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警告书
六六拿红笔蘸了蘸领导的鼻洞,画了一下,真的耶!管用、好使!
六六冲章本硕比个大拇指,真是救火小能手,她都怀疑章本硕是不是故意让老李摔领导的。
用笔蘸太麻烦,六六反过来,用笔帽拉出两道笔直的血道,蘸着其中一道画好了笑脸。还想把两道鼻血擦掉,章本硕已经等不及了,示意可以了,些许细节无关紧要。
三人抬着领导继续跳,跳到陆文边上。
陆文缩起来,掏出硬币砸。
硬币满地都是。
章本硕:念台词。六六念!
本来设定好的是让圆圆念,结果一连串变故,5号让领导扮演,当然不可能让领导开口说话,只能让六六这唯一的女生来说。
六六:台词呢?
章本硕:群里,往上翻历史记录,快!领导坚持不住了!
领导的鼻血是不怎么冒了,可眼睛又开始翻白,倒吊了这么久,全身血液倒灌,有如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神智开始糊涂。
六六忙着翻手机,看到上面有章本硕的头像,就把话读出来:“无线网叫什么名字?”
“大家晚上别闹。”陆文回答。
章本硕忙对六六做手势,下面!下面!
六六往下翻:“密码,我问的是密码,靠!”
到底在哪啊!这样翻鬼才找得到!
陆文答:“大家晚上别闹,全拼。”
最后还是章本硕用自己手机翻到台词部分,拿给六六看。
“咳,我叫什么名字?”六六说。
“我那知道啊!”陆文说。
章本硕做个暂停手势,冲阿骨大、阿勇、老李三人比划,做个重重砸地的姿势,然后右手往下挥。
“你不知道谁知道?快,告诉我,我的名字!”六六尖叫。
阿骨大、阿勇、章本硕三人合力往上一送,老李正要去抱领导双脚,却刚好被领导双脚踹到下巴,晃了一下。
领导下坠,还好章本硕搭了把手,拽住白布,缓冲了一下,不过还是头顶砸地,咚的一声响,还夹着骨头的脆响。
六六吓到了,忙去翻领导眼皮,还好,没晕,就是鼻血更多了,一道深,一道浅。
老李自暴自弃,得!年终奖铁定泡汤了,还是拣点硬币回本吧,趴在床上,伸手去拾硬币。
阿勇指着章本硕张大嘴,章本硕这才发现刚才颠钢签幅度太大,把夹在腋窝下的钢铁侠手给折了。
陆文说:“你是无名尸啊!除了你自己谁知道!没人认识你!”
场面乱七八糟,可已经到了记忆重现的关键步骤,过去了,海阔天空,没过去,今晚就白折腾了。
章本硕把钢铁侠和两只断手扔床上,手机上打字,拿给六六看:“自由发挥!”
六六等的就是这句话。
“哈哈哈”六六怪笑起来。
章本硕三人合力抱起领导,高高跃起,落地时,突然收力,轻轻放在地上,转过头去,领导惨白的脸正撞上陆文。
六六回想起小心肝的剧情,说出经典台词:“你骗人!你认得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啊啊啊!”领导突然大叫,他受不了了!再跳下去,他头都快裂了!
他不是领导吗?又不是练铁头功的?
乱套了,全乱套了。
章本硕三人扔了钢签,抓住领导的下身,就往床底下捅,像用拖把拖地。
咚!
一声巨响。床底下安静了。
章本硕、阿骨大、阿勇三人互看了几眼。
阿骨大先开口:“没捅到床脚吧?”
圆圆从1号床下冒头:“小陆晕了。”
“吓晕的?”六六问。
“撞晕的。”圆圆说。
……
监控到此结束,章本硕和六六也整理完这次咨询的整个过程,至少是心理剧的部分。
六六收起笔记本,问:“写这么详细,到底有什么用啊?当教案?你也没学生啊。而且”
“而且什么?”章本硕问。
“这当剧本还行,当心理咨询教案的话,你不觉得里面没什么内容吗?全是些演戏扮尸体的事。”六六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在心理咨询上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要说这笔记本里有什么心理咨询技巧或者知识的话,也就扮尸体吓人那最后一段,而且从结果上来说,相当失败,把陆文吓得撞晕过去。
“不,这不是教案。”章本硕说。
“真的是剧本?”六六问。
“也不是,是警告书。”章本硕说。
“警告谁的?”六六越来越糊涂。
“张一帆。”
距离上次蓝石咖啡馆拍屁股事件已经过去三天,高树约了张一帆在体育馆操场上见面。
今天天气不错,蓝天白云,操场上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开。
是张一帆定的约会地点,这里安全,人和人隔着至少好几米距离,想拍女人屁股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着绕圈跑步的男男女女,张一帆的心情也好起来。
章老师的事就快接触到真相了。
高树既然主动约他,多半是写好剧本了,等拍完电影,高树说出第四人的联系方式,他就能还原当年那件事的全貌,知道王垒、章本硕等人拼命掩饰的秘密。
张一帆看看时间,过了约定时间15分钟了,高树怎么还没回来?
他给高树发消息,等了5分钟,高树没回。
张一帆又打高树电话,还是没人接。
怎么回事?难道剧本还没写好?或是出了什么事?
张一帆坐不住了,站起来,往高树家去。
到了天台,水塔边的小铁皮屋还在。
张一帆松口气,还以为违建小屋被拆了,高树无家可归,连手机充电的地方都找不到,才没回他信息。
铁皮屋的门虚掩着,张一帆推门进去。
门一开,张一帆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铁皮屋只有一个小窗,长出一柱光,照亮碎花床单一角,还有一只脚。
高树坐在黑暗里,抱着一个酒瓶,只有那只脚浸在光里。
张一帆眨眨眼,快速适应黑暗,往里走了一步。
高树没有反应,只是抱着酒瓶发呆。
房间里很乱,枕头在地上,床单有一大半耷拉在床沿,皱得不成样子,还有股脚臭混着汗臭的体味,纸散得倒处都是。摄像机连着三脚架横在地上。
至于高树,状态很糟糕,眼睛里满是血丝,一脸胡子渣,指甲也没剪。
这也许就是艺术家的创造状态吧。
一旦投入到作品中,就会忘我地工作,忘记一切琐事。
张一帆没去打扰高树,默默地拣起地上的纸,收拢,按页码顺序理好。
这没花他多少时间,因为总共只有7页。
这是高树写的剧本,《善良的救赎》。
第三百五十三章 剧本
《善良的救赎》
导演:高树
编剧:高树
摄像:高树
灯光:高树
盒饭:高树
龙套:高树
女主角:玛莉亚
男主角:张一帆
故事梗概:玛莉亚中了一种神秘病毒,躺在铁皮屋里奄奄一息。张一帆是个小偷,进来想偷东西,结果碰上生病的玛莉亚,两人经过一番激烈搏斗后,意外治好了玛莉亚的病。玛莉亚跟张一帆走出铁皮屋,发现病毒已经感染全人类,他们是少数的幸存者。玛莉亚和张一帆手拉手一起上路,面对未知的全新世界。
第一幕:铁皮屋内,两人搏斗。
第二幕:铁皮屋外,两人和好。
大结局:手拉手走向夕阳。
张一帆花了5秒的时间扫完,又看了一遍,确定7页纸的文字内容总共只有这么点,剩下的全是分镜图,就是导演把构思中的镜头画出来,当成拍摄时的参考。
这些图张一帆花3秒钟就看完了。
因为图比文字还简单,虽然一格格很多,像四格漫画一样,每页都填得满满的,但是画面主体都是两个火柴人在方框内搏斗。
坦白地说,高树的画技比文字还差,两个火柴人男女不分,动作不明,手细脚长头大,交缠在一起,只是简单几个线条,画面却糊得跟一锅乱炖的粉条,完全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相比之下文字剧本虽然简单粗糙,至少知道讲的是个末世灾难故事。
张一帆放下剧本,观察高树。
所以
高树是在颓废什么?
嫌弃自己的剧本写得烂?
张一帆本来还想再找找其他理由,结果剧本烂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就膨胀到整个脑子装不下,全是刚才看到的那狗屎不通的故事梗概和火柴人分镜。
嗯,就是嫌剧本烂,不可能有第二个理由了。
唉,张一帆轻轻摇摇头,他也咨询过类似的年青人,总把创作冲动误以为是创作才华,有了一个自以为新奇的点子,就热血上头,不顾一切地去创作,最后出来的一堆成品却是垃圾不如的东西,头三眼还眼热,再三眼就想拿锤子砸掉,最后三眼只想把它扔进垃圾筒,拒绝承认是自己做的。
高树也是如此。
张一帆坐到高树边上,还是不说话,就那样默默等着。
他是心理咨询师,高树以前也是。
两人都知道情绪低落时该如何处理。
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低落久了,你自己也想开心点。
高树又仰头喝了一脖子酒,一口气把酒喝完,目光就跟嘴角的酒水一样滴到脚上的那柱光斑里去,融化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跟宋雨拍过电影的。”
张一帆在听。
“我之前有很多练手的作品,但跟宋雨拍的那部,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完成品。以我现在的水平来看,那时的作品太粗糙,太凌乱,情绪表达不到位,有些地方甚至很可笑,哈。”高树伸手够来酒瓶,又喝了一口,才醒觉酒瓶空了,放下酒瓶。
“在那部作品里,我把一个新人该犯的错几乎都犯过了,节奏,机位,收音,还有我自己的表演,都太肤浅,那时的我又当导演,又当演员,既要沉入情绪,代入角色,又要随时抽离,以画外人的目光来评断表演状态,很累,很辛苦,第一个镜头只拍了三秒,我足足花了五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可是那部作品有一个闪光点,就是这个闪光点支持着我在电影艺术的路上走下来,走到今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张一帆摇头。
高树慢慢吸气,又吐气,灰尘旋着横飞,侵入光柱里沉浮,光似水,尘似虫。
“是热情。永不止歇的热情!”高树的声音高亢起来,惊得光柱里的浮尘炸开,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聚拢。
高树侧过身,两只眼像铁皮屋内漏光的小窗一样,闪着光,“就像修路的打桩机一样,哒哒哒哒、哒哒哒!只要机器不停,司机不去吃饭,就一直哒哒撞下去。那时的我,就像打桩机一样,表演、摄像、导演、剪辑、灯光……活越多我越开心。”
“那现在呢?”张一帆问。
“现在?”高树眼里的窗户关上了一半,暗了下来,“现在,也开心,只是没以前开心。”
“为什么?”
高树没说话,盯着光柱发呆,好像在数灰尘。
张一帆拍拍高树的肩,说:“没事的,剧本不满意再改就好。艺术是需要打磨的。”
高树没动,还在数灰尘,半天,才似听到张一帆的话,转过头,一脸惊讶:“不满意剧本?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满意剧本的?”
张一帆一愣,“那个”
高树好像确实没说过,不过,那么烂的剧本,就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也不会满意的好吧!
高树说:“这是我沉寂数年后,呕心沥血,厚积薄发创作的作品,十分满分,我打九分,少的一分是激励我继续提升,再接再励的,我为什么不满意?”
张一帆很想说我打一分,给一分是还想从你这里拿到第四个知情人的联系方式。
“这么满意剧本了,那你为什么还喝酒?”张一帆问。
“庆祝啊!”高树说。
张一帆的脸抖了几下,差点失去理智,他自认微表情,小动作识人,不说百分百,也有九成的准确率,可最近怎么老是失败?
章老师也好,高树也好,是他们太偏离正常人,还是我功力下降了?
张一帆深呼吸几下,调整好情绪,问:“那你干吗不来体育馆?”
“唉”高树双脚一蹬,说:“对不起,本该先跟你说的,但我也刚接到通知。”
“什么通知?”
“玛莉亚不演了。”
“为什么?”
“有人高价挖她。”
“多高?”
“反正我给不起的价。”
“那找别人演啊。”
“来不及了。这房子再过一个月就到期了,我要搬出去。”
“你自己演不行吗?”
“不行,要女演员。”
“男的不行吗?”
张一帆看过剧本,末世背景下,两人殊死搏斗,最后和解,手拉手走向夕阳,好像男女对剧情走向一点影响都没有啊。
“不行,一定要女的。”高树摇头。
“真的吗?没影响啊。”张一帆说。
高树突然一个翻身,骑在张一帆腿上,压着他,眼对眼,大吼:“有影响!怎么会没影响?我要表达的是末日下两个陌生男女间最纤细最暧昧的丝缕情愫,是激烈冲突下的喜颤,是喝斥后的羞辱,是不堪重压的抗议和苦恼!它是痴梦、是絮语、是波澜!是吞噬一切贪婪的激情!是掺和苦痛的欢乐,是奉献精血的祭殿!怎么会没影响?女的!一定要女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鸳鸯
达金殡仪馆焚化间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阿骨大是司仪,但他要说的话不多。
向遗体行礼后,大家安静下来,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陆文。
小丽穿着圆圆给她挑好的衣服,躺在推车里,手上还抱着她画过笑脸的镜子。
小丽穿上这身衣服真的很漂亮。
陆文想到早上7号火化后,7号的妈妈特意找到圆圆,谢谢她化的妆,还说指甲油涂得很漂亮,他一定喜欢。
小丽也一定喜欢这身衣服吧。
老李看向陆文,征询他的意见。
陆文点点头,自己上去,手按在推车上,看着小丽的笑脸,慢慢往里推。
他的喉头胸腹间又滚起了嘛呢叭咪的咒声。
然后意外的,他听到别处也起了咒声,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小丽在念,过了几秒,才发现是站在一边的圆圆。
圆圆低头小声念着,她不会陆文这种喉头发声,嘴唇翕动着,小声念,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
陆文最后看了小丽一眼,把推车推到底,老李按下按钮,焚化炉里渐次腾起火光,包住小丽。
陆文退了两步,站定了,一动不动。只有那六字咒声还在响。
阿骨大一身黑衣,脸色悲痛,掏出名片,要递给边上的人,介绍一下最新款面海靠山的墓地,发现是顶着猪头脸的领导,头上还缠着绷带,才醒悟过来,都是同事,还推销什么墓地!
阿骨大有点遗憾,目光一转,扫到六六和章本硕二人,精神大振,走过去,递名片,“两位,这次辛苦了,要不是章老师和六六,小陆不知多久才恢复。为了表示本殡仪馆的谢意,特地推出本月销量最高,好评率最高,埋后评价晒图量最高的双人百年厮守墓地,总价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预留子孙位,只用再交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升级费,即可升级为百世传承荣耀家族套餐,一人下葬全家共享。现在付定金,有惊喜大红包一副,可抵扣30元整,另有殡仪馆贵宾会员专享优惠,满十万减1元,满二十万减3元,限当天使用,过期作废……”
“不需要,谢谢。”章本硕干脆利索地拒绝,像把刀砍阿骨大舌头上,阿骨大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断气。
“墓地?双人?男朋友还没找到,能预订吗?”六六说。
阿骨大那口气又接上了,还粗了三圈,“能!当然能!男朋友还没出生都行。你看,这是墓地的现场图片,还有无人机航拍视频……”
阿骨大和六六走到一边,小声交流。
六六双眼放光,隔着好几米,章本硕都能看到,那样子比新娘子挑婚纱还专注。
不过对于六六来说,墓地跟婚纱好像也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火化完毕,老李开炉,陆文上去收集骨灰。
六六也终于和阿骨大交流完,走过来,一脸的凝重,完全没有刚才的兴奋。
“怎么了?”章本硕问她。
“没什么。”六六嘟起嘴,更沮丧。
“墓地买不上?”章本硕问。
“不买了。”
“为什么不买?”章本硕有点惊讶,看六六刚才那意思,一口气买下一排,以后慢慢分给亲戚朋友都有可能。
“唉。”六六很惆怅,看看不远处的陆文,“万一我死了,我老公没死,我一个人在里面住着,岂非很孤单?”
章本硕觉得六六最近一定是看那些淘回来的二手书看多了,老死啊死啊地叫。醒醒吧。男朋友都没有。
昨天扮尸体扮得那么开心,就算有,也要被吓跑。
“我真觉得你不用考虑这么远。”章本硕说。
“不,我真的要考虑这么远,阿骨大说了,夫妻双人三年内连续死亡,可免除一人的墓地管理费。唉,又是三年,大峡谷的婚礼也排在三年后,要想在三年内一起死掉,就要找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范围又缩小了。难啊!我还是先不买了。”六六认真地扳指头计算,算得章本硕背后一寒,想着六六为了那一人的免除机会,会不会在死前给老伴下药,做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同命鸳鸯。
六六想了会怎么和老公同时死的问题,拿出一个小盒子摆弄,慢慢的,脸上阴霾被笑容推开,开心起来。
“什么东西?”章本硕看着像那种惊喜求婚用的钻戒盒,质地考究,紫绒布,白缎带,就是大了些,有成人手掌那么大,要是里面放的是钻戒的话,那一定是亿万级别的富豪才买得起。
“好东西,墓地不买了,买个以后一定用得上的东西。你看。”六六神秘兮兮地让章本硕凑近了看。
章本硕过来,六六用背挡住光,像是怕味散出去似的,慢慢打开盒子,嘭的一声轻响,盒子开了。
里面空的,只有中间一个s形的隔板分开左右两个空间。
“这是什么?就盒子?”章本硕还是看不懂。
六六很得意,把从阿骨大那里学过来的话又炒了遍:“经典双宿双飞合葬鸳鸯骨灰盒,只要388,鸳鸯骨灰带回家。”
章本硕震惊了。
不,比震惊还要高级,汉字中找不到对应的两个字形容。
和六六当邻居这么久,共事这么久,他自以为对六六的恐怖底线有所了解,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
“骨灰盒也能做成鸳鸯锅?”章本硕问。
“火锅都能鸳鸯,骨灰盒为什么不能?”六六说。
“小了点吧?”章本硕看这巴掌大的盒子,质疑空间不够。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全放的,一个放手,一个放腿,这叫比翼双飞。”
是分筋错骨手,鸳鸯连环腿吧!
章本硕连吐槽都懒得吐了。是该叹服骨灰盒厂的设计脑洞,还是阿骨大的推销功力,还是六六的无底线恐怖事物收集癖?
六六继续说:“你看,就跟鸳鸯锅一样,这里是麻辣,这里是麻辣隔壁,以后找到男朋友,我要跟他商量一下,是他住麻辣隔壁,还是我住麻辣隔壁。”
别说了,再说我都想挑麻辣隔壁了。太顺口。
“哎呀,说得我都想吃火锅了。今晚我们吃火锅吧?”六六问章本硕。
章本硕凝视远方,做沉思状。
“不行。”章本硕说。
“为什么?天气冷吃火锅挺好啊。”六六说。
“没胃口。”
“好了好了,我不说骨灰的事,陪我去吧。”六六难得撒娇一回,很期待撒娇的效果。
果然章本硕的脸色一变,眼神迷离,宠溺地看着她。
六六对着章本硕那张帅脸,心跳加速。
糟糕,撒娇效果太好了,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不关骨灰的事,我怕你放屁。”章本硕退开一步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要你死
陆文收拾好骨灰,往外走,阿骨大跟上,墓地都是他选的,当然要负责到底,领导等人也跟着出去。
六六走了几步,见章本硕没跟上,问他不一起去吗?
章本硕说不去了。
六六说陆文不是还没咨询完吗?心理剧后不是还有后续咨询吗?
章本硕说陆文不需要了。只是强迫性记忆恢复,之后,他自己会好起来的。
六六问什么叫强迫性记忆恢复。
章本硕说你真要听?
六六眼皮跳了一下,想起之前章本硕一上课就睡的经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要听。
章本硕说等会上了车,再跟你说。
两人等到公交车,坐在一排。
六六说你可以说了。
她一副胸口碎大石,锤子就要砸下来的表情,好像章本硕一说话,她马上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章本硕却指着她的破球鞋问:“之前没注意到,球鞋哪里来的?”
“二手市场买的。”
“为什么买破的?”
“就是要买破的,书上学的。”六六翘着那双借给圆圆的破球鞋,说是《骨灰拌饭》里的情节,她觉得挺管用的。
“怎么管用?”
“里面有段剧情,说一个单身女住在公寓里,一个人住怕被坏人盯上,就特意买了二手的破球鞋放门口,让别人以为家里有男人。结果啊,她每天都睡得很死,家里也从没掉过东西,只是人没精神,白天上班都很累,直到有一天,她装了监控,才发现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男人从床底下爬出来,睡在她身边。到天亮又爬回床底,然后啊,看完监控,她就弯腰去看床底,床底下”
“然后呢?”
“我就看到这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开始说什么叫强迫性记忆恢复了吧?”
“强迫性记忆恢复是指个体无力解决或接受过去发生的某件事,并对这些事产生持续的内疚和绝望。一般情况下,强迫性记忆恢复并不总是有益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陆文记起小丽,对他不是好事?”六六睁大眼睛,积极提问,生怕睡着。
“不是这个意思。尺度问题。陆文在同事的帮助下,整合了小丽死亡的意义,接受了她的死亡,可如果他恢复记忆后,还是接受不了,还是一味自责,那怎么办?”章本硕反问。
六六说:“我哪知道。你才是心理咨询师啊。”
章本硕说:“我也不知道。心理咨询不是万能的,陆文能恢复,主要是他自己也想走出来。如果换了一个人,未必会有同样效果。悲观地说,这世上,很多事,发生了就发生了,你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接受。再痛苦,再自责,再拒绝,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接受。不想接受也要接受。”
章本硕看向窗外,公交车已经开到山上,正在转弯,前方立着一个崭新的标志牌:前方事故多发地段,请小心驾驶。
六六看着章本硕的侧脸,突然问:“你跟王垒的事是不是也是这样?发生了,只能接受?”
章本硕没回应,目光投出去,像扔出一块石头,不打算收回来。
过了好久,章本硕才说:“算是吧。”
“那警告书还要给张一帆吗?”六六问。
“给他。”
“不写点什么吗?”
章本硕转过头,看六六。
六六说:“警告书啊,警告什么呢?喂,张一帆,你给我老实点,总要有类似的话,他才知道什么意思,对吧?”
章本硕点头,六六说得确实有道理。
六六拿出记录本和笔,翻到第一页,写下“警告书”三个大字后,等章本硕开口。
“把你的骨灰盒放进去。”章本硕说。
六六一边念一边写:把你的
“你确定要这么说?”六六停下笔问。
“不是,我叫你把骨灰盒和笔记本一起给张一帆。”
“这是我和未来老公的骨灰盒。”六六抱紧骨灰盒。
“我会再给你买一个。”章本硕说。
六六好奇地问:“把骨灰盒给张一帆?什么意思?”
章本硕还没回答,六六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看了章本硕好几下,叫道:“你想让张一帆做我男朋友?住到麻辣隔壁?”
六六很生气,脸胀红了,控诉章本硕奇葩的想法:“他都没你帅呢!你到底怎么想的!想拉线,也要找个比你好的呀!”
章本硕说:“你误会了,送骨灰盒的意思是”
章本硕又看向窗外,公交车刚开过那处危险地段,沿途还有一些被撞折的树木,还有新漆的白色护栏。
他说:“不要再查下去,再查下去的话,我要你死。”
六六抬头盯住章本硕,倒像俯身看海,看平静的海上突起风暴,掀起巨浪。
章本硕的情绪一直是平平的,他会开心、会生气,只是开心起来没那么开心,生气起来也没那么生气。
但这次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眉头没皱,牙也没咬,甚至说话声也不大,可那句“我要你死”肯定是认真的。
这时候该说什么?
人家不过好奇你过去的事,查一下也是想帮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要他死?你一定是开玩笑吧?
这不是警告书,是威胁信吧?万一张一帆报警呢?
可这些话都没说出口,六六只是呆呆地看着章本硕,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念头:
帅死了。说“我要你死”时帅死了!
我不需要知道理由,但是他认真地想要别人死的样子好酷啊!
张一帆上完课,端着一箱东西回办公室,路上笑眯眯的,好几个女同事都停下来窃窃私语,今天张一帆有什么好事?一直笑?
张一帆一直笑,是因为心情好,心情为什么好,是因为两件事。
一件事是他在阳光心理档案室的角落里翻出一个旧纸箱,里面有很多以前初创期时的文件和照片,他发现了很多有用的资料,也许不用通过高树的第四人,就能还原出当时那件事的真相。
另一件事是章老师送他礼物了,通过六六送的。
张一帆把礼物盒放好,看看旧纸箱,又看看礼物盒,一时间陷入幸福的烦恼,不知先开哪个好。
最后他还是开了礼物盒,里面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一个笔记本,盒子上有张纸。
张一帆拿起来读:不要再查下去,再查下去的话,我要你死。
第三百五十六章 开除
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张一帆却看了很久。
然后他打开盒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再关上,拿起笔记本翻了一遍。
看完了,张一帆打电话给章本硕:“章老师,我是张一帆。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张一帆停下来,对面一直在沉默。
“案例很精彩,通过心理剧的方式,释放来访者内心真正恐惧。我猜,以章老师的风格,心理剧后应该没有跟进咨询,而采用自然恢复手段,让来访者自行处理,对吧?”
“纸条我也收到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至少明白那个秘密在你心中的位置。只是”
“你送我一个鸳鸯锅干吗?”
“那是骨灰盒。”章本硕说话了。
“哦,章老师,如果这是你的威胁的话,太不像你的风格了。骨灰盒、我要你死、扮尸心理剧,你该不会是暗示我当初离开阳光心理是因为有人杀了人吧?哈哈。”
对面一直不说话,好像是默认了。
张一帆不笑了,说:“章老师,你有多久没督导了?”
章本硕还是沉默。
张一帆说:“你不觉得死守那个秘密,偏执到要杀人的地步,已经说明你自己出了问题吗?不管那个秘密是什么,我只是想帮你。这个过程可能很痛苦,就像你那个案例中的来访者一样,拒绝承认现实,可说出来后,会好很多,章老师,你就真的没考虑说出来吗?不管你和王老师之前有什么矛盾,我都会帮忙调解的。”
章本硕没说话。
张一帆觉得要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也等着。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沈立文进来,张一帆做个手势,示意自己正在讲电话。
沈立文就站在门口等,吴丽和李临在后面探头探脑,不知干什么。
这时章本硕说话了:“张一帆,我警告过你了。还是那句话,你再查下去,会有人受伤的。我不想那个人受伤,宁可要你死。”
章本硕挂掉电话,张一帆愣了半天,手还举着。
最后还是沈立文说话,惊醒张一帆:“电话打好没?王总把你开除了,限你半小时内收拾好所有私人物品离开公司,由我全程陪同。快一点。”
“开除?”张一帆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说别人,直到沈立文走到办公桌后,让他双手不能碰键盘、鼠标,赶紧收拾,张一帆才醒悟过来,不愧是王总啊,意识到他还在追查当年那件事后,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开除。
张一帆看着那旧纸箱,后悔为什么没第一时间看完,沈立文早把纸箱移到一边,盯着他。
张一帆叹口气,把章老师送的礼物收起来,直接走出办公室。
吴丽、李临二人想要说话,张一帆却根本不理他们。
张一帆不后悔追查这件事,只后悔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如果一个秘密需要章本硕用杀人,王垒用开除自己来保护,那这个秘密明显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误会或是普通的职场龌龊。
那它会是什么呢?
第一章心理。
六六摆弄着鸳鸯骨灰盒,这是章本硕新给她买的。
“听说张一帆被开除了?是你做的吗?”六六问。
章本硕摇头。
“该不会是他不想死,所以主动离开阳光心理吧?他走了,我课都不想去上了。”六六抱怨。
章本硕白了她一眼,“别找借口好吗?你本来就不想去上课吧。”
六六假装没听到,拿出计划表,问:“最近有三个来访者想咨询,定在哪天好?明天?后天?”
“一个星期,不,一个月后。”章本硕说。
六六敲了几下键盘,“一个月后。”
然后停下来,问章本硕:“一个月后?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那干吗不赶快咨询了,嫌钱多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张一帆不会这么算了。”
六六看了章本硕很久,说:“你想偷懒直说,别赖张一帆。”
张一帆一个人在家,还在看章本硕送的礼物,那盒子他看过了,空的,也没有暗格,纸条上的字也读过好几遍,笔记本也分析过了,就是个普通咨询案例。
而且无论纸条还是笔记本明显是六六的笔迹,用词造句也是六六的风格,章老师通过六六转述这个案子,是想掩藏什么吗?
可是既然要掩藏,更好的办法不是干脆不要送来这个笔记本吗?
纸条上的那句话足以表明章老师的态度,何必多此一举加上一个咨询案例?
还是说章老师也在矛盾斗争中,潜意识地想寻求帮助,才会这么做?
被王垒开除,连句解释也没有,张一帆没放在心上,他在意的只有章老师的那个秘密,会不会章老师也跟他一样,发现了王垒的一些事,然后被他开除呢?
张一帆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是他在旧纸箱里看到的,用手机拍下来。
照片里有王垒、章本硕、高树、宋雨,唯独不见邓秀兰。
王垒三人手搭着肩站在一起,宋雨拿着一个大气球。
高树戴了一个红色的小丑鼻子,章本硕拿一个气球棒往王垒头上敲,王垒戴着一个气球做的帽子,笑得很开心。
在阳光心理这段日子,张一帆还从未见过王垒笑得这么开心。
照片里不止王垒在笑,章本硕、高树、宋雨三人也在笑。
宋雨面对镜头,眼睛却看向高树,高树手搭着章本硕的肩,身子靠向章本硕,脚尖却是朝向另一边的宋雨。
张一帆突然想起高树跟他说过的话:其实我以前跟宋雨拍过电影的。
我本可以换个方向咨询,可是又不想和宋雨她们见面,上次犯病,多亏了她体谅,才没有传出去。我不想再麻烦她了。
张一帆坐起来,调高手机亮度,又把高树的眼睛放大。
高树的视线是落在宋雨手里的气球上,或是想看宋雨,却被气球挡住。
他的瞳孔扩大,这是性唤醒的标志,当然也有恐惧的可能。
只是从照片上的气氛来看,高树不太可能是害怕什么。
那么高树和宋雨的关系可能不只是普通同事。
有了!
张一帆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起身出门,他的嘴抿紧,下巴用力,大踏步走。
王总,你开除我也没用。
有些秘密自诞生的那天起,就注定是要曝光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镜头怨念
雨宫花店。
今天外面下雨,客人不是很多。
宋雨在插花,她喜欢插花,喜欢搭配,尝试不同的组合,有时只要动动一支花的位置,或是换朵花,整个花瓶就像种出满天繁星,星光晃动,摇落一天的香气,琐碎细屑,酿出淡淡的晕眩感。
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宋雨头也没回,说:“客人,不好意思,已经关门了。”
客人没说话,只听到衣物的摩擦声,还有跺脚声。
宋雨扭头去看,见张一帆抖掉衣服上的水,头发湿漉漉的。
宋雨眉头皱起来:“我该给你的都给你了,再问我也不知道。”
“不是问你事的。我来给你送个东西。”张一帆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宋雨。
宋雨接过来,扫了一眼,放到一边,问:“什么意思?”
“他的剧本。”
“我知道。画这么难看的,也只有他了。”
“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吗?”张一帆问。
“不想。”宋雨继续插花,手里捏着一只红色康乃馨,一时不知该插在哪里,就先插在中间。
“他说你的花很漂亮,搭配起来更漂亮。果然如此。”张一帆看着花瓶里的花,赞叹道。
宋雨又拿起一只红色康乃馨,说:“你过来就是跟我说他的消息吗?”
“你俩是男女朋友吧?以前一起拍过电影的,对吧?”
“不是。有拍过电影,但不是男女朋友。”
张一帆有点意外,宋雨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但是她确实是有一些情绪。
宋雨的右侧嘴角收紧,脸颊鼓起,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一闪而过。
这是轻蔑和愤怒,她在恨高树?恨他什么?
张一帆回想了一下,刚才他先问的“男女朋友”,然后再提起“电影”。
宋雨的情绪也是从后半段的“电影”开始。
应该从“电影”入手。
“最近我在拍他的一部电影,我想看看他以前拍的电影,加深一下对他的理解。你知道哪里能看到他那部电影吗?”张一帆问。
宋雨正拿剪刀修剪花枝,卡喳一声,直接剪断,看向张一帆,“你?演他的电影?”
张一帆点头。
“女主角呢?”宋雨问。
“被人挖走了。”张一帆说。
“所以你想找我来当,是吧?”宋雨说。
“是的。”
“别做梦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他拍电影了!”宋雨把那剪断的花放进花瓶,看了看,不满意位置,又拿出来重新插了一遍。
“能说下为什么吗?”张一帆问。
“还能为什么?3秒!第一个镜头只拍了3秒!他却过了足足5个小时才拍下一个镜头!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宋雨一边说,一边插花,却越插越乱,怎么插都不满意,最后干脆一股脑拔出来,全拿剪刀绞碎了,扔地上撒气。
张一帆本以为宋雨不会说出来,谁知她竟似受了极大怨气,巴不得找个人吐槽高树这个导演的烂事,全都倒出来。
“等了五个小时,我的情绪都没了,他还在摆手机,调角度,开灯关灯,说照明不好。”
“新手嘛,可以理解。”张一帆替高树说话。
“新手?他要干脆不拍了也好,五小时后又开始拍,叫我准备好,我看他也不容易,就自己准备好,情绪都到位了,结果他上来演到一半,节奏、台词都对得好好的,突然自己喊卡,又说暂停要看一下画面。你说我气不气!”
“呃,又当导演,又当演员是有点顾此失彼。”张一帆明白过来,这回高树找他当男主角,就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要专心当导演。
“呸!好处都让他占尽了,还顾此失彼,我看他也就能拍3秒的镜头,后面的都是垃圾。你回去跟他说,别想我去给他当什么女主角,也别想邓姐帮他摄影。”
“邓秀兰还当过他的摄影?”张一帆问,这倒是个新鲜的信息。
宋雨吐完怨气,再也不想搭理张一帆,指着门口说:“你出去吧,下次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张一帆知道再说也没用,叹口气,往外走。
到了门口,宋雨又叫住他。
“来都来了,买瓶花吧,我刚插好的。”宋雨指着那一瓶插得乱七八糟的碎花,又被她重新塞回去。
过了五分钟,张一帆抱着花瓶出来,外面的雨小了,他在人行道上慢慢走。
之前淋雨跑来的兴奋和期待都没了。
原以为发现了宋雨和高树的关系,可以说动宋雨出演高树新电影的女主角,这样他也可以从高树那里得知第四人的联系方式。
结果没想到两人是仇家。
宋雨拿剪刀绞花的样子,像是要剪断高树的手指一样。
是他想简单了。
邓秀兰、宋雨、高树虽同事过,还有可能因为同一件事离职,可那件事后,不代表他们的感情还像以前一样好。
让宋雨去当女主角的路是不行了,那接下来呢?
难道去找邓秀兰?
宋雨等张一帆走了,收拾好桌面,看到那叠纸,抓起来,揉成一团,和叶子、碎枝一起扫进垃圾筒。
然后进里屋发呆。
过了一会儿,宋雨又出来,翻出纸团,展平了看。
看到题目《善良的救赎》,宋雨嗤笑一声,接着往下看。
世界末日,病毒肆虐,一个铁皮屋内隐藏着人类生存的希望,一个小偷意外治愈女主角,产生抗体,两人手牵手走出铁皮屋,走向夕阳,一起面对未知的凶险。
宋雨呆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剧情莫名熟悉,原来是她说过的话,高树都还记得。
那是拍完电影后,她和他瘫在地上,累得只有聊天的力气。
高树说他总有一天要拍一部影响千千万人的电影,指导他们如何正确地去爱一个人,挽救无数濒临破灭的婚姻,给孩子们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不要像他这样。
那时的宋雨很心疼高树,说你不差啊,你很好,能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恶习,还把过去的消极负面经历当作你力量的源泉,用在正面的事情上,造福社会。
还说你要是又想拍女人屁股了,你就来找我啊。
我们电影都拍了,拍下屁股算什么。
高树摇了摇头,可能不想再聊拍屁股的事。
高树反问她如果拍电影的话,想拍一个什么电影,讲什么故事。
宋雨就说那些电影都看腻了,我想把背景换一下,改成科幻末世类,场景只有两个,屋内屋外,人物也只有两个,一男一女,屋里一片花海……
那时的高树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听。
静到宋雨以为他睡着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还把它画出来了。
虽然画得很难看,可这就是我当初随口说的故事啊。
宋雨重新把剧本压平,叠好,然后拿起手机,给张一帆发了条消息:“他在哪?”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板视角
经理看着眼前这个妇人,很头痛。
她叫邓秀兰,电影院卫生间清洁工。
这个月被顾客投诉二十七次,整家电影院加起来所有员工被投诉的次数都没她一个人多。
别说一般员工,就是中层干部都要给个严重警告,或是扣工资、扣奖金,屡教不改的直接辞退。
可邓秀兰不行。
以上招数对她都没用。
经理看邓秀兰坐在沙发上,翘起脚,鞋子用脚尖勾着,那双鞋他认的,gucci的帆布中跟浅口鞋,一双要5000多人民币。
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上次结婚纪念日,老婆带他到雨宫花店,一进门,直接挑了一束包装好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捧着花自拍了一张。
当时他看到玫瑰的价格表,脑袋一片空白,正想找什么理由买点别的,或是说出去吃顿大餐都比买束迟早要扔垃圾筒的花好。
老婆又捧着花过来,和他站一起,叫女店员拍了张照。
看老婆那么开心,他心软了,算了,反正一年就一次,除了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520、双11、双12、六一儿童节……
他正准备掏手机付钱,老婆又把花放回去,挽着他的手,说:“老公,这花太贵了,拍张照发个朋友圈就好了。”
当时老婆挨在他身子上,仰头往上看的画面,差点让他掉眼泪,又把手机塞回去。
这么懂事的老婆到哪里找?
然后老婆掏出手机,给他看一双帆布鞋的图片,“你给我买这双鞋就好了,最近打折,只要5000多。比花好多了,能穿好久呢!”
他看着那双鞋不争气地流泪了。
妈的,还不如买花呢。
所以,当邓秀兰第一天上班,踩着这双gucci的粉红帆布鞋过来,他差点以为是老板的老妈大驾光临,结果邓秀兰说是新来的电影院卫生间清洁工。
他反复确认,问清楚确实不是新来的电影院销售部总监或是运营主管后,他才叫人领邓秀兰去卫生间熟悉一下。
看着那双价值5000元的gucci鞋踩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经理的心在滴血。
之后,他从同事口中了解了邓秀兰的背景,只有两个字:富婆。
据说和老板认识,特意给她开了萝卜坑岗位,电影院卫生间清洁工,只清洁电影院卫生间,不负责其他地方。
有钱人真会玩,一人一个癖好。
好了,现在有人投诉怎么办?
一个人还好,经理二话不说压下去,坚定维护老板的朋友,人民币大玩家邓秀兰。
可十个、二十个潜在受害者可能达数百人以上,万一事情闹大了,邓秀兰拍拍屁股走人,还能去下一家电影院当清洁工,他可倒霉了。
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电影院的声誉,为了那些受害男同胞,他要批评邓秀兰。
“邓姐啊,最近工作还开心吗?”经理堆起一脸的笑,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迂回前进。
“还行。不过,最近是不是动作片放少了,男客人少了很多,都没什么人来男厕所。”
“哈哈,排片不是我负责,不过我会考虑考虑,加大动作片的份量。”经理一头汗,又问:“邓姐,最近就没遇上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你给我准备的那间休息室挺好的,不过就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又重新装修了一下,买了几台游戏机,还有台电视,叫同事们一起进来玩。”
“哈哈,谢谢邓姐。”经理觉得再这么下去,批评的话一辈子也说不出口了,下个月邓秀兰给他们重新装修食堂,吃她的,玩她的,用她的,只差她来发工资了,怎么批评?
“邓姐,我就跟你直说吧。是这样的。”经理坐直了,严肃起来,“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扫男厕所扫得那么频繁?”
“为什么?我想拖干净点而已。”邓秀兰说。
“那至少不要在有人的时候进去。”
“唉,一帮爷们还害什么臊,那么小,侧个身子全挡住了,谁稀罕看。”
经理一口气差点走岔从鼻子里喷出来,想起上次自己上厕所,邓秀兰拖着拖把风风火火闯进来,吓得自己尿了一裤子,弯着腰逃出去,自那以后,就算是小便,他也坚持在蹲坑隔间里完成。
“呃,邓姐,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主要是客人们在方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主要是女人。”
经理看邓秀兰不说话了,趁着气势继续说:“还有人说你偷拍他们?”
“不是偷拍,我是在练习。”
“练习什么?”
“练习摄影。”
“把苹果手机绑拖把上练习?”
“对啊。练习地板视角。”
经理要崩溃了,他决定摊牌:“邓姐,这样吧,你回家休息几天。等风头过来,客人不投诉了,再回来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经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什么?你说什么?”
“正好我这几天有事,我先回去了。”邓秀兰起身离开。
经理瘫在椅子里,一身的汗,就这样结束了?
天天上班早到迟退,节假日、调休一概不休息,为了上班方便,还特意在电影院边上买了套房的邓秀兰,就这样回家休息了?
邓秀兰是有事要做,比清洁厕所更重要的事,或是说她扫厕所这么久,苦练的地板视角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要不是那个叫张一帆的年轻人,她也想不到高树一直没有放弃过。
昨天上午,电影院厕所里没有人,只有邓秀兰一个人,把苹果手机绑在拖把上,想象着镜头调度,行进路线,一遍遍地走,边走边拍。
这是门技术活,投诉的客人很多,她特意买了黑色的手机壳,就是让手机与拖把融为一体,一般人很少会注意一个清洁厕所的大妈和她的拖把。
上次被人发现,是因为她忘了关闪光灯。
然后厕所里进来一个人,张一帆。
邓秀兰脸色一变,吸气,准备尖叫。
张一帆说:“别叫,我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高树正在拍电影,他需要摄影师,你帮他拍过视频,对吧?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高树说过,在阳光心理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我相信你也是。如果可能的话,还请你去帮一下他。”
邓秀兰听完,没有尖叫,问:“说完了没?”
张一帆:“说完了。”
邓秀兰:“那你还不走?”
张一帆夹着腿:“能让我撒个尿再走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小雨
张一帆原本是要放弃的,可宋雨那则消息又唤回了他的斗志,让他更加确信一件事。
他之前一直被章本硕和王垒的事转移了注意力,而忽视了高树三人组间的感情。
高树说过,跟宋雨拍过电影。
邓秀兰在阳光心理也喜欢上摄影、拍照。旧纸箱里那张独独少了邓秀兰的照片,很有可能就是邓秀兰拍的。
那么这三人很有可能一起合作过,感情非同一般。
既然能打动宋雨,为什么不能说服邓秀兰,让她去帮高树呢?
当初那件事让他们先后离开阳光心理,可没让他们三人的感情解散。
于是张一帆找到邓秀兰,直接向她挑明高树需要帮助。
然后撒了泡尿走人。
不愧是邓秀兰,把厕所拖得那么干净,地板亮得像镜子,不尿一泡再走,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似的。
过了一天,张一帆去找高树,邓秀兰他不清楚会不会来,但宋雨明显一定会过来。
有了女主角,剧本又写好了,虽然写得很烂,但这不是张一帆关心的点。
只要能顺利拍完电影,拿到第四人的联系方式就好。
从剧本的长度看,顶多拍一天就能结束,跟拍广告一样。
张一帆走上天台,看了一圈,又走到7楼,重新看了看门牌号,没错,是这幢楼,夹在门口春联里的小广告还没掉,跟上次来时一样。
张一帆觉得自己眼花了,又回到天台,先揉了揉眼再看。
一圈的水塔,晾衣架,腌腊肉,花盆,太阳能,就是没有那个小铁皮屋。
张一帆走过去,一座水塔边上堆了些垃圾,他看到一件熟悉的东西,是三脚架。
他拉出来,上面的摄像机还在,不过镜头已经碎了。
要不是垃圾不多,明显藏不下一个人,张一帆都要徒手扒起垃圾,看看高树在不在下面。
该不会是这几天下雨把铁皮屋下垮了吧?
一个带着味道的声音传来,张一帆循声找去,一个水塔后面,高树正坐着喝酒,仰头看着蓝天白云。
张一帆坐下去,问:“怎么了?”
“拆了,我出去买瓶酒回来就变成这样了。”高树还跟之前一样颓废,好像拆掉的是间乐高积木房子,重新搭一下又能立起来。
“没关系,我跟宋雨说了,她会过来的,女主角可以让她演。电影还能拍。”张一帆说,想鼓舞一下高树。
高树举酒瓶的手抖了一下,嘴抿紧,又继续喝酒,他的胡子比上次的还要长。
张一帆看着高树的侧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旧纸箱里的那张照片,高树、王垒、章本硕三人都留着胡子,或长或短。
可为什么现在除了章本硕外,王垒和高树都不留胡子了?
而且是剃得极干净的那种,恨不得把胡子根刨出来扔掉的那种。
张一帆回忆起王垒的面部细节,想该不会是那件事造成的创伤吧?只是为什么要把胡子剃干净呢?
“没用的。”高树说,“摄像机都碎了,我什么都没了。而且,她不会来的。犯了那样的错误后,她不会再跟我一起拍电影了。”
“她会来的,而且摄像机碎了,可以用手机拍啊。”
“不,她不会来。那个镜头只有3秒,我却用了5个小时才找回状态,当时沉浸在剧情和画面剪辑中的我还没查觉,事后想想,我真是个混蛋,我忽略了她的感受,我俩再没合作的可能了。当时的我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都是新人,不知道些基本的规矩,没剃胡子,让她笑场。那段至今还保留在花絮里,看得是很好笑,但是完全破坏了整部影片的基调,让观众很难代入。”
张一帆倒是很想让高树继续讲下去,没剃胡子为什么会笑场,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高树振作起来。
“邓秀兰,她也可能会过来,如果她过来负责摄影,你专心做导演,会不会好一点?”张一帆说。
“她?当初那件事,她受得伤最重,她不会来的。”高树眼中全是落寞,说:“我决定了,把这部电影的创意和剧本发出去,跟网友共享。看有没有人能把它拍出来,至于我自己,跟这个梦想是无缘了。我再也不拍电影了。”
张一帆差点大叫不要,你不拍电影就算了,第四人呢?
高树双眼发直,又絮叨说起邓秀兰的事,说当初还是他发现了邓秀兰的摄影天赋。
那天邓秀兰把“清洁厕所就是清洁心灵”的标语挂在小便池上方,还拍了张照片,给高树看。
高树夸她拍得好,小便池拍得好,不知道是不是邓姐常年做家务的缘故,拍出来的照片很容易彰显出物体的污渍。
比如说这个小便池,光看照片就有尿尿的冲动。
还有这张桌子,想擦。
这个杯子,想洗。
这个女人,想
自此,邓秀兰爱上了摄影、拍照,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自从那天王老师训过她后,她就再也不拍了,没过多久,就辞职不干了。
“王老师做了什么事?”张一帆问。
“我哪知道。”高树摇摇晃晃站起来,说:“你走吧。别再来了。”
张一帆正要说话,高树整个人却冻住了,每条肌肉、每根筋都绷紧了,在皮肤下跳动。
他的眼怔怔地望着一处,瞳孔就像铁皮屋的屋顶反射着耀眼的光。
不用去解读高树的表情和身体语言,张一帆就知道背后来了一个人,一个对高树极为重要的人。
她还是来了。
看高树的反应就知道,张一帆猜对了,尽管三人各处一方,默默生活,可都放不下对彼此的牵挂。
是宋雨,还是邓秀兰?
看高树那极速膨胀的瞳孔直径,如果不是恐惧的话,就是性唤醒的标志,宋雨,一定是宋雨。
张一帆要回头看,却又多看了高树一眼,咦?
扁嘴,眼睑内缩,不像是惊喜兴奋,倒更像是恐惧?
“离叔,最近我手头有点紧,等我下个月电影拍出来,有钱了再还你。”高树说。
一个大叔穿着红色睡衣睡裤上来,说:“哦,我上来收衣服的。”
高树松口气,铁皮屋虽然被拆了,但他还欠了三个月的房租。
大叔收好衣服下去,说:“加油,电影拍出来第一时间给我看啊!我就是为了看你的电影才租给你的!”
高树用力点头,目送大叔下楼,直到大叔的背影消失在铁红锈迹的扶手下。
然后脚步声再度响起,一个人从扶手下慢慢走上来,高树身子晃了晃,叫出声:“小雨?!”
第三百六十章 舞台大师
宋雨走上来,隔着水塔,看向高树。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水塔两侧,默默对视。
这构图太有电影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拍下来,张一帆让到一边,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好久不见。”宋雨说。
“是的,好久不见。你在开花店?”高树说,生涩的像个小学生,不对,现在的小学生都比他会撩妹。
“对,雨宫花店。你呢?还在拍电影?”宋雨问。
“是,正在筹划。”
聊了下近况,两人就无话好说,呆呆站着,宋雨看地,高树看云。
张一帆着急,想插话带动气氛,又怕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他这时想起玛莉亚走后,高树对他强调过的女演员的话:我要表达的是末日下两个陌生男女间最纤细最暧昧的丝缕情愫,是激烈冲突下的喜颤,是喝斥后的羞辱……
高树理想中的女主角分明就是以宋雨为原型的。
“听说你的女主角被人挖走了?”宋雨突然问。
“是啊。”高树说。
“我搜了下,她用高树玛莉亚的艺名出道了,拍了部《月食》。”宋雨说。
“是吗?我没关注她。”高树好像除了说是,不知道说什么。
“让我当女主角吧。只是这次要一镜到底,不能喊卡。”宋雨说。
“是是,一镜到底,不喊卡,再也不喊卡。”高树傻傻地笑。
两人越来越近,依在一起。
张一帆识趣地远远让开,等了半个小时,见高树拉着宋雨的手要走,才上去问:“高导,什么时候开始拍电影?”
高树愣了一下,说:“我先和宋雨去她店里探讨一下剧本,估计明天就可以拍了。”
“哦,那我要做什么准备?”张一帆激动得不行,终于,一切的辛苦有了收获。
电影就要开拍,他很快就能拿到第四人的联系方式。
“不用了,什么都不用准备。”高树说。
“嗯,明白了,是叫我放空自己,好在拍摄时代入角色对吧?”张一帆说。
“不,不用你演了。谢谢你,不过这部电影我打算自己当男主角。”高树看向宋雨,笑得很痴,宋雨摸了摸高树的胡子,也笑得很开心。
然后两人挨着一起走下天台的扶梯。
“这回你可一定要把胡子剃了!”宋雨说。
“我一直有剃,就这几天忘了。”高树说。
两人的声音慢慢小了,和脚步声一起消失。
张一帆傻站了一会儿,直到一个上天台来收腌腊肉的大妈看了他好几眼,像看偷腊肉的贼,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被高树耍了吗?说好了当男主角拍完电影就告诉他第四人的联系方式。
结果帮他挽回了前女友,就过河拆桥,自己当男主角?
男主角没得当,以前的条件自然也做废了。
张一帆恨不得拿腊肉抽自己的嘴巴。
果然!在阳光心理混过的,没一个是善茬。
王垒、章本硕、高树都是如此。
张一帆一路走回家,倒床上就睡,什么都不想。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手机,收到高树的消息。
高树说昨天在花店探讨剧本,邓秀兰也来了,他们三人又像以前那样,各自分工,紧密配合,今早就开始拍摄,顺利的话,两天就能完成,再加上后期剪辑、配音,以及市场分发,三天后就能看到电影了。
高树还说之前的承诺有效,不过这几天太忙了,等拍完电影,整个流程走完,到时候再找时间聚一下。
三天后再见。
张一帆看到最后一句,从床上跳起来,绕房子跑了三圈,直到脚趾撞到床脚,痛得跪下来才停止。
三天,只用再等三天。
第一章心理。
房间里只有翻书的声音。
章本硕没开电脑,正在认真地翻书。
六六也在看书,却心不在焉,总会去瞄瞄章本硕在干什么,瞄了十次,十次他都在看《进击的巨人》,一点工作的意思都没有,六六也放弃了。
她心安理得地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重温她最爱的恐怖电影《小心肝》。
这时章本硕说了句话。
六六摘下耳机问:“你说什么?”
章本硕说:“你说保守一个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六六说:“跟我说啊。我虽然没张一帆那么好奇,不过我嘴巴很紧的,你跟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六六看章本硕眼神不对劲,忙转话风:“好啦,你和那王老师什么事我才不感兴趣呢,让我想想,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杀人啦。”
嗯,意料之中。
章本硕又问:“那要是太多人知道呢?杀都杀不过来,怎么办?”
六**上笔记本,正对章本硕,这个黑暗话题很对她胃口,“太多人是多少人?十个?一百个?”
“不清楚,反正很多人。”章本硕说。
“那就放假消息出去,让他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六六说。
章本硕点点头,又接着看漫画。
六六也继续看电影,还在想,该不会真的就这样闲一个月吧?
章本硕也不想这样,可张一帆的威胁还在,即便开除了,以张一帆的个性很有可能会追查到底。
他不能掉以轻心,只能暂时推掉所有工作,耐心等着。
为了警告张一帆,他已经用了最具威胁性的语气,就看效果好不好了。
章本硕还在看漫画,不过注意力全放在系统上。
做完心理剧后,他没有继续跟进咨询陆文,而是选择让陆文自行恢复。
系统还是给了奖励,积分2000,目前积分2500。
还因心理剧治疗,获得舞台大师称号。
这样他就有两个称号,点赞狂魔和舞台大师。
两个徽章:恶意徽章和狡猾的老实人徽章。
东西很多,不过目前都没用上。
咨询陆文,安排心理剧时,就想着要记录案例给张一帆做警告书,所以特意没有动用任何本章说功能,纯以自身技术应对。
就是防止张一帆那个解析微表情和语义的专家看出些额外的东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章本硕整理完系统,合上漫画,集中精力想张一帆的事。
该拿这个好奇心比猫还重的家伙怎么办呢?
难道真杀了他?
还是说,在张一帆身上试用一下从没用过的称号能力或是徽章?
自从消耗6000积分执行徽章赠予程序,可以佩戴徽章后,章本硕还从没试戴过一次。
倒不是怕出现什么问题,而是佩戴徽章要说的那句话太恶心。
章本硕不想说。
不过现在就算不想说也要说了。
章本硕调出徽章界面,一排排出三个徽章,一个是骷髅样的恶意徽章,一个是戴着半透明面具的狡猾的老实人徽章,最后一个就是那个用来承载徽章的底座,灰色盾形徽章。
章本硕酝酿了一下心情,默念:以徽章的名义发誓,我爱系统,系统爱我。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会直播
章本硕注视恶意徽章,恶意徽章浮起,向右边的灰色盾形底座移去,正叠了一半的形,还没完全重合,啪哒一声金属脆响,恶意徽章牢牢吸附在灰色盾形徽章上。
骷髅脸在狞笑,空动深遂的眼窝中跳动着阴火,眉骨、颧骨、松动的牙齿,骷髅仿佛长出血肉般,生出一张肉脸。
章本硕似是在照镜子,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张脸是自己。
吃了一惊,再看六六,打开本章说,没什么不同。
什么用?
这时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佩戴徽章每秒钟消耗100积分。解除时,默念解除即可。
1秒100?
得抓紧了。
章本硕翻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恶意徽章的作用。
六六身上有个本章说变了颜色,淡淡的红色。
居然说我吃火锅会放屁?放屁!要不是为了你去送鞋子,光脚跑回来,着了凉,我怎么会放屁!
还说我放屁?平时看你帅的份上,都是忍住不放,你还说我?那我以后还是不要忍了。
章本硕吓出一身冷汗,又心疼积分消耗,赶忙解除徽章,看了下积分,5秒钟,用掉了500积分,总积分还剩2000。
果然有用,如果不消耗积分就完美了。
恶意徽章可以直接标注红色,挑出对自己有恶意的本章说,一目了然,不用费功夫去搜索翻找,省了不少功夫。
而且很有可能颜色深浅代表恶意程度。不过要等以后积分多了才能验证。
章本硕收回目光,开心之余,又担心起来,以后六六真的想到做到,不忍屁怎么办?
以后工作餐绝不能点饺子。
三天的时间到了,张一帆一早起来,什么事都没干,就盯着手机看。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不接。
又响,还是同一个号码。
不接,加入黑名单。
现在只等高树的电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其实昨天张一帆就等不住了,照高树说的进度,一天拍完电影,一天后期制作,一天市场分发,现在应该能搜到这部电影。
张一帆上网搜索“善良的救赎”,跳出来的是《肖申克的救赎》还有一堆以救赎、善良为名的文章。
他再搜“善良的”,跳出来的是《善良的嫂子2》、《善良的嫂子3》、《善良的小姨子》。
难道出了状况,还没拍好?
张一帆给高树发消息、打电话,高树都没回。
他又搜索“高树”,结果是“高树玛莉亚”的百度百科。
再搜“宋雨”,也没有电影。
啊!有了,张一帆想起宋雨开的雨宫花店,搜索“雨宫”,结果是“雨宫优衣”。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张一帆陷入思维的深沟。
难道又被高树骗了?
他分析过高树发来的消息,字词的使用,标点的错误,都是一个人在兴奋状态下的自然表征,没有刻意隐瞒的要素。
而且高树也没必要绕一大圈子骗他,直接断了联系不是更方便?
可是为什么自从接触高树以来,张一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高树永远光洁溜剔的下巴,挫得没有一丝棱角的指甲,过分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
还有宋雨、邓秀兰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张一帆相信高树对电影的热爱是真的,对宋雨的感情是真的,高树三人组之间的友谊也是真的。
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张一帆虽然不懂拍电影的事,可想想也知道,就算剧本再简单,再粗糙,拍摄效率再高,后期制作特效如何五毛,两天拍完是有可能,可市场分发,在电影院上映,怎么可能那么快?
对了!一定是在小圈子内发行上映,有特殊的渠道,所以才搜不到。
以高树的背景和资源,别说电影院上映,就是做成网络电影在网上卖也不太可能。
问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这个小圈子也只能等高树告诉他才能找得到。
张一帆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拿着手机等。
除了等来两个陌生骚扰电话,再没人联系他。
到了中午,张一帆就要放弃,准备去雨宫花店看看,万一高树有什么困难还能帮上一把。
高树来电话了。
看到“高树”的名字显现在屏幕上,张一帆兴奋得就跟刚看到“高树玛莉亚”的照片一样。
他接起来:“喂?高树吗?电影怎么样?”
“好!很好!好爆了!”高树的声音差点震聋张一帆,手机里闹哄哄的,高树接下来说的话张一帆根本没听清。
高树说他现在在美国,马上要上台发言了,先发个消息给你,说明下基本情况,之后的,等发言完再说。
高树挂掉电话,过了一分钟,张一帆收到高树的信息。
高树说电影很成功,市场反响很好,一天就拍好了,一个镜头都没剪,直接发售,好评如潮,3小时内就发售10万份,还被紧急特邀参加独立制作人电影大会,连夜飞往美国。
信息下方还附送了一个大会直播链接,可在线观看。
张一帆直接点进去,缓冲的时候,还在想,苦尽甘来,高树终于成功了,我也马上要知道第四人的联系方式了。
屏幕亮起,一个半圆形的舞台上,高树站在中央。
一个人走上台,递给高树两个奖杯,高树捧在怀里,鞠躬致谢,然后开始在舞台上走来走去。
他还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光头反射着舞台灯光,好像一盏会移动的灯。
只是他胡子剃干净了,整个人自信、昂扬、镇定,踱步的时候,全场安静,只听到他的脚步声。
高树终于站定了,面向台下,开始说话。
“大家好,我想向大家分享一个我的小故事。”
“我成长在一个小镇上,小镇大到我只用20分钟就能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小时候没有电影,没有漫画,就连书也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学校的教科书,我也跟其他孩子一样,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成长,懵懂地探索外面的世界还有自己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神秘地给我带来一个录影带,在座的年轻朋友可能不太了解,反正是以前用来看电影的老古董。他特意嘱咐我挑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看,我选了一个周日的早上,父母出去,我在家里打开录影带看了。”
“看完后发生了什么,我全忘了,甚至忘了拿出录影带,但之后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妈妈红着脸拿出录影带,质问我是从哪拿来的。当时我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往门外跑。爸爸追上我,我跑得很快,但小镇不大,大家都认识我,很快爸妈找到我,把我逼到一户人家的窗口,一边打我屁股,一边骂我看不三不四的东西。”
台下哄笑。
“边上一圈人围着,那户人家有个女儿还好奇地趴在窗户上问她妈妈,不三不四的东西是什么?”
“那次过后,我再也没看过那卷录影带,可我并没忘记它,在梦里常常会梦见它。”
“录影带事件过后,我染上了一种恶习,只要经过一个女人身边时,就忍不住想要拍她的屁股,女人越年轻越漂亮,我就越想拍。我很害怕,我认为是那卷录影带把不好的东西传染给我,我拼命抑制,骂自己是臭流氓,想象拍到女人屁股后,被人抓住,又有一大圈人围过来,数落我,还都是熟悉的面孔。”
“有段时间,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一度想把自己的手砍掉,这样就不会去想拍女人屁股。”
又是一阵哄笑,笑声过后,气氛却肃穆起来,偶尔镜头扫过台下观众,都能看到一双双发亮的眼。
“我背负着这个念头,上学、高考、大学、毕业、结婚、离婚,直到我受不了,要去做个彻底的了断,我去做心理咨询,症状减轻了,我认为自己恢复了,我找到了合理的方法去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父母,容忍这个所谓的恶习。我想把这个方法传授给更多的人,更多因为童年阴影,无法正确去爱的人。”
“可是什么方法是最高效的?能覆盖最多的人群?咨询?绝对不是,我可能花半个月的时间挽救一对濒临破灭的婚姻,可这半个月内,有更多的人因为无法正确地去爱而离婚。”
“我苦思冥想,休息时,照自己的模糊想法,剪了一个15分钟的短片,就是这个短片改变了我的人生,大家请看大屏幕。”
第三百六十二章 爱的教育
屏幕上现出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台下尖叫、口哨、鼓掌、大笑。
高树没有急着播放,而是等台下安静下来,才问:“这样的小电影大家都看过吧?”
“看过!”台下人用各国语言乱七八糟地回应,之前高树的演讲可能还需要翻译,但等到放出这个短片的时候,一切语言都是不必要的修饰,画面就是最好的通用语言。
“从头看到尾,从来不跳着看的,请举手。”高树说。
镜头给到台下,有人笑,有人吹口哨,就是没人举手。
“好。去头去尾,坚持过15分钟的,请举手。”高树又问。
台下零星有人举起手来,边上的人顿时起哄,呜呜呜
高树又问10分,5分钟的有没有人,直到5分钟以下,举手的人才渐渐多起来。
高树环视观众席,抛出一个问题:“既然大家都是直奔重点去看那几分钟,甚至是几秒的,为什么电影就不能那么拍?把所有的爽点都挤在一起,没有铺垫,没有开场白,没有无聊的采访和假意的推拉,只有爽!”
高树示意后台工作人员开始播放,会场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在看。
果然如高树所说,这15分钟没有一个镜头多余,全是大特写、大动作、直来直往。
高树在边上继续解说:“为了教育更多的夫妻,挽救更多的婚姻和不幸的孩子,我选择电影作为媒介。这就跟以前我们在学校里展开的生理卫生课一样,要寓教于乐。我坚信一部电影,不管它的内容是什么,都应该包含一个发人深省的道理。”
“《善良的救赎》就是这样一部发人深省的电影,它包含了我在夫妻咨询中领悟到的所有姿势和沟通技巧。一镜到底,没有任何剪辑,唯一人为的介入,可能就是被无数粉丝追捧的地板视角。”
“有粉丝说这种全新的观察视角加深了他对影片的理解,勾勒出一对陌生男女在末日状态下的纤细心理,更重要的是,化腐朽为神奇,将普通的运动场面,烘托出神性光芒,就像亚当阅读夏娃,找到伊甸园中本不存在的秘密花园。”
“还有粉丝说我的镜头语言致敬了《公民凯恩》的大仰拍镜头,但你们知道吗?这不全是我的功劳,而是我的摄影师邓秀兰发明的拖把视角。邓姐,你在哪?站起来。”高树开始鼓掌。
台下站起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子,头发染成亚麻色,妆容艳丽华贵,这时短片也停止播放,切到那女子的镜头,全场掌声响起。
张一帆拿着手机看了半天,才认出那女子是邓秀兰,只是她现在的气质就算拿了拖把,别人也只会当成是gucci春季新品,价值两千美金起跳的奢侈品。
“在此,我还要感谢宋雨,这部片的女主角,也是我的女朋友。没有你的倾情演出,没有你提供的花店做拍摄现场,没有你提供的剧本灵感,这部电影也不会诞生。”
宋雨挨着邓秀兰站起来,接受全场的欢呼和掌声,比之前的响了很多,看来很多人都看过电影,宋雨的人气很高。
“许多人问我,你这部电影到底该归到什么类型?有人说是文艺片,镜头很文艺,背景是一地揉碎的红色康乃馨,镜头边缘还有一个个横卧的花瓶。饱含着导演对社会和人性的深刻认知和隐喻。”
“有人说是动作片,真刀真枪,让人病态般沉迷的节奏,每一下都正中鼓点,看时紧张刺激,反复拉锯,看完却只剩孤独感不断膨胀。”
“还有人说是科幻片,女主被病毒感染后的症状,和男主疯狂牺牲自己,用体液中的免疫抗体治愈女主的片段值得反复观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但从我这个创作者的角度出发,这部电影是部不折不扣的恐怖片。”
台下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是的,就是恐怖片。”
“怎么能不恐怖呢?回想一下你们受过的教育,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在哪里读的书,留的学,你们扪心自问,有受过爱的教育吗?”
“不是拿着香蕉套上雨衣,不是挂着一副人体剖面图教你们念器官的名字,也不是说些青春期生理变化的陈腐知识,而是爱的教育。有人学过吗?”
台下一片静默。
整个舞台都被一团黑暗笼罩,声音和光一起被吞噬,只留下高树的光头在闪烁。
高树的声音隆隆响起,“学校教育我们成为工程师,让我们学习微分方程、线性代数、物理,教育成为医生,就让我们解剖人体,学习生物,化学,病理学,教育成为偶象,就让我们学习舞蹈、音乐、表情管理和人设建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教过我们爱呢?”
“这个事实难道还不够恐怖?学校教育不仅没有传授我们爱的知识,还扼杀了我们爱的能力,幸运的孩子可以从他的父母身上学到,不幸的孩子只能重复父母的不幸。”
“把世界的人口想象成一个巨大的计算机,一个大规模并行处理器,那么很不幸的是,还有数十亿的处理器没有开动,他们因为缺乏爱与被爱的能力,纠结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比如拍女人屁股被叫臭流氓之类的,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能力。这数十亿人里可能就有未来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他们本可以做出卓越的贡献,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却因为缺爱而堕落。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啊!”
“正如工业革命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丰富了人类的物质文化生活,解放了大批劳动力探索人类文明的各个领域,我们现在也需要一场爱的革命!用电影去教育夫妻如何去爱,以家庭为最小单位把爱延续下去,解放束缚,解放桎梏,解放创造潜力,拥抱一个有爱的未来!”
台下所有人起立,鼓掌,这回没有哄笑,没有口哨,没有窃窃私语和偷笑声,所有人眼中只有狂热和肃穆,那是见到理想者的朝圣目光。
所有从业者和业内相关人员都发自内心的崇敬台上这个新人光头导演,连他们自己都从未意识到这个行业居然有这么伟大,除了赚钱和满足观众外,还能肩负起用爱的姿势和技巧去教化大众,润滑家庭关系,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重任。
下届会长就选你了!
掌声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停下,高树最后对着镜头,举起新锐导演和最佳打桩机男主角的奖杯,说:“最后,我要把这个奖献给一个人,这个人你们可能都不认识,也从没听过他的名字,但就是他在我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是他最先提出那个经典的问题:有谁从头到尾,从来不跳着看,把一部小电影看完的。是他激励了我,让我拍出了这部电影。我要把这两个奖献给他,谢谢你,章本硕。”
第三百六十三章 第四人
“对不起,前几天忙着,我看到你的信息了,搜名字是搜不到电影的,要用字母跟数字的组合才能搜到,你记一下,srxv”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想知道第四人的联系方式。”张一帆说。
“等一下,别挂,我找一下号码。”高树说。
张一帆等着,忍不住又想问一个问题:“原来你刮胡子是为了吻戏啊。”
这个问题很关键,不是他八卦,或是好奇。而是那张照片里,王垒也跟高树一样留着胡子,可现在王垒的胡子剃得跟高树一样干净,张一帆自从进入阳光心理以来,他就从没见过王垒留胡子的样子,连胡子渣都没看到过。
以前他一直以为是王垒的洁癖,现在看来,倒是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是,扎腿。”高树说。
张一帆得到一个意外的回答,正在消化中,高树说:“好了,那人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了。”
张一帆说:“谢谢。”
高树说:“一帆,在台上说感谢致词时,没提起你,真对不起。”
张一帆说:“不用提我,真的。谢谢你没提到我。”
高树说:“一帆,如果有可能,让本硕和王老师和好吧。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最有可能让他俩和解的人,就是你了。”
张一帆没说话,他想到章本硕说的那句“再查下去的话,我要你死”,真的能和好吗?
第一章心理。
章本硕说:“不要跳着看。”
六六说:“可这部我看过很多遍了。”
章本硕说:“以前我有个同事,就因为只跳着看,看重点,忽略了前面的铺垫戏,所以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六六说:“这么严重?他也看恐怖片?”
章本硕没回应,反问六六:“今天有空吗?”
“干吗?”
“陪我去个地方。”
“私事?”
“半公半私。”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六六多想了会儿,说:“可以,不过得等我从医院回来。”
“你去医院干吗?”章本硕问,差点说出是不是去看肠胃的。
还好想到恶意徽章下那淡红色的本章说,及时抿紧嘴。
“上次在你这摔了一跤,腰有点不舒服,去医院看看,等我回来再说。”
六六准备出门,又回头问章本硕:“对了,你最近有打广告吗?”
“广告?没有啊。”
“真没有?”
“哪来的钱打广告?”章本硕摊手,因为张一帆的事,他特意推掉了手头所有咨询任务,这个月不要把存款花完就算好了。
“奇怪,那怎么从昨天开始,在线咨询的人特别多。”六六昨晚回答了足足几百号人的问题,聊了五六个小时,一直坐着,腰痛起来,才想着去医院看看。
“哦,可能是第一章心理名气打出去了。”章本硕说,不禁有点感动,自己不像阳光心理财大气粗,可以直接购买线上线下广告,一天24小时轮番滚动轰炸,让人们一碰上心理问题,潜意识的想法就是去阳光心理咨询。
全凭自己一个一个案例做出来,靠口碑做市场,厚积薄发,现在是要出成绩了吗?
“是吗?”六六不太确定。
那群人乱七八糟的,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各国语言的人都有,全凭着还算不错的英语和google翻译才能勉强沟通。
大部份人都是指名点姓要找章本硕章老师。
问的问题也很奇怪。
“听说你是《善良的救赎》一片灵感的来源?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采访您,请问您是如何看待咨询师到导演这一身份的转变?”
“您真的是心理咨询师吗?听说高树之前一镜3秒,后来却能一镜到底,坚持半个小时以上,这是心理咨询的力量吗?”
不过章本硕都说了,最近这段时间所有咨询都不接,六六也一一拒绝了,只说章老师正在忙一项重要的任务,等他忙完,再排咨询计划。
六六走出门,想:也许是电影圈某个大人物帮章本硕宣传了吧。
这家伙整天窝家里,什么时候认识电影圈的人了?
章本硕在家里收拾东西,等六六回来,就可以出发了。
上次跟张一帆通话后,他不用亲眼看到张一帆的本章说,就知道那套威胁没用,以张一帆的个性,不查到水落石出,绝不会罢手。
看来自己也要做点事情了。
那件事本以为随着自己离开阳光心理,下定决心再也不见王垒就已经结束,现在看来,还是一厢情愿了。
有些事,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就像用铁盒储藏强酸,终有一天会腐蚀出来,被风嗅到,把那酸鼻呛味吹遍整个森林。
我有一个死角,自己不进去,也不让别人进去,那里放着我最深的秘密,最痛的伤口,最酸的委屈。
你不懂,我不怪你。
你要硬闯,我扁死你。
章本硕一边整理,一边默默向张一帆宣战。
他知道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张一帆也一定在准备着什么。
张一帆在飞机上,他看完了第四人的所有资料,也重新梳理了高树跟他说过的话。
第四人是阳光心理的股东,高树只见过一面,是在章本硕被开除后过来的,据说最开始是王垒的来访者,和王垒关系不错。
最有可能的知情者只有他了。
不过高树为了感谢张一帆的帮助,还是把他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章本硕和王垒的关系恶化开始于那次孤儿院公益活动,就是张一帆在旧纸箱里翻到的那张照片。
做活动时,孤儿院意外发生火灾,王垒受了点小伤,后来痊愈了,脾气也变差许多。
先是和章本硕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吵架,之后理由也不给开除了章本硕。
然后邓秀兰拖地拖得太滑,王垒在厕所里摔了一跤,大骂了邓秀兰一通,邓秀兰受不了气,更受不了当时阳光心理的压抑气氛就走了。
最后是宋雨和高树因为拍电影的事吵架,宋雨怪他只知道拍电影,忽略了自己的感受,让她不上不下地吊着摆姿势,而且都略过前面的铺垫,直入重点。
高树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一个120分钟的电影中重现他那部15分钟短片的节奏和刺激感。
宋雨和高树分手,也辞了阳光心理的工作。
高树没有辞职,是王垒鼓励他要为自己的梦想奋斗,不要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他才毅然辞职,追寻自己的电影梦。
以上就是从高树那里得到的全部信息,张一帆闭上眼,仔细想了一遍。
觉得突破口应该在孤儿院的那次活动上,那些资料在旧纸箱里肯定还留了些,只是现在自己被开除了,要想回阳光心理拿这些资料,用正规手段是不行了。
还是等见了第四人再说,也许从第四人这里可以直接听到章本硕和王垒破裂的原因。
飞机落地后,张一帆直接乘车前往目的地。
出租车开到郊外一家医院门口停下,青山安定医院,这是国内一流的精神专科医院。
一个年轻人出来和张一帆打过招呼,领他进去。
第四人的房间在整个医院住院部的最上层,这里只有vip客户才能入住。
年轻人走到走廊末端,开了门,示意张一帆进去。
张一帆走进去,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床上,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放着电影《蜘蛛侠》,边上有个护士站着。
张一帆说:“黄先生,我就是和你通过电话的张一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论文
那中年人没理他,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在看蜘蛛侠。
这时正是蜘蛛侠变身送外卖的镜头。
中年人看电视,张一帆就看中年人,这时才发现中年人比想象的要老一些,眼角的皱纹和下巴处松动的皮肉说明真实年龄在五六十岁左右,只是两只眼射出的目光坚定有力,让人看过就不会忘记,产生年轻的错觉。
蜘蛛侠送外卖还是迟到了,前台指指墙上的时钟,蜘蛛侠沮丧地回去。
中年人也收回目光,用筷子夹起餐盘里的食物,不急着往嘴里送,只是转着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边上的护士小声提醒:“黄总,您要是吃不下,可以换成其他食物,不用勉强。”
张一帆这时才发现筷子上夹得黑乎乎的一块不是什么红烧肉之类的东西,而是蜘蛛、油炸的八条腿的蜘蛛!
他居然要吃蜘蛛?
张一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象蜘蛛咽下去后,又复活过来,用八条腿爬下食道,盘进胃里织网的场面。
想象的画面太过生动,张一帆喉头发痒,吞了口口水,好像真咽了只活蜘蛛似的,脖子上一点点凸起向下滑动,胃酸烧灼着胃壁,隐隐作痛起来。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吃得下。”
筷子一送,嘴巴咬住,一口嚼了,嘎蹦脆响,咽了下去。
接着筷子不停,一个个夹着吃了,一盘蜘蛛就这么下肚,就像下酒的花生米。
护士收拾了餐盘,替中年人放平床位,推着推车出去。
中年人这才对张一帆说:“你来了。”
张一帆点头。
“你要问章本硕的事?”中年人问。
张一帆说是。
“你为什么想知道?”中年人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一下子冲进来,一声不响地反弹,到处乱嗅,最后寻了处最阴凉的角落窝着。
张一帆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那中年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印着蜘蛛侠的图案。
这人是有多喜欢蜘蛛啊。
“我想解开王老师和章本硕的误会。”张一帆说。
“那又关你什么事?”中年人又问。
“我想帮他们。”张一帆说。
中年人摇摇头,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过还是指指窗台,说:“过来,一起聊聊。”
中年人问了他章本硕的事,张一帆如实回答了。
高树跟他说的事张一帆也说了。
中年人感兴趣的却是在第一中学咨询的那段经历,尤其是学生们排队咨询的那段。
“真的有那么快吗?章本硕咨询的速度?”中年人问。
张一帆想了想,说:“确实很快,五小时七分钟咨询了五十六名学生,平均时长为六分钟,坦白地说,这样的速度远超正常值,要不是我确认过咨询效果,特意问了几个学生,我真的以为他是随便咨询的。”
中年人看着窗外发呆,过了好久,说:“我有很多事跟你聊,留下来吃顿饭吧。”
张一帆本想说好,一想到刚才那盘油炸蜘蛛,胃就不舒服起来,中年人已经叫门口的年轻人出去准备。
这里虽然是精神院的vip病房,看上去就跟酒店一样,医院也没有专人看守,限制中年人的自由。
他真的有得精神病吗?
张一帆虽然不是精神专科的医生,也算半个同行,刚才进门的观察和谈话,大体了解了中年人,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当然精神病人没有发病时,表现和正常人无异,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其实你要问章本硕的事,找我是找错人了。我跟他不熟。只见过几次面。”中年人说。
张一帆很失望,刚才聊天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这个黄先生对章本硕的了解还没自己多。
难道第四人也没用,只能想办法潜行回阳光心理,偷到那个旧纸箱里的资料吗?
绕了一圈,问来问去,还是要自力更生,张一帆也不禁生出一种疲惫感。
“不过,我对另外一个人很熟悉。”中年人说。
“谁?”
“王垒。他治愈了我的厌食症,我很看好他这个行业,给他投了一千万。我是阳光心理的大股东。”中年人说。
张一帆没说话,盯着中年人看。
“我问过王垒,为什么公司里没人,员工呢?他说都辞职了。当时我也没多问。等后来我因为儿子的事,想找个心理咨询师,就问王垒,他说自己没空,在这个领域也不擅长,就向我推荐了一个人,说是前阳光心理的员工,后来出去单干了。”
张一帆的心跳得像拖拉机,咚咚咚,敲得他胸口疼。
“那个人叫章本硕。王垒推荐了章本硕,说章本硕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心理咨询师。”中年人说。
张一帆完全糊涂了,他曾邀请过章本硕到阳光心理做培训讲师,章本硕说不行,因为不想看见王垒。
他去问王垒,王垒也是同样理由,不想看见章本硕。
这两人明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怎么王垒还会给章本硕介绍业务?还是像黄先生这样的大客户?
中年人接着说:“然后我就问王垒,这么优秀的咨询师为什么不留下来,放他出去单干?”
张一帆完全集中精神,等着中年人说出下面的话,这也是他的疑问。
如果章本硕表现不好,或是做错了事被开除,为什么王垒还要用章本硕编写的教材,还要给他介绍业务?
“王垒刚开始没回答我,直到我说如果不说出原因,我不放心让章本硕咨询我儿子,王垒才松口,他说”
张一帆的耳朵竖起来。
“黄总,饭准备好了。是要在房间里吃,还是去餐厅?”年轻人在门外问。
中年人停下,说:“在房间里吃。”
张一帆看着中年人,用目光催促,快一点说下去,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外面天昏蒙蒙一片,已经是傍晚了。
“他说是因为一篇论文,我问论文怎么了?他说论文数据出了点问题。接着就再不肯说了。只向我担保,章本硕能力绝对可靠。我不是搞这行的,回去后问了相关专家,他们说很有可能是”
“论文数据作假?”张一帆说。
“对。”中年人说。
张一帆明白了。
论文数据作假是业内常见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看具体情况。
如果是一般的毕业论文,为了数据好看点,实验结论能圆回去,改动些数据是常见的事。只要混过关,不要太离谱就行。
可要是业内重量级大拿爆出论文造假的丑闻,对职业生涯就是个严重打击,证据确凿的话,学术生涯基本上走到头,再无进步可能。
《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那篇文章发表在《实验心理学杂志动物行为过程》后,if值高的可怕,成百上千的被同行引用,影响范围很广。
要是爆出数据作假的话,章本硕还好,只是业内一个小咖,王垒就完了,至少好几个大学的名誉教授的称号要被撤掉。
不对,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王垒更不可能主动说出来啊!
张一帆觉得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以为见到第四人,就能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原委,没想到知道得越多,互相矛盾的地方就越多,脑子快炸了。
这时手机响起来,张一帆看了眼屏幕,是章本硕打来的。
他愣了一下,这个点了,章本硕打来干吗?不会又拿什么骨灰盒威胁自己吧?
中年人看到手机上的名字,问:“我来接?刚好我有话跟他说。”
张一帆的大脑被之前的事塞得满满当当,超负荷运作,想也没想就把手机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接通电话,打开外放,说:“好久不见,章本硕,我是黄中发。”
第三百六十五章 黄中发黑
黄中发这大半年一直在做一个恶梦。
梦里,他粘到一张大网上,网丝颤动,一个庞然大物挥舞着八只分节的长脚出来,拥住他,对他耳语:“看看我是谁?”
黄中发看它,蜘蛛的身子,却长了张人脸,黄中发大叫:“哇!是蜘蛛精啊!”
它生气了,说:“你眼瞎吗?我不是只猪精!”
黄中发看它的脸,是黄宇,他再看,又变成章本硕。
他恶心反胃想吐,蜘蛛精已经等不耐烦了,提起一只长脚,对准黄中发的眼睛戳下来。
然后他吓醒了。值夜班的护士慌张跑过来,安抚他,给他蜘蛛侠的抱枕,给他放蜘蛛侠的电影。
黄中发尖叫:“不要放《蜘蛛侠3》,那是烂片!”
这样的恶梦断断续续地做了几个月,梦里的细节一成不变,只有蜘蛛上的人脸从黄宇固定成了章本硕,之后再没变过。
黄中发咨询过他的医生,医生说他通过了所有测试,已经不怕蜘蛛了,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
黄中发说:“不,还没有。”
他还怕一只蜘蛛,那只恶梦里会说话的蜘蛛。
他在医院里住下来,包了整整一层,请了道上和成余齐名的小周,让小周调查章本硕的背景,自己则想办法克服那只恶梦蜘蛛。
黄中发本来想请成余的,只是听说成余在一次任务中碰上深不可测的高手,自断一臂,才勉强逃生,正在家里养伤,他只好请了小周。
小周也不错,虽然年轻,但脑子活,手段狠,调查出来很多有用的信息。
至少从目前汇总的信息来看,章本硕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章本硕那里咨询的来访者咨询时长都不长,有的甚至只去了一两次,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尤其是自己儿子请他咨询吕佳那次,章本硕根本没给吕佳正经咨询几次,吕佳却成功克服心魔,找回唱歌的自信,不仅如此,黄宇和丁铃好像也是章本硕拉得线。
再加上最近的一个案例,宣慎,最后被唐总带人围攻,众人却临阵变卦,反把唐总痛打一顿。
打了之后,他们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有的都不承认自己打的是唐总。
因为这个案子牵涉的人足够多,小周调查过来的信息也最多。
黄中发看了后,确定了一件事,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但是自己无缘无故怕上蜘蛛,很有可能就是章本硕搞的鬼!
就像唐总被自己人打一样。
正如王垒说过的,章本硕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心理咨询师,如果章本硕不用这种能力治病,反过来害人呢?
那次自己突然发病,只有momo、丁铃、黄宇、章本硕四人在场。
momo、丁铃、黄宇这三人他都了解,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只有章本硕了。
一旦想通这点,黄中发这大半年来所积蓄的恐惧、恶心、痛苦、无助、沮丧、绝望……通通被情绪熔炉炼成一块仇恨之石,滚烫火红,在喉咙里上下滑动,喷出一个巨响无比的“操”字。
自那以后,他的蜘蛛恶梦做得更频繁了。
他在梦中与蜘蛛搏斗,在现实中更加频繁地接触各种刺激源。
医生说你好了,不用再刻意接触。
黄中发不听,他看了电影,看了动画,买了蜘蛛侠的衣服和面具,背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台词,还尝试着倒吊在天花板上,套上一半的面具,学习“蜘蛛侠之吻”。
打败恶魔,要先化身成恶魔。
他不怕蜘蛛了,不只是不怕,还喜欢上了蜘蛛。
他叫小周买来一斤的蜘蛛,油炸了蘸醋吃。
黄中发每吃一个蜘蛛,就觉得自己强大一分。
终于,在恶梦中,他抱住那头人脸蜘蛛精,把它一口吞下,嚼碎了咽下肚,连带着身下的蜘蛛丝一起吞个干净。
恶梦解除,黄中发打破了自己的心魔,他不怕了。
就像黄宇小时候怕蜘蛛,他教给黄宇的道理一样,越怕越要战胜它!
现在,只剩章本硕了。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听自己的命令,还要在背后使阴招,一定是想毁灭掉他论文作假,甚至是更见不得人的事的证据。
只是章本硕没想到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黄中发本想过隐藏在暗处,慢慢布局,就像蜘蛛结网一样,一条条经纬线拉起,让章本硕不知不觉间陷入绝望恐怖之地,徒劳挣扎,网却越收越紧,只能看着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蜘蛛探出长脚来,将他刺穿。
同样的体验,百倍千倍万倍奉还!
这是黄中发最早订下的计划。
可是当他接到章本硕电话的一瞬间,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换种复仇的方式,不是那种躲在幕后,隔靴搔痒式的复仇,而是正面、野蛮、粗暴地复仇。
黄中发要直面章本硕,告诉他自己的复仇计划,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却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等待着酷刑加身。
黄中发不希望时间太短,太短,囫囵吞下去,连复仇的滋味都来不及品。
太长,被时间稀释了,就淡而无味,有如嚼蜡。
七天,就七天吧。
造物主创世用了六天,最后一天用来休息。
他要用六天搭好复仇的舞台,最后一天在那华丽舞台上,他要用油炸蜘蛛塞满章本硕的嘴巴,让章本硕咽下这顿复仇大餐。
“好久不见,章本硕,我是黄中发。”这是他复仇序幕的第一句台词。
黄中发闭上眼,等着手机另一端仓皇的回应。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响起:“黄中发?对不起,你谁啊?”
黄中发呆了一会儿,问:“你问我是谁?”
“我找张一帆,能把手机给他吗?”
“我姓黄,叫中发。黄中发黑的黄中发。”黄中发固执地要让章本硕记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能把手机给张一帆吗?”
“我叫黄中发!黄中发白的黄中发!”黄中发的脸已经黄中发紫了。
“哦!”章本硕长长一声,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黄中发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再紫的话,就黄中发黑了。
被仇敌无视,甚至忘掉名字真的很憋屈。
“是你拣到张一帆的手机吗?能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吗?”章本硕说。
“黄中发!黄宇是我儿子!我是黄宇他爸!”黄中发不情愿地大吼。
“黄宇?”章本硕记起来了,“黄中发?黄总?”
黄中发冷静下来,复仇需要冷静的大脑,这家伙是心理咨询师,一定是故意扰我心神。
冷静,要冷静。
“对,是我。怎么样?你没想到吧?张一帆在我这里。”黄中发压低声音慢慢说,一切尽在掌控,复仇之网已经张开。
“好吧,我要跟张一帆说话。”章本硕说话。
咚。
黄中发晕倒,黄中发黑。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赌注
“找我什么事?”张一帆问。
黄中发晕倒了,那年轻人小周刚好端饭进来,叫了护士、医生进来抢救,张一帆站边上反而碍事,走出门,在走廊上打电话。
“你是不是还在查,还找了黄中发?”章本硕问。
“是。”张一帆说。
“不管怎么样,你就是会往下查的,对吧?”章本硕问。
“是。”张一帆说。
“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章本硕说。
“游戏?”
“对,游戏。我把那个秘密放到盒子里,藏到一个地方,三天之内,你找到了,秘密归你。你找不到,就再也别找了。简单吧?”章本硕说。
张一帆笑起来,“章老师,你在开玩笑吧?放什么盒子?藏哪里?随便扔进海里我怎么找?里面的秘密怎么定义?一张纸、一张照片、还是一段录音或者视频?有太多模糊不清的地方,游戏怎么玩?就跟你一直说真话的风格一样,部分的真话,有选择的真话也能骗人。”
“盒子就是我送你的那个骨灰盒,一模一样。地点松鹤墓园。秘密是一段文字。我写的当时发生的事。怎么样?玩不玩?不玩,你永远别想知道真相,黄中发跟你说的是论文作假对吧?那不对,只是王垒对外的一个借口。玩的话,你还有机会。”章本硕说完,等张一帆的回复。
张一帆在思考,让他吃惊的是章本硕知道黄中发知道的事,如果章本硕有意隐瞒,再加上王垒那滴水不漏的防护,确实很难接近真相。
他心动了。
这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
他一直想近距离地学习章老师的咨询技巧和眼动技术。
这个游戏就是最好的练习场。
就算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赢了,找到盒子,收获秘密。输了,只要答应不再查就好了。
这样的游戏,不管输赢,自己都不吃亏,相反,在秘密为真的前提下,章本硕要付出巨大的风险。
章本硕为什么要设计对自己明显不利的游戏?
章本硕真这么信任我?
还是说我该信任章本硕没动其他脑筋?
张一帆在模拟两人博弈的思路。
从章本硕的角度出发,这个秘密他明显不想让第三者知道,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要理会自己,主动去消灭相关证据。
自己找了高树三人组,又找了黄中发,结果四个人都不知道那所谓的秘密。至于论文作假的事还有待考证。章本硕说了是王垒的借口,这句话就算是真的,也很可能是部分真实,不能全信。
至少从人的方面来说,这个秘密保护得很好,知情人只知道王垒和章本硕决裂,却不知道决裂的原因。
那章本硕为什么还要主动找自己玩游戏?
除非那个秘密他根本藏不住,只是自己限于信息量有限,或者视角的缘故,忽略了一些信息,走偏了方向。
这样去想的话,章本硕主动提出玩游戏的目的呼之欲出。
他是有意设套让自己玩游戏,用那个所谓藏在盒子里的“秘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误导自己的探查方向。
章本硕之所以要费心设计游戏,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相关证据销毁需要时间或者相应资源,短期内他做不到,只能用游戏设饵拖延时间。
二是相关证据根本无法销毁,或者太多人知道,无从销毁。只是知道的人不知道其背后的意义,把它当成普通事件来看。
张一帆无声地笑了。
这个游戏他玩定了。既然推演出章本硕的用意,那么顺势参与游戏,反向推演,也就可以知道章本硕原本的意图。
以他对章本硕的了解,章本硕习惯用部分真话引导听众思维。
所以放在游戏中的秘密也必定是真相的一部分。
只要不受章本硕的思路误导,用游戏中的秘密去反推真相,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他。
章老师,和你做对手,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啊。
“章老师,这个游戏,我玩。不过,是不是要加些赌注,要不,对你太不公平了。”张一帆试探道。
如果章本硕否定,或者假意加大赌注,实际上却对赌注无所谓,那么张一帆之前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是,是要加赌注!”一个声音响起,张一帆扭头看去,黄中发大踏步出来,脸色又紫又黑,只有眼睛亮着白光。
黄中发自从得了蜘蛛恐惧症,刚开始那一个月,不知要晕倒几回,晕多了,醒来的也快,就跟打了个盹似的,精神都好多了。
早在病床上他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能动了,就赶紧下来。
黄中发示意张一帆打开免提,张一帆想了一下,打开免提。
“章本硕,当初我请你做咨询,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帮我儿子建立良好的异性关系,二是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成功的话,一百万咨询费,如果结婚,另加一百万感谢费。你还记得不?”黄中发说。
“忘了。”章本硕说。
“小宇要结婚了。我该给你两百万。”黄中发说。
张一帆看着黄中发,有点怀疑他脑袋是不是撞坏了,晕倒前那语气像是跟章本硕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醒了就说要给两百万?
章本硕没说话,黄中发继续说:“要不我们玩大一点?”
“多大?”章本硕说。
“刚才你说的游戏怎么玩?”黄中发问。
张一帆把章本硕的话重复了一遍。
黄中发说:“赌注大了,时间也要延长,那就七天,七天之内,我和张一帆一起找盒子,找不到,算我们输,张一帆不再查下去,我赔你两百万,外加阳光心理六成股份。”
“你们赢了呢?”章本硕问。
“我们赢了,就公开秘密,让你身败名裂。”黄中发压着喉咙说,又扁又尖,像四面割人的刀片。
张一帆看了黄中发一眼,庆幸自己找到了黄中发,两人都想知道章本硕的秘密,但是目的却截然不同。
章本硕说:“你就这么确定那个秘密能让我身败名裂?”
黄中发说:“还没说完呢。你要关掉第一章心理,从此再也不做咨询师,还要在我面前吃蜘蛛!”
张一帆头痛起来,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
关掉第一章心理,从此不做咨询师,还要吃蜘蛛?
如果他之前的推测为真,章本硕提出玩游戏只是为了误导他的侦查思路,那加大赌注后,章本硕不可能爽快答应,只会用各种借口拖延,或者减小赌注。
只是为了误导思路,担上这么大的风险,根本就不值得。
“不行。”章本硕说。
张一帆松口气,果然,玩游戏就是为了误导我。加大赌注后,收益和风险不成比例,这个游戏也没必要了。
“为什么不行?”黄中发急了。他提出两百万加上阳光心理的股份就是为了把章本硕引进这个赌局,逼章本硕走上绝路,谁知章本硕不上当,直接说不行。
“我吃不了一只猪。”章本硕说。
“是蜘蛛!蜘蛛侠的蜘蛛!”黄中发吼。
“哦,那倒可以。我同意。”章本硕爽快答应。
张一帆脑子炸了。
章老师,你到底想怎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