在她可以确定那就是章本硕。

    为什么?

    那么帅的路人,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记。

    金智恩现在是pyj的副社长,主管最近的韩流男女混合天团404,跟黄宇私人关系密切,业务合作频繁,旗下也有很多知名团队。

    这篇文章一出,又带起无数粉丝战队的八卦,有粉丝爆料这个第一章心理的章老师表面上一点名气也没有,实际上却是娱乐圈里的知名心理咨询师,平时接单谨慎,只看眼缘,价钱便宜到发指,一小时只用500块!

    然后爆出更多的料,一个据说是素人闹鬼视频《墙中的白脸》,里面居然也有章老师。

    难道除了心理咨询师外,他还是个风水抓鬼大师?

    章老师、章本硕、第一章心理、甚至连“本硕连读”都成了热搜词,各大网站热炒,还有章本硕各种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亲戚朋友跳出来,说他们认识章本硕。知道他小时候的事,爆料费一万元起跳。

    报社的热线都快被打爆。

    “喂,有章本硕的私密消息,一经确认,马上奖励现金一万元,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你有他的消息吗?”

    “有。”

    “快说。”

    “他现在家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性,相貌英俊,胸肌饱满,肤色古铜,脱光上衣,大吵大闹,疑似感情纠纷,分手费没谈妥。”

    “真的?你在现场?等等,我马上过去。”

    “对。我就在他家门口,我上衣已经脱了,正准备大吵大闹。钱打了没?”

    “你去死。”

    ……

    章本硕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马上就有记者找上门了。

    六六问他怎么办。要不要先出去避避风头?

    章本硕说不用,把门关上就好,然后手机又响了。

    章本硕本来要挂掉,却是他妈打过来的。

    他只好接起来。

    老妈问你最近好吗?

    章本硕说好。

    老妈问那网上怎么都是你的新闻?你跟人赌啥了?碰什么都行,赌和毒绝不能碰,知道吗?要不你爸非把你打死不可。

    打死!老爸在边上吼。

    章本硕一头冷汗,说:“没有,真没有。我连扑克牌都不怎么玩,你还不知道我?”

    老妈说那倒是,我儿子我还不清楚,听到没?他没赌!

    这句话像是跟老爸说的。

    章本硕正准备挂电话,老妈又问了,没什么事就好,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

    章本硕说快了快了,这里的事做做完,就回去。

    老妈又问你那个同居女友啥时候带回来给妈瞧瞧,这么大人了,还害臊,又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瞒我这么久你好意思?

    章本硕问:“什么同居女友?”

    老妈说:“别装蒜。就那个叫什么六六的。网上都说了,连照片都有。”

    章本硕笑:“那是助理。”瞄了六六一眼。

    六六也正在讲电话,估计也是什么记者想采访她。

    老妈说:“对,就是那个助理,房子都买到一块去了,挺会玩的嘛,回家把她带过来,要不你也不用回来了。”

    老爸重复:“不用回来了!”

    老妈挂掉电话。

    章本硕还举着手机,有点发懵。

    六六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章本硕有种不祥的预感,问六六:“谁打给你的?你妈?”

    六六点头。

    “她怎么说?”

    “她骂了我一顿。”

    “为什么?说你同居?”章本硕对网上的小道消息深恶痛绝。

    “不,骂我不想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就直说,还要造假新闻骗人。”

    “什么意思?”章本硕不懂。

    六六看着章本硕,说:“我妈说别拿明星照片来糊弄人,要找也找路人一点的,那么帅,怎么可能会是你男朋友。”

    六六很生气,他是帅没错,可我也不差啊!

    小周戴着耳机,一边监听声音,一边看电视上的广告。

    这已经是第三遍重播了。

    这支广告是他拍的。

    他伪装成摄影记者,以拍一个心理咨询纪录片的名义去采访,吴进、杨先、绝情、刘约翰……

    刚开始大部份人都不愿意,心理咨询这种私密的事,没人想要上电视。

    就算小周打扮得人模狗样,一表人才,也不能说服他们。

    当时他也不理解老板为什么多此一举,让他收集完信息后,一定要录下采访视频,而且不是说章老师的坏话,而是要挑好话录。

    现在他明白了。

    要摔人摔个半死,不先撮弄到高处去,怎么摔?

    让小周感到意外的是,当他提出是为了章老师拍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意了,而且是马上同意。

    他们虽然是各个行业,散落在各地互不认识的人,但说起章老师时却都是同一个声音。

    章老师帮了我,我很感激他。

    只有那个叫陈秋的女人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采访。

    小周录完所有镜头,自己都忍不住想去做一下咨询,看看章本硕到底有什么魔力。

    窃听器那边传来声音,小周关掉电视,仔细记录。

    黄中发看完广告,换了频道,继续看蜘蛛侠。

    可是头一次,他激动地看不下去,想的全是后天在孤儿院举行的婚礼仪式。

    他躺在病床上这大半年可不是半白躺的。

    章本硕主动提出的赌约只不过是一场棋而已,他早就另设了一个棋盘,等着给章本硕惊喜。

    从网上的反应来看,这个棋局刚开始,反应就出奇的热烈。

    章本硕,我不管你设了什么陷阱,耍了什么手段。

    这盘棋你就给我好好接着。

    利用黄宇的婚礼做为热点,吸引大众眼球,推出广告,把一直藏在幕后默默做咨询的章本硕声望迅速推高,不说家喻户晓,至少知道了有这号人物存在,接下来的几天,媒体记者会把章本硕的家门口挤烂。

    让他尝够了成名的滋味,受够了追捧和众人的掌声,再在全国媒体前揭穿他的秘密,让他名声扫地,一败涂地。

    这种社会性的死,在聚光灯下,被众人奚落,看戏般围观而死,远比一场不受人注目的赌约失败要难受。

    黄宇的婚礼是半公益性的,在孤儿院举行,没有媒体可以进入。

    但是外界的关注度很高,已经有三家媒体租借了直升飞机高空航拍,婚礼内的照片更是预先拍出一张数十万元的高价。

    在这种情况下,黄中发利用赌约给媒体开了一个小口,不准采访黄宇婚礼,但是可以就赌约一事采访黄中发。

    黄宇的婚礼,黄中发肯定要出场,采访黄中发,就能进入黄宇的婚礼。

    一条简单的逻辑链条,就把全国影响力最大的媒体请入婚礼现场,除了见证黄宇和丁铃的婚礼外,还要见证章本硕这个刚刚升起的心理咨询师的陨落。

    黄中发笑起来,倒有些后悔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把章本硕捧得足够高,让他尝尝出名的滋味,就把他摔下去。

    休息,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黄中发叉起一个大蜘蛛,放入嘴里嚼了。

    电视上,蜘蛛侠在银行里大战章鱼博士,章鱼博士在撒币,蜘蛛侠也在撒币,黄中发听着撒币的声音慢慢闭上眼。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外卖

    一群人排队,队伍很长,从门口排到楼梯间,一直到楼下一层。

    记者从第一层开始,一个个采访过来。

    “这位先生你好,是来咨询的吗?”

    “对啊,看了广告,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排到号没?”

    “排到了,433号。”

    “这么多人,有考虑先回家,下次再过来吗?”

    “不可能,下次过来就不是这个价了,现在到哪去找这么便宜的心理咨询,效果又好,黄宇、吕佳都是他的客户。”

    “那你可能要站一天?”

    “不用,听说章老师特别快。”

    记者吃了一惊,这你都知道,正要细问,后排骚动起来,有人大喊:“记者了不起啊!排队排队!”

    一群人冲进来,架着灯光,扛着摄像机往楼上杀去,说是电梯被人堵了,进不去,只能走楼梯了。明天的头条就指望这个了。

    队伍乱成一团,骚乱像野火一样向上蔓延。

    六六贴在猫眼上看,转过身,对章本硕摇摇头。“人还在,越来越多。”

    客厅的窗户已经关上,窗帘也拉起来,外面印了重重人影上去,还有压抑的谈话声。

    章本硕和六六被困在房间里。

    一开始是六六发现不对劲,门口吵吵嚷嚷的,先是一个变态脱了上衣,哭诉章本硕要了他的身子,浪费他十年的青春,又冲过来一群记者,堵在门口说要采访。

    她本来要去开门,说第一章心理暂停营业,章老师出去休假了。

    结果门口那帮记者自己先打起来,争位置。

    六六就不敢开门了。

    她要是第一个露头,保准被那群记者拉住,再也不能脱身。

    现在网上已经把她和章本硕的关系写得非常暧昧,有说同居的,有说隐婚的,还有的说连孩子都生了,还是一男一女,男的叫章六,女的叫章九。

    再这样下去,她爸妈就不是打电话了,而是直接杀过来,看她是不是真和一个明星同居。

    “怎么办?”六六小声问。

    章本硕看看客厅的大白墙,说:“从你家出去?”

    六六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墙,才知道章本硕什么意思,是要砸了墙,爬到她家再出去?

    六六指指窗帘,窗帘外全是人,六六家门口也被堵住了。

    哪里都没出路。

    六六眼睛一亮,说:“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说你死了。他们没人采访了,就会走了。”

    “你信不信我死了,他们更兴奋?”章本硕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怎么办?”六六反问章本硕。

    “等。”章本硕说。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晚上。”

    “然后呢?”

    “叫份外卖。7份外卖。”

    “为什么是7份?你还想请外面的人吃饭?对了!你是想在外卖里加泻药,让他们去上厕所,我们趁机离开,对不对?7份怎么够?一百份披萨。我这就叫跑腿公司的送泻药过来。”六六的表情已经像吃了泻药,脸筋纠在一点上,来回挪动,摩拳擦掌,等不及要掺泻药让那群家伙集体去伦敦,轮流蹲坑。

    “不用,就7份。不过备注要他们多带一套外卖服和头盔。”章本硕可不想自家门前尿流成河,屎横遍野。

    六六明白章本硕的意思,惋惜自己的泻药大计。

    她一个人静静地生活,孤单了就拉着纸人看部恐怖片,还是孤单就出门和朋友小聚,热闹过后,又想一个人就回家窝着,生活就这样简单重复,她没觉得哪里不好。

    直到有个王八蛋把她家的墙砸了个洞,她的生活才有了些小变化。

    还好变化不大,只不过把她的活动范围扩大到隔壁而已,总体来说,还是在瑞金大厦十七层,她很满足。

    家的界线就划在她家的门口和第一章心理的门口之间,外面是阳光、人群、所有未知、琐碎、风险的集合体,里面是她自己,一点消磨时光的小爱好,还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心理咨询师。

    她以为自己的宁静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结果因为那个广告,或是说赌约的事,一堆记者和裸奔的变态跑到她家门口,吵得一点气氛都没有,把灯关了,抱着纸人和蜘蛛套装都找不回以前的感觉,根本看不了恐怖片!

    泻药还是要买!大剂量,吃一口能拉上一整夜的那种!

    六六分了7家店,叫了7份披萨外卖,附带一瓶可乐,除了章本硕嘱咐的外卖服和头盔外,另外加上泻药。

    章本硕一直在刷手机,在看什么萌宠的视频。

    六六叫完外卖,也上网看了一下最新消息。

    好极了,记者已经采访到了杨先,赶出一篇报道《章本硕买凶宅竟是为了敲墙藏尸》。

    还有姐妹篇报道:《心理大师缘何深藏凶宅,请打赏一块钱可看全文》。

    “你可是真火了。”六六说。

    网上扑天盖地全是章本硕的消息,一定是黄中发搞得鬼。

    章本硕还在刷萌宠视频,看一只猫扑逗猫棒,还在视频的评论下留言。

    六六看看app,外卖员离目标只有100米,很快就要上来了。

    她去门边等着。希望章本硕的计划有用。

    不过逃出去,又要干吗?

    “请让一让,让一让。”穿着美团外卖服的外卖员提着盒子钻过人群,拣空下脚,来到门口。

    外卖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眼里全是人民币的符号。

    这么多人,又到饭点了,要是全叫外卖的话,能挣多少钱啊!

    那群人都盯着外卖员,长着脖子,像群等待投食的家猪。

    外卖员敲门,“外卖!”

    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拉外卖员进去,嘭,又把门关上。

    刹那间,啪啪的脆响,外卖员像是掉进太阳,身前身后全是耀眼的光。

    隔着门那群人还在叫:“章老师,说两句吧。你真的咨询过黄宇吗?momo是不是因为你才离开最小公倍数?”

    “六六!你是六六吗?你和章老师什么关系?请问你们的孩子是叫章六九吗?三胎的名字是不是叫章五十四?”

    “章老师,我是《西门日报》的记者西门月,请问你被阳光心理开除是不是因为学术做假?还有,能让我进去上个厕所吗?我真的尿急。”

    “章老师!你叫的外卖是不是楼下东大门的小屋披萨,7寸缤纷水果,我也超爱吃的!”

    “呸!什么烂问题。一点专业性都没有。章老师你好我是《南大街独立日报》记者郭超凡请问你对央行1月23日开展的2019年一季度定向中期借贷便利操作是怎么看的?”

第三百九十章 大爱孤儿院

    只不过开门关门的一隙,就生生劈进来几十个问题。

    六六接过披萨,视网膜上还烧灼着闪光灯的余热。

    外卖员被这大场面唬住了,呆了会儿,才说:“请给个好评,谢谢。”转头要走,六六叫住他,“等一会儿。”

    外卖员问:“有垃圾要扔?”

    “不,稍等一下,喝口水吧。”六六端来一杯水。

    一分钟后,门开了,外卖员出来,门关上。

    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光和声音。

    闪光灯卡卡地劈下,记者们又一个个哭丧般扯嗓子吼:“章老师!六六!这次赌约你们有几分把握能赢?在大爱孤儿院举行婚礼和赌约见证仪式有什么特别用意吗?你们有谁是孤儿吗?”

    “章六九!章六九的妹妹或者弟弟叫章五十四吗?还是说叫章十五?请回答。”

    “章老师你好,我是《南大街独立日报》记者郭超凡请问你对央行”

    六六爆发了,隔着门冲外面喊:“孤儿你妈!六你妈!日报你”

    章本硕捂住六六的嘴,把她拉回座位上,冷静、冷静,看着我的眼睛,你想到什么?

    “泻药!等泻药到了,我要他们小肠打结、大肠抽搐、括约肌痉挛!”六六狠狠咬了一口披萨,先治自己的饿病。

    “别、千万别冲动!”章本硕苦劝,他都快闻到臭味了。

    门外的记者沉默了一会儿,爆发出小声的欢呼,素材!有素材了!

    当下各自埋头打字,临场写稿。

    《惊!知名咨询师老婆竟是孤儿她妈!》

    《六六疑因章老师与某年轻男子的感情纠葛爆粗口》

    《南大街独立日报震撼发布:章老师拒绝回应央行定向中期借贷便利操作的问题,黑幕重重!》

    众记者打字抽筋,文思尿崩,又一个外卖员说让让,挤进来。

    门开了又关,里面有人把外卖员拉进去,过了一会儿又放出来。

    如此反复,来了五个、还是七个外卖员,记不清了。

    看来章老师已经做好长期做战的准备,开始储存粮食。

    西门月眼珠子开始转,要不要装成送外卖的混进去?

    不过听刚才六六的口气,贸然进去,怕是有生命危险。

    西门月和郭超凡的眼神对上,两人认识,又是同行,目光一撞,西门月的先短了,郭超凡的马上散开,各看各处,却都知道对方也有同样的心思。

    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西门月悄悄往后撤,郭超凡也一点点向后挪。

    这时门又开了,先后走出两个外卖员,低着头,提着盒子,穿着一蓝一黄的外卖服,戴着头盔往外走。

    前后来了这么多外卖员,众人早生出默契,斜着膀子腾出点空间,两个外卖员往外走,不坐电梯,直接从楼梯间下去。

    郭超凡看那穿黄色外卖服的人身材娇小,头盔都吃不住头,晃当当歪着,好像是个女人,想之前有女的外卖员过来吗?

    要再看一眼,被人群挡住,只瞅着那一抹蓝黄消失不见。

    他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往外挤,差点要大叫出来,那是六六和章本硕!

    他们假扮成外卖员逃走了!

    难怪之前叫了那么多外卖,还特意把外卖员拉进屋子里再出来,就是让他们麻痹大意,到最后都懒得记来了几个外卖员。

    郭超凡急着出去,动作大了些,撞到别人,有人不乐意了,膀子一横,“挤什么挤?”

    郭超凡也不说话,默不做声往外钻,踩脚趾、捏屁股、袭胸、偷裆,炒沸一圈记者,趁乱往外狂奔。

    边上都是记者,职业敏感度摆在这,他又是知名八卦报纸首席记者,受人关注,好几个人都只盯着他去向,他去哪,就跟着去哪。

    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拿到独家消息。

    郭超凡一口气跑到楼下,极目望去,哪有那一蓝一黄的身影,正看着,边上响起一人的声音:“超凡,你在找谁?”

    郭超凡回头,是西门月。

    “尿急。找厕所。你呢?”郭超凡说。

    “我尿频。一样。”西门月喘着气说。

    两人站在一起喘了会气,都是喉咙响。

    郭超凡往外走几步,西门月跟上。

    郭超凡问:“一起?”

    西门月答:“一起。”

    郭超凡长叹一声:“好吧。你看这是什么?”

    郭超凡攥紧拳头伸到西门月鼻子前,西门月问:“什么?”

    “拳头。”

    郭超凡一拳往西门月鼻子上打,西门月仰头往后跳开,笑出声:“小孩子把戏嗷!”

    郭超凡一脚正中西门月裆部,西门月抱蛋长嚎,郭超凡转身跑开。

    做梦!我是有线索,不过凭什么分给你!

    章本硕和六六走到楼下,上了出租车,六六摘下头盔,竟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把泻药掺披萨里扔出去。

    “去哪?”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两人的装束,肃然起敬,打的送外卖,土豪啊!

    “大爱孤儿院。”章本硕说。

    六六看向章本硕,低声问:“你去那干吗?”

    “见张一帆。”

    六六没说话,靠在椅背上,整理带出来的东西,两盒披萨,两杯可乐,还有一盒强力泻药,良久,才说:“你该不会真想杀人灭口吧?”

    章本硕无语,“我是那种人吗?和他聊聊而已。”

    “真的只是聊聊?”六六不太相信,一边打开泻药瓶盖闻了闻。

    章本硕看向窗外,入夜了,窗外的路灯拉成黄色的线,和杂乱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在夜幕的底色上洇开,他说:“对,聊聊人生。”

    张一帆一直看到晚上,才把“老王的大黄瓜”里的内容全部看完。

    那里都是关于大黄的记录,大黄和王垒孙女一起玩的视频,大黄玩逗猫棒,王垒抱着大黄在办公室休息,大黄去做绝育……

    然而他却在里面找到了拼接所有线索的粘合剂,不仅如此,小周从邓秀兰家里偷的照片也寄到了。

    他一张张照片翻过来,对比表情,解读肢体语言,从早忙到晚,终于还原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是完整的没有扭曲过的真相。

    接下来,只等章老师那边确认了。

    张一帆在老王的大黄瓜最后一条更新的微博下评论:章老师,我知道你在看这条微博,能见个面吗?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私信:大爱孤儿院,晚上7点整,门口见。

第三百九十一章 烟花

    大爱孤儿院,6点55分。

    张一帆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他已经来了半个小时,把该看的都看了一遍。

    孤儿院门口挂的牌子是:大爱儿童福利院。

    门关了,里面的房间还亮着灯,不时有孩子的笑声传出来。

    院子里还有人走来走去,搬运什么重物,听对话,好像在准备什么活动。

    再过两天,黄宇的婚礼就要在这举行,现在开始准备也很正常。

    张一帆已经把思路理清,他确信就算有些细节对不上,不过整件事的大框架是没错的。

    难怪章老师和王垒不肯说出来,这种事确实不能说。

    来时路上,张一帆也看到了网上的热帖,章本硕暴红,奇怪的是目前还没有文章提到他。

    当然,这可能跟黄宇、黄中发吸引走大部分的热点有关,黄中发在广告里也没提到张一帆参与赌约的事。

    但这只是黄中发的疏漏吗?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心想报复章本硕?

    黄中发大发广告,买热搜上榜,彻底打乱了张一帆的计划,原本想着暗地里解决这件事,只是借用一下黄中发的资源,没想到黄中发直接推翻棋局,重开一局,果然这种人物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之前看轻黄中发了。

    不过,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关键的证据都在自己这边。黄中发热炒媒体造势,固然给章本硕很大压力,可另一方面,这么多媒体和群众关注下,要是想随随便便构陷一个材料出来陷害章老师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保护好手里的证据,甚至假装没找到就行了。

    其实张一帆在联系章老师之前,先找的王垒,他通过吴丽问王垒在哪,想先跟王垒摊牌,一切的根源在王垒身上,一切的憎恨、误会、痛苦也源自王垒。

    正如他相信章老师一样,他也同样相信王垒,他希望王垒能跟他说这件事是有苦衷的。

    可是吴丽说王垒出去旅游了,联系不上。

    最终王垒还是选择了逃避吗?

    张一帆仰头看星星,吐出一口寒气,白白的散开,溶进黑里,有点冷,星星也冻得哆嗦。

    “一帆。你到了。”一个穿着蓝色外卖服,戴着头盔的人过来。

    张一帆眨眨眼,先听出声音来,“章老师?”

    那人摘下头盔,笑了下:“找我的人太多,伪装一下。”

    张一帆看到章本硕的笑,呆了会,也跟着笑:“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是要伪装一下。”

    随即沉了脸,严肃道:“章老师,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黄中发是要彻底搞垮你。你准备怎么应对?”

    章本硕说:“没怎么准备。”

    张一帆看章本硕这副颓丧样,就很生气:“王垒这样对你,你还为他考虑?”

    “你知道了?”章本硕说。

    “对,我全知道了。论文造假,18cm改成7cm,审稿人陈秀梅,大黄的死,还有孤儿院的照片,我都找到了。章老师,王垒做了这么过份的事,就算以前他对你再好,也不能这么一味容忍下去啊!”

    “我没忍,而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听听。”章本硕的眼闪起来,有那么一瞬,张一帆似是把它和天上的星星搞混。

    张一帆吸气,肋骨一根根地动,他拿出一张照片,给章本硕看:“这是孤儿院活动时的照片对吧?”

    章本硕看着照片,目光刺上去,似是穿越一道时光门回到过去,再也收不回来,身子微微一晃,没说什么,只是嘴唇抿薄了,像刀。

    照片上王垒和章本硕并肩站着,看向孤儿院的楼顶,那里一天的黑烟,下细上圆,平铺开来,里面裹着暗红的火舌,那热气似乎还留着,烘得张一帆的手指吃烫,上下抖动。

    张一帆指着王垒说:“这张照片是邓秀兰趁你们不注意时拍的。我问过孤儿院院长,说是六一儿童节表演,最后的烟花火星落在楼顶的被子上,引起大火,还好人没事,当时楼顶只有两个身体不舒服,在睡觉的小女孩,凑巧你和王垒都在顶楼,一人抱一个女孩,跑下楼,王垒还受了伤。当时因为这件事,还上了新闻。”

    章本硕静静地听,像块铁。

    张一帆接着说:“王垒下巴受了伤,去阳光男科医院烧伤整形科,手术很成功,杨院长还说刘一刀发了篇论文,就是专门说这事的。章老师,还要我说下去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玩这个游戏了,要不是有黄中发介入,我要有意去找,这些证据你根本毁不掉,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天的事不知造成多少连锁反应,有些还都上过新闻,或是出过论文,你根本瞒不住任何一个有心人。”

    章本硕还是没反应。

    这时路边有几个人走过,瞅了他们几眼。

    张一帆等了一会儿,人走了,又掏出一张照片,两张并在一起说:“王垒那天穿得是宽松的裤子,应该是刚割完,还在恢复期对吧?你看看,这两张照片,着火前,着火后,都是王垒,有什么区别?”

    章本硕沉默了一会儿,说:“血。”

    张一帆笑了,他终于成功地在章本硕这块顽铁上凿出火星,“对,就是血,着火后,王垒弓着身子,裤子上有血迹。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会以为是救孩子出火场时嗑碰到的伤。可是我知道王垒5月31号刚做过手术,那里非常敏感,稍大的动作都会出血。”

    “你以为我会接着说王垒出血的事吗?不,无关紧要,做了手术,又参与活动,肯定会出血,我更感兴趣的是当时王垒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顶楼上。孤儿院的儿童节活动都在院子里举行,就是在室内的活动也都在一楼。顶楼是女孩们的寝室,你们为什么要上去?”

    “章老师,你不用回答,让我来说完整件事。”

    “我知道,你会说王垒的孙女也在上面,你们是去找孙女的,对吧?她叫什么名字?朵朵是吧?朵朵在,那大黄呢?朵朵的宠物橘猫大黄呢?”

    张一帆又掏出一把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朵朵,朵朵要么抱着大黄,要么是大黄抱着朵朵的腿。

    “朵朵和大黄形影不离,着火前大黄还在,着火后,大黄就没了。所以,大黄去哪了?”

    这个问题照例不用章本硕回答,张一帆乘着气势一口气说完:“王垒杀了大黄,是不是?趁着放烟花的时候。”

    嗖嘭!

    背后一声巨响,烟花点亮孤儿院顶上的夜空,燃了半天的云,那舒展游柔的云丝闪着光也假装混入,掺在一起,搅落满天星。

    章本硕和张一帆一起抬头去看。

    “哇!好漂亮!”

    “星星生小星星了!”

    “我要许愿!让星星也有妈妈。”

    孩子们趴在窗口,大声喊给烟花听。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知道你那年夏天做了什么

    随着嘶嘶的哨音,火扭成一团,忽地散开,圈成伞状转着落下,愈落愈大,嗖的一声,地面振动,连带着夜空也颤起来,又是一蓬火带着千万火星追上去,撞在一起,翻个筋斗,四散开去,化出一片花样颜色。

    大的飞,小的坠,云线一条油路燃起,直刺夜幕深处,勾连几回,如拨火的铁勾捅出一灰的火星,炸开,红云生出漩涡,烫脚般蒸着带颜色的线,四处乱抛。

    孩子们看花了眼,眼神在星光烟火中迷了路,失了魂,徜徉在天上,一阵风西,一簇火东,沾不着地,轻飘飘地俯瞰大地,万家灯火,要去寻些熟悉的脸面来,叫他们一起来看烟花。

    身子一沉,猛地一回头,却全是挤在窗口仰天看到发愣的小脸蛋,这才回了魂,继续抬头看天上那乱舞的星,起的火,烧着的云,睡不着的夜。

    嘭嘭几声巨响,院子里腾起黑烟,追着天上的火,飞到一半,又飘下来,撕裂、断开,再升起,再落下。

    张一帆和章本硕回过头,对准视线,脸上忽明忽暗,耳边尽是烟花的爆响和孩子们的叫声。

    张一帆的脸如烫伤了般,红红一片,烟花灭了,光熄了,也是一样。

    他趁着烟花的间隙说:“王垒杀了大黄,大黄天天和朵朵在一起,他找不到机会,就趁朵朵看烟花的时候,杀了大黄,对不对?”

    又一个烟花炸开,巨响、亮光、孩子们的欢呼声,冷清的马路上也聚了不少路人,抬头看天。

    章本硕的脸被烟花照得亮亮的,刃面般又宽又平,没有一丝情绪。

    然而张一帆知道了,他猜对了。

    沉默、没有情绪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空又暗了,张一帆说:“涉及到动物实验,都有严格的动物伦理实验要求,虐杀动物,这件事传出去,王垒的职业生涯就彻底毁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大黄?”

    “数据。为了数据。现代心理学的领域极其广泛,每一个细小分支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和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和主攻方向。章老师,你以前在阳光心理主攻的其实是心理学实验,对吧?可是为什么到第一章心理后,就没有做过一个实验,发过一篇论文呢?”

    “那件事让你伤透了心,王垒为了不让你重现实验结果,从根子断掉这个可能,杀了大黄。就算你日后用其他猫做出不一样的实验数据,做出那个18cm,王垒也大可以说是实验对象的不同。心理学实验的重现性本来就差,不像光学实验,理论上行不行,用数学模型算一下就知道,心理学面对的是复杂未知的心灵黑箱,不能重现,不代表数据做假,更何况,连实验猫都死了。”

    咚!

    大地震动,像流星砸下来,带着股焦味,天空白了一下,这一下格外的长,恍若白昼。

    连张一帆也停下来,看天。

    天上的烟花簇成横竖的形,拼在一起,在夜幕上烧出一段文字:章本硕,我知道你那年夏天做了什么。

    看烟花的路人叫起来,拿手机拍照,还有人端出专业的相机抓拍。

    足足过了十几秒,那段文字才缓缓褪去,倒是章本硕三个字坚持的时间特别长,像是黑夜向全城呼唤章本硕的名字。

    张一帆说:“章老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退了,可他们不放心,王垒也好,黄中发也好,他们都要你身败名裂,彻底发不出声音,才会放心。”

    “黄中发利用黄宇的婚礼造势,又放了那个烟花,现在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你还能退吗?往哪退?”

    “这些事就算我不说,迟早也会被挖出来。孤儿院的火灾,王垒救人的新闻,还有大黄消失后,朵朵就被王垒送去她国外父母那里读书,包括那篇论文,别人动动手指都查得到。甚至王垒烧伤后,刘一刀写的那篇论文《去细胞异体真皮与自体皮片复合移植的临床研究》影响力都不小。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往那方面想。要是黄中发或是王垒开个口子呢?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大动作,只要放出点论文做假的消息,媒体跟着一拥而上,就能轻而易举地抹黑你,说你数据作假,又杀了大黄,毁灭证据。”

    “但我们还有机会,章老师,只要你配合,就算他们能量再大,也污蔑不了你。”

    “怎么做?”

    “提前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事实。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大的波澜和反攻,但证据不会说谎,真理越辩越明。大家会明白谁是幕后黑手,谁是凭良心做人。”

    章本硕低头思考。

    这时烟花试运行结束,院子里的工作人员收拾设备,还有负责人喊注意火患,最后再检查一遍。

    院外的路人聊了会天,分享了一波照片,也各自散了,只有几个人还留着,对着夜空拍照,似要趁着烟花的余温拍几张美照。

    “光有物证还不够,我已经和大家都谈好了,发布会上会有人站出来帮我们做证。”张一帆看章本硕似有所松动,又加了个砝码。

    “谁?”

    “邓秀兰,她可以做证大黄的事,杨院长,刘一刀他们可以作证烧伤的事,还有陈秀梅,我请了中间人,邀她回国。”

    “我有个问题。”章本硕问。

    “你说。”张一帆盯着章本硕的瞳仁,钓住不放,一放,章本硕就甩甩手游开似的。

    “就算这些都是真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章本硕很认真地问,那瞳仁里泼剌跳出一尾大鱼,张开巨口噬咬,咬下张一帆心头一角。

    张一帆说:“我想帮你啊。”

    章本硕说:“你还没听明白,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求你帮我了吗?我就是不想你来帮我呢?你凭什么觉得你是在帮我?而不是害我?”

    一连串的反问问懵了张一帆,他没听出章本硕的怒意,倒像是真的在请教他问题一样。

    对啊,他为什么这么积极地想帮章本硕,两人是什么关系?朋友?敌人?惺惺相惜?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明确,像烟花,转瞬即逝。

    “以前高树在做夫妻咨询,有段时间很苦恼,去找王老师,王老师说他正在利用他的病人来治疗自己,不适合做咨询,叫他先休息一阵。这件事你知道吧?”章本硕问。

    张一帆点头。

    “咨询技术有很多种,但人的本质是孤独的,真正意义上能洞察、了解、沟通的对象只有自己,咨询也是把自己当成一面镜子,反照来访者的情绪、思维模式,当我们沉浸在来访者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实际上是想通过治疗来访者来治疗自己的伤痛,这会扭曲镜子的影象,给来访者和你自己造成伤害。你自己也是咨询师,这些道理你应该懂的,是不是?”

    张一帆整个人沉下去,像烟花繁尽后的夜空,黑乎乎,冷冰冰。

    章本硕说:“你真的只是想帮我?”

    张一帆的眼睛绷得极紧,撑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松开,说:“章老师,我想帮我自己。”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不知道啊

    每个咨询师第一个咨询的来访者都是自己。

    张一帆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章本硕的秘密特别感兴趣。

    因为章本硕和王垒的关系太像他和他爸张萧了。

    不像章本硕和王垒这样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可也差不多。

    小时候张一帆和张萧的关系不错,他骑在张萧头上拿鼓槌敲头的照片还一直留在他手机里。

    虽然基本上不看,但换手机的时候都会拷过去。

    长大了,父子不像小时候打闹,可也不错,没什么矛盾。

    那时张一帆以为他跟爸爸会一直这样下去,爸爸是老师,也是朋友,有些话不会跟他说,可真要问起,也不会隐瞒。

    直到他读了大学,法学专业,一年后,他不喜欢,旁听了他们法学院的一名心理学教授的课,这名教授是个传奇人物,法学专家出身,却因患上慢性精神分裂,被医生诊断为只能在看护情况下做低智力工作。

    教授没听医生的话,自学了心理学,靠着家人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治愈”了自己的慢性精神分裂,用他的话说,更像是学会了和另一个人格妥协、共存。

    张一帆听完那堂课,就彻底迷上了心理学。

    他旁听了所有的心理专业的课程,向学校的老师咨询了自己转专业的条件和要求,然后兴冲冲地去跟张萧说。

    张萧说:“好,我支持你。你只管去学。”

    张萧就像任何一个开明的父亲,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另一个年轻版本的自己,更高大、更英俊、更精力充沛。

    “爸,我说的是我要转到心理系,我不读法学,不想当律师。”张一帆从父亲这里学来的就是严格定义术语,明确表达自身意见。

    张萧没说什么,只是手动了一下,张一帆差点以为张萧要打自己。

    张萧没拒绝,也没赞成,只是表示转心理专业,大学学费要张一帆自己出。

    张一帆说可以。然后两人再没说过话。

    张一帆自己打工赚钱,拿到心理专业学位,然后来到阳光心理。

    他和张萧也和以前一样,偶尔通通话,休假时聚一聚,然后就没了。

    和老爸单独相处变得无法忍受,他不知该跟老爸聊什么。

    聊工作?

    张萧对咨询工作没兴趣,在他眼里,那群心理咨询师是只会点头听你说话,然后开几个药让你回家睡上一觉的行走白大褂。

    他爸还坚持认为张一帆是在浪费他的天赋和张萧早就给他搭建好的人脉圈子。

    张一帆本可以更成功,而不是听些小市民家长里短的唠叨,安慰些意志薄弱、神经错乱的患者。

    张一帆知道爸爸不喜欢他的选择,可最后还是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不满,算是对儿子的支持或者妥协吧。

    他想弥补和爸爸的那条裂隙,至少能自然一点,不用每次见面,两个人都要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尴尬的像一年见一次的房东和长租租客。

    不对,房东和租客的关系都要比他们父子融洽点。

    张一帆自己就是心理咨询师,他知道如何剖析自己,分析纠结的意象,给出具体的建议。

    他渴望父子关系恢复如初,渴望孩提时代,骑在父亲头上时父亲的笑容。

    当年造成隔阂的原因已经消失,但是父子俩冷漠的交流方式却固定下来,两个人都不知如何踏出第一步。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先向父亲传递和好的信号,可是到了这一步,张一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每次通电话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我爱你,爸爸”吧。

    那样张萧一定会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叫他赶紧去做督导,天天接触负能量,自己也精神错乱了。

    到底该怎么做呢?

    “章老师,我”张一帆刚说一半,一个人插进来,说:“聊这么久,饿了吧?吃点东西再聊。”

    一个穿黄衣服外卖服的人过来,提着一个盒子,打开,披萨的香味散出,勾到了张一帆的馋虫,他是饿了。

    张一帆看看六六,又看看章老师。

    盒子里的披萨只剩下两份,章本硕看看六六,六六笑眯眯,章本硕手左右犹豫了一下,拿了左边那份,张一帆拿了右边那份。

    六六还端上可乐,章本硕说不用了,张一帆嘴里塞得满满的,说声谢谢,挑了一杯喝。

    之前都是他在讲话,口早干了。

    两人吃完披萨,张一帆喝了一半可乐,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在孤儿院前晃来晃去。

    章本硕拿过六六手里的头盔,戴头上,张一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都是记者。

    后天黄宇大婚就在孤儿院举行,黄宇婚礼谢绝一切媒体采访,可提前过来踩点总没人禁止吧。

    这些记者都是过来找素材的。

    张一帆想是不是要换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继续聊。

    咕咕咕

    张一帆咳了几声,假装呛到可乐,脸都红了。

    可能是喝冰可乐喝得太快,肠子响了。

    “章老师,我”张一帆轻声说,话到舌尖,牙齿紧咬着不放,手按肚子上,鼻子下湿湿的,已全是汗。

    肠子绞在一起,像是顽童拿来拔河甩鞭,身子不动还好,一动,就是呼吸稍用力,那痛感就从肠子一头电到另一头。

    “这附近哪里有厕所?”张一帆半弯着腰问,眼睛都细了。

    “那里。小路口往左拐。”章本硕说。

    张一帆把喝剩一半的可乐递给六六,先碎步走过去,再两腿拐着跑,像裤子脱一半掉脚踝上箍着脚似的。

    章本硕和六六一起目送张一帆像企鹅一样小步跑开。

    “你给他下了泻药?”章本硕问。

    六六嗯了一声,又挥舞着拳头,凶起一眼的光,“都是他,要不是他坚持要查你的秘密,哪会搞出这么多事!”

    最可恶的还是逼她从家里逃出来,虽然在外面看了一场不错的烟花表演,可平常这个点,她早就美美的一个人在家冲杯热牛奶,捧着一边喝,一边和纸人、蜘蛛一起看电影,多温馨。

    章本硕笑了,他问六六:“我的秘密你就不想知道?”

    六六说:“想啊。可你不想说,我又不能强迫你。每个人都有秘密的。”

    章本硕说:“你有吗?”

    六六想了想,说:“有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路上突然跑来两个人,追追打打。

    章本硕看了几眼,就收回来,问六六:“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挑左边那块披萨?”

    六六瞥了章本硕一眼,“我不知道啊。”

    咕咕咕

    章本硕的肠子叫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有味道的督导

    章本硕抓过披萨盒里的纸巾往厕所冲。

    六六这直线条!两片披萨她全都放了泻药!

    够狠!

    章本硕冲进厕所,里面就三个坑位,他推第一扇门,门没动,“有人!”张一帆喊,跟着噼哩啪啦地响,肠子炸了似的。

    六六这是掺了多少泻药进去!太不人道了!

    还好没喝可乐,听这声响,张一帆不蹲上一宿是好不了了。

    章本硕又推隔壁的门,闻到那味,薰得往里走,直接进了最里面那间。

    他蹲下,脱掉蓝色外卖服,还戴着头盔,开始解放自己。

    小小的公共厕所里响起了二重奏,张一帆主,章本硕副。

    一个唢呐,一个笛子。

    一曲奏罢,张一帆和章本硕同时喘口气,风暴再次来袭。

    泻药太强,挡不住。

    张一帆歇一会儿,一曲唢呐大奏《百鸟朝凤》、《高山流水》再起。

    章本硕正在努力清空存货,张一帆说话了。

    “章老师,你能给我做次督导吗?”

    张一帆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糟糕的地点,糟糕的气味,但是隔着门,只听到声音,双方生理上又经历着同样的痛苦,这是一种奇妙的咨询空间,就像犯人去教堂的忏悔间里向神父忏悔一样。

    “嗯啊,可以。督导什么?”章本硕说。

    “父子关系。”张一帆说。

    张一帆说了自己的情况,也做了一番剖析,最后的结论是他知道一切技巧和原理,可是面对老爸时,都施展不出来。

    医者不自医,这个问题目前看来无解。

    这是个大问题,也是个小问题。

    他和张萧在旁人看来,只是对关系淡漠的父子,可他不这样想,他觉得是自己在回避什么,厌恶着什么。

    现在这种状态,让他极易移情到与他父子关系模式类似的案件上,就像章本硕与王垒之间的事。

    “章老师,你怎么看?”张一帆像感冒了去看医生,没等医生开口,就讲解了自己的病情,连带开什么药都说了一遍,最后等医生说话似的。

    “我们做场心理剧吧。”章本硕说。

    “好的。你是要我跳出咨询师这个角色,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是吧?”张一帆表示理解,心中一动,想起章老师之前送自己骨灰盒时,还附带了殡仪馆的案例文件,那里面就是心理剧咨询的典型。

    章老师该不会是那个时候起,就预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厕所里让他督导吧?

    “你扮演我,我扮演你。你来给我做督导,怎么样?”章本硕说。

    张一帆一愣,一般情况下,不是章老师扮演张萧的角色,然后引导他的情绪迸发,观察他的思维逻辑和固化行为模式,剖析其潜意识动机吗?

    不过他相信章老师的实力和判断,说:“可以。”

    “好,那就开始吧。”章本硕说。

    “等、等一下。章老师”张一帆的声音纠结起来,像肠子打结,一口气打结打到嗓子眼。

    噗噗噗噗丝。

    章本硕捂住鼻子,又想塞上耳朵,真是场有味道的督导啊!

    “好了,章老师。”张一帆说。

    孤儿院马路上,西门月揪住郭超凡,郭超凡并起剑指刺西门月眼,撩阴脚再出,西门月吃过教训,双腿夹紧侧身避过,死不撒手。

    “快说,来孤儿院干什么?白踢我一脚就走?信不信我去验伤,告你故意伤害?”西门月飙车一路追过来,吊着郭超凡不放,他知道郭超凡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家伙的职业嗅觉堪比杜宾犬,一定发现了什么。

    郭超凡恨不得咬西门月一口,他搜集材料时,偶然发现孤儿院发生过火灾,章本硕当时也在现场,而黄宇的婚礼、黄中发的赌约都放到孤儿院里举行,直觉地判定这个地方是个关键,章本硕从家里逃走,多半会到这里来,他过来碰碰运气。

    结果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穿蓝色外卖服,戴着头盔的人跑进巷子里,另一个穿黄色外卖服的女人还端着两个杯子站在孤儿院门口。

    这不就是六六和章本硕?

    他刚要去追章本硕,就被后面赶来的西门月抓住。

    郭超凡快要气炸,吼:“人都快跑”

    说到一半,看西门月揪住他不放,明明能看到后面的六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醒悟西门月还没察觉章本硕两人假扮成外卖员偷跑的事。

    他犹豫一下,要不要跟西门月这个寄生虫说,不说,西门月耍无赖招数缠住他不放就好,说了,自己的独家新闻就没了。

    两人缠斗着,边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好几个人假装散步数蚂蚁,思考小学奥数题,和给空气打电话,实际上都在偷看郭超凡二人,耳朵都快竖成大白兔。

    西门月、郭超凡打着打着,力度小下来,两人挨着走到角落里,各自冷静下来。

    同行!

    发现孤儿院线索的不只郭超凡一人,而且就算不是为了章本硕赌约的事,单单黄宇后天大婚,就足以吸引一大批媒体过来。

    这条马路上,又没商店,也没公园,只有一条长长的臭水沟,这群人当然不是吃完饭后闲着没事干的普通市民,都是记者!

    郭超凡先对西门月使个眼色,西门月改揪为搂,搭着郭超凡的肩膀看星星,还指着两颗大星星,说那叫水星,那叫火星,合起来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水火二重天。

    郭超凡说瞎扯,继续瞎扯,那是路灯!

    两人勾肩搭背乱聊一阵,背上那怀疑的目光渐渐少了,伪装成路人的记者也各自散去,继续潜伏。

    “说吧,你想怎样?”郭超凡说。

    “在一起,不分开,合作。”西门月说。

    “合个屁!你有啥?合作?”郭超凡骂他,脸上却堆起笑。

    “合作了,我就不拖你后腿。”西门月无赖到底。

    郭超凡要是手里有刀,真想划烂他这张笑脸。

    郭超凡用眼角瞄一下边上的六六,想到好办法,把相对价值较小的六六推给西门月,自己去找章本硕。

    章本硕跑走,六六还在原地,章本硕肯定没有跑远,就在附近。

    “好吧。不过采访过来的信息要平分,还有,要迟半个小时后再发稿。”郭超凡假装投降。

    “迟15分钟。”西门月讨价还价。

    “半小时,要么一拍两散,没得谈。”郭超凡佯怒,甩开西门月的手。

    西门月说好,两人握了一下手。

    “你的消息呢?”西门月问,搓着手,活像准备进餐的绿头苍蝇。

    郭超凡正要说话,一个人在背后说:“你们好,我是六六,你们是记者吧?”

    郭超凡二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六六穿着黄色外卖服捧着两杯可乐,眼睛笑成月牙。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起上

    “是是是是。”西门月先说。

    郭超凡还没反应过来。这女人之前还孤儿你妈六你妈的骂,怎么主动暴露身份了?

    “我性子急了点,之前是我不对,出口伤人,那,请你们喝可乐,算赔礼道歉。”六六端上可乐,连吸管都插好了。

    西门月赶忙接过可乐,喝了一口,一边打量六六,那黄色的外卖服看得分外眼熟,原来如此!

    她们扮成外卖员逃出来。

    这就是你的消息吗?

    西门月看了郭超凡一眼,心里乐开花。

    他要先采访六六。

    “请问章本硕去哪了?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晚了来孤儿院做什么?是准备后天黄宇的婚礼,还是那个赌约?烟花上的字你看到了吗?章本硕那年夏天到底做了什么?”西门月说完,盯着六六,手机已打开录音。

    “喝完可乐,表示你们接受了我的道歉,我再回答你们的问题,否则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六六扑闪着长睫毛,大眼睛里有倒不完的歉疚,愣生生把西门月、郭超凡看脸红了。

    西门月打开塑料盖,一饮而尽,郭超凡也跟着喝完。

    两人同时下了决定,采访完的稿子里要把六六写成天仙般的人物!

    多么晶莹剔透的心啊!

    “请问你和章本硕是什么关系呢?听说他为了追求你,买房买到你隔壁,你当初是为了故意考验他,才买在凶宅隔壁吗?”西门月问。

    “对不起,让我先问。”郭超凡鄙视西门月的不专业,采访关键人物,问的问题却如此粗糙低俗,看我的。

    “六六小姐,请问你对章老师拒不回应央行定向中期借贷便利操作这一问题有什么看法?章老师是否在委婉地表达他的不满?”郭超凡问。

    “啊!”六六叫了一声。

    西门月、郭超凡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加了点泻药到可乐里,手滑了。”六六说,吹吹手汗。

    咕咕咕噜、咕咕噜噜、咕噜噜噜……

    气泡音越来越多。

    西门月对视郭超凡。两个肚子一起唱歌。

    西门月:“我……想大”

    郭超凡捂住西门月的嘴,像要非礼西门月一样,他也想,很想、非常想、爆炸想,现在连那个词听都听不得,一听真要炸出来,肠子一根直到底,就跟滑滑梯似的。

    “要大快去大,厕所在那边。”六六指着远处的马路口说。

    西门月拉着郭超凡的手不放,一起跑到马路口找厕所。

    郭超凡说放开,西门月说不放,放了你肯定跑。我上厕所慢。

    郭超凡说你慢关我屁事!放手!

    西门月:“大爷,请问厕所在哪?”

    大爷一指他们跑来的方向,“那。过了孤儿院门口,第二个巷子口拐进去就是了。”

    西门月和郭超凡一起回头看,屁股快撑不住了,两人眼里呛出怒火:什么晶莹剔透的心!这女人太坏了!

    两人又一起夹紧屁股,十指交扣往回冲。

    肠子滑得留不住东西,全靠括约肌缩到针尖大小死撑。

    括约肌喊:撑不住啦!

    肠子喊:杀出去!

    西门月和郭超凡全靠紧握的两只手给对方坚持下去的信念。

    两人企鹅一样拐腿小跑,又跑回孤儿院门口,理都不理六六。

    六六还一脸歉疚,冲他们喊:“对不起,指错路了!你们还好吧?”

    西门月紧咬牙关,怕一开口,上下失守。

    郭超凡的肠子已和括约肌战得隆隆直响,没力气说话。

    两人看到公共厕所的牌子,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饿极了吃掉南瓜马车一样,冲进去,三个坑位。

    噗噗、啪啪,听动静有两个人。

    西门月去推门,最外面、最里面都有人,只有中间的空着。

    最里面的人突然说话:“章老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爸才会笑?像小时候那样。”

    最外面的人说:“能说说为什么想让你爸笑呢?”

    西门月和郭超凡二人顿时呆住,目光撞到一起,差点同时失禁。

    章、章老师?

    两人同时看向最外面的隔间,章老师在里面上大号?

    西门月和郭超凡都是业内顶级的娱乐八卦记者,一个《西门日报》顶梁柱、一个《南大街独立日报》骨灰级元老,文思汹涌,才情盎然。

    瞬间十几个标题炸出,肉眼可见的流量侧漏,点赞狂欢。

    《全世界一百亿人疯传!章老师竟在这里咨询!》

    《看完菊花湿湿的,章本硕风靡演艺圈咨询导师之秘大揭晓!》

    《接下来的画面让我震惊了,章老师他竟然》

    《别再这样上厕所了,99%的人都不知道的咨询小秘密》

    ……

    姓章的人很多,叫老师的人也很多,可是在孤儿院边上上厕所,还不忘给人咨询的章老师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章心理的章本硕!

    西门月心中狂吼: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在上厕所。

    郭超凡:古有潘金莲开窗砸到西门庆、今有郭超凡入厕偶遇章本硕。缘粪啊!

    然后两处念头汇到一处,肠子鸣响,咕噜噜噜、咣当当当……

    变成:等我拉完再说。

    西门月、郭超凡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坑。

    两人挤在门口,笑意被两边的臭气一薰,又化成凛冽杀意。

    “我先。”

    “我先。”

    郭超凡、西门月手拉手,站在门口,对着仅剩的中间坑位发呆,思索一个终极问题:两个人怎么蹲一个坑?

    西门月想:早点拉完,出去堵住章老师,独家新闻,一炮而红,走上记者巅峰。

    郭超凡想:早点拉完,把西门月锁里面,拉走章老师,独家新闻,一炮而红,走上记者巅峰。

    两人对视一眼,拼命往里挤,膀子架膀子,肠子叫肠子。

    “你们不要再打啦!”括约肌们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军,淋湿了每一条褶皱,发出绝望的悲鸣。

    然而外面的身体在撞击,内脏在晃动,肠子在跳舞,嘭哒哒、嘭哒哒、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郭超凡的瞳孔和括约肌同时放大,西门月还在天堂和地狱间摇摆。

    两人都到了极限,同时住手,思索和平共蹲的可能。

    “先放手。”郭超凡说。

    “不放。”西门月说。

    “我让给你先上。”郭超凡眼里削出薄泪,痛苦地笑。

    “屁!想拿拖把插门把手里,锁住我是吧?一起上!”西门月剥开郭超凡浮夸的表演,直击内心。

    “一起上?怎么上?我骑你头上拉吗?”郭超凡压低嗓子,指着那个窄坑,冲西门月怒吼,恨不得肠液倒流,喷他一嘴。

    “对,一起上。”西门月硬肛到底。

第三百九十六章 独家新闻

    “怎么上?”郭超凡问。

    “两个方案。”西门月拉过郭超凡的手,和自己的手前后搭在一起,手指微曲,架在手背上。

    “第一个,我俩同一方向前后蹲着,后面那人的手抱住前面那人的腰,窄坑长度够长,只要贴得够紧,容得下两个屁股。”西门月说。

    啊!!!

    郭超凡快疯了,括约肌一直在尖叫,这回连大脑也跟着一起叫。

    光想象那个画面,都受不了!不管他在前在后!

    “第二个?”郭超凡顺细了气,小声问,生怕大声惊到了肠子。

    “同样是一起蹲,不过是背对,一个面墙,一个面门,这个方案能有效地减少羞耻心,唯一的缺陷就是可能会挨得太近,那里会碰上。”西门月红了脸。

    “好,我要面门。”郭超凡当机立断,不能再拖了。

    “不,我要门。”西门月摇头。

    “石头剪刀布,谁赢谁门。”郭超凡说。

    “你有纸吗?”西门月问。

    郭超凡摇头。

    西门月掏出一张手掌长的纸巾,“我有。”

    郭超凡长嘘一声,不再说话,默默走到里面,面墙脱下裤子,蹲下。

    章老师和里面那人的对话一直持续着,说些父子关系之类的话题,偶尔响起几声噗丝丝,看来拉稀了,快到底。

    厕所里又加入一股新的声音和味道,就像刚才那一人四脚的脚步声,噗噗嘭嘭,两股绞成一股,格外和谐。

    明明是一个坑,为什么能砸出两道声音?

    章本硕想了想,看到积分就要见底,忙回正念头,说:“章老师,我明白了,身为咨询师,我善用精神分析法剖析自己,一再地告诉自己应该和父亲和解,否则在我的潜意识里,会不断地扩大父亲的心像,将他投射到自己的工作上去,不断寻求类似的案例关系,来治愈自己。我本以为这是一套完美的解释,只缺一套相应的行为适应,然而我错了。我只是用这套理论麻痹了自己,我并不需要治疗。事实上,我也并非病人。”

    这回张一帆没有接话,似乎还在消化章本硕的话,连拉稀的声音都停了。

    只剩下中间那个坑在响。

    章本硕用心理剧模式督导张一帆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想好了。

    像张一帆这种自己也精通咨询技术的咨询师,反而更难督导,长期学习、培训、工作中构建的思维体系会自发地解析外界信息,并替换成自己的理念,加以吸纳消化,然后再反哺出来。

    这种模式一旦成熟稳定,就是看似开放,实则封闭的环境。

    张一帆知道自己与父亲的沟通方式出了问题,也明白原因,也知道如何去改善,但落到执行那步时,却总是走不出去。

    要想在短时间内,击破张一帆构建的稳固体系,让他主动弥补父子关系是件不大可能的事。

    不过章本硕想到了他还有一个徽章一直没用过,就是狡猾的老实人徽章,咨询过宣慎后获得的。

    他看了下徽章下方的说明: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

    启用徽章后,狡猾的老实人吸在盾形徽章上,面目变化不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是章本硕见过的来访者的脸,自己的脸、邻居、朋友的脸……

    脸上浮现出一行光字: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

    系统的声音响起:请选择伪装目标。

    “任意目标吗?”

    “在宿主身上留下本章说的即可。”

    章本硕在手上找到张一帆的本章说,点进去,注视张一帆的头像。

    狡猾的老实人的面目渐趋稳定,眉眼描粗,是张一帆的脸。

    章本硕念头一动,就能轻松代入张一帆的角色,当然不是百分百的完全代入,毕竟伪装的根基是在张一帆的本章说上,还要靠章本硕的经验,将那些零散的心语集合成串,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

    不过佩戴徽章还要消耗积分,每秒100,现在章本硕只剩2000积分,只能坚持20秒。

    刚戴上一秒提了问题,章本硕就解除徽章,等张一帆回答完,再戴上。

    到最后,只有问到关键点时,才会戴上徽章。

    一轮督导完,省着抠着,积分只剩下300点。

    不过还好,张一帆扮演他的角色,似乎进入状态,回答的时间越来越长,屁股也不叫了,好像快想通了。

    郭超凡拉完了。

    西门月也拉完了,西门月在擦屁股。

    郭超凡整个人只差嵌进墙里当块砖了,为了让屁股不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但是西门月的纸巾还会搔到他。

    “擦好了没?给我留点。”郭超凡向后伸出手。

    “那,给你留点了。”西门月塞给他一点纸,自己站起来,提裤子,拉拉链,滋滋响,很得意。

    郭超凡看手里的纸,真是一点,比大拇指盖大一点,别说擦屁股了,就是给菊花当枕头都嫌小。

    “你”郭超凡扭头瞪西门月,屁股点头,差点栽坑里。

    “是啊,给你留‘点’纸了。不够,你不是还有内裤吗?”西门月整理一下衣服,带着一泻千里后的痛快,往外走。

    职业生涯第一次,他不再是郭超凡身后等着吃残肉冷肢的鬣狗,而是一头主动出击,捕捉猎物的狮子。

    然而,西门月停住了,还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隔壁就是章老师,他只要迈出一步,把门扛上,困住郭超凡,就可以独享头条新闻素材,可是他却停下来。

    因为郭超凡撅着屁股起来,脱了一只鞋,一只裤脚,然后脱了一脚的内裤,接着又穿回裤子、鞋,脱另外一只脚。

    郭超凡真要用内裤擦屁股?

    他要拍照,还是自拍的那种,和郭超凡的屁股合张影。

    郭超凡,你也有今天!

    西门月整个人快要膨胀到飞天了。

    章本硕、郭超凡,独家新闻,他爱的、他恨的、他想要的,别人不想要的,都在眼前。

    郭超凡拿着内裤,提起裤子,拉上拉链,转过身,两眼慢慢地眨,眼皮像剪刀的两片刃,卡察、卡察、剪出一眼的凶光。

    “你你”西门月惊呆了,“你不擦一下?”

    “擦,当然要擦!擦你一脸!”郭超凡扑上来,双手一抖,内裤吃饱了风胀开,套西门月头上。

    西门月眼前一黑,头上、脸上嘭嘭几下,骨头响,耳朵吵,鼻子嘴里湿热热的,又咸又腥,还没反应过来,下身一痛,蛋上加火腿,抽搐着倒下。

    郭超凡出门,拿拖把,扛门上,锁住西门月,然后站在最外面的坑外,整理一下衣物,忍着一屁股的冰凉腻湿,绽出一脸笑意,等着章老师出来。

    为了独家新闻,不擦屁股算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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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见本章说介绍:
我能看见人身上的本章说,我还是个心理咨询师,这是个完美的组合。但是我好像错了。我能看见本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本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