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也是
陈春花脱下拖鞋,狠狠扇了刘合一顿。
刘合叫爷爷,爷爷站一边给儿媳妇呐喊助威:“打死这个小偷!连着偷家里一个月了,天天偷泡面吃!泡得又贼香!谁忍得了?”
刘合绝望地闭上眼,让老妈发完脾气,乖乖回房间躺着。
爷爷的记性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啊。
教训完儿子,陈春花的第二位盟友候选也没了。家里的男人都不可靠,只能找外援了。
外援就是借她豹纹大衣的闺蜜阿乐。
阿乐的老公杨红星也是刘约翰的哥们。
阿乐是那种一起去买衣服,营业员刚报出价格,给个眼神,就能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出这件衣服一千个缺点的闺蜜,从青春期到更年期,一直都是陈春花信任的对象。
“不用试了,就是出轨了。”阿乐说。
“为什么?”
“红星当初也是这反应。”
“你不生气?”
“男人嘛,总有点花花肠子,偶尔玩一下也好,他是搞艺术的,总要点灵感。只要心在我这就行。”
“在外面玩了,心还能在你这?”
“是这个心。”阿乐扬扬银行卡。
陈春花表示理解,可刘约翰的银行卡早就在她这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刘约翰那死不承认的态度。
“当初你怎么跟红星摊牌的?”陈春花问,想向阿乐学习驭夫经验。
“他自己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对不起,老婆,我一喝酒就管不住下半身。我一巴掌就呼过去,你又尿车里了?他说没有,这次没尿。我问他那你说下半身干吗?他说去足浴店了。我又给他一巴掌,你敢大保健?他说没有,只是陪客户捏个脚。脚也属于下半身。我当时就笑了。”阿乐说。
信息量太大,陈春花要理一理。
阿乐又说:“你以为是他笑话说得好笑我才笑吗?他一定做错了什么事,才用这种故意暴露战术主动坦白,我也懒得去找,反正不要犯大错误、原则性错误就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婚姻幸福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不知道,放过他这一次?”
“不!要看人,像红星这种烂到根子里的男人,没得救,当然不用去救。但像约翰这样的老实男人,还是要毫不留情地抓出来,当面羞辱他,让他认识到婚内出轨的严重性,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并积极整改。”
“我要怎么做?”陈春花干劲十足,有阿乐这样经验丰富的闺蜜真是太幸福了。
阿乐说了。
陈春花听了,说:“不好吧,大家都是熟人,手段会不会太激烈?”
“不会,我替他答应了。逢场做戏而已。记住表演的本质是生活,把你自己代入角色,然后自然地去说去做,我就不相信约翰会不承认!”
陈春花答应阿乐要尽快向她汇报结果,并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要是需要抓小三的专业团队,摄影师、记者、家族亲友团、撕衣服扯头发高手她这里应有尽有,一条龙服务。
只有一个条件,抓小三时一定要通知她,她要在现场。
陈春花戴上墨镜,穿上豹纹离开。
回到家,刘福全开的门,看了一眼,手伸兜里掏了半天,掏出几枚硬币塞陈春花手里:“姑娘,大冷天的,裹个豹子皮就出来了。快买件正经衣服吧。拐杖呢?没拐杖怎么走路?我有,送你。”
“爸。是我。”陈春花摘下墨镜。
刘福全吃了一惊,“玛丽?”
陈春花很受伤,刘福全过了90岁记性就越来越差,常认不出家里人,可只有陈春花一个人会被叫成玛丽。公公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看法?还把自己当外人看?
陈春花把硬币放自己兜里,径直去屋里换了衣服,等刘约翰回来。
等着等着,陈春花睡着了,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她照阿乐跟她说的,跟刘约翰坦白。
刘约翰呢?
哦,这是梦,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约翰出来。
他出现了。
刘约翰问:“什么事?”
陈春花说:“我出轨了。”
刘约翰说:“我也是。”
陈春花说:“我出轨的是杨红星!”
刘约翰说:“我也是!”
陈春花说:“那好吧,以后我们三个人”
刘约翰接下去:“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吧。”
然后两个人手拉手愉快地转起圈圈,直到一个人闯进来,“妈!给我零花钱!”
“妈!零花钱!泡面我真的吃够了!”刘合把陈春花摇醒。
陈春花额头一片薄汗,衣服都被汗湿了。
她发了会呆,从兜里掏出硬币给刘合。
刘合数了数,一共四枚,他很伤心,四块还是只能买泡面啊!
“妈!”刘合很生气。
“乖,这是让你许愿的,扔一下,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陈春花下床,脚伸进拖鞋。
“然后呢?”刘合眼睛亮起来。
“正面扇脸,反面打屁股,快点。”陈春花摘下脚上的拖鞋,狠狠揍了刘合一顿,舒服多了。
刘合捏着硬币,欲哭无泪,妈,你倒是让我先扔硬币啊!
刘约翰终于回来了,陈春花却没勇气说了。
不是怕恶梦成真,而是怕更深的一些东西,一些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所以我来找你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陈春花问。
“让我先总结一下,你怕老公出轨,又怕他出柜?”章本硕说。
“算是吧,没到怕,就是万一他真出柜了,还是和杨红星一起,我就太对不起阿乐了。”陈春花越想越冷。
杨红星的画廊就在刘约翰新大楼半小时车程内,他俩很久以前一有什么事,就会相互打掩护,一起看球赛,一起出去爬山,难道
阿乐本来是叫陈春花用自己出轨的消息刺激刘约翰,还说出轨了他的好朋友杨红星,这样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肯定会说出真话。
陈春花做了那个梦,却不敢试了。来找心理咨询师想想办法。
“对了,章老师,是他先加你微信的吧?也就是说,他也想找你咨询。要不你咨询一下我老公,然后跟我说他到底是出轨还是出柜。怎么样?”陈春花想到一个好主意。
“呃,这违背心理咨询的职业规范,除非特殊情况,我们不会随便透露客户的咨询信息。”章本硕说。
“都快出柜加出轨了,还不够特殊?”
“最好是你跟他直接坦白,然后来我这里做个夫妻感情咨询。”
“不行,绝对不行。”
“少了一半的乐趣是不是?”章本硕叹口气,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找小三,抓小三是个乐趣。
“是啊,年纪大了,人也变了。我以前喜欢看文艺片,看言情小说,看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现在喜欢看侦探小说,推理小说,《圣母的救济》、《夏日、烟火与我的尸体》这类的。”
“所以你才不肯直接说,要自己靠推理找出小三吗?”
“不。找出小三不难,找到后,怎么处置是个难题。”
“你想怎么做?”
陈春花顿了顿,说:“我想给他们制造个殉情的现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十件事
好像杀人犯跟神父忏悔啊。
章本硕打起精神,为了挽救一个破碎的家庭,不对,是两个,说:“我了解了。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去做,十天,十天后,不管有没有效果,再来找我咨询。”
“是心理咨询师专用保密特级套话术吗?”
“不是。”
“啊!难道是催眠术?会不会很难学?跟你说,其实我小时候就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老师教我……”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你们夫妻年轻时感情好不好?”章本硕突然换个话题。
陈春花努力想,年轻这个词离她太遥远,她当然年轻过,但十年、二十、三十年的经历一层层叠上去,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变得风轻云淡。
想了很久,陈春花说:“还行。”
“还行就好。想出年轻时,谈恋爱或者刚结婚时,你们最常做的十件事,无论大小,十天一天天做过来,比如说拉拉手,写写情书之类的。”章本硕建议。
陈春花瞪大眼睛,检视章本硕半天,说:“这怎么做?”
“你们没拉过手?没写过情书?”
“拉过。可是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我五十六,他都六十了。”
“那又怎样?你公公九十二了都想找初恋呢。爱情是不分年龄的!”章本硕说。
“小伙子,你呢?结婚了吗?”
“没。”章本硕低下头。
“有女朋友吗?”
“目前还没有。”章本硕低得更深。
“那就是说以后会有喽?”
“也难说。”
两人陷入沉默,还夹着一丝尴尬。
陈春花嘀咕,小伙长的也挺帅,比自己儿子差一点,可连女朋友都没有,唉,儿子整天吊儿郎当的,只有杨红星的女儿过来找他玩,这可怎么办。愁啊。
章本硕觉得吧,以后咨询时,还是少发布爱情感言,伤心。
想想92岁的大爷都嚷嚷着要找初恋,自己连个初恋都没有。章本硕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像六六一样,出去走走,除了来访者,也要多接触适龄单身的姑娘。
陈春花咨询完走了,说是回去试试,不过看她的样子,估计没听进心里去。
章本硕录入完《陈春花》的章节后,打开qq,一排的人等着加好友,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和烦恼,章本硕看得头大,梳理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对啊,我不是有助理了吗?为什么还有自己做?
他看看时间,六六应该上完课了,还没回来?
门外脚步声急响,一个人冲进来,跑得太快,踩到那块新换的地砖上,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地上,捂着屁股叫。
“你跑这么急干吗?”章本硕看六六。
六六一边揉屁股,一边递出两张票:“快,再过15分钟就开场了。”
“干什么?”章本硕问。
“看电影啊。”
“去电影院看?有恐怖片?”
“是啊。张一帆给的电影票。走吧,你答应的,一周一部。”六六左半边屁股终于醒了,瘸着一只腿站起来。
听到张一帆的名字,章本硕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劲,不想去,可看六六摔得这么惨,挺可怜的。还是点点头。
在电影院里,章本硕问六六:“你确定吃这个?”
“对啊。别想让我分你一口。你说了给我吃的。”六六警惕地侧过身子。
“不会,你慢慢吃。”章本硕转头看其他人,电影快要开场,位置还空了一大半,白天,又是不知名的恐怖片,没什么人气,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他没看到张一帆,这让章本硕松口气。
身边卡喳喳地响,像一只仓鼠啃萝卜。章本硕扭头去看,六六在啃一个饼,好吃地抖腿。
饼用纸袋包着,纸袋上写着:基因烤饼,中西式结合味道好!
下方一行小字,被油渗了,污了几个,不过章本硕都能认出来,是:联合创始人,宣慎、郑亚男。执行董事,冬子。
来电影院路上,看到宣慎推着小车在外面叫卖,排队都排了一条街,生意很是火热。
六六见是熟人,就上去打招呼,说要照顾下生意,宣慎二话不说,拿了两个饼给六六和章本硕,说什么都不要钱。
章本硕本想和宣慎聊几句,看他生意太忙,连说话的空都没有,就带着六六先去电影院。
六六路上就消灭了一个烤饼,大叫味道好,说中式的围炉烤饼做出了玛格丽特披萨的味道,那圣马扎诺番茄,莫扎雷拉奶酪、罗勒叶和欧丽薇兰特级初榨橄榄油,在舌尖上炸开,五彩缤纷,眼前像放了烟花……
“你说了这么多,又一直盯着我的烤饼看,是不是还想吃我的,又不好意思开口?”章本硕直说。
六六点头,于是烤饼到她手里。
她很饿。阳光心理的培训班很好,但太远了,光去上课就耗掉她大半的能量,还要应付一帮花痴的学员。
今天的张一帆送她两张电影票,那群女人的眼睛就红了,以为是张老师约她下课去看电影。
张一帆这次上课的主题是抗拒理论,讲的案例是青少年吸烟。
假如你是妈妈,你不想儿子吸烟,永远不要接触,你会怎么做?
你绝对禁止他碰香烟,不要和抽烟的孩子交朋友,甚至连香烟盒也不能让他看到,你试图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排除香烟的环境,让儿子不会染上父亲的坏习惯,还有一口坏牙,一对烂肺。
结果呢?儿子会照你希望的那样,知道抽烟的严重性,以后绝不会抽烟吗?
事实上,太过强烈的禁止行动是有害的。越是禁得严,就越可能产生反作用,因为人类是拥有自由意志的物种。
他们不喜欢行动和思想的自由受到威胁,一旦受到威胁,就会激发抗拒心态。
通俗来讲,就是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偏干。
比如说一对年青男女相爱,去见父母,结果女方父母强烈反对,女生本来没那么爱男生,觉得他有这样或那样的小缺点,只是没有更好的对象出现,放宽条件随便处处。父母反对得太强烈,反让女生产生了错觉,这男人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和归宿,义无反顾地和这男人私奔。
一下课,一帮女同学就在那里商量,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父母强烈反对自己和张老师在一起,从而让张老师产生非她不娶的错觉。
活学活用到这个程度,这帮学生上课还真是认真听讲呀。
六六终于赶在电影前把饼啃完,然后她看到一个人弯着腰进来,坐在靠通道的位置上。
那人是张一帆,他也来了?
他想干什么?难道他送我电影票就是要利用我把章老师约出来?
他要对章老师做什么?
六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想想张一帆送的电影票,又想想章本硕给的烤饼,嗯,明显烤饼的份量重一些,胃都撑大了。
我挺章本硕。
“本硕,你看张一帆来了。”六六提醒道。
呼呼呼
章本硕歪着头,躺成葛优加霍金,早睡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哪里脏
六六很想把章本硕打到坐轮椅。
章本硕给她上课,她好歹也是听了两三句才开始睡,这家伙倒好,叫他陪自己一起看电影,别说鬼还没出来,连一句台词都还没说就睡着了?有没有契约精神?
六六捏起拳头准备给章本硕来一下,敲他起来。手举着,却迟迟下不来。最后还是收了手,气呼呼抱胸前。
算了,看在你那个烤饼的份上,让你睡吧。
六六又去看张一帆,张一帆却不见了。
张一帆从沈立文那里拿到一份名单,不长,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在章本硕之前进的阳光心理。
在章本硕被开除后,这三人也相继离去,原因不明。
要想问清楚当初王垒和章本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三个人是关键。
他这次来电影院,就是为了那个人,至于电影票,顺便多买两张给六六,为以后铺路。
他有种感觉,要想接近章老师,除了李临外,六六也是一个突破口。
张一帆进了厕所,拉拉链,撒尿。
厕所里有个清洁工正在拖地。是个大妈。
张一帆尿完,抖了下,放回去,拉拉链,啊!
张一帆惨叫,和外面电影里的惨叫声和在一起。
大妈见怪不怪,连头都没抬:“夹到毛了?”
“没有。”张一帆哆嗦着慢慢解开拉链,确认目标回到安全位置,这才慢慢拉上拉链。
“夹了就夹了,还不好意思承认。”大妈嘟囔着,声音不大,但厕所里太安静,任谁都听得到。
“真没有,是夹到皮了。”张一帆的嘴唇还在抖。
大妈终于抬头,同情地看了一眼张一帆,又低下头去拖地。
张一帆往外走,背后有人叫:“等一下。”
张一帆回头。
大妈说:“你就这样走了?”
“收费?”
“不用。但是你忘了件事。”
“什么事?”
大妈指指洗手台:“洗手。”
张一帆说:“我不用洗手。”
大妈摇头:“这样不好,脏。”
张一帆问:“哪里脏?”
大妈说:“你的手脏。”
张一帆说:“我的手为什么脏?进来以后,除了鞋子,我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没接触到厕所里的设备,我还有意地控制角度,抬高尿线弧度,让它倾斜射在小便池高点,然后沿壁溜下。全程没有一点肉眼可见尿液溅出。”
大妈沉默,去看刚才张一帆站的地方,那里的地砖没有一点水迹。
“而且就算被自己的尿液溅到,也不叫脏。因为尿是无菌的。”张一帆说。
大妈脸上闪过一丝寒气,随即笑起来。
她一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别样风情,连面相也年轻了十几岁,手里的拖把好像随时可以骑在胯下,飞到天上。
大妈知道,她失算了。没看透对面是谁,错估了对手,落入下风是很正常的。但她还有个绝招没使出来。从没有人,尤其是男人能抵得住她这一招。
“你的手还碰了那个地方,脏。”
“不,你又错了,那个地方不脏。你之所以认为脏,是因为你的心脏了。”张一帆走回厕所里,与大妈越来越近。
大妈要用拖把支地,才能站稳,这个对手的强大超出她的想象。很少有人能跟她辩论到这个层次,也很少有人愿意跟她说这些事。
“我我的心、脏了?”大妈重复道。
“对。清洁厕所就是清洁心灵。我们的心脏了,再怎么清洁厕所,也是无用,对吧?邓秀兰?”
大妈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有肩头微微上下起伏。
她叹气,扔开拖把,说:“我都离开阳光心理这么久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张一帆问:“还有人找过你?”
邓秀兰说:“原来你们不是一起的。那就当我没说。”
“邓姐,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我不知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邓姐,王总很看重你,你的名言清洁厕所就是清洁心灵,他还记着,挂在培训中心厕所的墙上。当初那件事,王总和章本硕的事,你一定还记得吧?”张一帆说。
邓秀兰的脸色突然变了,一脚勾起拖把,攥手里,撵张一帆走。
“我不记的,我什么都不记的。阳光心理跟我没关系,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叫了!”
张一帆躲拖把,“这里是男厕所,你叫什么?”
“我在哪,哪里就是女厕所!你出不出去?”邓秀兰深吸一口气,要喊。
张一帆只好跑出厕所。
来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了,当初开除那件事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经历者不只王垒和章本硕,可是为什么邓秀兰的反应这么大?
他善长表情分析和微动作解析,只知道邓秀兰很紧张,尤其是提到章本硕的名字时,右手痉挛式地抖动。
这一般只有在经受重大冲击的焦虑症患者身上才有。
章本硕到底对邓秀兰做了什么?
或者王垒对章本硕做了什么?
张一帆走到外面,一个踉跄,吸了一口冷气,手放进裤兜里顺了半天,夹到皮可真痛啊。
他看到电影院后排,章本硕斜倚在六六肩上,睡死过去。
张一帆笑了一下,章老师,不管你和王老师想要掩盖什么,我都会挖出来的。
挫败没让张一帆消沉,反而让他斗志昂扬,他隐约有种感觉,那个被众人默契掩埋的故事肯定很精彩。
陈春花回到家,公公出去遛达,儿子出去鬼混,家里就她一个人。
路上她就照章老师的建议想了。十天,十件年轻时做的事,和刘约翰一起。
无论大事小事,到底有什么呢?
牵手,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就是牵牵手都刺激得不行,还是十指交握,晃来晃去的那种牵法。
杀鸡,第一次在他家过年,她假装不敢杀鸡,说见不得血。刘约翰掐住鸡脖子,拿把刀晃来晃去,找要害,找了半天,愣是没下刀,急得她恨不得自己把脖子凑上去,往菜刀上怼,最后鸡还是死了,不过是被掐死的。
写情书,都是刘约翰写给她。当时他是村里唯一读到初中的才子,写的一手好字,光看字都能看湿,流泪把信纸打湿,因为那时她还没上过学,除了名字一个都看不懂。看书识字都是后来的事了。
再后来刘约翰买了辆自行车,天天在村头马路口拉人,带到村里赚钱。没人拉的时候,刘约翰就载着她在村里的下坡路上疾速飞驰,两条腿敞开,车踏板吱吱地空转,她坐在后座上搂着他的腰,心跳得厉害,不过这事只做过一次,自行车车速太快,嗑到石头,两个人都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自行车也摔坏了。
……
一件又一件,尘封的往事扑面而来,不只是画面,还有声音、味道、冷热痛酸。
陈春花本不觉得章本硕的建议有什么用,做过去的事,就能挽回的老公的感情?或者让他良心发现,自己坦白?
不过现在她觉得可以试一试。没有效果也无所谓,体验一把年轻时的感觉也不错。
门开了,刘约翰回来,见她在家,就说:“走吧,今天我有空,去把年货买了。”
陈春花站起来,说好,走过来,拉住刘约翰的手,十指交扣,紧紧的。
十件事,就从拉手开始吧。
陈春花故作镇定,心却跳起来,噗通噗通。像是第一次被刘约翰牵起手,回家一晚上没睡着时的感觉。
刘约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没病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找到了
陈春花手一折,刘约翰的手掌反过来,顺势跪下叫痛。
陈春花气势汹汹出门,刘约翰跪了一会儿,才出去找她,心却平和下来。
原来是在练防身术啊,可以理解。
不过刘约翰很想对老婆说,就你那体格,一力降十会,不用练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到了车里,陈春花坐后排,刘约翰正要系安全带,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又开车门,出去接。
陈春花只恨刚才手折那一下轻了,没把这偷腥的猫爪给折断。这么明显地接小三电话,真当她不存在吗?
刘约翰瞄了一下车里的陈春花,见她没出来,才放下心,说:“二叔,有消息了?”
“有了有了,我托以前住村头竹林旁的那户人家,好不容易问到的,还在村里呢,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好,我晚上过去。”刘约翰眉毛扬起来,正对上车窗里陈春花那双发亮的眼,忙压住喜意,挂了电话,坐进车里。
“谁的电话?”陈春花问。
“二叔。”
“什么事?”
“没啥事,叫我有空回老家聚聚。”
接着车里就安静了,只有偶尔踩油门发动机的啸声。
陈春花在思考,要不要买年货的时候,买只鸡,然后回家,拿把菜刀架鸡脖子上,给刘约翰展示一下自己的杀鸡刀法,让他痛快招了,还是自己继续玩十天十件事的游戏慢慢熬。
刘约翰在想晚上回老家的事。
他叫二叔找的是老爸的初恋。
上次刘福全说完初恋的事,全家都没当一回事,老爷子上年纪了,疯言疯语惯了,只有刘约翰当真了。
刘福全有没有说谎,做儿子的看得出来。
小时候调皮,没去上课,去果园里摘桃子吃,被果园的老头告状了,刘福全特意请了一天假来打他。
那时刘福全认真严肃的表情,就跟说要找初恋一样。
老爷子活不久了,是不是该帮他一次,虽然有点对不起妈。
真正让刘约翰下定决心的是一次打招呼。
有次回家,他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看到刘福全,刘福全站在公交站牌下看公交线路,看得入神。
他上去招呼:“爸,干吗呢?”
刘福全问:“小同志,正好,去海边坐哪路车?”
“爸,别闹了。去什么海边,回家吃饭了。”
“小同志,别闹了,谁是你爸。”
刘约翰还以为刘福全跟他开玩笑,拉他回家,刘福全甩掉手,说你是不是黑车司机?
刘约翰拿出手机,翻出照片,还有通话记录,好不容易说服老爷子,老爷子这才将信将疑地跟刘约翰回家。
第二天醒来,刘约翰跟刘福全说昨天的事,刘福全又全忘了,还说自己怎么可能连儿子都认不出来,从小打到大的,眼睛不记得,手掌也记得。
刘约翰笑笑,不再说话。
他的心情不太好,老爷子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既然是他最后一个愿望,就帮他实现吧。
他找机会问刘福全,“你初恋长啥样?哪里人?叫什么?在哪里认识的?”
刘福全把初恋一阵猛夸,说性格好,又好看,烧菜又烧得好吃,一肩能扛两袋米,一手能抓两只鸡……
“爸,哪里人?”
“村里的。”
“叫啥名字?”
“忘了。”
“还有呢?就这我怎么帮你找?村里好几千人呢。”
“让我想想。”刘福全蹙起眉头沉思,一拍巴掌,说:“她有个特征。”
刘约翰竖起耳朵。老爸连初恋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这个特征,这个特征一定很明显。
“胸大。”
刘约翰看着老爸,突然理解了当初刘福全专门请假回家打他的心情。
他现在也想打老爸。
要不是怕被雷劈,他有可能真下手了。
平复心情后,刘约翰打电话给村里的二叔,叫他帮忙打听一下。当然胸大那个特征,想了半天,还是说出去了。因为其他有用的信息接近零。
胸大好歹能筛选掉一些人。
二叔一听胸大,立刻来了精神,说当初村里寡妇、小媳妇什么的,他最熟。天天爬村口那棵大榕树,守着媳妇、大婶们过来奶孩子,啧啧,那场面
刘约翰急忙打断,说麻烦二叔了,就挂掉电话。
挂完后,还恍惚了好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刘福全亲生的,为什么家里的男人都这么不正经?
开车到了村里,月亮已经挂起来,进了二叔家,二叔正坐着抽烟,见刘约翰过来,也不说话,提起个手电筒就往外走,还捎了一篮苹果,拿假花包装了,红红烂烂,很是喜庆。
看二叔这架势,是直接上门去拉线啊。
不愧是亲兄弟,自己亲哥的事就是上心。
自从老妈去世下葬后,除了清明节回来扫扫墓外,刘约翰一般很少回村里。
村里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以前的石子路都做成了水泥路,干净许多。
地势渐高,坡上的污水歪歪扭扭地流下来,二叔是往山脚下走,刘约翰有些期待。
老爸的初恋会是谁呢?年纪应该很大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找到初恋是简单,可接下来做一次的要求
过份,太过份!都多大年纪了。
刘约翰想一想都有点脸红,只能帮老爸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他可帮不了。
二叔突然停下来,刘约翰差点撞到他背上。
“到了。”二叔说。
刘约翰紧了紧衣领,借着月光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后山山脚下,边上就是马路,他们面前是一排排的坟墓,老式的那种大坟,两道矮墙像是灰白的长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中间是青色的石碑,空气中都是青草的味道。
“二叔?”刘约翰叫了一声,看着二叔的后脑勺,怕他转过头来就变成一张鬼脸。
不怪他瞎想,小时候和村里小伙伴满村瞎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后山这里的墓地。
村里有老人想不开了,就到这里哭坟,还有人直接喝了农药自杀。
时间久了,大家也分不清是活人在哭,还是幽魂夜泣,总之,入耳都是凄凄凉凉,白天到了这里,也是埋头赶路,绕过就是。
大半夜的,二叔带自己到这里,是想干吗?
“就在这里了。你找的人。”二叔一指墓碑,上面有张照片,一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看着刘约翰,只是掺了月光,那目光像附了魂似的,灵动起来。
刘约翰偏了视线,只用眼角瞅,照片里的老太太好像也跟着偏眼,眼珠子转过来。
“她就是?”刘约翰压低嗓子问,生怕惹恼了那位清静,或者惊醒了,带回家就好玩了。
“对啊。别看照片上显老,当年,可是咱村胸第二大的啊。”二叔很是唏嘘,仰头看月亮,似是想用什么东西形容到底有多大。
刘约翰心中默念勿怪勿怪,忙拉着二叔要走。
二叔放下苹果篮,把烟插在中间,晃着手电筒,领刘约翰走了。
人活久了,什么事都能碰上。
期待枯井扬波,老树开花来着,结果却是熬死初恋。
刘约翰很惆怅,又有点轻松。
老爸,你的愿望我实现不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照片
“你爸的愿望可以实现。”杨红星一边在衣架上挑衣服一边说。
边上的营业员陪着,微笑不语。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说?”刘约翰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他不喜欢逛街买衣服,尤其是挑衣服。
“这件裙子怎么样?漂亮吗?”杨红星拿着一件红裙子往刘约翰身上比,一边看镜子里的刘约翰。
营业员站在后面脸都快笑僵了。两个六十几岁的大爷在公众场合秀恩爱,还秀得如此肆无忌惮,心态真好。
“漂亮。你说我爸的愿望可以实现?”刘约翰铁青着脸,敷衍过去,只怕自己多夸一句,杨红星就把这裙子往自己身上套。
“好,这件多少钱?”杨红星问营业员。
营业员说五千,打完折4500。
杨红星说包起来吧。
营业员拿起裙子美滋滋地跑开。这么爽快的客人,头一次见,还是给男朋友买裙子的。
刘约翰听到4500,忍不住问杨红星:“你不是说私房钱藏不住,不管藏哪都被阿乐找出来吗?怎么这回这么舍得?”
“你不懂。”杨红星喜气洋洋,说,“这回那女人绝对找不到!”
“我爸的愿望,快说,怎么实现?人都死了。”刘约翰不想再问杨红星私房钱的事,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杨红星和阿乐是纯粹享受一个藏,一个找而已。
“你再把老爷子的愿望说一下。”杨红星说。
“找到初恋。”
“然后呢?”
刘约翰看了一圈,营业员还在包装裙子,边上没人。他这才小声说:“然后和她做一次。”
“对啊。你还不理解?”杨红星说,“老爷子的重点在最后一句。和她做一次。初恋只是个幌子。”
“幌子?”刘约翰有种不妙的感觉。
“老爷子只想做一次而已,唉,92岁啊。我现在就已经”杨红星双眼中满是对刘福全的敬仰之意和爱戴之情。
“所以要怎么实现?”
“还能怎么实现,找个合适的对象,谈好价钱,给老爷子送过去呗。”杨红星刷了卡,接过营业员递来的袋子。
“你要给我爸找小姐!”刘约翰大叫。
营业员石化。关系好乱,她要仔细想一想,可能还要画个思维导图。
刘约翰叫完就后悔了。整个店里的人都看过来,各种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得他背上生疼。
本来两个将近退休的老头到女装店里买裙子就够惹眼了,其中一个还叫着要给他爸找小姐?
杨红星拉着刘约翰赶紧走,连营业员赠送的真丝内裤都没收。
回到地下库,站在车边,刘约翰脸上的燥热才慢慢退去。
杨红星语重心长地说:“老刘啊,你都是快退休的人了。说话要慎重,这能叫给你爸找小姐吗?”
“我爸不会同意的。”刘约翰摇头,他不管杨红星说什么,这就是找小姐。
给自己半截腿快入土的老爸找乐子?怕是晚上老妈就要托梦和他好好聊聊。
杨红星怕刘约翰又大叫起来,开了车门坐进去。
刘约翰也拉开车门,要坐副驾驶。
杨红星说:“那个,上次我喝了酒,那个位置有点”
刘约翰弹出去,庆幸没坐实,力道使大了,膝盖隐隐作痛,腰都有点扭了。
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啊。
刘约翰确认后座干净后才坐进去。
杨红星说:“你问你爸初恋的事,你爸怎么说的?”
“他都忘的差不多了。没说什么。”
“对啊,这就是你爸给的暗示啊。都忘光了,名字也好,相貌也好,甚至年龄,全都不重要。随便带个人过去,要年轻漂亮的,当作初恋,做上一次,这辈子就能画个完美的句号。你说你作为儿子,该不该去给你爸找小姐?”
“不像话,歪理,歪理。”刘约翰摇头。杨红星前面都说得很有道理,可最后一句还是破了功。
“我老了,儿子要给我安排,啧啧啧,孝顺。”杨红星开车出去。
杨红星劝了刘约翰一路,说老人家嘛,这把年纪了,早就看开了,让他最后玩一次就是尽孝。
时代不同了,这搁以前是伤风败俗,放现在,叫关爱老年人晚年生活质量。
老年人不能有爱情吗?老年人不能有那个想法吗?有想法是好事啊,这说明你爸的身体好啊。
刘约翰一直没回应,打开车窗透透风,车里有股尿骚味。
杨红星说想通了,通知他一声就行,本地各大休闲会所他都熟,最近新开了一家威尼斯足浴城,他还没去过,听说里面的工作人员质量都挺好的。到时候带你进去挑一个。
刘约翰回到家里,刘福全拉他进房间,按他坐下,拿出一本相册,说:“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初恋。”刘福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全是光。
刘约翰想起月光坟头,墓碑上那个老太太的照片,还有那双会动的眼,打了个寒颤。
刘福全挨着刘约翰坐下,翻开相册给他看。
一页又一页,翻来覆去地倒,刘福全明显又忘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干脆从头开始,一张张看过来。
这相册大多是刘约翰小时候的照片,妈妈的,还有刘福全自己的。
最后停在一张黑白照片上。
那是刘福全和老妈去长城旅游时拍的一张照片。
几十年都有了吧。
那时刘福全五十几岁,就跟刘约翰现在差不多。老妈也是。
两人倚在一起,头斜着,画面后方有个年轻女生走过。
妈妈笑得很开心。照片里的刘福全也一样。
刘约翰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妈妈的脸了,有点陌生,像是迎面而过的街坊邻居,只是眼熟。
多看几眼,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妈妈啊。
人老了,心会硬。
刘约翰的眼圈却红了,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刘福全的身体一直不错,除了走路慢些,耳朵不好,还有点血压什么的小毛病,一切都健康的不像话。
刘约翰以前甚至想过可能自己死了,老爷子也不会死。
可是刘福全的脑子慢慢不行了,跟他的身体一样,没大毛病,去医院检查了,也说不是老人痴呆症,年纪大了而已。
92岁,福气啊。医生握住刘约翰的手,说老爷子这身体太棒了,只是记忆衰退而已,正常现象。
坦白说,刘福全说要找初恋做一次,他还是有点生气。
印象中,爸妈的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自己调皮捣蛋,从来都是男女混合双打,两口子就是动手打儿子都是一致对外,从没吵过架。
妈妈去世后,爸爸很是消沉了几年,过了好久才慢慢好起来,只是不大记事,忘性大。
结果刘福全突然说要找自己初恋,做一次?
哪个儿子受得了?
现在看到照片,刘约翰才醒悟过来,爸爸忘了妈妈,却还记得她是自己的初恋。
原来,妈妈当年才是村里胸第一大的啊!
呸呸呸!
都怪爸,老把“胸大”挂嘴上,妈,你可千万别找我,都是爸的错。
“爸,我知道了。你想妈了是不是?”刘约翰含着泪说。
刘福全看着照片,收了收口水,笑呵呵指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姑娘,就在两人后面的那个,擦身而过的游客,说:“初恋就像她这么年轻,比她还漂亮。你拿着照片去找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禽兽不如
刘福全一句话击碎刘约翰心中所有美好。
刘约翰不死心,又问:“爸,还有初恋的线索吗?”
刘福全想了想,又跑自己屋里搜了半天,拿着一本书出来,花花绿绿,纸芬墨香。
刘福全给刘约翰看,用指尖蘸着口水一页页翻,眼睛眨都不眨。
刘约翰只看了第一页,眼睛就挪不开了,头凑过去,脖子拉得老长。
“那,这个,就这个。”刘福全说。
刘约翰盯了半天,问:“长这样?”
刘福全读出儿子脸上的困惑,解释说:“哦,脱了衣服就跟她差不多。嗯,这是个问题,总不能一见面就叫别人脱衣服啊。”
刘福全先一步陷入沉思,想利用比儿子多出三十年的人生智慧解决这个难题。
如何在社会伦理和寻找初恋中找到平衡。
刘约翰不再看书,用腹部深呼吸,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问刘福全:“爸,这书谁给你的?”
“小偷卖给我的。”
“哪个小偷?”
“偷钱吃泡面的那个。”
“好。我知道了。”
深夜,刘合抱着一大箱子回家,偷偷摸摸,不开灯,没发出声音,连放箱子都轻得像搁一片羽毛,扰动的只有房间内静默的空气。
难怪爷爷最近见他总说小偷小偷的,还跟他说你当小偷就算了,光逮我这一家偷算怎么回事?
不过没办法,闻到泡面味他就想吐。
再吃下去,他怕自己英年早逝,让杨铃守寡。
不行,为了自己的身体和爱情,他要做一番大事出来,能赚钱的大事。
在家闭关修炼多年,他终于在一次和杨铃的日常约会活动中,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方向。
现在只要把箱子偷偷抱回自己卧室藏好,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灯突然亮了。
刘约翰和陈春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刘合正要去抱箱子,顺势跪地上,说:“妈!你听我解释!”
他跟爸很久没说话了,妈虽然常打他,至少还给口泡面吃,紧要关头,还是要争取妈妈的保护。
陈春花一个箭步上来,扇刘合一耳光,唾道:“无耻!”
刘合低头,考虑要不要哭,说:“我是无耻。”
陈春花骂:“禽兽!禽兽不如!我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
刘合抬头,忘了哭:“妈,没那么严重吧?”
陈春花还没说,刘约翰跳过来,又给刘合一耳光,吼道:“没那么严重?连自己亲爷爷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刘合捂着脸,本想发火,一听到“亲爷爷”,心中一惊,自己刚进货,爸妈就知道了?
陈春花也跟着吼:“你爷爷血压高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卖给他那种东西?”
“冤枉啊。是爷爷说想找初恋做一次,我就进了批货,想给他试用一下,找找初恋的感觉,如果效果好的,我就把剩下的卖出去。看。老年人专用,我叮嘱厂家调过频率和尺寸的。厂家的技术人员也说了,适当活动,有益身心健康,而且还附赠了心跳监测器。”刘合打开箱子,掏出一个盒子,给爸妈看。
刘约翰和陈春花愣了一下,互相交换眼神,然后看向刘合。
刘合拿着产品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对,是一定做错了什么。
刘约翰冲陈春花点点头,两人同时撸起袖子,按住刘合一阵猛锤,刘合鬼哭狼嚎,痛是不痛,但叫一定叫惨些,爷爷会出来救他的。
果然,刘福全听到动静出来,看儿子和儿媳两人狂殴刘合,转了一圈,去角落里提了把扫帚,小步跑过来。
刘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亲爷爷啊!见孙子被打,义无反顾地杀上来,不枉他卖本子给爷爷看。
刘福全冲入战团,刘约翰、陈春花怕伤到老人马上停手。
刘福全横过扫帚,递给刘约翰,说:“用扫帚打,长记性。要不这小偷只偷咱这一家。”
刘约翰接过扫帚,一招举火燎天,画出无数残影,朝刘合屁股上落下。
刘合惨叫:“爷爷!grandpa!哈拉伯几!哦**桑!”
收拾完刘合,刘约翰没收了那一箱子产品,陈春花也心满意足,和刘约翰一起数落刘合。
刘合倒在地上抽搐。
陈春花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老公负责打,自己负责骂,儿子负责惨。
各自做完,又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啊!这也是年轻时的事。
那时刚生完孩子,两人都没经验,孩子白天不睡觉,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哭。
刚开始陈春花还哄孩子,哄到最后没耐性了,陈春花很生气,凶小刘合:“再不睡,就打你屁股啦!”
刘约翰过来劝陈春花:“孩子这么小,懂什么?打他干吗?”
陈春花点点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然后就把刘约翰拉过来痛扁一顿,把带孩子的辛苦和怨气都发泄出来,拳拳到肉,力气小,捶刘约翰背上他只当按摩,那就咬。
嗷呜一口咬下去,刘约翰叫得像个割到一半又不想进宫的太监。
刘合这小子居然边看边咯咯笑,笑着笑着,啃着拳头睡着了。
于是自那以后,长达半年的时间,每天晚上都要揍刘约翰一顿,刘合才肯睡。
这回打完刘合,陈春花神清气爽,和老公合作无间,看刘约翰的眼神都软了三分,添了点柔情蜜意进去。拳头想念他的肉。
这就是年轻时的感觉吗?
章老师给的建议好像有点道理,要不,再做下去?
“这次千万别睡着。”六六嘱咐。
“不会的。有你帮忙,我这几天都在10点前入睡,早上7点起床,睡眠充足。不会睡的。”章本硕说。
“那就好,这回在家里看电影,为了增加点气氛,我还叫了些朋友过来。”六六说。
“谁?”
“吴丽、李临。”
“李临也成你朋友了?”章本硕问,印象中李临没怎么跟六六接触。
“吴丽带他过来的。”六六说。“晚上七点,到时候直接来我家。”
六六走了,章本硕在想上次电影院的事。
在电影院睡的那一觉太香了,醒来时,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一张脸在晃动。
“电影放完了,该走了。”工作人员提醒。
章本硕一惊,坐起来,发现六六也睡着了,靠在他的肩头上,被他一颠也醒过来。
六六恶人先告状,问章本硕你怎么睡着了?
章本硕说你也睡了啊。
六六说我看你睡我才睡的。
章本硕说睡都睡了,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六六说这次不算,再睡一次,呸!要再看一次。
第二百九十八章 啊啊啊
经历上次电影院睡觉事件后,六六痛定思痛,电影院氛围好,但能看的恐怖片太少,还是在家里看。
她挑好了电影,《咒怨》,经典老片,超爱俊雄的小白脸。
为了营造不输给电影院的气氛,她还用投影仪,放到大白墙上看。
章本硕早早过来坐下,递给六六袋子。
“四个?”六六问。
“五个。”章本硕答。
“为什么买五个?一共四个人啊。”六六看着那一袋基因烤饼,接着笑起来,用胳膊肘捅捅章本硕:“你学得很快嘛,是不是想说剩一个留给鬼吃啊。”
对于六六这种恐怖恶习,章本硕早已习惯,他说:“你上次不是一人吃了两个饼吗?”
“哦。”六六不说话了。
一个女人的胃口和她的体重应该是带进坟墓,锁进棺材的终极秘密,却在这个男人面前暴露了。
不过想想,他是心理咨询师诶,被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六六很快就想开了。
这时门响了,六六忙着分饼,放到一个个小盘子里,章本硕去开门。
吴丽、李临站在门口,后面还有一个人。
“来迟了!叫这家伙过来费了点时间。”吴丽推李临,李临苦着脸,一个踉跄扑进门来,像是被狱卒推进牢房。
章本硕没看吴丽、李临,只看着后面那个人。
那个人捧着一束鲜花,穿着白色的西服,还扎了个风骚的彩色蝶形领结,冲章本硕微笑,笑得像是黄鼠狼拜访刚下完蛋的母鸡。
“张一帆。”
“章老师。”
吴丽隔在两人中间,见张一帆不进去,章本硕也不让开,气氛有些古怪,就说:“那个他很喜欢恐怖片,听说六六家要放,就跟过来了。”
六六摆好烤饼,也过来,看见张一帆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张一帆会过来。
看来当初张一帆说的那句“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是玩真的。
他是对我有意思,还是对章本硕有意思?
“唉,来就来嘛,还拿花干吗?”六六伸手去接,张一帆上前一步,跨进来,错过六六,把花塞章本硕手里。
“章老师,好久不见,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张一帆说。
好,是对章本硕有意思,六六确定了。
章本硕接过来,很想把花砸张一帆脸上,没看边上那两个女人的眼神吗?只差把“八卦”两个字写头上了。
不过想想,要是真这么做,只怕误会更深。
吴丽识趣地拉着李临去沙发上坐下。
章本硕把花放在桌上。
六六招呼大家坐下。
吴丽挨着李临坐,两只手抓住他,怕他逃跑。
她之所以带李临过来,是因为李临和晶晶分手了,还是晶晶先劈腿,又花了李临不少钱买礼物。
吴丽觉得对不起李临,好像是她劈腿一样。
晶晶毕竟是她介绍给李临的,审核把关不严,白白让李临遭受损失,她很愧疚。
所以六六邀她来家里看恐怖片时,她就带李临过来。
“为什么?我说了我没事,我很好。”李临说。
“别装了,你眼里的悲伤连楼下的母狗都看得出来,你还没走出失恋的第一个阶段,否认。否认自己、否认前女友、否认周边的一切,整个人处于巨大的负气压状态。你需要解压。”
“我还需要zip、rar呢!”
“你看你看,你一个心理咨询师说码农的谐音笑话,你已经开始否认自己的咨询师身份了。”
李临很想大吼:我说什么笑话要你管!
可对上吴丽的目光,又换了句:“就算要解压,为什么一定要看恐怖片啊!”
“我想看啊,陪我不行吗?”吴丽说。
“你又不怕!”李临差点不争气地掉眼泪,妈的,没被劈腿的晶晶气到,快要被吴丽气死了。
“其实我怕的,不过我是看完后才怕,想要有个人送我回家。”
李临最后还是答应下来,现在,他又后悔了。
因为看的是《咒怨》。
他坐在最中央,正对着墙。
“大家吃啊,不要客气。”六六一人一个饼分了,还好章本硕多买一个,刚好够分。
李临接过来,完全没胃口,光是开场的音乐就差点把他吓尿,明明很普通的,为什么要怕?
要是只有六六、章本硕在,他倒无所谓,怕就怕了,可偏偏张一帆就在身边。
他要害怕的话,岂非很丢脸?
李临挺直腰,睁大眼,眼珠却像鱼儿游走,偏到边上去。
吴丽看了他一眼,拍了他一下:“喂,你看哪呢?”
李临马上看屏幕正中央,正对上俊雄那张白脸,啊啊啊!
李临跳起来,头皮炸开一身的鸡皮疙瘩,张一帆靠在沙发上,翘着脚看他。
章本硕和六六也看他。
李临呆了一下,大叫:“太好吃了!这饼哪里买的?”
“基因烤饼,我朋友做的。”章本硕实在看不下去,替李临解围。
李临咬了一大口,装作被美味感动的样子,慢慢坐下来。
章本硕看出李临怕什么,怕看恐怖片,更怕在张一帆面前丢脸。
朋友有难,要帮。
“要不静音吧?”章本硕提议。
“为什么?这样一点乐趣都没有。”六六反对,她正看得爽呢。
“对,我也想看看静音会怎样。”张一帆附和。
李临说无所谓,心里说快啊、快啊、赶快静音啊!
吴丽不反对也不支持,她主要是陪李临来解压的,刚才李临那声大叫就说明很有成效。
六六只好把声音关了,毕竟要照顾多数人的感受。
还好这部片子她看过许多遍,光看画面,就能自动脑补声音。
静音后,客厅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下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大街上的喇叭声,更添恐怖气氛。
光闪烁着,打在五个人脸上,忽明忽暗,好像塑料模特的脸。
李临觉得好多了,关掉声音的恐怖片就像穿上宇航服的女优,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能坚持下去,可是伽椰子的出现打破了李临脆弱的自信。
投影屏幕太大,他又坐得太近,伽椰子爬过来,像是要跟他舌吻一样。
李临大叫啊啊啊,又跳起来,他想咬饼掩饰,却差点咬到自己手指,该死,这基因烤饼真的好吃,不知不觉啃完了。
怎么办?
靠!这怎么帮?
章本硕急了,李临又把自己陷入绝地。
很明显,这回李临也没招了,啊~啊抖了两声像唱歌,想坐又坐不下去。
“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章本硕给李临起了个头,1、2、3唱。
李临会意,接着激扬旋律唱起来:“啊啊啊~黑猫警长”
吴丽和张一帆这两个留学派呆呆地看章本硕、李临两人唱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恐怖片中了邪?
六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又乱配音!一点气氛都没了!”
她接着在内心狂喊:我只想好好看一场恐怖片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逗猫棒
唱完黑猫警长,李临不怕了。
真不怕。就是伽椰子再爬出来跟他舌吻,他都不怕。
那昂扬的主旋律还在耳边回荡,全身一道正气从头刷到脚,万邪不侵。
李临感激地瞥了章本硕一眼,兄弟,够义气。
看完《咒怨》,六六跳起来要去换片子,这回打死她都不静音。
接下来这部是《鬼来电》。
“能帮我个忙吗?”张一帆突然过来。
“什么忙?”六六问。
“明天我要上动物心理的课,做了ppt,想讲一下,让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张一帆指指吴丽、章本硕他们,“刚好都是同行。”
“可以。我也想听听。”
张一帆放起ppt,跟吴丽她们说了。
李临当然没意见,还能给张一帆挑挑刺。
吴丽、章本硕也没意见。
张一帆站在墙前,指着墙上的几个大字说:“这节课我要讲的主题是《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
章本硕的眼睛眯起来,他眨眨眼,打开张一帆的本章说看了一圈,明白了。
这小子还没放弃,开始调查起那件事了。
李临双眼如炬,脑力高速运转,挑刺、挑刺!
标题就有很多地方可以挑的,习惯化行为?什么词?好歹专业点成不?
逗猫棒?橘猫?是科普文还是正式论文?
逻辑不清、主题不明、你到底要讲什么!
李临就要脱口而出,突然觉得那标题莫名的眼熟,又多看了一眼。
这时张一帆盯着章本硕说:“章老师,对,讲得就是你的文章,发表在《实验心理学杂志动物行为过程》上的那篇。”
李临庆幸自己没说话,难怪眼熟,这篇文章当初一发表,可是获得业内专家一致好评,王老师还和章本硕一起去参加国际会议,大会主席特意多给了30分钟的发言时间,让王老师说一下论文。
他可不敢拿这篇重量级论文挑刺。
六六和吴丽看向章本硕,章本硕没什么表情。
张一帆继续往下讲。他的主要内容也只是在章本硕建立的模型框架下做进一步解释和补充,偶尔还会问章本硕几个实验数据上的问题。
比如说使用anova来评估数据,描述逗猫棒长度效应与橘猫的兴奋程度。计算每个主效应与交互作用的效应大小,设计了双因素独立测量实验,即逗猫棒的长度和硬度。
为什么后期的实验数据上,还要加上逗猫棒的末端形状变化,比如说冠状末端对橘猫的影响。
这一点出现的极为突兀,从前面的数据和原理阐述中根本无法推导出来,偏偏实验结果又是出奇的完美。
章本硕说是一场实验意外,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张一帆问能具体说一下那场实验意外吗?
章本硕说不想说。
张一帆也不坚持,似是早就预料到章本硕的回答,微笑着继续往下说。
最后张一帆讲完课,并给章本硕的这篇文章给出高度评价,说是在动物心理机制方面有重大揭示,让人们对动物进化心理学的理解上升了一个维度。
章本硕说太夸张了,我只是这篇文章的联合作者,主要是王老师
说到这里,章本硕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来,并拢双腿,过了好久,才继续道:“主要是王老师做出了巨大贡献。”
张一帆摇头,说:“不是,我看了你留在阳光心理的所有文章,遣词造句全是你的风格,实验设计也是一样。王老师顶多给你一个整体框架思路,这篇文章至少八成以上的工作都是你做的。”
“不,你不懂。王老师那二成才是最关键的。”章本硕还是摇头。
张一帆没说话,来之前,他就做过推演,章本硕会有什么反应,他大概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章本硕对王老师这么推崇,难道当年那件事还另有隐情?
六六和吴丽两人的头在章本硕和张一帆间转来转去,都快晕了。
吴丽一直对章本硕这个阳光心理出来的传奇人物感兴趣,只是见了几次面,除了长得比张一帆帅,不对,是帅很多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慢慢失了好奇心。
张一帆却这么夸他,他还一味谦虚,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六六在想另外一件事。
章本硕一说专业内容,她就想睡觉。
章本硕劝她去阳光心理培训班学习,说效果好。
张一帆是阳光心理的头号讲师,迷妹学员一大群,个个夸他人帅活好,上课的活好。
结果张一帆是章本硕的小迷弟,又送花,又借上课的机会问问题,还一个劲地夸章本硕。章本硕还不承认?
最后,就是前些天一群人闯进来,又是绑架,又是教你怎么成功的,最后说要打宣慎,结果那个什么唐总自己被打得不成人样。
她全程录下来,一直有个疑问,唐总明明叫的是打宣慎,为什么那帮人疯了一样打唐总?
再结合今天张一帆的话,和章本硕过去的表现,六六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章本硕催眠了她!
可恶!他懒得给自己上课,就故意在讲专业内容时催眠自己睡觉,好让自己千里迢迢出去上培训班,离开温暖的被窝,不能一边吃零食、看电影,一边看书。
大善若奸。这家伙居然如此可恶,上次电影院自己靠他肩膀上睡着,一定也是他搞的鬼!
六六问张一帆:“课上完了吗?”她急着放完《鬼来电》,送走张一帆他们,然后好好拷问章本硕。
张一帆说:“还有最后一页。”
ppt翻到末尾,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一只橘猫绑着四肢躺在手术台上,一个小女孩蹲在边上看。看周围散乱的手术器械,好像是一个宠物医院。
张一帆说:“章老师,这张照片你还有印象吗?”
章本硕坐在沙发上,像块斜倚的木头,腰板挺得笔直,脸上的筋绷起来,在皮下面跳着。
六六叫出声,指着照片:“这不就是”
这照片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可那小女孩还有那只橘猫不就是书里夹的那张照片中的人和猫吗?
《意识下的冰山》,那时她还想问章本硕,章本硕却什么都没说,就把照片收走了。
六六再看了一眼,没错,猫可能认错,小女孩绝对不会错,虽然这张照片里小女孩没笑,又是侧脸,可是那眉眼,还有那头黑发,绝对是同一个人。
咯吱吱
一股怪声响起,像是有人在磨一把锈刀,刮得六六她们耳膜难受,挠进心里一般。
六六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声音是从章本硕嘴里传来的。
他脸上的筋凸起伏下,像藏了条活物,随时都会破皮跳出。
六六从没见过章本硕这个样子,他很少生气,就是有,也只是淡淡的,用眼睛看你,看到你心虚为止。
即便上次唐总带人闯进来,又是绑,又是当面打人,他都没这么生气过。
那小女孩是他什么人?
张一帆的笑也敛去了,糟糕,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突然想起沈立文跟他说的一句话,就在给他老员工名单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拿这名单要做什么,但是,千万别惹章本硕生气。”
可是,章本硕生气了。
是自己做的太过火了吗?
章本硕站起来,李临忙跳出来,挡在张一帆身前,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本子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章本硕往外走,完全不理会张一帆,李临挡了个空,不由也松了口气。
要真打起来,他已经想好了,就随便拉个架,让章本硕痛扁张一帆好了。
反正他看张一帆不爽很久了。
没事老挖章本硕的过去干吗?跟他有仇啊。
本子不想说就别问呗。
章本硕走到门口,拉开门,又停下,对张一帆说:“我劝你,别再查下去。再查下去”
“会怎样?”张一帆问。他是真的很好奇。
“会有人受伤。”
第三百章 情书杀鸡与自行车
隔得远,又只有投影仪的散光,张一帆还是解析出章本硕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悲伤、愤怒、愧疚、自责、沮丧……
果然,照片是杀手锏。他终于成功破开章老师的心防,虽然只有一瞬,不过也让他确定了之前的很多猜测。
章老师当时有可能真的做错了什么,但不能全怪他,其他人也有错,否则不可能所有当事人都保持着一种古怪的默契,对那件事绝口不提。
还好今天他去拜访名单上的第二个员工,拿到了这张照片。
那个员工叫宋雨。女,32岁,开一家花店,在一条闹街的末尾,角落里,门口摆着各种绿色植物,杂着红的花,像是地下森林开在城市里的隐秘入口。
人一走进,就像置身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异世界,天上、地下,桌角,墙缝,每一处都有植物,或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花香杂揉着草的清香充斥着店里的每一寸空间。
张一帆一进去,看了几眼,就确定了目标。他虽然没有宋雨的照片,但一看到她,就知道找对人了。
宋雨蹲在一盆花边,用喷水壶浇水,仔细地查看叶子上面的脉络,好像老中医把脉。
张一帆没像找邓秀兰时耍花招,直截了当地介绍自己,说明来意。
宋雨没有吃惊,就跟邓秀兰一样,说自己不会跟他说的。
张一帆早有准备,问她:“那照你看,章本硕做错了什么吗?”
“不,他没做错,只是”宋雨说到一半,冲张一帆微笑,“我要是不说,你一定又会想什么招数来套我话,对吧?”
“是。”张一帆承认。
“那你等一下。”宋雨放下喷水壶,走到里面的隔间。过了一会儿,拿了张照片出来,交给张一帆。“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可能会说。那件事我也不清楚,只有他们两个最了解。”
张一帆说谢谢,正要走,宋雨问他:“你不买束花吗?”
张一帆说自己没女朋友,宋雨反问他:“一定要有女朋友,才能送花吗?”
张一帆买了束花走了。
会有人受伤。会有人受伤。
张一帆回想章本硕这句话,摇了摇头。他早调查过章本硕,自从单独执业以来,就再没参加过督导培训。
这对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都需要督导学习,代谢掉来访者的情绪碎片,让自己摆脱长期接触负面情绪的困扰,章本硕一个人咨询到现在,却连一次督导都没做,很明显已经有了心障。
怕自己受伤,不敢面对那件事吗?
章老师,我来帮你!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的。
陈春花和阿乐在逛商城。
阿乐停下来,慢慢挑衣服,然后拿出一件大衣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怎么样?”
陈春花问:“给小铃买的?”
“不,给自己买。”
“这么艳?”陈春花有点吃惊,大衣的风格不是很适合她们这个年龄,太花了。要是年轻个二十来岁还差不多。
“你看看,现在不穿艳点,等老了走不动路再穿吗?”阿乐不以为然。
陈春花很想提醒她你都五十多岁了,虽然走得动路,但确实算老了。
不过还是没说出口,其实她还挺羡慕阿乐的状态,至少心态年轻。
“这件给小铃穿不错。”陈春花说。
“小铃最近衣服可多着呢。不用我给她买。”
“为什么?有男朋友了?”陈春花有点紧张,小铃跟刘合关系不错,陈春花一直想撮合两人,两家长辈关系又好。
只是儿子太不争气,没工作,又不上进,实在拉不下脸来跟阿乐说。
小铃要是有男朋友了,那刘合这辈子是铁定打光棍了。
“哪有男朋友,都是她爸买的。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说单位发了奖金,给女儿买点礼物,又是裙子,又是新手机新电脑,还说要送包包和鞋,我看了都眼红。”阿乐说。
陈春花这才松口气。
阿乐又问:“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还没消息?到底什么时候去抓的,我都等不及了。”
陈春花说还没有。
阿乐催她快点,这事拖下去可不行,万一真有小三呢?万一小三怀孕呢?
陈春花吓了一跳:“不会吧?他都多大岁数了?”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过了40就难了,男人只要身体没毛病,90几都行。”
“你最近又不跟踪他,到底忙什么呢?”阿乐好奇地问。
前段时间来找她,陈春花还一副要宰了刘约翰的样子,现在却不慌不忙。老两口和好了?这也太便宜刘约翰了吧。
“没什么,就瞎忙。”陈春花说。
真是瞎忙。
受打儿子的鼓舞,陈春花决定暂时放下刘约翰可能出轨的考察,遵循章老师的指导,先做好十件事。
拉手和打儿子已经做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写情书、杀鸡、和骑自行车下坡。
她只收过情书,没写过,刚开始写,有点小紧张。
亲爱的老公,从没给你写信,更没写过情书。这是第一次,希望你好好读。
我爱你,曾经爱过你,现在爱不爱还不知道。
不对,不对,这样写太憋屈,好像我求他似的。
文风要直接点,大胆点,疯狂点,最好能吓到他。
陈春花戴上老花镜,重新开始写。
啊!我爱你!自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你。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爬到顶楼,从上面往下跳、啊!往下跳!
不想到水泥地上给我收尸,用铲子铲肉块的话,就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谁才是小三?
我不吓唬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推下楼,然后再去问杨红星。反正他肯定知道。
陈春花写完,改了几个错别字,读了一遍,气势雄壮,一气呵成,她很满意。
只是好像有点太惨了。跟“情书”不太对应。
又写了几稿,陈春花烦了,揉成一团丢了。情书不写了!
那就杀鸡。
买只鸡总方便吧。拎着鸡脖子到刘约翰面前,举起菜刀,一手掐死。然后一刀砍掉鸡头,血喷出来,溅刘约翰一脸。
“看到没?早点交待,是女人还是男人?”
不行,太血腥。场面控制不住,把公公吓晕都有可能。
杀鸡也不行,那就自行车下坡吧。
陈春花去儿子房间,刘合躺床上贼贼地玩手机,一脸似笑非笑,见陈春花进来,马上放下手机,愁眉苦脸哼唧起来,唉呦唉呦地叫,白挨了一顿打,好歹得捞点东西回来。至少那一箱子货得要回来,否则本钱全部打水漂了。
“儿子,哪里下坡路长点,好骑自行车的?”陈春花问。
这个问题出乎刘合意料,老妈突然问这个干吗?他想了会,说:“有啊,挺多,去玩自行车速降,几百几千米都是下坡,一路飞下去可爽了。”
刘合给陈春花看了几个自行车速降比赛的视频。陈春花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很满意。
“妈,你要玩这个?这种山地车很贵,至少也要两三万块。”刘合说。
陈春花脑中却幻想出自己抱着刘约翰坐在车上,极速下降,骑到一半,掐他的腰,问他小三的事,老实交待。
不交待,两个人就一起死。
刘约翰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连车就撞到大树上,拍成一滩肉泥,当然自己把他当肉垫,完好无损。
不行,想来想去,都想老公死,这还没开始做呢。
陈春花要去找章老师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零一章 烹饪常识问答
“章老师,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过来找你咨询。”
“没事。你主动来找我,就证明你有解决问题的意愿。不过在开始咨询之前,你是不是先擦一下鼻血?”章本硕给来访者递去纸巾。
来访者擦鼻血,一边说:“最近老婆总做什么韭菜炒鸡蛋,还买了蛇酒、人参,顿顿大补,火气太旺了。”
章本硕看着刘约翰,本以为是陈春花叫他过来咨询,聊了几句,才发现不是。
刘约翰擦完鼻血,手垂着,呆呆地看一点。好像鼻血打断了他的思路,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张了几下,老脸一红,低下头。
跟年轻人不一样,他这辈子都没做过咨询,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终究还是不习惯。
章本硕很理解,倒了杯水,沿着桌面推过去。
刘约翰抬抬手,没去接水杯,闪着眼睛,说:“章老师,我举不起来。”
章本硕看水杯,水倒了三分之二,杯子也不大,举不起来?太夸张了吧。
“不是手。”刘约翰往下看。
章本硕吸口气,麻烦了。他坐下来,问:“那个,去检查过吗?”
“检查了。”
“结果呢?”
“正常。医生说正常,就是老了。”
章本硕咨询这么久,还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春花抱怨一年没亲热了,根子原来是在这。
刘约翰把最难启齿的话说出,接下来的事就好说多了。
章本硕问最早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约翰说一年前老婆在厨房做饭,阳光斜着照进来,描出她的背影,那时他看着老婆的背影,突然有感觉,就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老婆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骂他老不正经。
以前这个时候,他的裤子都会很紧,可是那天却很松,非常松,松得让他绝望。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男人嘛,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章本硕感同身受,也紧张起来。
“可是我爸他还想找初恋,为什么?他都92了啊!我才六十出头。”刘约翰从没想过会被父亲打击。
刘约翰又说起老婆最近的反常,经常偷瞄他,自己接电话也常常停下手中的事偷听。更过份的是,本来不怎么化妆打扮的她也开始穿新衣服,化妆。
“这很过份吗?快退休了开启新人生,挺正常的。”章本硕说。
刘约翰的脸苦下来,“不,不是这样,那天我儿子不在家,我爸去楼下遛弯。她站在卫生间门口,暖灯打起来,看着我,我看她,问她干吗,她说她要洗澡了,我说那你去洗啊,她点头,然后问我,你要不要一起洗?那一刻,我头发都立起来了。”
“你还年轻,等到我这个岁数你就懂了。”刘约翰又加了一句。
章本硕说:“这点我承认。从个人体验上来说,我确实无法理解。”
唉,这世道,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章本硕自己端起那杯水喝了,说:“不过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其实你这种状态很常见。”
“不用心理学,我也知道常见。”刘约翰垂头丧气,说了这么多,心里是轻松些,不过心理咨询师毕竟是个小年轻,有些事光看书可学不会。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用进废退这种观点?”章本硕问。
“当然听过。”刘约翰是老了,可读过的书、做过的事没忘。
“有一种活动理论认为活动对所有年龄段的人来说,都是必需的,大众往往关注青少年、婴幼儿的成长和心理问题,却忽视老年人的适应问题。在他们看来,老年人上了年纪,认知和身体机能下降,那就从岗位和家庭角色中自然退出,让给精力更旺盛的年轻人就好,也就是说去养老享福,不要给年轻人负担就好。”
“但活动理论认为要能更好地适应老年期,更要保持年轻时养成的活动习惯,用进废退,夫妻生活也是一样。”
刘约翰张大嘴,他不是听不懂,而是听得太懂。“你你的意思是让我”
“继续做啊。”
“可我举不起来啊!”
“一定要举起来才能炒饭吗?”
“是啊。不举起来怎么炒?”
“可以煎,可以煮,可以炸烤焖,浇点酱,抹点油,手插下去,当练铁砂掌,花样多了去,不是一定要举起锅铲才能享受啊。”
激烈的烹饪常识问答戛然而止,刘约翰陷入沉思,章本硕也一样。
刘约翰是在想年轻后生果然不容小觑,长得帅,经验一定很丰富吧。被他指导炒饭的事,也不算丢脸。不对,何止是不丢脸,简直是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原来饭还可以不用铲子炒。
章本硕在想,为什么我一次实践经验都没有,却可以说得如此精彩?是理论知识太丰富了吗?这好像没什么好开心的。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随着步入老年,你会发现皱纹变多,头发变少,身高也会下降一点,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见,感官不那么灵敏,但这些变化不是突然发生的,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但是更多的生理变化不是因为老化,只是单纯地因为不使用。所以,多用用吧。变老不一定会损害体验的快乐。多做些,能刺激你的生理机能,提高有氧运动,还能丰富幻想。总之,好处很多。”章本硕说。
刘约翰回到家,躺沙发上,房间里还有刘合打游戏的声音。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这次心理咨询只得到一个建议,不是虚的,就是做。
靠谱吗?
他站起来,往房间里去,书房的电脑开着,声音放出来,全是刘合的声音,“快,上!”
“别卖我啊兄弟。”
“拖后期,我们阵容好,后期稳赢。”
可电脑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桌面的图标。
电脑前也没有人坐着。
刘约翰往自己房间走去,轻手轻脚。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屁股撅着,趴在地上,一个人伸手往床底下捞。
刘约翰一脚踹上去,那人摔倒在地,吓了一跳,“爸?”
“干什么呢?废物!”
“打扫卫生。”
“用手?”
“用手擦干净点。”刘合绝望地闭上眼,瘫在地上,那天的伤还没好全,又要被痛打一顿?
好,来吧,蹂躏我吧。
尽情疯狂地折磨我吧!
深呼吸、用力、不要停!
刘合打开四肢,仰面躺着,放弃最后的抵抗。死猪不怕开水烫,更不怕铁刷子刷毛。
但他的态度要表现出来,那箱子的产品是他最后的希望,老爸不能就这样藏起来,至少试用一下,评价一下效果先。
等了很久,身上没痛,只听到老爸唉了一声,脚步声响起。
刘合眯出一条缝偷看,只见老爸佝偻着背,拖着脚离开,走到客厅。
怎么?不打了?
刘合本该开心,免了一顿打,心情却莫名低落下去,自从自己辞职回家窝着,父子间的交流就越来越少,被老爸打,算是最后一点父子交流的渠道。
结果,老爸连打都懒得打他,对他这个废物儿子彻底失望了吗?
爸,其实我不是不上进,我只是不想规规矩矩地上班拿工资,我有我的梦想
噔噔噔!
脚步声大起,刘约翰举着扫帚冲进来,又是一招举火燎天,人帚合一,划出一道流虹,直刺刘合眉心!
第三百零二章 沙滩
用进废退,用进废退,原来如此。
儿子还是要经常打,才能让老子身心健康啊。
刘约翰手持宝帚,细细擦拭帚柄,双目神光朗彻,精气内含,边上半躺着刘合,捂着青肿的脸,额头上大大小小几个包,脸上一道道的,全是扫帚扫出的红印。
这时门开了,陈春花进来,穿了一身红艳大衣,看了刘约翰和儿子一眼,就脱了大衣,去厨房准备晚饭。
刘合正考虑要不要叫几声,让老妈关心一下,看老妈进门时冷冰冰的样子,把嘴闭得更紧了。
万一老妈手痒,过来扇几巴掌都有可能,还是低调些。
“这是什么?”陈春花看到冰箱上有张纸,凑近了看,读出来:“我去找初恋了。晚饭不用等我。”
嗯,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找初恋跟买菜一样。
刘约翰和陈春花对视一眼,同时叫出来:“爸!”
两人冲出门,刘合也捂着脸跑出去。
“爸!”
“爷爷!”
刘约翰一家在小区里叫,见到熟人就问:“我爸去哪了,知道吗?”
“不知道,咋了?走丢了?”
见到陌生人就问:“我爸你看见没?长得高高,瘦瘦,头有点秃,一直笑。看上去七八十了,其实九十多。”
“有照片吗?”陌生人说。
刘约翰叫刘合拿手机给别人看刘福全照片。
刘合翻照片,刘约翰和陌生人凑去看。
先是年轻姑娘的自拍照,嗯,不是,下一张。
年轻姑娘和刘合的自拍照,嗯,也不是。下一张。
还是年轻姑娘和刘合的大头照,背景是张床。
刘约翰只恨没把宝帚带出来,冲刘合吼:“爷爷呢!爷爷的照片!”
刘合吓得手抖,连刷了几页,总算翻到刘福全的照片,刘福全抱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书用心看,口水在下巴上悬成一条丝。
要不是有人在,刘约翰就要一掌拍在刘合天灵盖上,打死这个废物。
“哦,这位大爷啊”陌生人说。
“你见过?在哪里?去哪了?什么时候?”刘约翰、刘合大喜,追着问。
“没见过,不过他看的书我知道,龙虎猫第86期,男儿当入珠那一期。挺好看的。”陌生人说。
刘约翰红着脸跑走问下一个。刘合以崇拜的目光注视那位陌生人离开,接着就被陈春花揪着耳朵拽走,说是去报警。
刘约翰绕小区跑了一圈,总算在门口早餐店问到了,早餐店老板说看到老爷子上公交走了。哪一路他不知道。
他又到公交站牌下问,没一个人看见。
刘约翰急着在站牌下绕来绕去,那灵活的身段,妖娆的步伐,差点激得一位等车的大妈下场竞技。
刘约翰突然停下来,看着站牌,想起一件事。
那天他看到刘福全,刘福全没认出他,还问他去海边坐哪路车。
难道爸真的去海边了?
22路,去白城沙滩!
半小时后,刘约翰到了沙滩,下午四五点,还有太阳,正是沙滩人最多的时候,虽然已经入秋,还有几个爱美的姑娘穿着比基尼,在海边拍照,用脚丫踩字,踩心型。
小孩子用沙搭城堡,还有几个古铜色皮肤的高个姑娘们在玩沙滩排球。边上一圈男人在看球。
一眼望过去,太阳伞连成一条线,和海岸线平行,望不到头。
刘约翰一路走过去,一边大喊:“爸!”
人们都看他,像刘约翰这种年纪,叫“儿子”可能更正常些。
刘约翰一路叫,一路跑,没跑几步,心跳得厉害,只能慢慢走,他拉住一些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大爷。
他们问多老?
刘约翰说比我还老。
他们说没有看到。
刘约翰走到沙滩尽头,还是没找到刘福全,拖着脚一深一浅地往回走。
他想起二叔带他去后山的那个晚上,坟头老太那偏转双眼的照片,老爸去找初恋,该不会
刘约翰看向海,蓝的海扑上白色的浪花,碎在沙滩上,留下一朵朵的泡沫,泡沫的间隙流动着杂乱的光。
有孩子光着小腿,拿着塑料铲子冲进泡沫里,又尖叫着跑回来,再跑回去,跟浪花玩抓人的游戏。
“好球!”
远处的人群叫好,鼓掌、口哨、尖叫。
有一个声音叫:“把球传给2号!她的胸最大!”
人群马上安静下去,接着怪笑声响起。
刘约翰听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走过去,越走越快,到最后是撒开膀子全力奔跑,分开人群,挤进去,看球的男人中,一个大太阳伞下,一张蓝色躺椅上半躺着一个大爷。
说是大爷,其实不太准确,很难看出真实年纪,因为这个大爷太潮了。
穿着宽松的沙滩短裤,戴着墨镜,还有一顶圆边草帽,手里一杯腥红色的酒,还跟边上的人击掌,只是戴了墨镜的缘故,看不太清,老是拍在别人胸上。
“爸!”刘约翰叫出声。
没人看球了。都看向这两位大爷,谁叫谁爸来着?
半小时后,姑娘们不打沙滩球了,男人们也散了。
刘福全站起来,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用脚丫踩字玩。
“爸,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家吧。”刘约翰说。
刚才刘福全已经跟他说了,沙滩短裤是9块9买的,墨镜是家里抽屉里拿的,草帽是老板送的。
刘约翰已经懒得追究刘福全跑出来的事,他现在很累,只想带老爸回家。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小时候调皮,你老了捣蛋。不过我比你还惨一点,下面还有个废物儿子顶着。
“等我踩完字。”刘福全说。
刘约翰把那酒喝完,坐在沙滩椅上看老爸踩字玩。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好像也带他来过沙滩。
只是时间太久远,他记不清了。
六十岁的人啊,说实话,有时早饭刚吃完,都忘了吃得什么。哪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像老爸这样九十多岁的极品更是难找,初恋什么的,怎么可能记住。
刘约翰现在越来越相信杨红星的判断,老爸说什么找初恋,做一次,只是为“做一次”找借口而已。
太阳就快落到海平面以下,海上拉起一线的虹霓鳞光,绷紧了像是一根根缰绳,套住蓝色的群马,冲向沙滩。
海与沙的交界线上,站着一对男女,搂住,站在新踩出的一个心型圈里,拥吻。
刘约翰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刘福全终于不动了,低着头看自己踩出的沙字,满意地点头。
刘约翰走过去看。
沙上写着:顺我者昌,逆我者嫖娼。
第三百零三章 我听都没听过
“红星,我想想还是送你到这就好了,我有事先走,下次再见。”刘约翰说。
“不行,说好了过来,到门口走人你还是不是男人?”杨红星拉住刘约翰。
“我不是男人好吧。放开我。”刘约翰掰杨红星的手,两人拉拉扯扯。
路人和门口的服务员都在看他俩。
刘约翰意识到了,动作小了些,还在挣扎,压低声音说:“当我没说过要来好吗?万一碰上熟人呢?”
“不想碰熟人就赶快进去,进包厢里面就安全了。”杨红星一步一脚印,斜着身子拉刘约翰。
刘约翰涨红了脸,蹲半个马步,看到里面金灿灿的摆饰,心就先虚了一截,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拒绝理由:“钱!你有钱吗?这里很贵吧。”
杨红星笑了,“我有钱。走。”
最后一个借口也被敲碎,刘约翰放弃抵抗跟杨红星进去。
最主要是门口的服务员看他俩人拉拉扯扯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为了避免误会,还是进去吧。
刘约翰像影子一样贴在杨红星身后,迎宾小姐穿着开叉的旗袍过来问好,刘约翰都不敢正眼看,低着头看脚尖,一步步在杨红星的影子里挪到前台。
杨红星一只手放柜台上,问前台小姐:“有特殊服务吗?”
前台小姐变了脸,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是正规高档保健场所,没有任何违规特殊服务。”
杨红星说:“知道知道,我去过那么多店,正规不正规我还不了解?价钱报一下。”
前台小姐说:“先生,男宾冲澡五十块,大厅休息三十块,捏脚一百,按摩三百,松骨五百。小费请和技师商量,一般不超过总消费的5%。”
杨红星说:“就这些?可以带走吗?可以先看照片吗?有其他地方请来的当红台柱吗?”
前台小姐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先生,我再强调一次,我们这里是在市场监管局正规注册的高档保健场所,主要营业范围是足浴、保健、洗浴服务。没有你说的那些服务。”
杨红星很失望:“真没有?”
前台小姐斩钉截铁:“绝对没有。什么推油、冰火、圣水、毒龙、乾坤大挪移、蚂蚁上树、巴黎风情、狂野美式我听都没听过。”
“没有就走吧。”刘约翰从背后探出头说。
“来都来了,怎么能走?感受一下气氛也好,一间包厢。”杨红星豪气地拍桌子。
“好的,请问几位?需要什么服务?”
“两位,捏脚。”
付了钱,服务员领了两人去里面一间包厢,中式风格,两张真皮躺椅,中间的柜子上有个计时器。
杨红星大马金刀躺下来,刘约翰也跟着躺下来。
服务员说技师马上就会过来,请二位稍等,就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刘约翰这时才松口气,在外面紧张了半天,生怕杨红星跟前台小姐说话时,碰上个熟人,汗都吓出来。
“别人都说了是正规服务,你还怕什么?”杨红星取笑他,又问刘约翰,“怎么开窍的?想到给老爷子找一个?”
刘约翰没说话,只是想到那天刘福全在沙滩上踩的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嫖娼。
情侣在沙滩上要么踩心形,要么踩我爱你之类的,哪有像刘福全这样的。
爸是暗示不成,直接明示,就差在他耳边大喊给我找一个。
可他自己明明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非要用这种方式?
刘约翰想不通,只能把他归咎于高寿老者的固执。
刘约翰过了六十,有时常会感叹时光如梭,一眨眼,已到了人生末年,心里凄凉,思绪万千。
可再看身旁的老爸,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真是矛盾。
这时门响了两声,两个女人端着足浴盆进来。
一个18号,一个17号。
都是20出头的年纪,18号看起来老成些,说了几句话,拿柜子上的计时器定了时间,就问杨红星怎么捏,要不要中药浴?
杨红星说不用,就普通的,还让刘约翰先挑,刘约翰不好意思让小女生给他捏脚,就挑了18号。
两个女人开始捏脚,杨红星熟门熟路地跟17号闲聊,逗得17号咯咯直笑。
刘约翰却不说话,任由18号捏脚,18号也看出客人个性,只偶尔问力道合不合适,不多说话。
经历了最初的尴尬,刘约翰渐渐享受起来,他不知道17号的手艺怎么样,可18号绝对是个高手,捏得他很舒服。
刘约翰睡着了。
最后是一串滴滴声吵醒他。时间到了。
18号擦干刘约翰的脚,站在一边等。
杨红星还在跟17号聊天。
“小妹,活这么好,有没有兴趣出去接个活呀?”杨红星说。
“杨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高档保健场所,不出台的。”17号说。
“价钱好商量。”杨红星不死心。
“跟价钱没关系。不过还是要看人。”17号娇滴滴说。
“哦,什么意思?”杨红星问。
“要是像杨先生这么幽默风趣的,我说不定会有兴趣。要是其他人就算了。”17号重重捏了杨红星脚一下,擦干了,站起来。
杨红星收脚,踩着拖鞋站起来,拉住17号的手,很激动:“放心吧,人可幽默了,比我还风趣。你一定会有兴趣的。就一次。多了他也做不了。”
17号吓了一跳,马上笑起来:“有这么好?就没个什么缺点?”
18号本来要上来分开两人,看杨红星没什么过份举动,17号应付得来,就没动。
刘约翰很是惭愧,自己老爸的事还要麻烦朋友,不过看杨红星的样子,这地方没少来啊。
杨红星说:“有缺点,不过不打紧。就是老了点。”
“多老?比你还老?”17号刚说完,就醒悟过来说错了话,看杨红星脸色,还好杨红星不在意,反而点头,说:“是啊,比我还老。”
“那得有五十了吧。”17号赶快补救,侧面夸杨红星年轻。
杨红星摇摇头:“我都有六十了,那人比我大一点。不满一百岁。”
咯咯咯
17号和18号都笑起来,17号说杨先生你好风趣啊,我真不信这世上有比你还幽默的男人。
刘约翰在一旁看得傻眼,他白活六十年,除了和陈春花谈恋爱那段时间撩过女人,还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和一个陌生女人聊得这么开心。
“那到底是多少岁嘛?”17号笑完了问。
杨红星比了个九的手势。
17号吃惊道:“九十?”
“九十二。”杨红星说。
17号低头掐着指头算了半天,也不知在算什么。
杨红星和刘约翰都紧张起来,难道这就谈成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又聚焦在17号身上。
17号抬头,说:“对不起,杨先生,这里是正规高档保健场所。我们是靠手艺赚钱,什么萤火虫、水果盘、洗脸、骑马、山泉酒、高尔夫我听都没听过,我只赚属于我的钱,其他的我不想要,不敢要,也不能要。请尊重我的职业。”
第三百零四章 手环
杨红星没急着穿鞋,光脚坐在躺椅上想了很久。
17号和18号已经走了。
“看开点,你已经很努力了,谢谢。”刘约翰说。
杨红星没说话,过了好久,慢慢站起来,捶捶膝盖,说:“走,去洗澡。”
刘约翰不懂捏完脚为什么要洗澡,但杨红星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刘约翰跟着杨红星去要了毛巾和手环,进了更衣室,对着柜子脱光衣服。
刘约翰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没带衣服,怎么洗?”
杨红星说:“把内裤换了就行。”
刘约翰说:“内裤也没带啊。”
杨红星说:“这里有一次性内裤。”
不愧是老手,刘约翰放心了,把内裤交给杨红星处理,光着屁股去洗澡。
洗完澡,一身清爽出来,刘约翰也明白了捏完脚为什么要洗澡。
只捏脚,脚爽。配上洗澡,就是全身爽。
最关键是便宜,捏脚一百,洗澡五十,两个组合起来才一百五,比全身按摩三百便宜了一半,性价比极高。
刘约翰站在柜子前,拿手环对准锁口,哔的一声,柜门开了,他先套上上衣,再问这时才慢悠悠晃出来的杨红星,“内裤呢?”
杨红星扔给他一个透明包装袋。
刘约翰撕开,举到头顶的位置,仔细看。
内裤是粉红色的,t字形,还缝了几个字,像是相扑选手穿的兜裆布,只能兜裆,不能遮肉。
刘约翰问:“这是内裤?”
杨红星说:“一次性,应付下,回家换了就扔。”
刘约翰犹豫不决。
杨红星先撕开穿上,说:“反正穿里面,谁看你。”
刘约翰想想也是,撕开包装,穿上了。
嗯,虽然有点漏,但是出人意料的舒适呢。
两人穿好衣服,走出威尼斯足浴城,上了车,回家。
车上,杨红星说下次去ktv唱歌,那里他熟,一定能给老爷子找到合适的姑娘。
刘约翰没说话,静静地坐着,享受着洗完澡后身上微烫的余韵。
这内裤真的好舒服,也许是布料少的缘故,穿上就跟没穿一样。
真的是一次性吗?
回到家,刘约翰脱掉外套,才发现手环还戴手上,没还回去,卸下来放桌上。
刘福全早睡了。刘合偷偷摸摸地在电脑上鼓捣东西,刘约翰懒得理他。
回到卧室,陈春花突然从门后跳出来,推他到床上,整个人压上来。
“你干什么?”刘约翰很慌,陈春花今天的眼神非同一般,在燃烧。
陈春花不说话,去扒刘约翰裤子。
刘约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倒不是敌不过老婆,主要是想起章老师的话:用进废退。
裤子拉下一截,陈春花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有粉红的内裤?”
刘约翰脑子一下子炸开,完了!内裤忘记换了。
不对,是根本就没时间换,一回房间,就被陈春花压倒。
怎么办?
刘约翰死命拉住裤头,说什么也不松手。
陈春花拉了几下,硬是没拉到,生气了,“撒不撒手!”
“不撒。”刘约翰铁骨铮铮一条硬汉,说不撒就不撒。
陈春花盯着刘约翰,看了很久,刘约翰双目圆睁,作宁死不屈状,心里后悔死了,就不该听杨红星的,好好的去洗什么澡,洗澡就洗澡,又换什么内裤。
陈春花从刘约翰身上站起来,一句话不说,走出去。
刘约翰松口气,躺床上把裤子提上去,又把皮带系紧一个孔,今天晚上是不打算脱裤子了。
晚上10点钟,书房,刘约翰在看书,龙虎猫第86期,从刘福全手里收过来后,就被刘约翰藏起来,生怕老爸看了,脑袋里又多些奇怪的想法。
现在他在看,不得不承认,挺好看的,带有他们那个年代的气息,话说他那废物儿子是从哪里搞到的?
刘约翰一页一页翻着慢慢品味,要是有可能,今晚他就算熬夜,也不打算回去。
今天老婆的状态有点恐怖,自己又刚去足浴城,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心里还是很虚,连上厕所都把门反锁好,生怕老婆突然闯进来。
背后脚步声响起,刘约翰拿起笔在书上涂涂画画,时不时夹着笔扶下额头,做沉思状。
陈春花伸手把龙虎猫拿走,说:“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刘约翰呵呵干笑两声,站起来要走,又被陈春花按在椅子上。
“问你件事。”陈春花对着刘约翰的耳朵喷气。
刘约翰做好准备,来吧,什么招我都接着。
“桌上那手环怎么回事?”陈春花问。
“我去游泳了。忘了摘下来。”刘约翰说,在书房里这段时间他不是白呆的,表面上在看书,其实都在思考如何破局。
“哦,是这样啊。”陈春花点点头,“那内裤也是在游泳馆换的,是吧?”
“不。我自己在外面买的。”刘约翰说。
“为什么买?”陈春花顿了一下才问,显然刘约翰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一次性的,穿脏了就扔,让你少洗件内裤。”刘约翰说。
好险。要是他顺着陈春花的话说下去,承认内裤在游泳馆换的,才是上了她的当。
就算他没细看过,也知道游泳馆肯定不会卖这种t字型的粉红内裤!
“唉,洗件内裤算什么,知道你心疼我,以后别买这种一次性的了。”陈春花娇嗔起来。
刘约翰的肩膀总算松了,扭头搭住陈春花的手,说:“其实这内裤穿起来挺舒服的。”
呼,过关了。
“不过那手环背面好像印了什么字,看起来不像是游泳馆的手环。”陈春花笑盈盈地说,手反过来压在刘约翰的手上面,还用食指慢慢地挠过来,一条又一条。
刘约翰被她挠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百密一疏!他故意留了手环在桌上,就是为内裤找借口,说自己去游泳,嫌麻烦,买了一次性内裤,一举多得,还能把洗澡的事给盖过去。
那手环样式他看过了,就跟游泳馆里的一模一样。唯独忘了查看手环背面!
还能印什么字?不就是“威尼斯足浴城”嘛!
镇静!镇静!
越是危险的时刻,越要镇静。
要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也就算了。
偏偏自己进足浴城只捏了脚,洗了澡,就要被冤枉成去大保健,这让他怎么服气?
事到如今,他只能使绝招了。
“哦,是吗?前台工作人员给我的,我就拿了,可能他们搞错了吧。”刘约翰说。
绝招就是死不承认。
承认了就死定了。
“会不会是和杨红星的搞混了?他常去那些地方。”陈春花问。
刘约翰正要说是,朋友是拿来干嘛的?卖啊!
而且这事杨红星会理解的。
话到嘴边,刘约翰突然改了主意:“不会。手环一直戴手上,就没摘下过,怎么会搞混?不是他的。”
差点要死!
推到杨红星身上当然简单,就算陈春花打电话过去问,杨红星也能替自己说上几句,可老婆会主动给自己台阶下吗?分明又是一个圈套!
陈春花手一翻,拿出手环,扔桌上,笑着说:“唉呀,原来我眼花看错了,手环背面没字。”
刘约翰差点要瘫倒,几个回合的攻防斗智下来,一身的湿汗。
陈春花挖坑无数,他好几次踩在边上,就是没跳。
“瞧你紧张的,头上都是汗,不就是换了条粉红内裤嘛,老夫老妻的,害什么羞,进来。”陈春花拉着刘约翰的手进卧室。
刘约翰一身轻松,走起路都轻飘飘的。
完全通过老婆的考验,后面就是一路坦途。
章老师的话再度响起:用进废退。
看着笑靥如花的老婆,刘约翰的兴致也来了。
陈春花手环到刘约翰腰上,刘约翰这回不再去拉。
裤子掉下来,陈春花看着下面,噗嗤笑出声来。
刘约翰也跟着笑,正要把陈春花推倒,报之前的仇。
陈春花却甩开刘约翰的手,指着他下面说:“上面有字。”脸上的笑快满出来,语气却阴森冰冷,寒意渗骨。
刘约翰低头去看,内裤上横着缝了十个字,“威尼斯足浴城男宾专用”。
第三百零五章 王根基
“我要抓小三。帮我。”陈春花说。
阿乐掏出一个旧手机,说:“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了,拿去,放车里,看定位,抓小三。”
陈春花接过手机,像接过核武器的发射按钮。
她本来对刘约翰抱有希望,想着照章老师的建议,做完十件事,也许能挽回两人的感情。
写情书、杀鸡、自行车的计划都不顺利,十件事中还有一件,她倒是想提前做,就是亲热。
年轻时,她和刘约翰最常做的事就是这件了。
所以昨晚她推倒刘约翰,结果换来的却是一件足浴城的粉红内裤。
刘约翰说只去捏了脚,洗了澡,没干别的,不信你自己去问,那家足浴城可是正规高档保健场所。
陈春花问你一个人去的?
刘约翰说一个人。
陈春花不信,但她也不说,懒得说了。
她要亲手抓住刘约翰出轨。
手机已经放车里,塞在后座缝隙。
手持摄影机、墨镜、豹纹大衣、还有从公公那里拿来的草帽,准备妥当。
约上阿乐,陈春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出发。
手机定位显示:青年小镇风华路298弄。
刘合在咖啡馆里喝咖啡,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发呆。
这里是青年小镇的中心地带,有不少创意小店和文化沙龙,年轻人最爱逛。是时尚和前卫街拍的发源地。
咖啡馆对面就是家成人用品体验馆,叫“王根基”。边上一家卖验孕棒的,叫“生命探测器”。
两家门口一个大套套发传单,没错,就是套上套套的服装,大家见了,都会叫出声:看!是根基吧。
也只有在青年小镇这个地方,才能看到这样的奇特画风。
说实话,刘合自诩前卫青年,站在时尚最前沿。
可叫他扮演王根基本人,他是做不到的。
刘合打心眼里敬佩那位兄弟,应该是兄弟吧。虽说是冬天,可那套服装罩住全身,只有眼睛的位置有条小缝,勉强可以透气,顶着太阳站半个小时保准全身湿透,不是男人根本没那个体力。
自打刘合定点在咖啡馆里工作,准备创业大计以来,经常能看到王根基在发传单。偶尔路上碰到了,刘合还会跟他打招呼。
王根基有时还会送点优惠券给他,却从来没跟他说过话,都是用手势代替,偶尔会按响套套服装上的应答按钮,会有个魅惑女生的声音说:“好哒,主人。”
王根基算是刘合孤独创业中的一抹亮色,虽然从没见过面,可刘合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
“喂,看什么呢?”一只手在刘合眼前晃了晃,一个圆脸短发的可爱女生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刘合的咖啡喝了一口。
她是杨铃,刘合的青梅竹马,目前是刘合的秘密女友。
双方父母都是好朋友,也只当他俩是好朋友,从没想过早就转正,从朋友变成恋人。
刘合笑一下,叫服务员,“再来杯咖啡。”
“不用了,我喝你这杯就行。”杨铃说。“别浪费钱。”
“没事。我有优惠券。”刘合扬扬手里的券。
杨铃拿勺子喝了几口,问刘合:“那箱货还没找到吗?”
“没找到。不过我爸肯定没丢,箱子里有单子,贵的要命,他看了心疼,肯定舍不得扔,就是不知道他放哪里了,家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奇怪。”刘合说。
“你可一定要找到啊。我投资了不少,我爸的钱都还不了了。”杨铃说。
“你爸的钱?”刘合问,当初想进货,没钱,杨铃听了,就借他钱,没说钱是哪来的。
“对啊。我爸给我买了这身裙子,又有新手机,新电脑,说好分期还他,直接打他支付宝里。”
“为什么这么麻烦?那不还是你买嘛?”
“你懂什么?我妈零花钱卡得紧,他就用这种办法转一圈,光明正大地攒私房钱,还成天到外面吹自己有多疼女儿。”杨铃一脸嫌弃。
刘合听得入迷,高啊,又学到一手,未来老丈人可比老爸灵活多了。
新咖啡上来,杨铃把喝了几口的旧咖啡还给刘合,自己喝新的,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像午后躺在窗台晒出一身慵懒的猫咪,嘴巴上还长了一圈的牛奶泡沫。
白色的沫,红色的唇,冬日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响起水晶碎裂般的和音,写在唇色的反光里。
刘合呆了,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杨铃手下搅动的咖啡置换,温热、旋转。那醉人的阳光拂在杨铃脸上,又荡回来,射入他的眼眸,分明就是宇宙通过杨铃的眼在说话。
杨铃的眼不是无云的黑夜,存在天隅的一点星光,而是比太阳大百万倍、千万倍的恒星沸腾的电浆迸发出的光。
刘合站起来,伸出手想帮杨铃抹掉嘴上的泡沫,杨铃眯着眼,仰着头,等他来抹。
等来的却是一个灼热的吻。
刘合改主意了,还是吻划算,这小妖精,长得人畜无害,为何撩起人来如此致命?
啊!一声尖叫隔着窗户透进来,声音不是很大,但听得怎么这么熟悉?
不管了,杨铃的嘴巴好甜。
刘合还舍不得分开,杨铃却推开他,看窗外,叫了声:“妈!”
刘合扭头去看,窗外,人行道上,王根基身边站了两个女人,一个他妈,一个杨铃妈,尖叫的是杨铃妈。
刘合转头看杨铃,两人的默契,不用说话,单靠眼神就能交流:“逃!”
两人在长辈面前演惯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把戏,就连手都没拉过。私底下,放浪形骸,该做的都做了。
刘合妈什么意见他们是不知道,但杨铃妈是肯定反对的!
刘合拉起杨铃的手就往外跑,还对服务员叫:“下次过来再付钱!”
服务员要说话,刘合两人已经跑出去了。
“有后门”服务员指指里面,扼腕叹息,该死,错过一场好戏。
阿乐和陈春花出来,照定位找到了刘约翰的车,人不在车里,一定就在附近。
两人就当逛街,一路找过来,在王根基店前,看到一个人形套套,停下来看。
套套正在发传单,看到她两人,呆了一下,半天没动,直到一个小孩跳过去,按套套胸口那个按钮,响起声音:“好哒,主人。好哒,主人。”
阿乐笑呵呵地看了会儿,也要去按那个按钮,挤过去,正好看到对面咖啡馆里的刘合亲杨铃。
她就叫了,扯着嗓子尖叫。
刘合拉着杨铃慌张逃出来,阿乐跑过去抓刘合。
刘合一个滑步跳开,避过阿乐的鹰爪,手上一紧,杨铃却被阿乐抓住。
刘合犹豫,杨铃半趴在地上,冲他大喊:“快跑,不要管我!活下来!”
刘合不肯撒手。
阿乐顺着杨铃的手上来,就要抓住刘合。
突然一个套套跌跌撞撞过来,一下子扑倒在地,头顶的大凸点正隔在阿乐和刘合中间,分开两人。
套套的按钮压在地上,狂叫:“好哒主人好哒主人!”
套套的服装变形,头顶缝隙扩大,露出一双眼,正和刘合对上。
刘合看了一下,扶起杨铃,往青年小镇外跑,只听到杨铃妈在后面大叫:“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刘合二人跑到小镇外,上了出租车才放心。
杨铃一直说:“怎么办怎么办?我妈会杀了我的!”
刘合却一直在回想那双眼,套套里的眼,怎么那么眼熟?
第三百零六章 vip
“先说清楚,对你儿子亲我女儿的事,你什么态度?”阿乐问陈春花。
“不支持,不反对。”陈春花表态。
“好。等我回去教训完那丫头再说。现在定位到哪了?”阿乐问。
现在两人正在咖啡馆里喝咖啡消火气,刚才本来就要抓到两人,被那人形套套隔开,之后那人形套套花了半天功夫才站直了,摇摇晃晃走远。
阿乐气得想踢那套套几脚,把他踢爆。还是陈春花拉住她进了咖啡馆。
陈春花拿出手机,看了下,咬着牙说:“威尼斯足浴城!”
刘约翰和杨红星站在足浴城门口。
刘约翰一身汗,杨红星问他:“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怎么像跑过来的?”
刘约翰没回答,反问他:“你说有办法了,怎么又来这?不是说去ktv找吗?”
“不用了,就在这。我明白了,正规高档的意思。跟我来。”杨红星大踏步进去。
上次在17号身上受到的挫折,他要找回来。
人在江湖嫖,哪能不挨刀,找回来就是。
杨红星走到前台,刘约翰跟在后面,比上次好些,不躲在影子里,只是还低着头,为什么总感觉在这里会碰上熟人?就像之前在青年小镇一样。
前台小姐还是上次那位,见杨红星过来,端上职业化的笑容,微微鞠躬,问:“请问几位?需要什么服务?”
杨红星侧过身子,一只手搭柜台上,不急着回答,敲了敲桌子,问:“vip怎么办?”
前台小姐的眼神变了,杨红星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如此,这家足浴城的真正服务只有成为vip才能体验得到。
这还是他回去后,仔细琢磨了一晚,才想出来的。
正规高档保健场所,为什么不管是前台小姐还是17号都重复这句话。
问题不在“正规”上,而是“高档”。
最高消费松骨也不过五百,真看不出哪里高档。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还有隐藏服务,只不过需要门槛。足浴城的门槛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钱。
杨红星拿出手机,准备先充个vip。
前台小姐身子前倾,低声说:“这位先生,是有vip卡。不过要先充值。”
杨红星底气十足,打开支付宝,“充值多少?”
“最低一万,上不封顶,根据级别享受各种特级服务。”
“一万、一万……”杨红星看支付宝里的数字,六千七百多。离一万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唉,闺女啊。
杨红星给杨铃买了那么多东西,说好分期的,结果杨铃在支付完第一期后,就说无偿还能力,恳请上黑名单,终身不得乘坐高铁、飞机,子女不能入学。
杨红星泪流满面,拉着闺女的手说闺女啊,老爸就这点私房钱了,你多少还点。
杨铃说没问题的,爸,我刚做了笔投资,等分红了就还你。
杨红星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投资,杨铃就说要出去和创业者见面,商讨下一步商业计划。
“先生,你要充值?还是普通服务?”前台小姐问。
杨红星说:“捏脚。两位。”叫他转身就走,恐怕他会留下心理阴影,以后看见“足浴城”三个字心就慌。还是先打肿脸充胖子,捏下脚吧。
充值vip的事只能先搁一搁。
五分钟后,杨红星和刘约翰躺在包厢里,两个技师正给他们捏脚。
这两个不是17号、18号。
杨红星也提不起兴致跟新技师聊天,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刘约翰在想一会儿绝对不能去洗澡,不过好像也无所谓了,内裤都被老婆看到,虽然老婆反应不是很大,只是一脚把他从卧室踢出去而已。
他突然理解老爸了,老爸为什么不自己出去找一个,做一次。
好像这事没那么简单。又不是随便找家店进去,挥着一叠钞票,就有女人自己靠上来。
连老手杨红星都连续吃了两次鳖,更别提像他和老爸这样的新手。
这真是门学问啊!
刘约翰躺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双手枕到脑后。
“刘约翰!”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隔着门,轻轻的。
刘约翰的心漏掉一拍,浑身血液往头上倒灌,他问捏脚的技师:“你在叫我?”
“没有啊。”技师又低头捏脚,很专心,好像在捏个泥人。
刘约翰又问边上的杨红星:“你听到没?”
“什么?”杨红星茫然道。
刘约翰侧过耳朵听了一会儿,除了舒缓的音乐声,还有足浴盆里的水声,再没其他声音。
幻觉,幻觉,一定是今天发传单发多了,太累了。
刘约翰躺下去,双手枕到脑后,又开始想,刚才想到哪了?
“刘约翰!你给我滚出来!”
“杨红星!你是不是也在这里!”
刘约翰、杨红星扭头互看一眼,眼神串联了有半秒钟,然后同时跳起来,来不及擦脚,直接踩鞋子里,就往门外冲。
完了!完了!那是老婆的声音!
陈春花和阿乐找过来了!
杨红星开门开了一条缝,堵上一只眼往外瞅,回头悄声说:“没人,快走。”
拉开门出去一半,又缩回来,问技师:“哪里能走后门?”
“客人,我们这里是正规高档……”
“走啦!还说什么!”刘约翰拉着杨红星出去。
“刘约翰!我看到你的车停外面,快给我出来!”
“杨红星!我也看到你的车了!”
声音从外面传来,还有工作人员的劝阻声:“两位请放心,我们这里是”
晚了,走廊只有一条道,跑出去铁定撞上。
刘约翰和杨红星只能反方向往走廊里跑。
走廊好长,一眼望不见尽头,连个岔道都没有。
杨红星脚一软,摔在地毯上,刘约翰拉他起来。
杨红星喘着气,说跑不动了,你跑吧,不要一起死。
刘约翰急得直跺脚,要么一起跑,要么一起死!
杨红星拖着脚,搭着刘约翰的肩,仿佛在枪林弹雨中穿行,浓浓的战友情在两人胸膛中流淌。
等等,明明还没嫖呢,为什么这么心虚?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响,可刘约翰两人还只跑到一半。
“完了!”杨红星闭眼,站住不动。
刘约翰拽了一下拽不动,也放弃努力,想着粉红内裤加足浴城捏脚,算不上罪大恶极,但至少要在家反省个半年一年的。
唉,爸!儿子尽力了!
这时边上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人晃出来,哼着歌,吊儿郎当,正和刘约翰撞上。
那人看了一眼,正要绕开刘约翰两人,脚刚迈出一步,就不动了。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