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墓园寻宝
再回到那个假设,章本硕想以游戏误导我的探查思路,如果为真的话,章本硕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这个赌局啊!
不单是暴露秘密,关掉第一章心理,不做心理咨询,还有吃蜘蛛的事,黄中发的突然介入,让这个局升级到不可控的地步。天知道他跟章本硕有什么仇,这个赌局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难道真的会有人受伤?
张一帆用力眨了眨眼,第一次生出后悔的心思,后悔来找黄中发。
不过这也坚定了他要继续查下去的念头,不仅要比章本硕快一步接近真相证据,更要比黄中发快,绝对不能让黄中发拿到。
“同意了?”黄中发倒是吃了一惊,随即冷笑,当初为了黄宇许诺的一百万,就敢背后阴我,这回又是两百万现金,又是阳光心理六成股份,章本硕就算明知有陷阱,也会不顾一切往下跳。
“同意,不过这个游戏需要一个中立的裁判。”章本硕说。
黄中发点点头,只是这种事又不能找公证,让双方都满意的中立裁判可不好找。
“我有个人选。”章本硕说。
“说吧。”黄中发说。
“黄宇。”
当黄宇接到老爸的电话时,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要当章老师和老爸游戏的裁判。
他看着面前的一张厚厚的a4纸,只想笑。
老爸坚称是场赌局,章老师则说是游戏。
最后还是章老师退了一步,以输了吃一千条油炸蜘蛛为条件,换来游戏的命名权。
名字就叫:松鹤墓园寻宝游戏。
因为黄宇正在录节目,不能到现场,双方签的是电子协议,各自存档保留。
黄宇这个裁判只用第七天到场,宣布一下输赢就好。
丁铃进了休息间,一边给黄宇化妆,一边问:“你就这么放心?”
“放心谁?”黄宇闭着眼,仰着脸,双手搂住丁铃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腿上。
丁铃用力拿粉饼拍黄宇的脸,啐了一口:“又不老实。”
黄宇搂得更紧了,说:“我只有不放心你,其他人我都放心。”
“章老师要输了,你真会执行那个赌约?让他关门,吃蜘蛛?”
黄宇的目光沉了一下,随即松开,笑道:“章老师怎么可能会输?”
青山安定医院顶层。
黄中发说:“明天是第一天,我还要在医院里休养,这件事就交给小周去办。”
张一帆问:“你不一起去吗?”
黄中发躺回病床上,打开电视,继续看蜘蛛侠:“不去。我赢定了。”
张一帆看看黄中发,想从他的表情上找点线索出来,为什么这么自信?甚至连松鹤墓园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说赢定了。
黄中发也有什么后手吗?
“好的,我和小周先坐飞机回去。再联系。”张一帆和小周一起走出病房。
黄中发看着电视里的蜘蛛侠慢慢倒挂下来,被女主摘掉半个面罩,和女主接吻,他的眼泪掉下来。
七天,只用再等七天就好了。
momo的不告而别,儿子的背叛,秘书的倒戈……
一切的痛苦和屈辱终将迎来宣泄的豁口。
在章本硕同意这个赌局的那一瞬开始,章本硕就已经输了。
什么秘密、什么论文作假、甚至是不是章本硕搞的鬼让他突然害怕蜘蛛的,黄中发都没兴趣。
在青山安定医院治疗的这段日子里,他的情绪先理智一步,跑到了前面,把仇敌的标签贴在章本硕脸上。
他只是要借这个赌局的巨大诱惑,勾引章本硕抱着期待进来,一天、两天、三天……
设计各种陷阱,抛出这样那样的烟雾弹,和张一帆、小周斗智斗勇,憧憬着赌局胜利后的巨大利益:阳光心理的六成股份和两百万现金。
等到最后结果揭晓的那一刻,不管输赢,黄中发都会照既定的目标做下去。
找到秘密,公开,让章本硕身败名裂。
找不到,或者秘密无关痛痒,那就生造一个,把章本硕和第一章心理搞臭,让他做不了咨询师。
然后,就是压倒式的禁闭,拷打,让章本硕主动吐露他那神秘的快速咨询能力,还有疑似操控人心的本领是哪里来的。
说或不说都无关紧要。
是不是章本硕让他怕上蜘蛛的也无所谓。
黄中发的目标只有一个,在第七天的休息日上,折磨章本硕,把自己的痛苦百倍千倍地放在章本硕身上。
他只想听章本硕哀嚎,他要上万只蜘蛛爬遍章本硕的身体,他要宣泄。
不是章本硕,也会是另外一个人。
章本硕只是最适合的人选而已。
松鹤墓园。
晚上,章本硕打完电话,阿骨大问他:“可以了吗?”
章本硕点点头,“封上吧。”
灯光下,落葬工封上水泥,盖上石板。
章本硕、阿骨大、六六三人静静看着,只有一只只的小虫不停往灯上撞,梦想融进光里,变成夜光虫。
阿骨大说:“这家是私人墓园,老板和我关系好,才破例允许你们下葬的。”
阿骨大的鸳鸯骨灰盒卖给六六一个后,章本硕又在他这里买了四个,可把他乐坏了,他又送了章本硕一张墓地优惠券。
收到钱后,阿骨大还感慨了好久,重新更新了一下自己的销售理念。
人不可貌相啊!
当初在公墓第一次见面,到后面在殡仪馆的合作,都是六六和自己聊得最投机,章本硕不说对这些东西有抵触,但总是不冷不热的,没多大兴趣。
这很正常,在这个年纪,对墓地、骨灰盒感兴趣的是少数。
他本以为六六会成为大客户,却没想到最后买产品最多的是章本硕。
人不可貌相,阿骨大又重复了一遍,记在笔记本上。
买了骨灰盒后,章本硕马上就用了那张墓地优惠券,签合同时,章本硕提出要在晚上下葬,阿骨大明知不合规矩,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动用关系,说服墓园管理方同意了。
六六问章本硕:“你叫我过来,就是看下葬的?”
章本硕说:“对啊。”
六六:“你一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
章本硕想了想,“我以为你会喜欢。”
六六叹口气:“谁喜欢啊。”她捂着腰,还以为有什么惊喜,结果就是坐了一个小时的车,颠了一路,过来看下葬。
我的腰
等落葬工封好墓穴,和阿骨大一起走了。
六六看着墓碑,问章本硕:“你确定放这里,他们就找不到?”
章本硕回头,看了一圈,没说话。
六六跟着转头看去,夜里光难及远,晕晕地铺开几米,就被黑夜吞噬,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一排排的墓碑有如列队行进的士兵,从山上排到半山腰,看不见头尾。
章本硕说:“这里是全城最大的私人墓园,半座山,一万个墓穴,七天。你说能找到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松鹤墓园
六六盯着章本硕,两只眸子里像飞出了夜光虫,“你是不是傻?一万个很多吗?新旧墓穴一眼就能看出来,就是一个人慢慢逛,一两天就能看完,更别说对方可能不止一个人呢?雇十个人过来遛达半天就能找出来,还能赶回去吃个午饭。”
章本硕笑笑,说:“太晚了,走吧。”打开手机闪光灯,在前面带路。
晚上到山上墓园,根本就没出租车愿意开,还是坐阿骨大的车过来。
六六回头看看那墓碑,小步跟上来,怕牵动腰伤,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好几眼,却再也寻不到那墓碑,没入夜色和一团湿雾中,像是天明鸡鸣前躺回腐朽棺木的活尸。
六六突然想通了,在后面叫:“你盒子里一定什么东西都没放,是不是?”
说话时,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六六往前扑,章本硕扶住她,说:“我放了。你小心点。”
接下来这段山路,章本硕再不松手,一直扶着六六下去。
光照出去,落到地上圆圆的一圈,配着两人的脚步声,像个拐杖。
六六本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地上两个起伏的人影挨在一起,嘴就懒得动了,心里却扑棱棱飞出好多好多夜光虫,往心房上撞。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夜光虫烧成了烟,烟聚成了一股念头,透出来:其实,晚上出来爬爬山、挖挖墓,挺好的,我喜欢。
张一帆本以为小周会跟他一起坐飞机,没想到刚出医院门口,小周就和他分手,说是要开车去,明天一早在松鹤墓园门口见。
张一帆也不多问,独自去了机场,在候机厅的时候,查了松鹤墓园的资料。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来,越来越搞不懂章本硕在想什么。
松鹤墓园资料:松鹤墓园位于松鹤山腰腹,占地120亩,共有墓位一万个,另有创意艺术墓和宠物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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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墓园,喜欢您来,喜欢您再来,第二块墓穴半价。
一万个,一万个……
张一帆托着下巴,用另一只手敲扶手,眼睛眯起来,吓得对面一个大冬天还穿短裙的漂亮姑娘夹紧腿。
一万个墓位听起来很多,真的去找,恐怕花不了太多时间。
更何况只要去查一下墓园的记录,就知道哪些墓位是最近售出的,根本就不用一个个去找。
墓园的记录不对外开放,但对于有心人而言,找个借口翻出来不是件难事。
就是张一帆都能想出好几个借口,更别提还有小周。
他早看出来小周是那种游走在灰色地带,替黄中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危险人物。
之所以不和他一起坐飞机,恐怕是因为要带一些不方便上飞机的东西。
如果章老师真的就把秘密放入骨灰盒,葬到墓穴里,让他们找,误导他们的思路,可这也未免太漫不经心了吧?谁都能看出里面的敷衍。
还是说章老师别有用意?
张一帆盯着一处看得太久,对面短裙女孩都换了四次腿,要不是看张一帆长得帅,一表斯文,差点就喊流氓了。
等到了松鹤墓园,实地看过再说。
张一帆躺到椅背上,暂停思考,手头信息太少,无法推演。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张一帆赶到松鹤墓园门口。
小周已经到了,站在一棵树下抽烟,抽一口,就对着墓园的大门吐烟圈,一个,两个,三个,最后一口束气成箭,穿透三个烟圈,像一串糖葫芦。
搁在平时,张一帆会鼓掌,现在的他却没这个心情。
因为大门口有辆挖土机。
一辆挖土机也不致于毁了张一帆的心情,可两辆、三辆、四辆……各式工程机械出现在山头、山腰、墓园的各个角落,就很影响心情了。
小周吐完烟圈,在树皮上摁灭了烟头,说:“我问过了,墓园大修,闭园七天,闲人免进。”
张一帆苦笑,“他早算好了。”
小周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张一帆说:“现场慢慢找是不可能了,只能从园方的记录上下手。”
小周说:“你觉得他想不到这点吗?”
张一帆说:“应该是想到了。”
小周正要说话,巨大响声传来,挖土机开始工作,怪手抓到墓园的地砖上,刮出一道白烟。
小周拉着张一帆走到树林里,声音稍小一些。
小周大声说:“你有没有其他线索?”
张一帆说:“有的。”
小周说:“好,那你去找你的,墓园这里交给我。我习惯了一个人单干。”
张一帆说好。
小周的提议正合张一帆心意。
小周可能也猜到了章本硕的意图,用所谓的“松鹤墓园寻宝游戏”圈住对手,真正的秘密却在圈外。
那么小周就负责探索圈内,张一帆则在圈外搜索。
局中局不是多高明的手法,小周能看透,张一帆也能看透,那章老师肯定也知道他们能看透。
既然都知道,章老师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局中局呢?
难不成,是局中局中局?
再多层嵌套想下去也没用,最关键的还是找到证据。
墓园大修也不完全算是坏消息,至少确定了一点。
之前假定章老师布局误导思路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也就是说,当年那个秘密要么广为人知,要么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销毁。
自己要抓紧了。
等张一帆离开,小周回山下车里,换了套军绿色的迷彩服,上面满是油漆的白点。
这是他上次去搜集情报,扮成油漆工,去别人家里刷墙时留下来的。
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小周再往山上走,还有头驴子颤悠悠地背着两袋石板,慢慢在山路上走,驴屁股后一股屎尿骚味,小周几步超过了,花了10分钟就一口气跑回墓园门口。
他穿着迷彩服,蓬头垢面,袖子包着手,走到一个看起来像包工头的中年男人面前,瑟缩着问:“叔,有活吗?”
包工头正吆喝着,叫那司机小心别把大门的立柱给嗑了,嗑坏一点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听小周说找活,包工头站在台阶上,斜了他几眼,说:“有力气吗?”
“有!我没啥优点,就力气大。”小周摩拳擦掌,看了一圈,要找点东西证明自己力气。
看到一摞石板竖在边上,走过去,直接拦腰抱起一半,绕着包工头走了一圈,回到原点,轻轻放下,脸不红,气不喘,腼腆笑着。
包工头又惊又喜,上去连拍小周的肩膀,“好家伙,可以啊!这有一两百斤呢。就你了,一天100,包午饭,怎么样?”
“成。”小周装出惊喜样,眼角还闪着泪光。
心里却波澜不惊,太没挑战了,就这样轻轻松松混入墓园。
章本硕,希望你在后面能设置些有挑战的项目。
“太好了,叫了一头驴在山下运石板,不知要运几趟,你来了刚好,走,去山下。”包工头说。
“山、山下?”
第三百六十九章 摄影展
张一帆一边走,一边思考。
如果要跳出松鹤墓园这个圈,去圈外寻找线索,那么要从哪里开始。
高树在海外获奖后,跟他说过当初章本硕和王垒决裂的时间点,就是在那次孤儿院公益活动后,孤儿院明显是关键点。
可是他被开除,阳光心理回不去,那个旧纸箱里的资料接触不到。
当然用些歪门邪道的方法还是可以的。
阳光心理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咨询机构,不是军事基地。
只要潜行进去,拿出一个旧纸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等今晚和小周碰面后,请小周去做,更加稳妥一些。
现在他有个更好的去处。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直接拿到孤儿院的相关资料。
张一帆停下来,站在一幢楼外面,仰头看去,楼外面挂上了大副海报,从楼顶降到二楼,左右各一张。
一张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高领毛衣,把毛衣领翻上去,套住头,只露出眼睛,边上跟着一个孩子,也穿着高领毛衣,一样把领翻上去蒙住脸,两个人手拉手,上方打出广告标语:和爸爸一起脱掉高领毛衣,阳光男科医院欢迎您。
一张是邓秀兰拿着拖把拖地,背景是男厕所,一排反光湿润的小便池挂墙上,拖把上一个大相机闪着光,放出一段标语:小便放松膀胱,拖把逆转人生。
从卫生间清洁工到获奖电影摄影师的坎坷之路,邓秀兰个人摄影展。
用拖把看世界。
这是邓秀兰的摄影展,邓秀兰特意邀请他过来,说有事情要聊。
他就过来了。
高树说过,当初邓秀兰在阳光心理发现了她的摄影天赋后,阳光心理大部分照片都是她拍的。
孤儿院那次公益活动的照片邓秀兰很可能有备份。
来看展览的人很多,门口还有专门的导引员,每进一个人,都会发一张光盘。
张一帆进去,也收了一张,标题是《善良的救赎》,封面是高树和宋雨仰面躺在花海里相拥,当然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又是阳光男科医院,又是《善良的救赎》,邓秀兰还真明白捆绑销售的道理啊。
摄影展赚不赚钱他不清楚,不过还没进门,这广告就已经打得飞起。
一进门后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墙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照片,还有邓秀兰的生平经历和作品简介。
邓秀兰,生于1970年的黑县,自学设计,一度想做一名插画家,后因嫁人生子,中断梦想,彷徨迷茫,不知人生目标,每天拿着丈夫给的十万元零花钱花不掉,陷入轻度抑郁,后偶然进入阳光心理,发现摄影天赋,开始全世界首创的男卫生间摄影创作道路,专攻小便姿态,受到业界关注,也因其摄影主题的私密性而备受争议,难入摄影界主流。
2019年1月17日,因拍摄《善良的救赎》一片名声大噪,以其独特的地板视角,拓展了类型电影的镜头语言风格,一扫业界内动作千篇一律、尖叫时给脸部特写、叙事手段毫无突破的沉闷腐朽局面。
该片一传上网,下载量一小时内就突破三百万,引起巨大反响,并有大批观众反映影片有深刻内涵和艺术性,极富教育意义,使类型电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从“下载前很期待,看完后马上删”提升到“下载后存档保留反复观看绝不跳看”。
邓秀兰也因此片获得主流摄影界的认可,业内专家重新审视其早期作品,发现其作品风格多变,善于利用地板视角和变焦镜头,创造出一种夸张的人体透视效果,表现当下都市年轻男性在高度竞争压力下解放膀胱的冲突和挣扎,引导大众关注男性生殖健康。
由于其工作的便利性,她曾发现好几起尿不尽、尿分叉的典型案例,邓秀兰以一个卫生间清洁工的职业责任,一一劝告如厕者不要讳疾忌医,要及早医治,去阳光男科医院找日理万鸡的主刀大夫刘一刀。
阳光男科医院,是一家二级甲等医院,专注男性健康,另有烧伤科权威专家坐诊,实力雄厚,高手如云。
市民王先生丧偶二十年,交了新女朋友,每天晚上面对女朋友,难过得想要自杀,绝望之际,听说阳光男科医院的刘医生专治男性疾病三十年……
张一帆实在看不下去,这到底是个人简历还是医院广告?
他直接跳到最下面看结尾。
唤起你心中的虎!阳光男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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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皮包去旅行。
看完邓秀兰的个人简介,张一帆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好吧,他想错了,不是捆绑销售,这是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张一帆继续往里走,来参观的人还不少,前面的人慢慢逛,后面的人想快也快不起来。
他也只能跟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墙上的照片大多是男人小便时的身后照,有很多拖把视角,还能看到男人从上俯瞰下来,惊骇欲绝的脸。
当然角度都选的很巧妙,现脸不现鸡。
女讲解员戴着麦克风,专业解释每张照片的来由,还强调每张照片都是经过本人同意,签定了协议书才放出来参展的。绝无侵犯他人**的法律问题,请各位放心观看。
女讲解员分析完这个背对观众撒尿的男人的心路历程后,边上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拿着一根剥皮的香蕉,为小朋友讲解包茎的危害,讲到动情处,还脱下白大褂,露出穿高领的脖子,套住头,又翻下来,向大家演示割前和割后的区别,场面生动有趣,细节翔实具体,引得在场观众,无论大人小孩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着手问医生,像我这把年纪的,或者还大一些,需不需要做?
医生亲切询问了老人自娱自乐的频率和相关细节后,说像您这种情况,我们建议做,因为过长的话,很容易藏污纳垢,在老人体力不是很好的情况下,或者无法频繁清洗身体的时候,很容易发生炎症,进而引起各种并发症。割了最好。
老人摇摇头,说:“割了卫生我知道,我只想问一下,对那方面有没有帮助?”
男医生吃了一惊,又打量了一下老人,问:“大爷,您今年高寿啊?”
老人说:“我73了。”
男医生说:“有帮助的,不过还要看身体状况,我不敢打包票。”
老人一听开心了,拍大夫肩膀,说:“小伙子,有帮助就行,明天我就带我爸过去。找刘一刀大夫,对吧?”
第三百七十章 代言人
走廊里闹哄哄,张一帆一路走来,不知道自己是来了医院门诊部,还是来摄影展的。
一半人在咨询医生,一半人在咨询照片上的小便池在哪买的,看上去挺别致,要不要买一个挂家里。
张一帆从人缝中挤出来,到了走廊尽头,面前是个半圆形的大厅,高有4、5米,一块大白布从天花板挂下来,遮住墙上一个方形凸起,里面应该就是这次摄影展的压轴作品了。
一群记者带着长枪短炮对着那块大白布拍,卡喳喳地响。
外面还拉起一圈的黄色警戒线,保安手持警棍踱来踱去,好像展出重量级国宝,生怕有国际大盗伪装成记者来偷一样。
张一帆一眼就看到场地中央的邓秀兰,她手持拖把,穿着粉红帆布鞋,一身利索打扮,衬衫、长裤,再无其他装饰,正在接受一名女记者的采访。
边上还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沉默不语,只有看到张一帆时,眼神才有些晃动。
邓秀兰看到他,冲他挥挥手,示意马上就好,让他在边上等一会儿。
张一帆站在警戒线外,耐心地等。
已经有记者在观察他,似是好奇他和邓秀兰的关系。
张一帆低下头,努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次和章老师的赌约,他要找出当年王垒和章老师决裂的原因,然后帮助二人和好,必要时,还要毁灭证据,防止落到黄中发手里。
一面是章老师设置的重重难题,就像做一个来访者的咨询,要打开他重重的心防,触及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勇敢走出来,面对自己的错误,重新轻装上路。
另一面,还要警惕黄中发的过激动作,不要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很难。
他虽然不了解黄中发和章本硕的恩怨,但看黄中发对蜘蛛的病态喜好,分明是咨询失败后的愤怒。
很有可能就是章老师给他咨询后,没能达到黄中发预期的目的,反而加重了他的病症,迁怒到章老师身上。
咨询师也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每当一个新来访者推开门进来时,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低调、低调、游走在闪光灯外,等邓秀兰采访完后,上去问了以前的老照片,拿了走人。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赌约的事、黄中发要报复的事就够让他头疼了。
张一帆突然想到松鹤墓园的小周,自己快要拿到证据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时邓秀兰走过来,说:“谢谢你,张一帆,要不是有你”
“不用谢,主要是高树,要不是他坚持下去,这部电影也不会诞生。”
“不是,我说的是你,要不是有你,我的摄影展也开不起来。”
张一帆一愣,高树三人组中,自己最花力气的就是高树,邓秀兰和宋雨都没花多少心力,什么时候邓秀兰也被自己激励了?
“要不是你,我创造不出那么好的作品。对不起,现在才通知你,因为刚从国外回来,又是办摄影展,又是接受电影的采访,太忙了。这是一份肖像使用协议,你看看,要是觉得合适,就签了吧。”
邓秀兰递过一张协议书。
张一帆看了一下,只是一份简单的摄影照片公开展览协议书。走廊上展出的那些照片估计也都签了这样的协议。
张一帆无所谓,经历了高树事件,他对这些前卫艺术容忍度很高。展出就展出。
他急着问邓秀兰孤儿院活动照片的事,拿过笔,刷刷几下签了。
邓秀兰问他:“你不再考虑考虑吗?有很多细则要注意,比如展出的收益五五分成,还有要巡回展出一年,要是海外市场反应热烈的话,还会海外参展。另外,这张照片还被我的合作伙伴看上了,里面还有附加的代言协议……”
“不用了,我相信你。”张一帆急着问照片的事。
邓秀兰说:“你还是考虑一下吧,这可是超大作品,收益分成,还有代言的事,不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吗?”
“我接受了,就这样,收益无所谓。”
“好,谢谢你!”邓秀兰激动地抱住张一帆,声音都哽咽了。
因为时间紧张,紧急制作了主要作品后,没联系到张一帆签订协议,她本以为这次完蛋了,展会的门票都已经发出去了,要是连主展作品因为协议没签,不能展出,这个笑话可就闹大了。谁知张一帆爽快同意了协议。
“谢谢你,谢谢你同意。”邓秀兰还不停地说谢谢,抱得张一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一帆直着身子不敢动,一直等邓秀兰松开他,才问:“以前阳光心理的照片都是你拍的,对吧?”
“对啊,大部份都是。”
“那次孤儿院活动的照片也是你拍的?”
“孤儿院?是。”邓秀兰想了下,点头。
张一帆激动起来:“那照片你还有吗?”
“有,每张照片我都会多洗几张出来,用作以后的学习、参考。”
“能给我吗?”张一帆说。这回轮到张一帆想抱住邓秀兰说谢谢了。
他之前的思路没错,这可比在一万个墓位中找出章本硕那个轻松得多。
果然,那个秘密跟孤儿院有关,而且不可销毁。
邓秀兰拍下了那么多照片,章老师就是想毁掉也不可能,才故意用墓园寻宝的游戏来遮掩秘密。
张一帆浑身像通了一阵电,抖了一下。
第一次,和章老师的对决,他占了上风。
“可以是可以。不过都丢了,只剩几张零散的在家里。”邓秀兰说,很遗憾。
“丢、丢了?”张一帆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心理落差太大。
“怎怎么会丢呢?”张一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章本硕,是章老师干的。
“唉,我去电影院上班,嫌开车麻烦,直升飞机又没地方停,就在电影院边上买了套房子,重新油漆了一遍,把以前拍的老照片都放进一个箱子里,运到新家去,然后就丢了。”
张一帆头晕眼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边上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小声提醒邓秀兰要举行揭布仪式,正式开展了。
邓秀兰提着拖把,走到白布下方,主持人宣布:“邓秀兰摄影展正式开幕。”
观众鼓掌,记者的闪光灯啪啪亮起。
邓秀兰顶着闪光,眯起眼,举起拖把,揭下白布。
白布如水流般哗哗落下,露出一张巨副照片,跟之前张一帆在楼外看到的巨幅人像广告差不多大。
一个男人面对小便池撒尿,巨幅照片,再加上照片的地板视角,这个男人好像是站在群山之巅,尿出一片汪洋,伟岸巍峨,气象恢宏。
人群中爆出一串惊叹声。
“好远!”
“两条腿好有力!”
“侧脸好帅!”
“你看,像不像那个人?”
邓秀兰拿过话筒,介绍说:“这幅照片的题目叫作《尿完不洗手的男人》,现在这副照片的模特也到了现场,同时他也是阳光男科医院的新代言人,大家鼓掌欢迎。”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分工
邓秀兰指向张一帆,冲他鼓掌。
所有人看向张一帆,记者们的闪光灯跟着烧过来。
卡卡卡、啪啪啪……
张一帆像被光扇了无数个耳光,眼花头晕,迷迷糊糊地被人拉到场地中央,和邓秀兰还有那个西装男站在一起。
主持人递话筒给张一帆,像请张一帆的鼻子吃冰淇淋。
张一帆拿过话筒,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邓秀兰小声跟他说:“随便讲两句。”
记者群中有人举手问:“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决定和阳光男科医院合作的呢?”
张一帆无语,能说什么?
我撒尿不洗手?
我看协议不仔细自作自受?
我尿尿时纠结的表情很符合男科医院的市场定位?
尴尬的沉默在大厅内流淌,除了偶尔的闪光灯声,像掀起的小浪花,喧嚣一下,很快又安静下去。
那个提问的记者和张一帆大眼瞪小眼。
记者:例行提问啊,随便说点什么就行,愣着干吗?
张一帆:你叫我怎么说?我不要脸的啊!
张一帆不说话,边上的西装男突然凑过来说:“我院决定请张一帆做代言人,是因为他十分符合来本院就诊的患者气质,一见就想割。”
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一见就想割”?
张一帆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正要说点什么,脑袋一炸,突然想到那天在饭店后门尿尿被高树和玛莉亚撞上的情景。
高树那眼神和阳光男科医院这位负责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高树说:你和剧本里的男主角形象很吻和。
原来如此。
张一帆不知是该为自己的特长开心还是难过,一堆记者已经围上来集体轰炸问题。
“张先生,身为阳光男科医院的代言人,你有做过那个手术吗?”
“张先生,看这里,皱一下眉,手扶额头做自责状,对,再双手拥抱自己,请配合一下。”
“能念一下代言词吗?”
……
张一帆惊恐地提起裤子,生怕这帮记者光用嘴巴就把他裤子连内裤一起扒下。
几十个问题带着声响砸过来,他接不住,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才好。
这时一双坚定有力的大手扶住他,递给他一张纸,说:“照着念。”
张一帆本能地接过来读:“冬天到了,看看缩在高领毛衣里,好不容易伸出头的男人们,多么神清气爽!这才是男人应有的精气神!梦想注定孤独,坚持必被质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活出头来!我是张一帆,我为阳光男科医院代言。”
念完代言词后,阳光男科的负责人拿来一件高领毛衣,递给张一帆,两人拿着,面对镜头微笑,好像大牌球员签约仪式。
忙了半天,从摄影展出来,张一帆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婉拒了邓秀兰的晚饭邀请,拜托她在家里再好好找找,有任何阳光心理时期的旧照片,都可以给他发过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路上,小孩都指着他的背叫:尿完不洗手的男人。
他好后悔,如果时光倒流,回到他第一次和邓秀兰见面那次,他绝不会嘴硬,撒完尿一定要洗手。
现在天色已暗,按照事先约定,不管顺利与否,办完事后,都要回松鹤墓园山下会合,交流情报。
张一帆到了山下,一路上坐着土摇狂欢灵车过来,被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震散了骨架,再加上之前的巨幅撒尿照片打击,张一帆数着脚趾头走路,抬不起头。
他自从接下章老师的赌约,就认认真真地把章老师当成一个可怕的对手来看,每一步都仔细想过、算过,可他还是低估了章老师。
这其中有多少是巧合,又有多少是章老师设定好的算计,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
每走一步,耳朵里似乎都还回荡着那句:“爸爸,你看,尿完不洗手的男人!”
“儿子,记住吗?撒完尿一定要洗手,要不蛋蛋菌会顺着手爬进你的嘴巴里,在你肚子里产卵哦。”
父子欢快的笑声响起,张一帆的心向无尽深渊坠落、坠落,犹如太阳坠入大海,水上燃起永不止熄的火焰。
张一帆在山下没看到小周,只有一摞石板,堆得有一人高,一头黑驴和一个民工躺在地上休息。
驴子在睡觉,民工也在睡,驴子嘴里有半张没嚼完的饼,民工嘴里也有半张饼,遮住一大半的脸。
张一帆等了一会儿,自己先上去,可能小周在墓园门口等他。
走了20多分钟,到了门口,他气喘得像胸口开了个洞,整个墓园都架起了灯,把夜幕烫出大小不一的圆来,机器的轰鸣声山上山下滚着,互问互答,看样子是要通宵赶工。
张一帆在门口呆了会,没看到小周,想难道小周已经潜进墓园了?
还是换了个方向,去墓园办公室里找资料去了?
这时张一帆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看,是小周发来信息:你在哪?
张一帆回:我在墓园门口。
小周回:我在山下。
得,白跑一趟。
张一帆又下山去,下山比上山轻松些,只是腿软了,膝盖收不住,冷不丁会坠一下,又要小心山阶上的驴粪蛋子,走得很是小心。
到了山下,那个民工已经醒了,坐在地上吃烤饼,一口一口咬得贼香,惹得张一帆馋虫都动了。
张一帆看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小周,发短信问:“你在那?我到了。”
边上手机响了。
那民工一手拿着烤饼,一手掏出手机,又抬头看了一圈,望到张一帆,冲他挥挥手。
张一帆看过去,这才发现民工就是小周,只是换了身军绿色的迷彩服,脸上全是灰,黑一道,白一道,第一眼没认出来。
“你你怎么了?”张一帆叫出声来。
吓得黑驴趵蹄子,动动嘴皮,烤饼掉下来,又吐着舌头含住烤饼,吧唧几下嘴,愣是没醒。
小周说:“我在执行潜入任务。”
张一帆哦了一声,表示理解,又问:“潜入任务,你在山下干吗?”
小周呆了一刹,像割掉一弹指的时间线,接着又狠狠咬了一口烤饼,说:“正在获取信任,明天,明天我就进去了。”
张一帆看小周嚼烤饼,嚼得牙齿咯吱响,颊上的筋跳个不停,苦大深仇的样子,那已经不是微表情的愤怒,而是只差在脸上写“我现在很生气”几个大字。
张一帆不再问下去,只把自己这边的事说了一下,说去找了以前阳光心理的老员工,没拿到情报。
小周默默地听,很快把烤饼吃完,还回头瞄了地上那头酣睡的黑驴一眼,好像还想把它嘴里那半块饼吃了。
黑驴在梦中觉察到了危险,摇摇尾巴,口水泛滥,泡烂了半张烤饼。
小周摇摇头,坐下来,看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小周问。
张一帆说还要去拜访几个人,实在不行,就去孤儿院一趟。
当年如果是火灾的话,一定留下不少痕迹,实地探查一番效果最好。
“只是墓园这里”
张一帆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完,以他对人情绪的敏感程度,不用刻意解读,就能感觉到小周现在身上的愤怒和杀气。
小周沉着嗓子说:“这里交给我。你只管去查。明天一定会有结果。”
那头黑驴这时醒了,趴在小周身边啃着那半张被口水泡开的烤饼,小周摸摸驴头,眼神很沧桑,像只会转圈拉磨的驴眼,空洞、无力。
张一帆本想拜托小周去阳光心理拿回那个旧纸箱,但看他那个样子,累得只剩嚼饼的力,不忍心麻烦他,阳光心理还是自己去吧。
张一帆准备走,离开几步,小周叫住他,张一帆回头,“还有什么事?”
“你这高领毛衣挺好看的。哪里买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周的一天
张一帆慷慨地把毛衣送给小周,小周也不客气,收下了。
他的职业需要扮演不同的人,连带着对服装也产生兴趣。收集各种款式的衣物是他的爱好。
等张一帆走了,小周看向山上,还有最后一摞石板没运,机器的轰鸣声抱着点点亮光筛过树叶掉下来,光摔碎了,还溅着脆响。
小周揉揉酸疼的肩膀,拍拍驴屁股,“老伙计,开始工作了。”
黑驴刚嚼完烤饼,正甩着两张厚嘴皮回味,蹄子一个打滑,又趴下去,尾巴直摇,似是耍赖。
和它一起运了一天的石板,一人一驴也生出些同志友谊。
小周笑骂了几句,给黑驴装上石板,只是少放了些,剩下的装麻袋里,拿了扁担肩着,往山阶上走去。
黑驴打了几个响鼻,也晃悠起身,跟在后面,还不住叫唤,像是碎嘴抱怨。
最后一趟,小周朝山上的亮光看,嗯,最后一趟,加油啊!老伙计!
黑驴在后面嗷嗷叫了几下,就不闹了。
一人一驴沉默地在山阶上走。
脚步声和蹄子声间杂在一起,像是敲响山阶的一首曲谱。
小周回想起一天的工作,突然觉得章本硕确实可恨。
原本他是无法理解老板对章本硕的恨意。
现在他明白了。
当包工头叫他去山下搬石板时,他以为只用搬个几趟就好,为了尽快做完活,混到墓园里去,他使出全身力气,几乎是一路小跑挑到山上,比黑驴都快。
包工头大喜,当场给他加了工钱,涨到150,虽然不是冲着工钱来的,小周也开心了一下,包工头越器重他,他就越有可能进入墓园工作。
包工头给他一袋烤饼,说是基因烤饼,挺好吃的,又打电话叫司机再运一车石板来。
听说一车石板,小周的牙跟膝盖都软了。
“一车?”他问。
“对啊,多亏了有你,这次工期特别赶,要在七天内完成,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小伙子加油!”包工头鼓励完他,又跑去骂一个挖沟小工,说挖那么浅干吗?用来埋自己都不够。
小周失魂落魄地拿着烤饼和黑驴下山,走到半路,都想逃跑。
这次比那次当油漆工还惨。再这样下去,怕是运完石板,自己也累垮了。
要不要换个方法呢?
小周沉思间,手上湿湿的,这才发现黑驴跟在后面,伸长了舌头偷吃他的烤饼。
他笑了一下,摸摸黑驴的头,把整个烤饼都送给它。
黑驴叫了声,叼了饼往嘴里甩,大嚼起来,蹄声都轻快许多。
再坚持一下吧。
我要不干了,这头蠢驴可要累趴下。
反正时间还有,才第一天而已。
小周这样劝说自己,跟着黑驴挑了一天的石板。
终于走到墓园门口,小周一矮肩,卸了担子,跪在地上喘气,哈嗤哈嗤,声音响得整个山上都听得到,原来黑驴也跪下两只前蹄,一起喘气。
“都搬好了?”包工头走过来问。
小周点点头。
包工头说:“好样的。”
小周不想再听包工头说话,现在他肩膀上还记着石板的重量,腰都歪了。
“叔,能让我进墓园工作了吗?”
包工头说:“再等等。今晚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吨的水泥要搬。”
“一吨?水泥?”小周差点爆粗口,他忍住打翻包工头的冲动。
冷静,要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
马上走人,理都别理这个吸血鬼,搬了二十几摞的石板上山,只请了几张烤饼,还是跟驴分着吃的。
嗯,不过那烤饼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马上走人,今天一天不就白浪费了吗?
一想起自己流过的汗,肩头磨出的血,小周就觉得肉痛,比上次当油漆工套取情报,最后只拿了一箱的照片回去还肉痛。
如果不能走,还能怎么办?
“叔”小周低头站会儿,突然抬起头,眼里充满泪水,打着旋,眼瞪得大大的,愣是不掉,嘴唇翕动着,悲伤满溢。
包工头吃了一惊,心中暗叹,唉,该来的终归要来。这么好的牲口,150一天太少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200一天,知道你辛苦,烤饼管够,早中晚三餐全包。”包工头说。
“不是钱的事,叔,我不是为了钱来的。”小周说。
“不为钱?那你冲啥来的?”包工头问。
“我爹死的早,村里的坟都荒了,我想重新给他做个大坟,气派些。我就想进墓园学习学习,听说这里有几座坟挺好看的。”小周说。
包工头感动得流泪,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铁石心肠如他也感到一丝后悔,这么有孝心的孩子,天底下难找啊,怎么能只给他200呢?
至少210啊!
“小周啊,啥都别说了,明早叔就带你去墓园干活,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成了。”小周和包工头抱在一起,头搁在包工头的肩膀上,小周绽出一嘴的冷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章本硕,你等着,第二天我就能找到你的秘密。
现在是夜里2点,整个城市都凝固了像果冻,除了偶尔炸街的摩托党晃一下果冻外,没什么大动静。
张一帆来到阳光心理大楼下,朝上看办公室的灯。
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一盏灯亮着。
心理咨询很少需要加班,就算有需要,大部份人也喜欢自己在家思考案例。
现在里面肯定没人了。
张一帆进了大楼,乘电梯到了11楼,他走出去,明知没人,还是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肺跟鼻子较劲,缠着磨细了呼吸声,像影子潜入空气。
脚步放得越轻,心跳就越来越重,坠得他嗓子眼发紧,头发都要竖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贼。
正如章老师为了那个秘密可以威胁说“我要你死”那样的话。
他为了揭开真相,也不惜做贼,偷取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还好沈立文急着赶他走,却忘了向他要回钥匙。
阳光心理内部没有监控,连外面的走廊也没有,可能只有电梯和楼下大厅的监控能看到他的出入。
但他原本就没打算把整个箱子搬走,他只是想把纸箱里的东西拍下来。
张一帆贴着墙前行,像一道影子,印在墙上。
他的第一目标是最里面的档案室。
经过王垒办公室的时候,张一帆停了一下。
想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王垒办公室里找找。
可是想想又算了,他以前也不是没找过,只翻来一本《意识下的冰山》,找到那段被王垒批注的句子,之后就没其他东西了。
王垒办公室就像王垒本人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除了必要的文件和书外,没有其他东西。
张一帆继续往前走,到了档案室,他轻轻按下门把手,门开着。
档案室本来就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不关门很正常。
张一帆闻到一股熟悉的灰尘味,他径直走到最里面,旧纸箱的体积很大,档案室的柜子根本放不下,一直都是堆在最里面。
以他对沈立文的了解,赶他出去后,那个旧纸箱沈立文是肯定不会亲手搬的,多半会叫一个小年轻移回来。
张一帆走到最里面,窗帘下的一丝光溜进来,照亮墙角,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张一帆呆了一下,打开手机,用手机的屏幕光在柜子上翻找起来。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旧纸箱不见了?
还是说被人分成好几个部分放到柜子里?
张一帆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找过来,还是没有。
难道不在档案室?在其他房间?
张一帆有点头疼,还是先去沈立文的办公室找吧。
希望他没有锁上自己的办公室,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
张一帆后悔没叫小周过来,万一门锁上,他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术业有专攻啊。
自己擅长打开一个人的心锁,但是真实的门锁他却无能为力。
张一帆检查完最后一个格子,把盒子推回去,灰尘扑出来,痒到鼻子,张一帆扭曲着脸,脸上的肉移来移去,用手捂住鼻子,忍了好一会儿,才没打出喷嚏。
他不敢再在资料室里呆着,走出去。
走到一半,鼻子又痒起来,喷嚏憋在半路,要打不打,脸上揪起两指头的皮,好难受。
反正没人,不如打一个吧。
张一帆张大嘴,闭上眼睛,手捂住嘴巴,正要准备好好打个喷嚏,却突然听到了卡啦啦的响声。
他呆住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陈秀梅
那响声像是有怪兽嚼东西,不知从哪里传过来。
张一帆连呼吸都停止了,咬着牙硬是吃掉那个喷嚏。
卡啦拉,卡啦拉,声音持续着,稳定,机械。
这时张一帆才听出来,好像是碎纸机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在用碎纸机?
碎纸机当然是自动的,可送纸还需要人。
张一帆慢慢往声音的方向走。
最后停在王垒办公室门口。
声音就在里面,是谁?王垒吗?
张一帆庆幸自己刚才进来时没有发出响动。
他踮起脚凑到门上的窗户去看,只露出一只眼。
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边上一个大箱子,他拿一把塞到边上的碎纸机,碎纸机闪着红光,吱吱地绞碎纸张。
是王垒!
那箱子就是张一帆一直在找的旧纸箱。
张一帆差点要推门进去,抢下那个纸箱,只是考虑到王垒报警的可能,还有看王垒斜着身子去纸箱里捞纸的动作,就算现在闯进去,也没多少东西留下。
王垒似乎做了很长时间,动作和碎纸机吃纸频率一样,仿佛一个机器人,只有偶尔去纸箱里捞纸时,才会露出侧脸。
张一帆看得差不多了,慢慢往外移,万一王垒突然出来,他连躲的地方都没有,那就尴尬了。
王垒突然站起身,张一帆缩了一下,却听到门里一阵响。
他又探头去看,王垒举起箱子,把箱子里剩下的纸都倒进纸篓里,然后点燃一张纸,扔进去,
火光跳跃,照得王垒的脸阴晴不定。
最后烟散开来,王垒又浇了一杯水上去,熄了火。纸篓也烧得不成样子,歪在一边。
张一帆隔着门都能闻到烟味。
张一帆走出阳光心理,坐电梯下去。
直到走出大楼门口,张一帆的心还在剧烈跳动。
他回头看楼上的办公室,灯光突然亮起,一个人站在窗边向外看,被光剪出一道黑影砸在窗上。
是王垒吗?
他碎纸的时候不开灯,是潜意识地不想让证据暴露在灯光下吗?
张一帆回到家里,精疲力尽,只是赌约开始的第一天而已,单寻找线索就已耗尽了他所有能量。
不单是各种各样的挫折,只是这样那样的事让他意识到一点,自己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王垒和章本硕的破裂明显不是简单的误会,从两人的反应来看,破裂的原因更深沉,更悲痛,更让人心碎。
王垒碎纸时的表情不像是在看纸被碎纸机绞碎,仿佛是把自己的手指头也放进去,看着自己的肉绞成汁流下,连骨头也咬碎了,却无动于衷。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王垒身上。
张一帆把自己扔床上,头埋在床单里,快要窒息时,才抬头呼吸一下。
输了吗?
他翻过身,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章本硕的身影在前面远远地走,他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他拼命大叫,也不能让他停下。
这时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幻象,现在还是凌晨4点钟,张一帆拿起手机看。
是阳光男科医院的院长杨顶天发来的消息:“明天是阳光男科医院成立二十周年纪念日,开业大酬宾,请务必到场共同参加活动。”
张一帆想死,章老师这边的赌约一直没进展,还要抽空去参加代言人活动。
还好从阳光心理辞职了,要是被前同事看到,还不笑死。
张一帆在人际关系方面比较淡漠,可不代表他不看重别人的看法。
张一帆又想翻回去,用床单把自己蒙窒息。
手又滑了一下,翻到下一个信息,是邓秀兰发过来的。
他想到摄影展上,邓秀兰跟他说过,如果海外市场反应热烈的话,还需要他一起出国参加摄影展。
该死!为什么事情都奔着这一两天过来。
张一帆还是打开消息,却是一张照片。
邓秀兰在下面发了一句话:只在家里找到这样一张照片,其他的没有了。
那张照片里有三个人,章本硕、王垒、还有一个女人,上了岁数,面相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只是微白的双鬓,还有眼角的皱纹揭示了她的真实年龄,在4、50岁左右,只是保养得好,再加上气质好,显得年轻。
她和王垒挨在一起,三人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让张一帆想起了什么,又翻到孤儿院玩气球的那张照片。
之前他关注的是高树和宋雨。
现在聚焦在章本硕和王垒身上,就看出些变化。
和孤儿院那张照片不同,两人虽然还在笑,可肩膀间空出一道,头歪向不同边,视线没有交汇,王垒的腰弓着,虽然是在笑,放大额头部分后,却看到眉毛上挑,挤在一起,那是恐惧的标志,他在害怕什么?
章本硕?还是边上那个女人?
张一帆移动图片,邓秀兰的手机很好,拍的像素足够高,他看到那女人戴了一个胸牌,上面写着:陈秀梅。
陈秀梅,叫这个名字的人可多了,光凭一个名字可难以进一步搜查。
张一帆又把图片其他部分一一看过,三人是在一个大会场拍的照片,身后全是座位和参会的人群,还有一角横幅,用外文写的,只是距离太远,放大后也很模糊。
张一帆努力辨认也认不出来,而且只有一个单词,就算认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会议。
张一帆看得眼睛疼,放下手机,休息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动,想起了章本硕那篇论文《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他记得当初因为这篇论文,王垒还特意去国外参加过会议,发表了专题演讲。
难道就是那次会议?
张一帆在网上搜索,很快就找到了那次会议的照片,和邓秀兰发过来的这张一比对,背景果然一模一样。
然后再搜参会人员名单,很快就知道了陈秀梅的身份,佛罗里达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主攻变态心理学以及心理侧写。也就是美剧中常出现的心理犯罪侧写师。
终于有了突破口,找陈秀梅,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张一帆给陈秀梅发了一封邮件,详细说明原由。然后就等回信。
他一边等一边刷手机,顺带找出孤儿院的地址,想着有空还要去孤儿院一趟,问问当年那次火灾是怎么回事。
本来因为王垒销毁证据,心情低落,一下子又冒出这么多线索,千头万绪,反而不知道该去查哪里。
不过也从侧面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虽然知情人不多,但章本硕和王垒的那件事,绝对有很多线索曝露在外,甚至是影响很广的新闻,只是一般人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所以章老师也选择了遮掩秘密,而不是销毁,用部分真相去误导他们的调查方向。
让真相淹没在一万个真话中,每句话都是真的,但每句话也都只是一个侧面,不见全体,就看你怎么去想。
真相是融化的谎言。
章老师,所以你也是这么去修炼的吗?坚持说真话去锻炼自己。
这场赌约还只刚刚开始,但张一帆自我感觉已经成长许多。
要不是章老师以不做咨询师为赌注,肯定是认真的,他都差点以为章老师不在意赌约输赢,只想教他些什么。
张一帆想着想着,眼睛一花,手机屏幕反光,他回头看去,窗外已经大白,他心里咯噔一下,“第二天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广告
第二天了!
小周焦躁起来,他现在就在墓园内干活,可他还是很烦。
昨天跟包工头的一番话效果很好。
包工头把他调到墓园内,还安排他干最轻松的活,不是用风镐打碎水泥,重新铺设管道,也不是搬石板或是什么体力活,而是让他通引水沟,挖泥。
一切都照他的预想进行,只是有一个问题。
这里是宠物区。
松鹤墓园的墓区分为三个区,普通墓最大,创意艺术墓其次,然后就是最小的宠物墓。
宠物墓一共只有126个墓位,和普通墓差不多,石板,墓碑,只是有很多玩具装饰,墓碑上贴着猫猫狗狗的照片,当然也有些奇葩的宠物,蜈蚣、蚂蚁、蜗牛、甚至一头猪。
小周不知道火化猪宠物的那天,主人会不会流口水。
小周还清楚地记得协议上的内容,章本硕强调埋藏的秘密一定是在墓位里面,而不是随便在松鹤墓园里挖一个坑装下去。
否则就算他们多叫几十个人过来,连夜把土翻一遍都找不到,这场赌约也没有意义。
宠物墓的墓位太少,章本硕不太可能把骨灰盒放这里,那样也太明显,不过也不排除他利用这个心理盲点的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把秘密藏在这里。
小周早就找了一遍,126个的碑文和照片都看过了。
没有新墓碑,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确定不在这里。
倒是很多宠物墓碑让他大开眼界,作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地下世界游走者,对他来说,唯一稳固的就是金钱支撑的雇主关系,他很难理解亲情、友情之类的东西。
当然,他可以表演得很好,就像昨天在包工头面前那样。
现在他不理解的列表上又多了一项,就是人们对宠物的感情。
如果不看照片,光看墓碑碑文的话,还以为是孩子们的墓。
斯蒂芬,在下面好好的,妈妈会带你最喜欢的小鱼干来看你的。
大黄,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们会记住你。请关注微博:老王的大黄瓜。
包子,下次过马路记得看红绿灯,哦,忘了你是色盲。
佩奇,你烤起来真香,我好想你。你爸爸想吃你,说别浪费了,我打了他一顿。
清明节的时候,别的墓是鲜花纸钱水果,宠物墓是各种奇葩祭品:小鱼干、狗粮、肉干、罐头、骨头玩具、逗猫棒……
要是不及时清理,常会被老鼠或是其他小动物叼走,或是烂在引水沟里,积年累月下来,就堵了引水沟。
小周现在干的是通引水沟的事。
一捞一把粘乎乎的东西出来,又黑又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捞大便,好吧,其实跟捞大便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还不是最困扰小周的地方,他真正烦的是那些工友们,时不时会过来看他一下,找他聊几句,唏嘘一番,然后留下一个苹果、一瓶水,或者一瓶酒走了。
他们从包工头那里听说了小周的事,一个个大老爷们表面上不说什么,回去靠墓碑上休息时,都想起了在家里的孩子老婆父母,有的还掉了眼泪,都想着要多照顾照顾这苦命的娃。
要是我老了,孩子还这么孝顺,死了也值了。
一帮人隔三差五地抽空过来看望小周,听说小周喜欢基因烤饼,都省了一个两个拿过来给他吃,有的还说自己认识刻墓碑的师傅,字刻的好,价钱公道,你要立碑的话,就报我的名,能给你便宜一点。还有的一看到他,就泪眼汪汪,摸小周的头,说真像真像,这后脑勺跟我孩子真像,要不你就认我做干爹吧。
呸!
小周秉着职业精神,用冷漠和略带感动的表情糊弄过去,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撒泡尿都有人跟着,就更别提去其他墓区查探了。
难道今天一天又要白废了?
在墓园查不行,只能换个方向,他需要协助。
小周心头涌起一阵挫败感,自从黄中发聘请他以来,他一直在调查章本硕,本以为对他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赌约都赢不了。
小周给张一帆发消息:“有空吗?”
张一帆回:“收集情报,没空。”
小周问:“你在哪?”
张一帆的回答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医院。”
张一帆是在医院,阳光男科医院,大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紧紧握住张一帆的手,使劲地摇,像是尿完抖一抖,要把水甩干一样,“谢谢大夫!你救了我,救了我们一家!”
边上一个女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然后中年男人和女人头挨一起,幸福地笑着,十指交扣。
中年男人面对镜头微笑:“自从来了阳光男科医院,腰腿酸痛、精神不振的老毛病都好了,本来被掏空的身体也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老婆都夸我了,过度劳累,肾虚肾亏,请来阳光男科医院,我好她也好!”
然后女人头埋在中年男人胸里,脸红了半截,捶了他胸膛一拳,又鼓起勇气面对镜头说:“他好我也好。”
最后,张一帆和夫妻二人同时跃起,高喊:“爱生活、爱阳光、阳光男科医院、耶!”
卡!
镜头后探出一个脑袋,眉毛像剪刀绞在一起,“我之前怎么说的?跳起时,双腿要勾起来,整个身子像一张反弓。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那种治愈后的活力感!再来一次!”
中年男人和女人很快进入状态,中年男人又握住张一帆的手,抖尿般地甩。
张一帆的**机械地执行导演命令,精神已经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一早到了阳光男科医院,院长杨顶天说拍段小广告就好。
张一帆说不用了吧?
杨院长说协议都签好了。
张一帆说那好吧。
杨院长说:“你放心,为了保障这次广告效果,我们特意请了业内知名大导演,叶导。”
“叶导专拍撞羊、自行车打胎等广告,最近还进军电影圈,拍了一部青春校园打胎备胎劈腿爱情片,广受欢迎。要是合作愉快的话,下次电影植入广告都有可能,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张一帆一点都不想好好表现,甚至想撕毁协议,当场翻脸走人。
邓秀兰的摄影展他还可以忍,是为了邓秀兰的照片。
可阳光男科医院,他看不出有一点浪费时间的必要。
之前已经浪费了一天,难得找到那个女学者陈秀梅的线索,他还等着她的回复,实在没空在这瞎耗下去。
张一帆正准备借尿遁,关掉手机,来个不负责任的人间消失,然后他看到走廊上的大副广告,是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比出大拇指的手势,身上穿的那件高领毛衣也分外眼熟。
“王、王老师?”张一帆惊叫。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太近了
“对啊。你认识?哦,我忘了,你也是阳光心理的咨询师,真是巧啊。王老师是我们上一届的代言人。”杨院长说。
就因为这句话,张一帆留了下来,等拍完广告,他要找杨院长好好聊聊,王老师怎么会当这家医院的代言人,该不是什么阳光心理的传统吧?
一连卡了几十次,终于拍好了广告,叶导留下他,说他外形很好,其实很适合这行。只是
“只是什么?”张一帆急着去问杨院长王垒的事,很不耐烦。
“只是你笑得太假。不纯粹。”叶导评价。
“哪有!”张一帆扯嘴角,笑一下。他是微表情的专家,怎么笑他会不知道?笑话!
“那,就这样,太假,镜头会放大一切,真实的更真实,虚假的更虚假。在你学会如何发自内心真正的笑后,来找我,我们再合作。”叶导递来一张名片。
张一帆无语,谁想跟你再合作啊!而且我会笑!
他接过名片,就去找杨院长,问他王垒的事。
杨院长说:“代言?当初好像是阳光心理经常会有来访者咨询夫妻关系,里面又有很多是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引起的。就和我们医院合作,当初接洽人叫什么来着?”
杨院长想了一会儿,“是个光头,名字我忘了。”
“高树?”
“对,高树。”杨院长一拍手,说:“一来二去,熟了之后,我们看王老师形象挺符合本院的要求,就请他做了代言人。”
张一帆半天没说话。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王垒在他眼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苟言笑,要有也只是克制地淡淡笑一下。所以看他以前的照片,和章本硕笑得那么开心,他都有些不适应。
王垒居然会做阳光男科医院的代言人?
张一帆又看了一遍那个广告。
这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小周的消息:“明早凌晨1点,松鹤墓园门口会合。找到了。”
张一帆愣了一下,“找到了?”
章本硕的墓碑这就找到了?
就算是有意误导,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找到啊。
还是说小周太强了。
不过明知是陷阱,以章本硕的风格,很可能会放入事件的部分真相,现在张一帆正是需要一根线头的时候,好过在外面千头万绪,越去挖掘,越觉得乱。
不是线索太少,而是线索太多。
张一帆要走,又被杨院长拉住。
“杨院长,还有什么事?”张一帆问。生怕还要他这个代言人去拍什么广告,或者去观摩学习手术现场。
他实在受不了了。
听了几十遍的“他好我也好”台词,别人的腰和肾好了没,他是不清楚,他自己的腰都快虚了。
“不是,只是跟你说一声,代言人也算内部职工,做手术有优惠价,有没有兴趣割一下?半价?”杨院长问,尽往他下面瞄。
张一帆双腿间一冷,差点以为裤裆开裂,冷风溜进来,忙夹紧双腿,侧过身子,说不用客气了。
“真不用?你们阳光心理已经有两个人在我这割了。”
“不用、不用,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很好,没有特长。”
杨院长还不放弃,说职工家属也有优惠,你身边有什么人需要,都可以带过来,从8岁到80岁,都是适宜目标。
作为代言人,一大职责就是要随时宣传本院医生的精湛刀法和一流烧伤整形优势啊。
张一帆连连点头,飞也似地逃走。
再不逃,那刀法可能就要他这个代言人来体验了。
第一章心理。
六六趴在一张瑜伽垫上,头脚两端向上抬,正在做飞燕,医生跟她说,做这个加强腰部肌肉,对伤势恢复有好处,然后在身体允许的状况下,可以做些空中瑜伽。
空中瑜伽的东西她早就买了,挂在家里,就是一块大红布吊在天花板上,挺好玩的,跟荡秋千一样,布够结实,在上面能玩出各种克服重力的花样。
现在第一章心理完全没活干,老板带头休息,她也无聊,又不能看电影,再坐下去,腰痛又要复发,只能把瑜伽垫拿出来做练习。
做完几个动作,又拉伸完,六六问章本硕:“你就打算这么看书看下去,什么也不做?”
章本硕从漫画书里抬起头,还没把思维切换过来。
“两天了,好歹也事关六成股份,两百万的赌约,你就不能上点心吗?真不打算去看看他们查到什么地步了?”六六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为章本硕操碎了心。
章本硕说:“没关系,他们要是有突破了,自然会联系我。”
六六恨铁不成钢,“等联系你,你就完了!”
和章本硕共事这么久,她还不清楚章本硕的性子,又不是什么圣人,该赚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少。怎么可能会看轻这个赌约。
那可是阳光心理六成的股份和两百万现金啊。
自从家里拆迁后,六六没怎么担心过钱的事,但不是因为她有钱,主要还是她花得少。
以她的兴趣爱好,要花钱,除了买墓地,买游艇出海撒骨灰外,也没什么大的支出。
可当她看到那个协议里阳光心理的股权转让条款后,还是吃了一惊。
股份怎么算她不清楚,不过稍稍动动脑筋,看阳光心理现在的规模,就知道这是一笔大钱,对普通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大钱,好几千万的事,你就这么淡定?你能不能上点心?
看章本硕明明有机会赚座金山,却天天窝在家里看漫画,六六就后悔当初借《进击的巨人》给他看。
松鹤墓园闭园大修她是从新闻上看到的,好吧,她承认这是个妙招,不过就这一招,会不会太轻率了些?
“要是他们直接找上阿骨大呢?不说偷他的记录表,只要装做买墓,跟阿骨大聊一下,最近有什么墓位卖出去,不就一下子知道了?还有墓园的落葬工,这些人的嘴巴你想过没?就算你事先嘱咐过,还给他们钱,你就敢保证他们不会说出来?”六六问。
她知道自己不该关心这些事,可是她都能想到,张一帆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想到?还是说章本硕早就布置好了,里面也都设好陷阱?
章本硕点点头,继续翻漫画,看得很入神。
六六气得卷起瑜伽垫就回自己房间,活该你倒闭!倒闭了最好,我也不用做什么鬼助理了!
等等,我当初是为什么要在这个小咨询所做助理的?
六六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
“那个”章本硕突然叫住她,六六回头。
“你腰好点了没?”章本硕问。
“要你管!”六六回家,关上门,把瑜伽垫扔地上。
咚、咚、咚!
墙响起来,章本硕隔着墙喊:“做倒挂,再加小燕飞,会好一点。”
“要你说!我早知道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六六冲着墙喊。
哦!她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在第一章心理做助理。
离家近。方便一边找工作一边找男朋友。
六六对着墙发呆,反思,是不是太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D34
凌晨1点钟,松鹤墓园,普通墓区,d34墓位。
墓园里静悄悄,只有山下偶尔传来的几声挖土机的轰鸣声,声浪往上卷时,会引起片刻的喧嚣,似是幽魂敲打墓碑,借着噪声与邻居聊天,马上又安静下去。
两个人站在墓碑前,静默无语。
过了好久,其中一人问:“就是这里?你确定?”
问话的是张一帆,他从阳光男科医院出去后,又去孤儿院问了一下火灾的事,院长说的跟新闻上看到的差不多。
就是王垒救了几个孩子出来,烧到了下巴,后来也治好了。
他又问章本硕呢,院长却没印象。
张一帆回家等陈秀梅的回信,再给她发了一封,说明情况,指出要是这件事不妥善解决,业界会损失一个优秀的咨询师,王老师可能也会受到打击,希望她能把知道的事说出来。
准备点击发送时,张一帆又在邮件的末尾加了一句:请尽快回复,否则会有人受伤。
张一帆发出邮件,准备了一下,早早坐公交车到了松鹤墓园山下,然后等到凌晨1点钟,和小周会合,从墓园的另一侧,偷偷翻进来。
小周点头,确认就是这里。他手里拿着一个风镐。
张一帆还要确定一下,光是小周单方面的肯定根本没法让他放心,万一挖错别人的墓,那可造孽了。
他正要说话,手机响了,寂静的墓园里回荡着手机铃声,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周瞪过来,还好这时山下的挖土机又开始工作,轰鸣声吞掉了手机铃声。
张一帆赶忙挂掉手机,设成静音。
是妈妈打过来的,又打了一次,接着发来一条短信,“为什么不接你爸电话?”
张一帆怔了一下,不接老爸电话,老爸根本就没打给他好吧!
等等,老爸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知道自己丢了工作的事?还是阳光男科医院的代言人广告被他们看到了?
不对,广告刚拍,根本不可能播出去,老爸一定没看到,要么就是摄影展的照片
也不对,他们向来没看摄影展的习惯,看来还是被辞退的事。
吴丽讲的,还是其他同事,又或者是王老师亲自通知他?
想起老爸那张冷峻的脸,张一帆的心突然乱起来。
他怕妈还会打电话过来,回信息:有事,正忙着,爸没打电话给我。
正要关掉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一个信息:你爸换手机了,号码是1380*******,看到给他回一个,让他放心。
张一帆放回手机,小周已经搬开石板,把风镐抵在水泥上,等着山下的挖土机声响。
张一帆赶忙制止他:“先别动手,万一弄错了呢?”
同章老师一样,为了揭开那个秘密,张一帆不惜回阳光心理去偷那个旧纸箱,可挖错别人的墓,就超出了他的底线,他一定要确认后才能下手。
小周瞥了他一眼,指着水泥说:“还没干透。这是新封的墓。”
“新封的,也不一定就是章本硕的墓啊?”张一帆说。
小周脸上的肉一跳,眼睛眯起来,嘴巴绷紧,嘴唇抿得薄薄的,像对刀片。
张一帆感觉到了杀气,才想起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是个危险分子,后退了半步,重又站定。
迟早要面对的,他不能在这里就输了。万一查出秘密后,小周要对章老师不利,他也要第一时间制止才行。
小周终归是没动手,赌约开始的这两天,他积累了太多的恨和怨,现在就等这风镐凿下去,出出怨气。
不过还有用得到张一帆的时候,他还是压下怒火,掏出手机,给他看一张照片。
“我从卖墓地的那里拍到的墓位表。你自己看。”
张一帆看手机,照片里是一张表格,标题写着:卖出一百个墓给老婆做激光脱毛,一条腿5千,两条腿一万,要照3到5次,阿骨大最爱老婆。
张一帆往下翻很快就找到了章本硕的名字,还有他的身份证号码,边上是买的墓位表d34,有些墓位边上还有abc三个字母。
章本硕的墓位是c。
“怎么样?还要再确认吗?”小周说。
张一帆滑了一下图片,有点不好意思。图片退出放大模式,跳到下一张,是一头驴的图片,对着镜头嚼烤饼,两只眼黑溜溜,好奇地瞅着镜头。
再下一张,是小周和黑驴自拍的镜头,黑驴伸舌头舔小周,小周绷着脸躲,半张脸却笑开了嘴角。
张一帆忙关掉手机还回去,再翻下去,万一看到小周和黑驴一起洗澡的照片,怕是要被小周杀人灭口。
“不过你怎么拍到那张表的?销售直接给你的?”张一帆还是很好奇,多问了一句。
小周没有不耐烦,反正还要等山下的挖土机工作,借噪声掩盖风镐声,他说:“销售没给我看。”
“那你”说到一半,张一帆汗毛一竖,看着小周那板紧的脸,很难把他和之前那张黑驴自拍照里笑活半张脸的年轻人连在一起,抽了一口凉气,后退一步,几乎要转身逃跑,这感觉就像是章老师寄来骨灰盒,说“我要你死”一样。
他一直知道小周危险,可从没想过他会为赌约做到这种地步,“你你杀了他?”
小周的眼跳一下,薰过来,张一帆周身发冷,身边挺直了,和边上的石碑比呆。
此时挖土机的轰鸣声瘦下去,枯死在杂草石碑间,只有虫儿在唱,风吹过来,夜的影在小周的脸上徘徊,给他添了层妆,黑灰混杂,像极稠的粥缓缓流动。
小周说:“我打晕了他拍的。”
张一帆放下喉咙像放下块石头,良久,才喷出一口气,是他想岔了,对啊,打晕就行,干嘛要杀人呢?
不过也是因为小周之前的表情太过骇人,真的像刚杀过人一样。
咚咚咚!
墓园门口的挖土机开始工作,小周再不废话,压住风镐,咚咚咚,开始凿水泥。
其实,今天有一段时间,他真的想杀人。
他把引水沟清理完了,去问包工头,今晚要不要通宵赶工。
他本意是问明休息时间,好自己去偷偷查墓碑,一万个墓位一个人去查是有点辛苦,不过总比之前在山下搬石板好得多。
包工头跟他说今晚是通宵工作。
小周的心都凉了。他知道工期很赶,可没想到赶到这个地步。
大家都在墓园里忙活,他现在又成了大家眼中的红人,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工地上来了个为父尽孝的大孝子,有事没事,都要搂着他唠上几句嗑,他还怎么开展工作?
只能再想办法了。
他第一次觉得章本硕耍得这招真够阴狠,简简单单一个封园大修,就把他搞得狼狈不堪。
两天啊!干了整整两天的活!
要不是烤饼好吃,他早就杀到章本硕家里,直接上刑,逼他说出墓地在哪。
小周决定了,等到老板下令收拾章本硕的时候,他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手法让章本硕体验一下什么叫痛苦。
第三百七十七章 骨灰盒里的秘密
小周正准备走开,包工头叫住他,说你今晚不用来上班了。
小周一愣,“叔,我做得不好?”
“不,你很好。年轻人正长身体,不能熬夜,回去休息,早上再过来。反正晚上都是动机器,用不着你赶工。”包工头笑呵呵,还递来一袋烤饼。
那一刻小周就想砍人,装什么好人呢!之前一天100的吸血劲呢!
小周很生气,越想越气,白白做了两天的苦工,好不容易进了墓园,却连自由活动的时间都没有。
路上碰上工友,一个个跟他打招呼,劝他早点回去,干活不要那么拼命,听大爷一句劝,大爷年轻的时候也以为自己了不起,有点小伤小痛,都抗过去,老了就不行了,身上全是伤,吃药就花掉不少钱,你快去休息吧。
小周一句话没说,默默走了,回到山下车里,打开后备厢,换上张一帆送给他的那件高领毛衣,戴上一副眼镜,把头发梳了一下,又拿矿泉水洗了手和脸,喷了定型水,抓出一头的造型。
他对着后视镜照了一下,很满意,油头粉面,斯文败类。
然后就打通阿骨大的手机,这是他从墓园地上捡到的小卡片,听说是个神经质的墓地销售,听说墓园大修,特意一大早过来,上到包工头,下到挖地小工,人手一张,大家嫌晦气,都扔了。
不过包工头说这销售可了不得,这墓园里一半的墓和骨灰盒都是他卖的,听包工头的口气,有点英雄惜英雄、好汉疼好汉的意思,都是发死人财的同行,一个卖灰,一个卖土。
“喂,你好,我要买墓。”小周说。
二十分钟后,一辆皮卡喷着黑烟开过来,半开的车窗扔出妹妹背着洋娃娃的土摇狂欢电音,铿锵作响,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下来。
小周说要买墓。
阿骨大说好啊,好啊,然后就介绍起墓地。
阿骨大问小周:“刚需吗?”那口气像给和尚推销飞机餐杯一样,刚需啊,大师。
小周说:“刚,刚刚需要。”
阿骨大会看人,小周不是多话的类型,就赶快做结束语:“要是我的话,我自己都恨不得买一套住这里。周先生,你有什么要求?”
小周说自己有个癖好,很独特,不知道阿骨大能不能满足。
阿骨大说自己什么癖好的客人都见过,还有客人嫌墓位不够阴森恐怖,想装饰成万圣节风格,轮流播出恐怖歌单,墓碑要最新款嵌入式ipad,不间断播放恐怖片。客人,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小周就说自己是个孤儿,墓是给自己买的。
阿骨大一听就流泪了。
不是因为小周的凄惨身世流泪,而是因为没办法向小周的三大姨、六大姑等家属推销墓地而流泪。
真是一锤子买卖。口碑再好,也只能卖给一个人。
阿骨大正想问问小周有没有什么同事、朋友、红颜知己之类的,对买墓地感兴趣。
小周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先说自己没什么朋友,同事关系也一般般。
阿骨大吃了一惊,推销墓地这么久,从来只有他先行一步看穿客人的心思,还从来没有人能够看穿他,当然那个女变态不在此列。
小周问:“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吧?”
阿骨大摇头,说不明白。
是要折扣吗?像小周这样的客人,实在很难给折扣啊。只能赚他一个人的钱。
小周说:“我活的时候很孤独,死了想要一个人做伴。”
阿骨大击掌,说:“你想找个人一起死,不不不,你想和一个人做墓友?”
“对,要新墓,最近刚葬下去,我这个人比较讲缘份。”
阿骨大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看。
小周说到车上再说。
阿骨大点头,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往车里走,然后他脖子一凉,眼前一黑,晕倒了。
小周直接打晕阿骨大,拿了手机拍下照片,然后叫醒阿骨大,说不好意思,我又不想买了。
阿骨大懵了一会儿,问自己怎么了。
小周说:“你刚才回车里,不小心撞到车顶,晕了过去。”
阿骨大说哦,还躺在地上发呆。想明明是撞到车顶,为什么自己脖子后面疼?
小周正要走,阿骨大叫住他,问:“你有宠物吗?”
小周说没有。
阿骨大说:“孤单的话,可以买个宠物墓。让宠物陪你也是一样。”
一个优秀的墓地销售就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就是碰上丧尸吸血鬼,也要想着如何推出适合他们需求的墓地。
小周回墓园,趁工人们吃晚饭的工夫,猫到挖土机边上,割断边上的一条电缆。
吃完饭,包工头回来,叫工人们开灯,再熬夜拼一拼。
灯却没亮。
包工头叫人去查,查了半天,说是挖土机边上的电缆断了。
包工头气得直跳脚,骂开挖土机的高完,“好事不干,尽干坏事,叫你小心小心,还是断了电线,你眼珠子别裤裆上去了?”
高完很委屈,说:“没有啊,我明明绕过去了。”说完自己也不太确定,挠了挠头。
包工头打了一通电话,问电工能不能另拉一条电路过来。
最后商量了一圈没结果,有人提议就用手机闪光灯对付着做好了,又被包工头骂回去,万一挖了哪块墓,你去给别人陪葬啊!
墓园大修前,包工头接到的指示只有两条,一条是越快越好,一定要在七天内完成,连熬七个通宵也要完成。
第二条就是挖坏一座墓,或者碰坏了,别找我,你自己躺进去吧。我不管。
包工头又想着七天的工期,又想着摸黑开工的风险,最后还是不想躺进墓里给别人陪葬,宣布大家放假,明早再开工。
只有高完还要继续干活,反正在墓园门口,就是挖上天,也碰不到墓碑,当惩罚使。
整个墓园终于清静了。只有那个倒霉蛋高完,挖一阵土,抽一会烟,骂一会娘。
借着高完的挖土机响声,小周开动风镐,很快破开水泥。
清开水泥块后,露出一个盒子,小周递给张一帆让他确认。
明知是个局中局,张一帆的心比清明节上错坟还沉重。
盒子造型和章本硕送他的那个鸳鸯骨灰盒一模一样。
这就是章本硕放秘密的盒子。
根据协议里所说,章本硕会在盒子里放一段文字,写明当时和王垒发生的事。
张一帆捧着盒子,小周也没闲着,把水泥块清理到边上的沟里,又把石板移回去,恢复原样。
张一帆打开盒子,盒子里果然有一道挡板,一边空着,另一边有几张纸卷成一个小纸筒,粗看有好几页。
他一愣,打开盒子前想了很多,有可能是空的,也有可能是个小物品,算是线索、证据,却又含糊不清,还要他继续去查,才能找出部分真相。
如果章老师设置了这么简单的陷阱,必定是有意让他们发现证据,然后误导思路。
可他还没想到里面真放了纸,如果都写满,别说是那个秘密,就是给王垒写份自传的空间都有了。
这时小周处理好墓穴,问:“拿到了吧?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张一帆慢慢打开纸,脑力极速运转,如果纸上真写了对章老师不利的事,要不要分享给小周?
这么近,就算不给小周看,恐怕也没用,小周直接下手抢就是了。
刚才小周带着他翻进墓园的围墙,他可是见识了小周的身手,不是一般人,他根本对付不了。
动作再慢,纸还是展开了。
张一帆的眼睛瞪圆了。
是份打印出来的学术论文。
《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
第三百七十八章 18cm
“这是什么?”小周问。
“论文。”张一帆说。
“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小周问。
“不是。”张一帆说。
小周哦了一声,他无所谓,他只负责找到东西,交给老板,然后听老板下一步指示。
小周正要拿走骨灰盒,张一帆问能不能拍个照,也许能找出些线索。
小周同意后,张一帆把每张纸都拍了照,把盒子还给小周。小周转身就走。
张一帆叫住他:“等一下。”
“什么事?”小周站住,没有不耐烦,但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很明显,工作结束了,小周和张一帆也回到了陌生人的状态,谁也不认识谁。就当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墓园一样。
张一帆指指墓园的围墙,说:“我一个人爬不出去。”
回到家后,张一帆又看了那几张论文的照片,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反复看过,几乎能背下来。
章老师啊,章老师,张一帆感叹了一会儿,嫌弃自己心目中从不说谎的章老师也耍起了花招,这跟协议中的要求完全不一样。
这论文能说明什么事?
当然这篇论文上有修改过的痕迹,在表格里,用笔划掉一个数字,18cm,改成7cm。
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这能说明什么?
等等,张一帆突然想起什么,到网上去搜论文,打开《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一个字一个字比对过来。
果然,网上发表的论文版本和骨灰盒里的版本只有一个数据的差别。
网上的是7cm,骨灰盒里的是18cm。
哪个才是真正的原始数据?
是谁在说谎?
那一笔又是谁改的?
张一帆调出王垒的笔迹,和那个数字7cm比对,果然是王垒的笔迹没错。
王垒的7那一竖都会往左偏。
张一帆想起那次去六六家里,问过章本硕论文的事,提到过实验设计中,冠状末端对橘猫的影响部分出现极为突兀,实验结果却出奇的完美。
章本硕的回答是一场实验意外,却避口不提意外的事。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答案很简单。
原数据就是18cm,而王垒为了能导出完美漂亮的结论,提高论文的影响力,逼迫章本硕改成了7cm。
难怪那张在学术会议上的照片,两人虽然都在笑,但是肢体语言已经有了隔阂,而且王垒的微表情是在害怕,他在害怕章本硕会暴出他数据作假的事。
至于之后的开除,又介绍给章老师业务,也只是想拿些微薄的好处堵住章老师的嘴。
作假的不是章本硕,而是王垒!
王垒跟黄中发说数据作假,是想把污水泼到章本硕身上。
想到这里,张一帆就很生气,气得不是王垒,而是章本硕。
章老师,你为了维护王垒,把自己陷进去,到底值不值?
张一帆不由庆幸自己没当场说出这处数据的异常,没引起小周的注意,这样黄中发他们未必会了解到事情真相。
以黄中发对章本硕的恨意,就算知道作假的不是章本硕,恐怕也要捏造证据,陷害章本硕。
只是这些都是张一帆的猜想,他现在还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实验的原始数据就是18cm,而不是7cm。
该死!旧纸箱里的不是照片,是那些实验的原始数据!
张一帆后知后觉,这时才想通。
早知如此,那时他就该闷头冲进去,抱着纸箱就逃。
王垒一把年纪了,反应慢,未必能追上他。
当时他只以为是些孤儿院的照片,哪会想到是实验数据。
章老师设置墓园寻宝游戏的用意他也明白了。
不是误导,而是求救的信号。
被人监视下,无法直接用语言表达,只能通过这种游戏的迂回模式表达自己的心声。
“我要你死!”不是章老师假借玩笑口吻说出的威胁,而是王垒威胁章老师时说过的话。
迫于王垒在心理咨询界内的强大势力,又不忍心连累到自己,所以宁可忍辱负重,被人误会,也绝口不提那件事,怕有人受伤。
那个会受伤的“人”指的就是自己啊。
因为追查真相,一定会被王垒处理。自己不就是被王垒开除了吗?
黄中发对章本硕的莫名恨意,还有嗜好蜘蛛的怪癖也解释得通了。
之前黄中发是在王垒那里治疗厌食症,王垒自己不好出手对付章本硕,怕逼急了章本硕,惹他暴出实验作假的事,就借黄中发来报复章本硕,让章本硕再也无法在心理咨询界立足。
好一套连环计,先是开除章本硕,又给第一章心理介绍业务,让章本硕勉强混口饭吃,又记得王垒的好,暂时稳住章本硕,甚至连他写的培训教材都没替换,再借外人除掉章本硕。
这样章本硕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会怀疑到王垒身上。
时间跨度之大,计划之隐忍,谁想得到是王垒做的?
难怪章老师提起王垒时,只说:“不想看见他。”却不说恨他之类的话。
只是现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些话说给谁听,谁又会信?
证据,还是证据!
只有拿到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帮章老师证明清白。
陈秀梅!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张一帆脑海里跳出这个女人的名字,和高树三人组只做咨询,不做心理学实验不同,陈秀梅参加了那次会议,一定知道些什么。
就算不知道,也能提供些新的线索。
可是连发了两封邮件,陈秀梅一直没有回复,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张一帆急起来,刚好是凌晨4点钟,美国是下午,他直接给佛罗里达大学办公室打电话,说有急事要找陈秀梅教授。
那边的工作人员说陈秀梅教授正在休假中,联系不到。
张一帆问能不能把手机号码告诉他。
工作人员说不行,个人**,抱歉。
张一帆急得差点都要冒充fbi驻中国铁岭办事处分部三级经销商warning这位工作人员,一颗巨大流星正要撞击地球,人类即将毁灭,我们需要陈秀梅教授的专业知识让全世界的人们平静下来,迎接小行星撞击,安心等死。事关国家安全和地球安全,请立刻交出陈秀梅的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
当然,张一帆没这么做,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人选,肯定能帮他联系到陈秀梅。
他爸。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审稿
张一帆他爸张萧在美国当律师,人脉很广,联系到陈秀梅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找他爸帮忙。
别误会,张一帆跟他爸没什么狗血的父子问题。只是不常联系而已。
成年后的父子关系很少有像儿时那么融洽。至少对张一帆和他爸来说是这样。
张一帆打电话给老爸,那边接通,张一帆说:“爸。”
然后接下来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要直接拜托老爸找陈秀梅,还是先随便聊上几句?
对面回:“嗯?爸?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这声音听着不对劲,虽然很久没跟老爸联系,可他的声音张一帆还是听得出来。
“哦,不好意思,打错了。”
张一帆挂掉电话,又看了一下号码,对啊,就是这个号码。
他正要重新再拨,突然想起挖墓时,妈妈打来的电话,说老爸换手机了,号码也换了。
他翻开短信,找出老爸的号码,这才发现是那天连给自己打了好几次的陌生号码,自己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把它加了黑名单。
罪过、罪过。
张一帆忙把老爸的新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拨通。
张萧接了电话,张一帆直接说了事情,要他帮忙联系一下陈秀梅,有急事。
张萧没问什么事,只是说会帮他查的。
然后父子俩无话。
张萧说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张一帆问:“爸,你之前找我什么事?”
张萧的声音有点慌乱,说:“没事,就是手机掉了,卡也丢了,换了个号码。”然后就挂了电话。
等张萧回信的时候,张一帆在网上搜索,确定了王垒逼章本硕数据作假这一基本事实后,有很多以前疏漏的信息都跳了出来。
果然如张一帆所料,之前章老师不管是想求救还是误导,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件事有太多的信息泄露在外,以章本硕的能力根本销毁不了。
张一帆搜王垒的名字,跳出很多页面。
有王垒医师预约门诊。有大王垒球帽批发电话。还有阳光男科医院代言人王垒的网页。
之前张一帆都当成同名同姓的人跳过去,连页面都没有打开,自己亲身当了一次代言人后,才发现这个页面里的王垒就是王老师。
他打开来,跳出一则短新闻,还有四个清凉美女的半身照在屏幕间跳来跳去,伴随着qq的敲门声,你有一个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
在那一瞬间,张一帆差点以为电脑中了病毒。
新闻内容如下:
5月31日上午,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阳光心理ceo兼阳光男科医院代言人王垒在院长杨顶天的陪同下深入本院工作基层一线,亲切慰问工作在割鸡第一线上的广大员工,为那里的员工送上了六一儿童节前夕的问候和良好祝愿,医院内欢声笑语,人头攒动,躺在手术台上脱了裤子正在手术的病人也鼓掌欢迎王垒的到来。
“您每月割多少鸡?到手的皮连成一圈能绕地球几次?”王垒关切地向一名医生问起这一问题。
听了医生的答复,说月割百鸡有余,正向千鸡努力,不过惭愧的是割下的皮大部分贡献给烧伤整形科做植皮了,没有多少剩余,只能绕腰三圈。王垒满意地连连点头,接着指出医院在割鸡事业蓬勃发展的同时,也不能荒废烧伤整形事业,我们割了第三条腿,就要学会两条腿走路,两只手都要硬。
王垒看到病人红着脸躺在床上,下半身暴露在众人和记者镜头下,亲切地拿纱布盖住了病人的脸,对着病人的鸡问:“割一次要3888元,能承受不?”
病人回答:“能。”
当得知这位病人是第二次返工,想把领口开得漂亮一点时,王垒紧握病人的双手,叮嘱道:“割鸡虽好,也要保重身体啊。”
最后王垒和本院的鸡霸刘一刀主任坐在手术台上拉了家常,并饶有兴致地与刘一刀讨论了鸡的三种割法,传统、商环、钛钉。
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结束,王垒最后强调,正值六一儿童节前夕,儿童割鸡半价,成人七折的优惠促销下,明天将是本院一年内鸡流量最大的一天,同志们要安排好割鸡工作,切实满足广大儿童的割鸡需求,强化安全意识,抓好节假日安全割鸡和保鸡工作,以生鸡勃勃,坚持不泄的精神面貌为下半年度的工作开好局,起好步,力争实现本年度“全城无包鸡”的总目标。
会后,王垒带着本院全体员工的殷情期盼和尊敬目光,进入手术室,由刘一刀主任医师完成了一场漂亮的割鸡手术,术后恢复良好,情绪稳定。
张一帆张大嘴巴,这也行?
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员工优惠价去特意割的吧?
难道割一下真的会比较好?
张一帆觉得下身一凉,关掉页面,再去点开其他网页。
还有孤儿园火灾的报道,张一帆又发现了一个漏过的细节,王垒的下巴上被火烧了一块,可要不是看了新闻上的照片,张一帆真没发现王垒的下巴有伤,完全看不到疤,或者说伤口的位置偏下,看不大清楚?
难道是因为下巴受伤了,所以才要剃干净胡子?
不对,不应该反过来吗?受伤了,才更要蓄起胡子遮伤。
张一帆正想着,邮件箱里有了提示,你有一封新邮件。
陈秀梅回邮件了:不好意思,一直在休假,没回你的信。对不起,我只帮王垒他们审过几次稿,并无进一步接触。我帮不了你。
张一帆有点失望,其实他之前也想到过,只是还是抱了很大的希望。
他回了句“谢谢,麻烦你了。”正要点击发送。
却又停住,看着“审过几次稿”那两个字发呆。
然后把之前的话都删了。
改成:“请问您审的是哪篇论文?”
陈秀梅回:“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
张一帆大喜,找到了,就是这个。
他详细问了陈秀梅审稿的经过。
陈秀梅说这篇文章质量不错,她审核时没找出多大的问题,只是在实验数据上提出几点异议,要求王垒他们补充完整的原始数据。
本来照她想,这个小改动很快就能搞定,最迟不过两天的时间,结果王垒一直拖了四天才给她。
问到这里,张一帆心也剧烈跳动起来,他的猜想是否正确,王垒和章老师的决裂是否因为论文数据作假,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一帆问是什么数据。
陈秀梅说是冠状末端的数据。
啪!连上了!
第三百八十章 祸及妻儿
张一帆脑海里的念头像是磁石撞到一起,再也分不开。
冠状末端的数据是王垒硬逼张章本硕从18cm改到7cm的。正因为章本硕的不配合,才让一个简单的改动拖了四天之久。
张一帆说谢谢。
陈秀梅又回信说:其实就整体实验设计而言,冠状末端的部分可有可无,属于锦上添花的步骤。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去。
张一帆表示赞同,那篇论文他看过很多遍,整体实验设计得确实巧妙,但是冠状末端的实验部分就显得有些多余。
就是完全删掉,也不影响整片文章的质量。
他和陈秀梅的信件来往到此结束。
张一帆冷静过后,又有一个新的问题跳出。
如果真是王垒硬逼章本硕数据作假,有一点就说不通,他完全可以把冠状末端的数据去掉,比纂改数据要好得多。
为了一个不必要的辅助实验,有必要折腾上四天吗?
如果王老师还有理智的话,刻意的数据造假只会给他带来风险,却没有相应的收益。
张一帆本以为自己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结果又碰上了难题。
这可怎么办?
而且反向回溯的话,章老师的行为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章老师是通过墓园寻宝游戏求救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说明,还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呢?
如果拿到论文的不是自己,比如小周,章老师就这么肯定他们会帮他,而不是害他?
而且心理学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大众极为接近的一门学科,每个人就算不懂心理学,也可以点头论足一番,说些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变态杀手和童年阴影之类的,可实际上,现代心理学早已发展成一门严谨的科学分支,除了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普通人很难分辨出里面的门门道道。
就算是专业人士,不在这个细分领域内的话,可能也不清楚这些实验数据的细微差别。
比如说自己,因为主攻领域在微表情和语义分析这里,所以一开始也没看出冠状末端实验的冗余性,还要经陈秀梅提醒才知道。
不行,要谨慎,不能就这样去找王垒,或是利用这篇论文做些什么。
在真相没有完全批露之前,这样做,只会害了章老师。
张一帆按捺下雀跃的心思,想着还能从哪里找来证据。
只是该找的都找了,高树三人组、陈秀梅,甚至孤儿院的院长,还有谁?
还有谁知道章本硕、王垒的事?
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小周的名字。
小周向黄中发汇报,问下一步该做什么。
黄中发问:“张一帆查出来没有?那个秘密是什么?”
小周摇头说:“还没,正在查。”
然后停顿了一下,有话要说。
黄中发犯病的这段时间,除了天天看蜘蛛侠外,就是小周和他最亲近,一听手机里的呼吸声,就知道小周有话要说,问他:“你想说什么说吧。”
小周说:“墓穴藏得太简单了。那个秘密很有可能是假的。”
“我知道,不过这样更好,还有四天时间,陪他再玩玩吧。我叫你带的东西你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好吧,就照之前的计划行动。”
小周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黄总,这样会不会太过份?”
“过份?你跟我说过份?”黄中发咆哮,“他弄得我妻离子散,过不过份?害我在精神医院里吃了半年的蜘蛛,过不过份?我儿子现在都快结婚了,我的momo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说过不过份?”
小周的情绪被黄中发带动起来,想起自己第一天搬石板,第二天捞水沟的惨事,脸上漾出恶意:“过份!太过份了!”
六六起了一大早,吃完早餐,拖着拖鞋就要往隔壁去,走到一半又停下来,想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干吗还过去上班?
今天就在家里过吧。
六六敲敲墙,大声喊:“今天有没有事?”
过了一会儿,墙那边闷闷地响:“没事。”
“那我不上班了!”六六理直气壮,反正又没领工资,更没从章本硕那学到什么东西,天天就知道看“进击的巨人”。
请假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员工也只有她了。
墙那边章本硕喊:“好的。”
六六敷了个醒肤面膜,一边啃着黄瓜,给自己涂上了colormad的酒红色指甲油,想着难得一天空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对了,空中瑜伽还没装起来,今天就练练倒挂加小燕飞吧。
六六把空中瑜伽的布装起来,固定盘是之前就叫师傅装好的,她只用挂上去就好,红布垂下来,像天花板喷出的血。六六很满意自己选的颜色。
到了夜里,配上灯光,这红布简直像是给七个小矮人一起上吊用的。
六六抓住布,一屁股坐下去,倒在布里。
红布荡起来,六六咯咯地笑,踢着小腿,借力晃起来,好好玩。
在布上翻来翻去折腾了好久,出了一身汗,才想到还有正经事要做。
打开视频《驱魔人》,那里面有女孩倒着爬楼梯的视频,再选好下一部《怪形前传》,这两部都有倒爬的动作,刚好和瑜伽里的桥式动作很像,算是小燕飞的进阶版,没有比这个更生动的教学视频了。
她学着双手撑地倒过来。
红布离地只有一手的距离,倒过来,手指指尖刚好撑到地,对她这个初学者来说,很有帮助。
倒挂过来,果然舒服多了,只是接着再做小燕飞的动作,把头往后仰就有点难了。
六六试了好几次,只仰得头晕脖子酸,眼球充血,手撑在地上也酸了,不过腰确实舒服了一些。
她倒吊在红布上,看天地逆转,本来熟悉的家中景象,也跟着她倒立过来,变得陌生。
然后她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爬进来,朝她快速移动。
啊!!
窃听器里传来女人的尖叫,接着咚的一声重响,就没了声音。
小周闭上眼。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不过是老板的命令,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是章本硕叫的,他会当成最美妙的曲子去听,可这是他身边的女人叫的。
他很鄙夷老板的做法,不过也很理解老板的心情。
复仇是一顿大餐的话,六六就是大餐前开胃的甜点。
报复仇家,祸及妻儿才是最佳的开局。
只是他听不下去。
之前他对章本硕的调查已经足够详细,除了章本硕的父母外,还有他身边的同事、朋友。
章本硕的朋友不多,阳光心理的李临算一个,再有的话,就是他的邻居六六。
据资料显示,六六只是个普通宅女,唯一的兴趣爱好是看恐怖电影,寻求刺激。
这种女生他见得多了,平日里的生活太过乏味,就在所谓的恐怖片里寻找刺激,调剂平淡无聊的生活,她们自以为胆大,自以为与众不同,可要真的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绝对会吓晕过去。
小周估计六六连拿筷子戳螃蟹的眼睛都不敢,更别提放进去一只大蜘蛛了。
现在已经晕了吧?
小周半天没听到声音,有点担心,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没错,可并不希望波及到无辜的人。
要不要提醒一下隔壁的章本硕,让他去救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六六,怎么了?”
然后密码锁的声音哔哔几下,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响。
六六说:“吓死我了!”
“你没事吧?”章本硕问。
“没事,你看看,吓死我了,差点让它逃了,漂亮吧。”
“这是什么?别拿过来啊!!!”
“蜘蛛啊。这么大的蜘蛛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你不打算扔掉?”
“你疯啦,干嘛扔掉?毛茸茸的,不吵不闹,多可爱。”六六说。
第三百八十一章 真正的恐怖
小周石塑般坐着,双手托着下巴。
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他要怎么跟老板交待。
老板给他的任务是拿蜘蛛吓晕章本硕身边的那个女人,六六。
当时小周还说没有证据表明他俩是男女朋友关系,要不要换一个对象,比如说李临。
老板说不用了,他不管,就要吓章本硕身边的女人。
就像当初他看到momo肩头的蜘蛛纹身一样,他也要吓章本硕一大跳。
还特意嘱咐把录音带寄给他听。
这段录音怎么交差?
不行,要加大力度。
量变引起质变。量不够而已。
小周坚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六六不过是个普通女生,害怕的东西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就算有些特殊的小兴趣,也不例外。
小周起身准备着,脸不自觉地狰狞起来,差点把身前的袋子撕裂。
见鬼!连一个女人都吓不住!你以后怎么混!
这段时间,成余在道上消声匿迹,正是他小周打开市场的绝佳时机,他绝不允许自己把这个案子搞砸。
他拉开袋子,里面一层薄薄的泥土,上面全是蜘蛛,密密麻麻,还有几个蜘蛛产出卵,抱着白色卵袋,有的孵出了小蜘蛛,透明的腿,黑色的身,小小的,到处乱爬……
这里一共有一千多只蜘蛛,漏斗蛛、大腹园蛛、黑斑园蛛、幽灵蛛……
这么多量不可能带上飞机,他才特意开车过来。
原本是要用在章本硕身上,严刑逼供,没想到章本硕的秘密第三天就找到了,这些小家伙也不能白白浪费,在它们死之前,去吓一个人吧。
“小家伙们,我带你们去见一个好朋友,帮我好好招待她。”小周拉上拉链,把高领毛衣拉上去,遮住脸,只露出眼睛的两个洞,只等晚上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小周来到瑞金大厦楼下,他提着一个大袋子走进去。
他本来想走楼梯,只是刚迈了一阶,腿就酸得不行。前天搬石板的劲还没缓过来,想到这里他就更恨章本硕了。
小周拎着大袋子进了电梯,停到16楼,然后走上去,把袋子放到门后面,从里面掏出一条长长的导管。
这个和窃听器一起进的蛇眼,据说是中情局那边退下来的二手货,虽说是二手货,质量却可以,高清摄象,可4倍放大,led补光,带收音,360度可调,他花了三万块买了,后来去淘宝上一搜,气得鼻子都歪了,淘宝上同样型号的只有要五百块,学名叫工业内窥镜,长度可配,3.5英寸真彩显示器,加钱订制的话,还附带美颜瘦腿功能。
都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啊。
小周郁闷,他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唯独扮不了有学问的人。
等这个案子做完了,攒够了钱,他也要去读个什么函授本科。
小周走到17楼,猫着腰通过b号客厅的窗口,章本硕呆在客厅里,不知干些什么。
小周对他也没有兴趣,反而生出些鄙夷,虽然据他所知,六六和章本硕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男女关系,可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身边的人,章本硕,你该羞愧才是。
小周趴在六六门口,他知道六六房门的密码,六个2,简单到连破解的必要都没有。可他不打算进去。
他听了一下动静,窝在地上,把放在门口的窃听器回收,然后慢慢插入蛇眼,他手持着监视器,看房门里的动静。
为了不被发现,蛇眼贴着地慢慢前行,就像一条蛇看世界。
小周看到了地毯、椅子腿,桌子,然后是一张黑色茶几,他略微扬起导管头,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矿泉水瓶,矿泉水瓶里囚着一只黑色的大蜘蛛。
大蜘蛛在里面静静的一动不动。
小周看了一秒钟,有那么一刹那想哭。
放心吧。我会让这个女人害怕的。
只要确定了她的位置。
小周算着手上剩下的导管长度,估摸已经过了三四米,很快就要进入房间了。
可还没听到什么动静,难道六六出去了?
不可能,这女人前段时间白天还会出去上课,一到下午晚上,基本上都窝在家里。就算上班,也不过是到隔壁去上。活动范围不超过方圆一百米。
这个点一定在家里。
小周看着监视器,戴着耳机,突然听到了悉悉索索地爬行声,还有尖叫。
他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幻听,之后反应过来,原是六六放恐怖电影的声音,声音还有点大,隔着耳机都听到了。
小周扬起蛇眼的头,看到一团血色从天花板上流下来,悬在空中,漾出一片的皱纹。
一个女人头倒挂下来,长发披在地上,两只手抓住那血色,绷出一条条直纹,像是刚上吊的尸体从绳子上掉下来,两只眼睛满是血丝,胀大充圆了瞪着镜头,嘴巴张开,像干涸的鱼向不可能的空气索求一口能活下去的水。
啊!
小周被镜头里的脸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刚出声,就马上闭嘴,差点咬到舌头,一边收回导管,一边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
边上的章本硕没有动静,里面的六六也没动,可能和恐怖片里的尖叫声搞混了吧。
小周庆幸。
然后他脸红了。
是的,虽然没有人看他,可他的脸还是红了,红得像生牛肉,织起交错的红丝,动一下,似要喷出血来。
他居然怕了,还叫出声。
可恶!这个女人是专门在家扮鬼吓我吗?
难道她看穿了我的计划,早早在家里准备好?
又或者是章本硕的阴谋?
小周蹲在墙角下,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瞅,地上只有他的影子,没有多出另外一个人。
还好还好,章本硕没有站在窗台看我。
小周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后背都湿了。
巧合,巧合,只是巧合。
小周反复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兴趣古怪,晚上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扮鬼倒吊着玩的女人。
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就像黄总喜欢穿着订制的蜘蛛侠衣服倒吊在天花板上,肚子被紧身衣包着,凸得像喘气的蛤蟆,练习蜘蛛侠之吻一样。
只不过是奇葩的爱好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小周收拾好工具,又猫着腰,慢慢离开六六门口,他的背又粘又湿,每走一步,湿衣蘸着背,皮肤紧缩着,像有无数张小嘴吸着它。
他撤回到楼梯间,一边整理工具,一边镇定自己受惊后的魂,像在安抚颤栗的蝴蝶翅膀。
他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调查来的资料。
那次事件因为看到的人很多,所以调查起来非常方便,他就像现场呆过一样,都可以说出十分的细节。
章本硕不知发了什么疯,砸了墙,露出墙洞,然后墙洞里跳出一张惨白的脸,结果是六六敷了面膜。
六六买了凶宅隔壁的房子,晚上一个人看恐怖片解闷。
你说胆子大这成这样的女人,能用普通的宅女来形容吗?
小周的信心有点动摇,马上又淬硬了。
哼。什么胆子大,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
我要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