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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学习啊学习

    “我我去看看冬子马桶弄好没。”宣慎说。

    “那你呢?郑亚男同学。”唐总问。

    “我去上厕所。要是修好的话。”郑亚男说。

    王木子看两人手牵手,嫉妒得死去活来,自己来公司这么久,身边的女人就丽芹和贝贝,郑亚男这种叶经理看中的红人,他碰都不敢碰,宣慎这个闷葫芦什么时候拉上手的?难道是因为他做饭?

    唐总摇头,说:“你说谎。”

    宣慎浸在唐总的目光,彻骨的冷,他动动嘴,想说些什么,唐总举起手,手里拿着个手机,带键盘的,说:“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宣慎认出来了,是他的手机,藏在柜子后面夹缝里的手机。

    唐总微笑,继续说:“让我猜猜,手机是不是开了录音?把我们开会的内容都录下来?然后呢?再报警,把录音交给警察,是吗?”

    楚江等人的眼神凶起来,慢慢向宣慎走来,本是上课的人群像围猎的狼群,低着头,蹑着脚,合拢过来。

    宣慎大叫一声,开门,推出郑亚男,跑!

    郑亚男跑开,宣慎跟着出去,王木子第一个跑来拉住宣慎的手,宣慎甩不开,一巴掌扇王木子脸上,王木子吃痛捂脸,丽芹也赶来,张了爪子就往宣慎脸上挠,宣慎踹丽芹一脚,不再纠缠,往外冲。

    后面的人挤过来,在门口顿了一下,抢出去好几个人,安主任、叶经理、楚江……

    他们逃不了!就算从里面出去,也要钥匙才能开。

    宣慎是有钥匙,可就几米的距离,撑死也就够把钥匙掏出来!

    啪哒啪达的水声响起,有人叫:“水!冬子你掏个马桶怎么弄得到处都是水!”

    水从卫生间漫出来,走廊、客厅上都是水。

    冬子从卫生间出来,一手拿着皮搋子,一手拿菜刀,刚好挡在宣慎逃跑路上。

    安主任大叫:“拦住他!”

    冬子看看宣慎和郑亚男,在两人间犹豫了一下,两人已经跑到门口,宣慎掏出钥匙开门,刚插在锁孔上,安主任等人赶到,掀翻宣慎,压在地上。

    郑亚男也被叶经理拖走。

    “叫你跑!叫你跑!”安主任狠狠扇了宣慎两个耳光,抽得手疼,王木子、丽芹两人也赶过来,一个扇脸,一个抓头发。

    王木子扇了几下,还要踹几脚,被唐总叫住。

    人群分开一条路,唐总慢悠悠地踏水过来。

    冬子还拿着刀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在上课吗?怎么一帮人又跑又打的,是消防演习吗?

    叶经理受不了满屋子的水,叫冬子别傻站着,先去卫生间把水搞定,水渗到楼下,有人上来就麻烦了。

    冬子应了一声,没急着走,又看看宣慎,宣慎脸肿眼肿,冲他硬是挤出一个笑,冬子低着头,提着菜刀和皮搋子走了。

    好几只脚踩着宣慎,宣慎躺地上,泡水里,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却在笑,笑得抽搐。

    唐总俯视他,不住摇头,蹲下来,拿纸巾擦掉宣慎脸上的血污,说:“你以为我说敲钟的事是说给谁听的?以你的品性,只要在这行坚持下去,肯定会有大出息。我见过太多人,进来都知道要骗人,却不知道要先骗过自己。而你差点就做到了。”

    宣慎笑完了,看着唐总的手,唐总还拿着他的手机。

    唐总掀开手机后盖,费了点劲取出储存卡,掰成两半,扔到地上,又砸了手机,手机在地上弹了几下,完好无损。

    唐总脸色有点难看,破手机也太硬了吧。

    不管它,解决完这个硬骨头再说。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是找机会自己溜走。你明明可以走了,却还要留下来,呆了这么久,是为了她吧?”唐总指指郑亚男。

    郑亚男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宣慎。

    宣慎没什么反应,要不是胸膛还起伏着,和一具泡了防腐液的尸体差不多。

    “要不是小楚先跟我汇报了你的事,我可能还不会关注到你。来了后,我又看了卫生间,听说马桶塞了都是你通的?皮搋子也是你出去买的?平时买菜,还有给她带外卖,都是你做的。你知道吗?新人假装接受我们公司的价值观,积极做事,找机会出去溜走的,光我看到的就有三十四个。只是这三十四个中没一个胆大到还想潜伏下来,带个女人出去,还要录音做证据,想把我们一锅端吗?”唐总笑眯眯地说。

    “和公司的价值观不符,你逃走就是了,还想着做英雄,就只能怪你自己傻。不过有一点你做的不错,那个手机藏在柜子夹缝里,确实难找。你被小安开除了,又回来特意要了储藏室做办公室,也是早就想好了,就等我们过来审核录音是吧?”

    “要不是小楚和小安打了一架,柜子晃起来,你急着出来拉架,我也没那么快找到手机。有这种心思,为什么不用在正途上,好好为公司工作呢?”

    宣慎一直没反应,挺在水里,握着拳头。

    水位没下降,还往上了些,宣慎半个拳头都泡在水里。

    王木子等人踩着他,他稍有动静,几只脚就狠命地碾,像踩灭烟头一样。

    唐总又说:“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吗?就是那封举报信,八十二页!我从头看到尾,没一个错字,连标题、副标题的字体都区分的一清二楚,标点符号全对。这他妈的是举报信?这是论文!这是一个名校大学生的毕业论文,再加点数据图表,都可以申请硕博直读了!当老子书白读的啊!除了你,这里还有谁写得出来?举报自己?好让我们开会的时候主动讨论公司业务,录音下来当证据。呸!当我傻子啊!”

    楚江此时才恍然大悟,和丽芹对视一眼,差点眼泪掉下来。他看着唐总蹲下略显佝偻的背影,心里满是敬意。

    从几何时起,他自以为学到这个男人十成本领,可以自立山头,创出一番事业,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个笑话。

    这个男人的底蕴、眼力、对人性的把握、还有丰富的学识和恐怖的学习力,才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稳稳站在金字塔尖的最大依靠。

    自己连皮毛都没学会呢!

    楚江突然心灰意懒,来审核前的雄心壮志都没了,反而后悔起来,当初该听唐总的话,去进修个函授本科之类的。

    学习啊学习,干哪行都要学啊。

    叶经理心虚,看了郑亚男一眼,唐总,好可怕!

    自己捂住郑亚男,伪装成普通员工的事多半也瞒不住他。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发现这座金山啊!

    一想起郑亚男之前说的身边朋友都是几十个亿的身家,叶经理就后悔到想跳楼。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怀疑郑亚男在吹牛,所以一直没采取强硬措施。

    其实有很多细节都证明郑亚男家里是真的有钱。

    他好几次去郑亚男房间,她都在看一个网页,是郑氏集团产品发布会的新闻,她看得流泪,见他过来,又赶紧擦掉眼泪,说自己在吃芥末寿司。

    她爸就是郑氏集团的老总!

    不过他只搜到郑氏集团的老总有个儿子,今年28岁,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接手集团财务部的新闻,完全没有女儿的新闻,所以不敢完全确认。

    现在一切都晚了。唐总看到郑亚男的那一刻起,这棵摇钱树就是唐总的了。

    怨不得唐总手长,谁叫别人眼光毒呢!

    安主任脸红了下,忙低头,又狠狠一脚踩宣慎手上,好气!被这小子利用了!

    什么回来的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不做事,只给郑亚男做饭和网络工作,这是泡妞加收集汇款信息。

    第二个拿储藏室做办公室,这是布置主场,放手机录音当证据。

    第三个,第三个他没说。

    不过从头到尾都是宣慎的安排,安主任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小子哪是什么老实人!狡猾着呢!

    “唐总,怎么处置他?”安主任搓着手问,他等不及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更简单的方法

    唐总站起来,第一次没了笑脸,看着宣慎像看一条死狗,“带他去教室敲钟,敲到他认同我们的价值观为止。”

    “敲钟?”安主任愣了一下,唐总的目光扫过来,像是菜刀做的梳子刷得他身上一条条地疼。

    安主任想到唐总刚上过的课,那个敲钟的老师,染血的大钟,露出指骨的手指,他打了个激零。

    王木子已经弯下腰去抓宣慎,他很兴奋,从宣慎升为金牌讲师开始,到宣慎拉着郑亚男的手结束,那段时间郁积的嫉妒、不平终于有了宣泄机会。

    之前那几巴掌还不够,远远不够,我要敲他这口老实人的烂钟,把他敲响为止,敲到他求饶为止,敲到他也跟我一样为止!

    丽芹抬了抬脚,水都渗进鞋底里,之前水还不多,怎么越来越高?

    “冬子!你在搞什么!”丽芹大叫。

    “冬子,过来搭把手!”王木子叫,他本是想抓宣慎的,只是宣慎看了他一眼,脸上又是一团团的血污,好可怕。王木子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动起嘴皮子。

    哇哇哇

    冬子怪叫着冲出来,一手举着菜刀,一手举着皮搋子,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水还是溅了一身。这是水漫金山啊!马桶堵得有这么厉害吗?

    冬子跑到宣慎身前,伸出手,菜刀还在手上,像是要砍宣慎一样。

    王木子吓了一跳,这白痴,天天撞墙撞傻了,正要跟他说把菜刀收起来,拉宣慎回教室就行了,门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快开门!”门外一个女人大叫,捶门捶得震天响。

    所有人安静下来,不敢发声。

    郑亚男吸一口气,张嘴就要大叫,冬子见机快,捂住了郑亚男的嘴。

    叶经理赞许地看冬子,还是有点眼力的。

    唐总使了个眼色,余下的人各自散开,冬子一手夹着皮搋子和菜刀,一手捂着郑亚男的嘴费劲地挪开,藏到墙角,宣慎也被人拖到门口看不到的死角。

    只剩下唐总一人站在门口。

    他整理一下西装,特意看了下手,没有沾上宣慎的血,这才拿叶经理递来的钥匙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大妈,一看门开了,就往里张,看到地上都是水,大叫:“漏水都漏到我家了!我家的卫生间、天花板全都潮了!平时晚上瞎吼什么的我就不计较了,水漏成这样你都不管,是要游泳吗?有没有公德心?这楼里就你一个人住啊!知道我家装修花了多少钱吗?快把水给我停了!”

    大妈一连串高音rap轰炸,以唐总的功力也眼前一黑,耳膜嗡嗡地响,有点晕。

    “到底是哪里漏水?”大妈拉开门要往里走,唐总拽住门把手,只留一条缝,不让她进来,笑着说:“不好意思,是我的不对,我马上修。”

    “我问你,到底是哪里漏!”大妈更气了,这家到底住了多少人,每次敲门都是不同的人。

    “卫生间。”唐总说。

    “卫生间!卫生间漏水!”大妈要疯了,一想到屋顶在尿尿,她就想发飙。

    “报警!我要马上报警!”大妈大叫。

    屋内一帮人早早捂住郑亚男和宣慎的嘴,这回更用力了,生怕弄出一点声音。

    丽芹还找来了胶带抹布,封好宣慎的嘴。

    安主任急得冲冬子使眼色,要他把郑亚男拉里屋关起来,却看到一把刀架在冬子脖子上,郑亚男拿着刀,冬子拿着皮搋子。

    所有人都看向郑亚男。

    郑亚男也不知怎的,拼命挣扎,碰到一个东西,顺手就抓过来,结果是把菜刀。

    冬子一只手捂着她嘴,另一只夹着皮搋子和菜刀,顾此失彼,反被她夺了刀。

    她一拿到刀,冬子的手就泄了力,她轻轻松松挣开,反架在冬子脖子上,一步步往她自己房间退,还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宣慎。

    安主任只好押着宣慎跟着郑亚男走。

    一直到了郑亚男房间,郑亚男开了门,等宣慎走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猛地一推冬子,自己拿着菜刀闪进屋里,关上门。

    “报警!报警!我要报警!”大妈还在叫,身为一个良好市民,深知邻里和睦的重要性,可是她都快忍了半年了,平时的噪声就算了,漏水漏到整个天花板都在尿尿,谁忍得了?

    唐总突然开了门,上前一步,抱紧大妈。

    大妈大脑一片空白,搞啥呢?抱紧?调戏老娘?你是不想活

    “对不起,这是一点补偿。我会马上把总水阀关掉。对你家造成的损失我会全额赔偿,期间造成的任何损失,租房、换家具都由我来承担。实在对不起。”唐总退后一步,掏出手机,“我先给你转一万块吧。当然,这不算在赔偿里,只是我的一点歉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大妈呆了会儿,看这个男人一脸真诚,又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呃,那也不用,反正你赶紧把漏水处理好,我们家的损失叫师傅过来看了再说,你放心,楼上楼下的,我也不讹你,只要把我家照原样弄好就行。”

    唐总坚持要先付一万块歉意费,大妈推了几下,就拿出手机让他转钱,看了数字后,叮嘱他早点把水弄好,就下楼了。

    嗯,给钱给的这么爽快,真是个好人那。

    唐总关上门,脸上的笑顿时收了。

    “怎么回事?”他问楚江。

    “水已经关了,冬子他忘记关水龙头……”

    “人呢!那两个人呢!”唐总暴怒,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可又是漏水,又是走了人,还白白赔了一万块,他的好脾气也快消磨没了。

    “在里面呢,关屋子里,逃不走的。她就拿了把刀。”安主任见楚江被喷,心情特别爽,凑上来汇报情况。

    唐总看向里屋的那扇门,问:“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宣慎撕开嘴上的胶带,掏出抹布,连呸了几声。

    郑亚男反锁好房门,拿着菜刀在门缝里瞄了好几眼,说:“没事的,还好我机灵。”

    “机灵什么?”宣慎问,表情很复杂。

    “就算抢了菜刀,往外面跑,肯定也跑不过他们,到屋里来,至少争取了时间。怎么样?这么短的时间,我就想得这么周全,还不机灵?”郑亚男很得意。

    宣慎叹口气,他是明白了,郑亚男真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可爱的像个白痴。

    “你就没想过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吗?”

    “什么方法?”

    “喊救命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还要举报

    郑亚男看看手里的菜刀,想了会儿,尴尬地笑:“哈哈,是哦,拿了刀就想着挟持人质,忘了喊救命。”

    现在是没机会喊了,楼下大妈被唐总忽悠走了。

    郑亚男的房间在最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想其他办法。

    “你有没有手机?”宣慎问。

    “没有。不过我有电脑,趁他们还没断电断网”郑亚男坐在电脑前,打开屏幕,跳出网页,还是那个一群穿西装的中年人高举香槟的图片。

    这回宣慎看清楚标题了,《郑氏集团品牌发布会》。

    啊!我懂了,大集团都有相应的安保渠道,可能在集团网站上留言,马上就能派专人出来保护,或者联系当地警方。

    宣慎在后面看着,拿过菜刀,守住门口,希望能多拖延点时间,撑到郑氏集团的救兵或者警察赶到。

    他看着郑亚男在电脑前操作,关掉浏览器,退回桌面,点击图标,宣慎有点小惭愧。

    本来是想救郑亚男的,结果反要靠她救。

    屏幕一黑,接着音乐声响起,屏幕上跳出一个端着枪的女人,穿着短裙,配白衬衫。

    郑亚男熟练地点击几下,接着戴起耳机,调好麦克风位置。

    宣慎刚开始还想:靠!不愧是大集团,安保渠道都有专门的程序,做的还这么逼真,接下来就是直接远程视频通话,然后直升机、特种兵、神兵天降,破开窗户跳进来吧。不对,没窗户,那就破开墙壁冲进来,太帅了!

    然后画面一亮,进入广场,一摞摞的集装箱,一架坠毁的半残飞机,一群穿着小背心的男男女女,跑来跑去,跳来跳去,打拳开枪,热闹非凡。

    郑亚男喂喂地叫,小哥哥在吗?小哥在吗?

    宣慎呆呆地看,看到郑亚男和小哥哥约好跳到学校,从飞机上跳下,打开降落伞后,才终于确定,郑亚男这是在玩吃鸡!

    “你不是要求救吗?”

    “是啊。你等着,小哥哥,我这里有把scar,你要不要?”郑亚男拣枪。

    宣慎突然想开门出去拿菜刀砍人。

    “那个,小哥哥,帮个忙,报个警呗,我这里有坏人把我困在房间里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好,你等会儿。”

    然后屏幕上的人蹲在门后不动了。

    郑亚男摘下耳机,说搞定了。

    宣慎问:“那个人可靠吗?”

    “人挺好的,带我吃了好几次鸡,有什么好装备也都让我先挑。”

    咚咚咚!

    门响了。安主任的声音传进来:“小宣出来吧。你们逃不走的。”

    楚江也说:“自己出来大家还是兄弟,要我们撞门进去,会发生什么我也保证不了。”

    门外悉悉索索的人声,很多人聚着像是闻到肉味的丧尸群,堵在门口。

    宣慎握紧菜刀,轻声问郑亚男,“好了没?”

    郑亚男戴上耳机,问:“好了没?”

    没人回话。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蹲在门后的人动了一下,小哥哥的声音传来:“我打电话报警了。”

    “真的吗?谢谢你!”郑亚男半摘耳机,跟宣慎说,小哥哥报警了。我们只要守住门口就好了。

    宣慎松一口气,吃鸡里的朋友也是朋友啊,这么靠谱

    “等等,他知道你住哪吗?”

    “不知道啊。”郑亚男说。

    “那他怎么报警的?”

    “喂,你怎么报警的?”郑亚男问小哥哥。

    “打电话报的啊。”小哥哥说。

    郑亚男懒得传话,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叫宣慎凑过来听。

    “你怎么说的?”郑亚男问。

    “就说my friend danger danger,you quick quick,call 110。heris yanan。放心吧,他们都是专业的,查id就知道你在哪,安心等待救援吧。”

    郑亚男放下心,对宣慎说:“看吧,他很可靠。连报警都用英文”

    郑亚男说到一半,对上宣慎的目光,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又问:“你为什么要用英文报警?”

    “你不是说你在美国吗?不用英语用什么?我加了国际区号打110打半天都打不通,还特意查了中国大使馆的电话打过去的。fbi很厉害的,知道你的吃鸡账号,就能精确定位。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这回宣慎终于受不了了,抓过麦克风,大吼:“就算她在美国,你好歹打911啊!而且都是中国大使馆,你说什么英文!”

    嘭!门撞开了。

    冬子冲进来,跌跌撞撞站着,手里还拿着那把蓝色皮搋子,后面进来安主任等人,慢悠悠的,看好戏的样子。

    郑亚男摘掉耳机,站起来,宣慎拿菜刀,拦在她身前。

    冬子伸手夺过菜刀,捏在手里,安主任等人心更定了。

    唐总从后面挤过来,看了下房间,点点头,说:“不用去教室了,就在这里上课也挺好。”

    安主任、王木子抢先出来。

    几十个人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不留,宣慎和郑亚男绝对逃不出去。

    郑亚男很生气,她一个女人都能轻轻松松抢把刀,宣慎倒好,不像被抢,倒像是主动送刀给冬子,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有冬子拿刀守着,宣慎再没威胁,安主任、楚江、王木子等人慢慢逼近,为首的安主任刻意放慢脚步,欣赏宣慎脸上的表情。

    还笑,还笑是吧?

    等一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安主任捏响指骨,歪歪脖子,就要去抓宣慎。

    宣慎说:“安主任,楚经理,我还有事要举报。”

    众人一愣,楚江、安主任看向唐总,唐总没什么表情。

    宣慎说下去:“举报我自己。那40份基因修复液我没倒掉,全用在公司里了。”

    现在谁还关心那些基因修复液,安主任冷笑,不过也不阻止,看宣慎说些疯话挣扎,对他来说是种享受。

    王木子皱起眉头,想到什么,只是不太确定,看看宣慎,又看看他背后的郑亚男。

    宣慎顿了一下,嘴巴慢慢裂开,嘴角快提到耳朵根,笑开了说:“大家晚饭吃得挺香吧?”

    王木子指着宣慎,张大了嘴,肚子里翻江倒海地滚。

    “我用在饭菜里了。”宣慎说。

    时间像是漏掉一拍,所有人静止,王木子最先反应过来,捂着嘴往外挤,人群跟着骚动起来,郭富、白占也往外面卫生间跑,晚上的鸡爪、饺子就他俩吃得最多。

    唐总脸上白红一阵交替,向前踏出一步,终于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去抢卫生间。

    原本拥挤的门口只剩下楚江、安主任、丽芹、叶经理四人守着,还有冬子拿刀。

    五人对两人,其中还有个憨傻拿刀的大个。宣慎和郑亚男还是逃不出去。

    楚江冷笑:“基因修复液不就是水掺酒精,吐什么吐?”

    安主任附和:“对啊,一群不长脑子的”说到一半,想到唐总也去吐了,顿时说不下去。

    倒是叶经理、丽芹瞄了安主任一眼,安主任这才想扇自己嘴巴。

    楚江说:“举报呀,还有什么可举报的?说说看?冬子,先砍他一只手。”

    楚江等人笑起来,安主任也忘了之前的错误,笑得极为开心,虽然和楚江打了一架,可看楚江收拾宣慎的手段还是很爽的。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假装耍什么阴谋,还那么老实,既然放了基因修复液,为什么不再加点泻药什么的。白痴!

    叶经理不想闹这么大,他对宣慎没多少恶感,当然好感也谈不上,只是宣慎在饭里放了基因修复液,让公司上下几十号人跑厕所去吐,这招太下作,太招人恨,他想保也保不住。

    丽芹捂着腰,很期待,推了冬子一把,叫他快点。刚才宣慎夺门而出那一脚,踹得可不轻。

    冬子往前走一步,扬起手,对着宣慎的右手劈下。

第二百八十章 你是谁

    啪一声脆响。宣慎的右手起了道红印。

    宣慎没叫,郑亚男也没叫,楚江等人更是安安静静,都能听到远处卫生间里的干呕声。

    楚江第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拍冬子后脑勺:“你白痴啊!拿皮搋子砍人?”

    安主任、叶经理多少有些尴尬,冬子以前经常撞墙,可也没这么蠢啊?

    王木子反应最快,第一个抢到马桶,干呕了一阵,只吐出点胃酸来,就让给后来的唐总。

    唐总抱着马桶吐,哇哇地叫,也没吐出什么。

    王木子靠着墙,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之前心中的那点疑问没有熄灭,反而越窜越高。

    晚饭是冬子做的,宣慎一直在开会,出来后也有人守着,都没去过厨房,他什么时候放的基因修复液?还是说

    宣慎顺手抢过皮搋子,说:“楚经理,我还要举报,不过这回我不是举报我自己,而是他。”

    宣慎指向冬子。

    冬子回身一刀砍在楚江肩膀上,楚江吃痛倒下,冬子又一脚踢倒安主任,举着菜刀冲出去,叶经理跳开,不敢拦。

    丽芹横在门口,被宣慎一皮搋子戳脸上,皮搋子刚从马桶口里出来,新鲜着,吻住丽芹口鼻,只一下,丽芹就被薰得白眼直翻。

    冬子带着宣慎、郑亚男跑出去,迎面撞上王木子,王木子大叫:“冬子!小心冬子!”

    王木子看冬子拿刀,刚叫出口,就抱着头往回躲。

    冬子三人也不理他,径直跑向门口,开了门出去。

    唐总等人吐了半天,没吐出个什么玩意,不知道该夸自家产品质量好,还是宣慎过过嘴瘾,压根就没放,又跑出来要收拾宣慎,却见门开着,楚江捂着肩膀喊:“冬子、冬子也是他的人!”

    唐总带着人追出去。

    郑亚男稀里糊涂地跟着跑,跑下楼,到了17楼,宣慎停下来,冬子也跟着停下,郑亚男问:“跑啊,他们快追上来了!”

    楼梯间的脚步声回荡开来,像是有一个团的人来抓他们。

    宣慎却走进走廊,停在一个大招牌前,说:“不用了。这里有人能帮我们。”

    郑亚男看那招牌,上面写着《第一章心理》。

    心理咨询?这有什么用!没看唐总那群人疯了一样追过来吗?

    宣慎已经走进去,冬子提着刀跟着,郑亚男想了想,只好也跟着进去。

    唐总那帮人再疯,总不至于当着人的面绑架他们三个,再不济,也有人报警。

    不过冬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和宣慎是一伙的?

    郑亚男不太管公司的事,每天只是雷打不动的吃饭、打游戏,却也知道宣慎和冬子关系不怎么好,因为做饭的事还吵过一次。

    郑亚男一边想,一边走进去,看到一男一女,男的坐在办公桌前,女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书。

    六六晚上一直呆在章本硕身边看书,心思也一如既往的不在书上。

    她偷看章本硕的侧脸,又重新和张一帆对比了一下,嗯,张老师讲课讲得好,但确实平平无奇。

    过了一会儿,又偷看章本硕,想到张一帆说的: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就开始想张一帆和章本硕到底什么关系。

    从吴丽那里探听来的消息,说是张一帆“单方面”对章本硕感兴趣,可具体原因不详。

    她要是直接问章本硕,估计要不到答案。

    要不要侧面试探一下?

    “本硕,听张一帆说,这本书是第一版?挺珍贵的。”六六问。

    “嗯。”章本硕继续敲键盘。

    失败。再换个方向突破。

    “今天去上培训班了,好多人啊。张一帆挺”六六犹豫了一会儿,说:“挺有才华的。”

    对不起,刚看了章本硕,就让她昧着良心说张一帆帅,她真做不到。

    “嗯。”敲键盘的节奏都没变。

    失败。再换!我就不信你没感兴趣的点。

    “找他咨询的人挺多的。我看预约表都排到三个月后了,听吴丽说,阳光心理还专门给他配了个助理”

    “嗯?是吗?”章本硕停了一下,又继续敲键盘。

    六六眼睛一亮,找到了!章本硕在意别人咨询比他多!

    “其实我觉得还是平台的作用大一些,他在阳光心理,你自己一个人再强,单打独斗终究比不过别人。难道会有一大帮人突然跑来找你咨询吗?”

    然后,三个人跑进来。

    “章老师!你果然还在!快报警!”那个人一脸血污冲进来大叫。

    章本硕抬起头,看是宣慎,后面还有一男一女,还没说话。

    外面就有人叫:“在这里!”

    呼拉拉,一群人涌进来,把章本硕、六六连同宣慎三人围住。

    六六一个人、一个人慢慢看来,数了一下,总共27个人。

    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闭上眼,十指交握成祈祷状:不可知的存在啊。你的力量比大海还深沉,比天空还悠远,比黑夜更幽暗,请赐予我永久的美貌和青春吧,这条要是有难度的话,那赐我一个男朋友也行。

    唐总、楚江、郭富、白占、叶经理、安主任、丽芹、王木子……所有人都到了。

    这回宣慎他们再也逃不了了。

    郑亚男很后悔,刚才应该坚持拉宣慎跑下去,或许能逃走的。

    宣慎却还在笑,在他一个人默默坚持准备的时候,每当快要坚持不下去,或想放弃的时候,都是章老师让他重燃斗志与希望。

    他坚信章老师一定有办法。

    “章老师,你说需要帮忙的话,就到你这里来。是吧?”宣慎说。

    章本硕看宣慎身后一圈人,说:“是。”

    唐总再懒得废话,手一挥:“都绑起来。”

    郑亚男靠近宣慎,宣慎说:“没事,章老师一定有办法。”

    宣慎被绑起来,冬子挥菜刀,被楚江从背后踢了一脚,扑倒在地,好几个人压住,缴了菜刀,也绑起来,郑亚男也绑了。

    六六正好在祈祷,睁开眼,手上也绑了条绳子,绑的人还夸她主动伸出手,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配合。

    章本硕也被绑起来了。

    楚江捂着肩头,冬子那刀用刀背砍的,可还是痛得厉害,骨头好像都断了,可他不怎么恨冬子,只恨宣慎。

    楚江问唐总:“那两个人怎么办?”

    唐总瞄了一下,“没事,一起收了。我也很久没有正式给新人上课了。去把门关上。”

    王木子关了门。

    唐总走出去,楚江等人只觉唐总的身姿挺拔伟岸,气势如潮汐袭卷,层层叠上去,等站在宣慎五人身前,已拔至最高点。

    “我问你们,我们公司的价值观是什么?”

    “我才不想知道呢,你们谁啊?卖绳子的吗?有这么上门推销的吗?”六六很愤怒,不是气莫名其妙被人绑了手,而是气自己白许了愿,没许愿前还好好的,许完愿,没实现,就觉得自己与“永久的美貌和青春”还有“男朋友”擦肩而过,太失落,太虚无。

    宣慎三人默不作声,宣慎开始后悔,不该来章老师这里,是他害了章老师。

    “跟我念!坚持才能成功!”唐总说。

    没人念,唐江回头看楚江,楚江这才醒悟,带头喊起来:“坚持才能成功。”

    唐总看着宣慎、章本硕,又说一句:“坚持才能成功。”

    楚江提着菜刀过来,悬在空中,安主任拎着一条绳子站另一边。

    宣慎对章老师说:“老师,跟着念吧,不念他们真的会打你。”

    “坚持才能成功。”宣慎、郑亚男、冬子三人有气无力地念出来。

    “齐一点,大声点,还有你们两个,跟我念!”唐总指着六六和章本硕。

    楚江和安主任走到两人身边,提着绳子和刀,阴阴地笑。

    六六真的生气了,这都什么人啊!神经病吧!

    “你们要想咨询,就好好的一个个排队来,预约好时间,一进来就瞎念什么?还绑我们?快给我松开!”六六说。

    唐总不说话,只给了安主任一个眼神,安主任提起绳子要抽六六。

    章本硕说:“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

    安主任一愣,看唐总,唐总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不理会章本硕,说:“跟我念,坚持才能成功!”

    “听我说,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效果会更好。”章本硕说。

    唐总一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么?”问完又后悔,干嘛要说这句。

    “你之前叫人关门,就是有意制造封闭环境,可是窗户还开着,窗帘也没拉上,别小看这点漏洞,这里虽然很少有人来,但是窗户开着,就会给我们希望,让我们觉得大叫救命可以引来邻居来帮我们,就是这点希望,能让你的洗脑效果大打折扣。”

    唐总呆了半天,安主任提绳子的手都酸了。

    “你你我没说要洗脑,我就要你跟着我念而已。”唐总说。

    章本硕摇摇头说:“你又错了,洗脑又称态度强迫性转变,或者认知失调。你从过往的工作经验中得到一条有价值的规律或是准则,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在封闭环境下,再辅助以暴力手段,很容易让意志不坚定的人屈服,当他们跟着你念后,就会得到表扬、优待、或是其他奖励,在这种强迫压力下,我们害怕惩罚,并希望得到奖励,就会不自觉地巩固新的态度。”

    边上一圈人听傻了,包括唐总。

    “重复是没错,但也要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盲目地一接触就开始重复,很容易导致洗脑目标的反抗心理,效果很差。”章本硕冲桌子上的水杯扬扬下巴,安主任愣了一下,放下绳子,双手捧过水杯,递到章本硕嘴边,章本硕喝了几口水。

    “那我要怎么做?”唐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问。

    “第一点,我早就说了,封闭环境,最好还是陌生环境,你跑到我家来,给我洗脑,你是不是傻?这里是我的主场,我最熟悉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公司?算了,算了,你虽然是个老手,看样子,也进修过一段时间,但是理论基础还是欠缺了,根基不扎实。就在这说吧。”章本硕皱起眉头。

    唐总脸红,低下头,这个人说到他的痛处了,一针见血。

    “第二点,人在有明显心理压力,经历过人生重大事件,例如亲属死亡、男女朋友分手、离家出走或是经济压力时,特别需要归属感而感到迷茫时,才是灌输所谓价值观的好时机,简单来说,就是我有所求,又无人依靠时,是你们活动的最佳时期。所以,你们要先对目标有基本的了解,家庭状况如何,出身背景如何,为什么事烦恼等等,综合所有信息后,再针对性给出帮助,吸纳进群体,与外界正常社会隔离,才能转变他的态度。你特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闯进来,绑了我,还叫我跟着念什么狗屁价值观,你是不是傻?”

    最后几句话章本硕几乎是对着唐总的脸喷出来的,唐总脸上全是口水,却连抹都不敢抹。

    楚江拿着刀,要是以往,新人这么嚣张,他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或是一刀下去,可这个人说的话,怎么这么有道理?比唐总的还有道理!

    “那你是谁?”唐总小心翼翼地问。

    “我叫章本硕。心理咨询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广告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瓶颈了?”章本硕问唐总。

    唐总把椅子拉近,说:“不知道是不是瓶颈,就是没有以前的热情了。”

    “热情?能详细说一下吗?”章本硕问。

    “入行这么多年,以前半夜想项目,想着培训新人,愣是睡不着觉,半夜起床写笔记,写培训心得,看书,第二天照常工作,培训,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只想着怎么升级商业模式,快速回笼资金,再没以前那股子冲劲。”

    “还有呢?”章本硕问。

    当啷啷一声,吓大家一跳,扭头去看,原来是楚江的刀掉了。

    唐总瞪楚江,楚江羞愧,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其他人更是集体鄙视。

    安主任鄙视得最厉害,他主动往章老师的杯子里加了三次水。

    唐总瞪完了,继续说:“刚入行,我找不着门路,天天捧着本《文案大全》,想着怎么说场面话,漂亮话,业绩却提高不了。后来我想通了,要去请教业内那些大前辈。”

    “对,获得成功最快的方法就是已经被实践证明的方法。学习、模仿成功者是条捷径。”章本硕说。

    获得章老师的肯定,唐总很感动,说:“是的,就是这个理,钢铁大王卡耐基是美国巨富,他是怎么成功的?他就是经常和洛克菲勒、摩根、还有其他金融巨子学习,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研究他们,模仿他们,就成功了。一个人要是能完美模仿成功者,那他一定能做出和成功者相同的成就!”

    唐总越说越激动,似乎在章老师的引领下,又找回了昔日的激情。他站起来,来回踱步,踹开盘坐在一边的王木子,众人腾出一块空地,供唐总思考。

    唐总说:“以前我从传媒毕业,去做推销,自以为掌握了所有的知识,却屡屡碰壁,常常带着一箱的产品出去,又带着满满的箱子回来。我也去上了一些课,拜访过一些老师,请教过资历老的同事,可都没什么效果。直到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位大师,就是吉尼斯世界记录保持人法克尤米尔肯,推荐我去上他的课。我去上了,回来后,一个月内,我的业绩翻了5倍,原来我创业、培训、独自摸索销售技巧,跟那些水平还不如我的同事、领导学习,却都比不上上法克尤的一节课,那时我就明白了,做一件事,要成功,先要找对老师。”

    “不是要坚持吗?”六六举双手问,就她的手绑在前面,不像章本硕、宣慎他们绑在背后。

    唐总假装没听见,说:“可是现在我已经站在行业的顶尖,再往上,已经没有人能让我模仿,学习,我又去哪找老师呢?我又怎么挑战自己的极限呢?章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所有人齐唰唰地看向章本硕。

    章本硕问:“你小时候向谁学习的?”

    唐总一愣,“小时候?老师啊。”

    “还有呢?”

    “还有,就是爸爸,我爸识字不多,脾气也不好,不过只要我做错,就会跟我讲道理。”

    “怎么讲道理?”

    “叫我跪地上说自己哪里做错了,说得不好,就扇我一巴掌说我撒谎,说得好了,还扇我一巴掌说是让我长记性。”

    “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出去了,把门反锁,把我一个人丢家里,有时候关上一天,很晚回来,有时候是两天。”

    “那你一个人在家做什么?”

    “我趴在窗台上看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累了,就回去看电视,一看就是一整天。”

    “看什么电视?你对什么节目记忆最深刻?”

    “没什么深刻,要说有,就是广告了。”

    “说几个听听?”

    唐总想了想,终于停下脚步,说:“盖中盖,补钙效果真不错,建议老家伙们都试试。”

    “这人上了年纪,不光腰酸背疼腿抽筋,走路没劲,出虚汗,连放屁都带颤音,这是病,得补钙。”

    “自从服了六厂盖中盖,我腰不酸了,腿不抽了,走楼梯不费力,放屁都有劲了!”

    “下列产品与盖中盖齐名,为响应广大观众热切需求,特循环播放三遍,一遍十次。”

    “脑白金!黄金搭档!哪里不会点哪里!生命一号口服液!大宝啊!用肛泰!”

    “众丛人医院,今天人流,明天上班!”

    “怕上火喝大宝!困了累了用肛泰!对不起,搞混了。”

    唐总说完一长串广告词,颓然坐在地上,低着头,肩头微微耸动,传出抽泣声。

    他明白了。

    重复再重复的洗脑法则不是从广告文案中学过来的,为什么都是用重复手法洗脑,他做得就是比其他人出色,就是比其他人有效,是因为他小时候看过的这些广告。

    一个人锁在家里,饿得没有饭吃,等着爸爸回来,饿到受不了,只能靠喝自来水,还有看广告来分散注意力。

    从早看到晚,一个广告重复多了,像是钢印盖在骨头上。

    他长大了,骨头变粗变壮,那钢印也跟着变大变深,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长大后,爸爸打不过他,也锁不住他,就开始真的跟他讲道理。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兴趣听了。

    他脑子里全是广告,他觉得自己可以在传媒界做出一番成绩,又觉得要当老板赚大钱最好从营销开始,于是他创造性地结合了传媒和营销,投入到现在这个行业,一做就是几十年。

    郑亚男看着唐总坐下,好像哭了,周围的人也似受了感染,偷偷抹眼泪,她一点都不想哭,这是怎么了?

    刚从公司里逃出来,又进了同行的公司?怎么气氛如此诡异?

    她看向宣慎,宣慎眼角也有泪光,他没在看唐总,而是在看章本硕。

    章老师!你果然有办法!

    不过这效果也未免太好了吧?还是说唐总天天给别人洗脑,把自己也顺带洗了?

    六六在看墙角的锤子,只有她的手绑在前面,有机会,趁这帮人不注意,冲出去,抡起锤子,先砸谁呢?

    这么多人不好办啊。

    管他呢!先逼退他们,然后把菜刀踢到章本硕手里,让他自己解开,接下来帮忙解开其他人,一共五个人,有锤有刀,交叉起来很厉害呢!

    这帮混蛋,害得我美梦泡汤,还聚在这里开什么忆苦思甜童年阴影大会,有这功夫,去电影院包场看恐怖片专场啊!

    呜呜呜

    哭声打断了六六的思考,唐总抬起头,坐在地上,仰面看章本硕。

    边上的人吓了一跳,唐总脸上满是泪水,好几滴悬在下巴尖上颤抖,小颗抱小颗,团成一大颗滚下,眼睛一眨,又是一大颗落下,哭得像个融化的冰淇淋。

    至于吗?

    大家都有童年阴影、创伤,老妈偷情、老爸出轨、哥哥出柜、怀孕小三上门竟是班主任、早恋对象居然是小三女儿,这些都可以理解,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哭得这么惨,和平时印象中的唐总完全不一样。

    是不是自己上课不认真,没有领会到章老师的深刻意图?

    唐总对着章本硕,哽咽着说:“爸爸,爸爸才是我要找的老师!”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三个条件

    “啥?喊他爸爸?”六六想着锤子,开小差,恍惚中以为这人认章本硕做干爹,心理咨询师有这本事?

    唐总解开心结,放声大哭,边上的人也跟着哭起来,楚江、安主任哭得尤其卖力。

    这不单单是唐总的领悟,也是给他们这些中层干部上的宝贵一课啊!

    以后要从主任升到经理,从大经理到区域总,再到全国总,还需要在童年阴影上下功夫。

    章本硕眨眨眼,凝视唐总好一会儿,才说:“你现在明白了,要怎么培训,怎么上课?”

    “明白了,家庭,只有让新人们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才能正确传输公司的价值观。”唐总擦掉眼泪,站起来。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章本硕问。

    唐总点头,走到宣慎身边,解开他的绳子,宣慎揉揉手腕,看唐总,又看看章本硕,不太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难道听章本硕说了一通,唐总就这样放人了?

    可是为什么只放我一个人?

    “小宣,对不起,是公司的制度不合理,才让你做出那些事,我代表公司和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向你道歉。”唐总深深鞠躬。

    宣慎没有感动,只有糊涂。

    他不是傻子,能在公司里呆那么久,还保持清醒的人不多,唐总下一秒马上翻脸扇他一耳光才符合常理,现在的唐总

    不正常!

    宣慎又去看章本硕,难道是章老师使了什么催眠术?

    唐总说:“我知道嘴上道歉没什么诚意,那,这样,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都叫出来,随便你做什么,打也好,骂也好,只要你满意就行。”

    安主任、丽芹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唐总给宣慎松绑,道歉已经是他们想象的极限了,结果还要宣慎自己叫人出来?

    唐总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这个心理咨询师说的话是有点道理,也只是道理而已,到底谁绑住谁啊!

    小声的议论响起,众人都有点不安,楚江、郭富等人也互相看了几眼,担心唐总是不是吃了太多掺基因修复液的饭菜,脑筋有问题。

    “你们对待家人是这种态度吗?就因为是家人,伤害了,连道歉都不用说,是这样吗?”唐总觉察到众人的异动,转身训斥。

    楚江等人低下头。

    唐总又对宣慎说:“叫出来吧,那些人,不用怕,我给你撑腰。”

    宣慎没看唐总,看章本硕,他完全搞不懂了,唐总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如果要放他们走,为什么只松他一个人的绑,连章老师都没松。

    可是不放的话,为什么又要他叫人出来,真的可以随便做什么吗?

    说实话,宣慎有点心动。不只是今天逃跑时被打的那几拳,那几脚,更有这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怨与恨,藏在他这副老实人的面具之后,结了痂,一层层,血与肉交织起来,撕下来就是钻心的痛与爽快。

    他期待这一撕,撕破痂,露出旧伤也无所谓。

    如果真的可以叫人出来,随意做什么的话,就算唐总在玩什么培训新人的花招,他也想做。

    他用目光询问章老师的意见,毕竟让唐总痛哭叫爸爸的人是章老师,他一定最清楚了。

    章本硕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宣慎的心定下来,章老师都同意了,那就肯定没问题,对了,一定是章老师把唐总催眠了。

    宣慎一个人,一个人看过来,最后停在安主任身上。

    安主任身子一抖,好冷。

    宣慎又问唐总:“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唐总说是。

    宣慎指安主任,安主任看边上的丽芹,丽芹推安主任出去,她很开心啊,反正不是我。

    安主任不情不愿走到宣慎面前,很委屈。

    凭什么他第一个?

    举报也是丽芹第一个举报,伤害宣慎的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啊!

    气氛很微妙,唐总不知吃错什么药,明明是过来抓人的,听了心理咨询师的话,突然叫什么家庭、道歉的,到底是谁犯了错?不是宣慎吗?不是这小子处心积虑要搜集证据,送他们进牢房吗?

    安主任看宣慎,没说话,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宣慎先说话:“还记得当初你要我回公司,我提的三个条件吗?”

    安主任心一颤,身子发虚,来了,当初宣慎留第三个条件没提,只说与他有关,他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宣慎能忍这么久,到这时候才提出来。

    安主任点头。

    “我现在想出来了,第三个条件就是让我扇你巴掌。”宣慎说。

    安主任松口气,切,不过是扇巴掌而已,新人培训时,扇你几巴掌就记到现在?你也就这出息,扇啊,扇啊,让你扇。

    他把脸凑过去,说:“扇,随便你扇!”

    宣慎又说:“121下,我要扇你121下巴掌。”

    安主任跳起来,“话不要说一半,一口气说完啊!当初我哪有扇你那么多下?”

    宣慎扬起手,没回答,看唐总,那,你说的,我做什么都行,现在就看你了。

    安主任拉住唐总,哀求:“唐总!你真要他打我?”

    唐总说:“你刚才说什么了?”

    安主任说:“当初我哪有扇你那么多下?”

    “不,上一句。”

    “随便你扇?”

    “对。你自己都说了,扇吧。”

    “不公平!培训新人,不听话的都要打,我扇巴掌算轻的了,楚江他们比我更狠!为什么不扇他们?”安主任在公司任职这么久,第一次生出荒唐的感觉。

    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公司吗?

    明明大家都是同事,为什么这么漠不关心?不扇他们的脸就无所谓吗?

    他去寻求帮助,每看一个人,那个人就躲开,看天看地,就是不和他的眼对上,连王木子、贝贝也是一样。

    这时安主任他才想起来,这些人进公司时都被他打过,有的重,有的轻,不过无一例外都吃过他的杀威掌,让他们长记性,知道公司和外面不一样,进来就要听他这个主任的话。

    他看了一圈,终于有个人肯对他的眼,却是楚江,楚江在笑,毫无掩饰,幸灾乐祸地笑。

    安主任脑袋一热,大骂:“一群神经病!”扭头就走。

    开玩笑,他又不傻,干吗白白被人打?还是宣慎这个叛徒!

    刚迈出一步,腿上一痛,跪下来,楚江按住他肩头,郭富、白占也过来按住他。

    唐总很满意,楚江很好地领会他的意图,公司要发展,制度要变化,只有跟得上变化的员工才是好员工。

    安主任怒了,是谁犯了错?是谁要搞垮公司?不教训宣慎,反让他来打我?有没有天理?

    他要叫,要吼,要控诉所有人

    啪!啪!啪!

    宣慎三巴掌落下,打肿安主任的脸。

    安主任晃晃脑袋,眼前一道道的光,射来射去,唇齿间全是血腥味。

    他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人,晃来晃去,只有影子似的,想了半天。

    他想说啥来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咚咚咚

    安主任不用想了,想了也说不出来。

    宣慎的膀子就没闲着,左手扇累了换右手,右手扇累了倒左手。一口气扇了四十几下,

    终于扇累了,楚江等人也不是按,而是拉了。再不拉,安主任就瘫地上了。

    宣慎歇一会儿,问安主任:“知道我为什么要扇你121下吗?”

    安主任耳朵嗡嗡响,勉强听清了,摇头。

    宣慎又是两个耳光送上,“不知道为什么不问!”

    安主任不止脸疼,牙都疼了,他喜欢培训新人时甩耳光,今天才尝到耳光的滋味,吃两个就吃饱了,一连吃几十个,他只想吐。

    “为什么?”安主任问。

    “你打我的时候又为什么?”宣慎问。

    “公事公办,公司规定啊!暴力手段和宣贯教育缺一不可,要两条腿走路。我也没办法啊!”安主任哭了,太不讲理了。

    啪啪!宣慎又是两巴掌,扇得安主任打嗝,还冲他吼:“暴力能解决问题吗?能吗?”

    安主任呜呜叫了会儿,嘴肿得像吞了个灯泡,说不出话,心里那个郁闷:你这不就是暴力嘛!

    宣慎打得手心滚烫,身上一阵舒坦,问楚江:“我打几下了?”

    楚江摇摇头说没数,郭富、白占也说没数。

    宣慎看安主任,安主任学乖了,尖叫:“一百零七下!我都数着呢!”

    “好像只有七十五下,我记得。”宣慎晃晃手,看天花板思考。

    “怎么可能!至少一百下!”安主任眼睁睁看着宣慎耍赖皮,他以前可不知道老实人心黑起来这么黑!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从头开始,我这回会数出来,绝不会错。”宣慎举起手,回头看唐总,征询意见。

    唐总点头。安主任惨叫:“不要啊!七十五下就七十五下!”他后悔了。

    宣慎又收回手,甩甩手腕,说打累了,然后看着安主任。

    安主任呆呆地和宣慎对视,突然醒悟过来,一巴掌狠狠扇自己脸上,说我自己扇!

    宣慎很满意安主任的表现。

    楚江等人也离开,任安主任一个人跪着扇自己巴掌。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啪啪的巴掌声,安主任生怕自己扇得不够响,惹宣慎不满意,巴掌扇得极响,好在是自己打自己,有心理准备,比之前好多了,扇着扇着竟扇出些许快感。

    宣慎看向贝贝,贝贝往人堆里缩,吓得半死,她只是使唤过宣慎几次,没那么大仇吧!

    宣慎目光继续滑动,停在丽芹身上。

    丽芹不等唐总指示,走出来,满不在乎。

    “我虽然没打过你,不过是我举报你的。怎么样?也要扇我121下?”丽芹气势比宣慎还强,她不怕。

    别管唐总怎么想的,她就是不怕。

    宣慎算什么?他要是有胆子,会背地里搞东搞西做小动作,这么久还没报警?就是为了搜集证据?

    呸!一棍子打下去嘣不出半个响屁的闷葫芦!这种人活该受欺负!

    扇人几巴掌就觉自己威风了是吧?我看你敢不敢对我动手!

    啪、啪、啪

    安主任还在扇自己巴掌。

    宣慎摇头说:“不是。”

    丽芹笑了,窝囊废,就知道你没种。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说。”丽芹倒要看宣慎会问出什么问题,问为什么要举报他?为什么平时喜欢使唤他?哈,大男人,小鸡肚肠的,也就这点出息。

    “你是怎么把冬子带进公司的?”宣慎问。

    丽芹一愣,好好的,怎么扯到冬子身上去了?连问话都不敢正面问了吗?

    冬子趴地上,双手绑在背后,用头撞地,咚咚咚。

    没人理他,冬子撞东西这毛病早就有了,不撞才稀奇。

    “还能怎么带,他想赚钱就带他进来喽。”丽芹说,竟有点失望,宣慎比他想的还要窝囊,敢打安主任出气,就不敢打她?

    她还想当面打回去呢!

    丽芹就不信了,男人打女人,楚江、郭富他们还会过来按住她?

    “冬子为什么想赚钱?”宣慎问。

    丽芹差点笑出声,仔细看了宣慎好几眼,确认没有看错人。“谁不想赚钱?还用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冬子想赚钱!”宣慎突然大声吼,丽芹跳了一下,安主任也停下来,所有人都被暴怒的宣慎吓到。

    之前扇安主任脸都没见他这么生气。

    丽芹退后一步,不知怎的,心怯了一半,说:“我哪知道!他说他妈生病了,治病要钱,就来了。”

    咚!咚!咚!

    冬子撞地撞得更响了,额头都出了血。

    “具体点,你怎么跟他说这里能赚钱的?”宣慎向前一步,丽芹身子后仰,本能地不想靠近宣慎,宣慎的两只眼在燃烧。

    “就照公司推销手册上说的做啊。”丽芹越来越糊涂,宣慎这身火气是哪里来的,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公司卖什么的。

    “一条条说出来!”宣慎喊。

    丽芹回头看唐总,唐总在看章本硕,完全没理她,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宣慎身上,也没理她。

    丽芹突然没了之前教训宣慎的想法,只想快点说完,离这家伙远点。

    这人怕是疯了吧!

    “我跟他妈是亲戚,听说他妈生病了,就跟他们推荐公司的产品。”

    “冬子说他妈去医院看过了,正在吃药,我说医院能治好癌症吗?我们公司的产品已经治愈好几例了,还都是晚期的。”

    “冬子还是不信,说我觉得这东西骗人的吧。我当时就发火了,你觉得你觉得!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说你觉得,就你们脑子灵光,就你们受过教育,我们都是封建迷信是吧?告诉你,我们也是年轻人过来的,这东西有用没用,我身边人都用过,活得好好的,这就有用,就这么简单!你还想不想你妈好?你妈把你拉扯这么大,就让你给她买点药,试一下,你都不肯?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妈说冬子不懂事,你大姨不会骗我的,就买了药,吃了以后,效果好多了,胃口都好了,吃饺子能吃一大盘。”

    “然后呢?”宣慎一边说,一边走到冬子身边,蹲下去,解开冬子背后的绳子。

    冬子还在拿头撞地,咚、咚、咚。

    楚江等人动了一下,和宣慎不同,冬子这憨大个解放出来,万一发了疯,可没那么好对付。

    楚江看唐总,唐总还是没什么动静。放任宣慎解开冬子。

    丽芹继续说:“药吃完了,冬子说没钱买,问我能不能便宜点,我说加入公司,有内部会员价,可以优惠,要是能介绍新人进来,还有提成拿,这可是好东西,帮助人积功德的事。然后冬子就跟我进公司。”

    “冬子妈呢?”宣慎问。

    “死了。”丽芹答。

    咚、咚、咚。

    “不是说吃了药就能好吗?”

    “谁说的?再大的医院都治不好,吃我们的药就治好?开什么玩笑?我是说很可能好,没说一定好。”

    咚、咚、咚。

    “你这不是耽误别人治病吗?”

    “谁耽误了?你有没有看公司培训手册?怎么学的?我们就不找那样的人,都是去医院找晚期的,已经放弃了的。”

    咚咚咚!

    “你到底问完没?婆婆妈妈的,我举报你,你想报复,就只管来啊!别觉得我是女人就不能打!你打啊!”丽芹不耐烦叫。

    宣慎退后一步,说:“我从来没想报复你。是他。”

    咚咚声突然停了。

    一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拿着皮搋子,满脸血。

    丽芹看着那人的血眼,觉察出不对劲,尖叫着要逃,冬子拿着皮搋子扑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121

    “你妈本来就要死,活不了!怪我干什么!”丽芹倒在地上,滚得头发散开,像个疯婆子乱叫。

    冬子机械地用皮搋子捅丽芹,捅她的脸,有节奏地上上下下,丽芹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夜店蹦迪的电音。

    公司的马桶经常塞,不是因为谁的屎特别粗特别硬,或是马桶质量太差,下水口太窄,原因很简单,他故意塞的,放张a4纸进去,就能塞上好一会儿。

    这是他跟宣慎计划的备选方案。万一无法及时报警,就塞住马桶,然后借通马桶的机会,放水,淹了地板,水渗到楼下,下面的人自然会上来查看。

    宣慎是个聪明人,他订的计划很多都跟马桶有关,他常需要出去办事,买菜差不多一周一次,要想出去,只能借其他机会,比如说马桶塞了,需要个皮搋子,马桶圈坐碎了,要买个新马桶圈……

    他只听宣慎的话,照着执行就好。

    假装和宣慎吵架,在饭菜里放基因修复液,还有通马桶。

    通马桶是他最喜欢的事,尤其是买了这个蓝色的皮搋子后。

    他一个人在厕所里,用皮搋子搅着那圈褐黄的污水,最喜欢想象的事就是皮搋子下面是丽芹的脸,那张亲热的笑脸,一口一个冬子他妈。

    他总是等到很臭的时候才动手,皮搋子也不洗,就那样挂着,上面积了不知多久的污垢,现在都捅在这张脸上,他感觉不到多少爽快,肌肉本能地记忆,把丽芹的嘴当成马桶的排污口通。

    上上下下。

    其实宣慎也说错了,他也不想报复丽芹,他最想报复的是自己,痛到每次想起来要拿头撞墙,一直撞,撞到脑袋麻木,耳朵嗡嗡地响,脖子都要折了,他才停下来。

    妈妈是要死了,怎么也救不活。他问过医生,不同的医生,不同的医院,都是一个结果。

    他只是接受不了。

    丽芹的产品给他最后一丝希望,他本是不信的,但又逼得自己去信,希望奇迹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欠更多的钱,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在乎钱,在乎的是最后陪妈妈的那段时间。

    浪费了!浪费了!

    每次撞墙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头撞烂,只有这样,这句话才不会在脑子里响起。

    最后三个月,他本可以陪妈妈在一起,而不是呆在公司里赚钱买产品。

    妈妈喜欢旅游,一直说等他有了女朋友,结了婚,她无牵无挂,就一个人出去旅游,去北方看雪,去海岛看海。

    爸爸以前最讨厌旅游,喜欢闷在家里,说旅游浪费钱,无非下车撒尿、上车睡觉、到点吃饭、逛街拍照,无聊得很。

    妈妈不一样,她喜欢,爸爸说她要加强精神建设,多读读书,妈妈就说旅游对她来说就是读书。

    读雪一片片地落,读海浪一**地滚。

    最后三个月,他本可以陪妈妈出去旅游的。远的去不了,近的地方总可以去,去沙滩上走走,去山脚下的公园坐坐,跟妈妈说以后他会好好地活,像妈妈一样做个好人。也要跟妈妈不一样,做个先让自己开心,最后再考虑别人的自私的好人。

    可这些话他都没机会说。

    一切都是因为谁?

    丽芹?

    不,他明白,不全是她的错,最主要是自己。

    要是自己坚定一点,不那么贪心一点,不买产品,安安静静陪妈妈去做她想做的事,过完最后这段时光,不管是妈妈,还是他自己,都会更坦然些。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早下定决心要做个自私的好人,不能怪自己,因为这样太痛苦。

    那只好怪你了,丽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我怪你,我自己会好受些。

    血从额头流到眼角,聚成一大颗一大颗滴下来,溅在丽芹脸上,冬子怒吼一声,踩着丽芹的腰,用力拔出,波的一声,像是马桶通了,丽芹的头一歪,双眼翻白,干干脆脆地晕了。

    不是冬子皮搋子捅得有多狠,实在是皮搋子太臭了,好像全公司上下几十号人同时蹲在她头上大号。

    那味道雄浑壮美,悠远绵长。

    安主任看傻了眼,他本来就很委屈,为什么就他要挨121个耳光,还得自己扇巴掌,看冬子疯子似的拿皮搋子捅丽芹,捅到口吐白沫晕倒,安主任一个激零抖了几下,啪啪扇得更用力了。

    121个巴掌也不知满了没,满了他也不敢停,生怕宣慎叫冬子来捅他。

    丽芹的挣扎,安主任的巴掌,对唐总一点影响都没有。

    就跟他之前说过的一样,宣慎可以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宣慎确定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章老师是怎么办到的,但真的不用担心唐总了。

    他看向下一个目标。

    宣慎的目光移到哪,哪里的人就低下头,没人敢和他直视。

    宣慎最后停在王木子身上。

    王木子低下头,很想把耳朵也捂上。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王木子,你出来。”宣慎说。

    王木子突然窜出来,抱住宣慎的大腿,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宣,宣哥,我只是想带你发财,真的。没别的想法。”

    “121块。”宣慎说。

    啪啪啪!

    安主任听到121就吓得不行,以为被宣慎发现自己留了力,又卯足了劲往自己脸上掴。

    王木子一愣,往上看,对上宣慎的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当初你打电话给我,邀我过来,说待遇不错,岗位也适合,我就来了,一进这里,只和你见了一面,你就出去了,然后进来一群人把我围住,安主任领头,叫我把东西交出来,我问为什么,然后安主任就给我一巴掌”

    啪啪啪!

    安主任打到快吐血了,为什么,为什么说王木子还要带上我!

    “那群人围着我拳打脚踢,我倒在地上,疼得要死,怕得要死,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宣慎弯下腰,目光重重地压在王木子脸上,王木子往后坐在地上,双手挪着往后移。

    “我在想还好你出去了,要不这些人连你一起打。”

    王木子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眼角已有泪光。“宣哥,我我”

    “我被打了一顿,身上的钱、手机、身份证都被拿走,我躺在墙边,脑袋还昏沉沉的,就听到隔壁你说话的声音。”

    王木子眼睛眨了眨,眼泪掉下一半,也开始想自己当初说什么了。

    “你说就121块钱,白打那么多电话。什么老实人,穷鬼一个。”

    啪啪啪!

    安主任打得更起劲了,求求你,就说王木子的事,别扯到我行不行?

    王木子全身发冷,他想逃,宣慎抓住他,一拳砸他脸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他那两个流血的鼻孔说:“给你个忠告,别欺负老实人。老实人发火,你遭不住。”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报警

    “宣哥,你一定是听错了,我从不说人坏话,真的,从来没有。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安主任!他声音跟我很像!”王木子指向安主任。

    安主任正扇得起劲,见王木子栽赃,火了,亏我平时那么疼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安主任瞪王木子,狠狠一巴掌打脸上,啪!

    唉呦,好疼!扇自己脸都扇麻木了,还以为是在打别人呢!

    “你从不说人坏话?真的?”宣慎笑起来,看着流鼻血的王木子,说:“我俩常在储藏室的柜子后面聊天对吧?”

    王木子坐在地上,鼻血还在流,拼命点头。

    “你跟我说安主任要开除我,我说什么了?我说对面楼有个女人没穿衣服。”

    王木子呆了下,这个话题好像和之前那记拳头没什么关联吧。不过他还是本能地点头,生怕回应得慢了,又惹来一记重拳。

    “对对对,你走了之后,我还看了很久,就是没找到。”王木子不介意塑造自己下流的样子,只要能少挨些打,不被皮搋子捅,不用自己扇巴掌就好。

    宣慎突然伸手拍拍王木子的肩,王木子吓得抱头大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叫了半天,身上没痛,这才慢慢松开手,看宣慎手搭在自己肩上,压根就没打自己,脸红得又想抱头。

    “其实对面楼真有个女人每天没穿衣服,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宣慎说。

    “啊?”王木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张嘴,谈不上肉白骨活死人,但说点荤段子逗小姑娘脸红还是办得到的。

    可和现在的宣慎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宣慎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话了?还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的?我拍下来了。我赶在审核会议前,终于凑够了钱,买了个隐藏式摄像机,试用了一下,对着窗户拍,刚好拍下来。”宣慎不同于前面和安主任、丽芹的苦大深仇,全程笑脸,搂着王木子的脖子,像是跟老友吹牛聊天。

    王木子脑子糊成粥,宣慎的话信息量太大,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分析。

    “不过更有意思的东西还在后面,那天我走了,你还在留在柜子后面看,你说了些话。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宣慎说。

    王木子觉得脖子上的那只手像条毒蛇勒住他,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他还没说话,宣慎先说了:“你自言自语,分饰两人,一个说丽芹资格老,经验丰富,这么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不过肯定是不公平了。另一个人说对啊,她就想着自己偷懒,什么事都别干最好,抢业务、拉客户的事又特积极,无耻的老女人,脸上的粉卸掉都能轻个三斤,也不知道打扮给谁看,晚上睡一块,夜里醒了撞见还以为遇鬼。”

    王木子的脸白了一下,忙去看丽芹,丽芹还陶醉在皮搋子那股味中,没醒来。王木子的心松下来。

    楚江的脸却绿了,虽然他也有同感,晚上撞到丽芹,脸白的跟鬼一样没错,可是被人质疑审美品味,真特娘的难受啊。

    “你又说安主任,说安主任人挺好,自私归自私,但这世道谁不为自己考虑,然后又扮另一个人说,我就从没见过安主任这种奇葩,我拍马屁拍多了,拍下去,看那人回应,大概就知道那人什么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安主任这闷骚劲,马屁拍下去,爽的话你就叫啊,笑一下也行,整天绷着张死妈脸也不知给谁看,叫人拍马屁也没动力。”

    王木子头低下去,不敢看安主任。

    啪啪啪!安主任扇得更起劲了!反正脸都麻了,就把自己的脸当成是王木子,死命地扇。

    妈的!我从小父母离异,家庭困难,学业不顺,工作不好,自卑惯了,养成这种内向性格,表情不会做,笑也不常笑,这又怎么了?惹你了?

    你马屁拍得是挺好的,我也挺爽,我爽我就要叫嘛!那不是和我内向人设冲突了?

    混蛋!好伤心!

    宣慎又说了几个人,王木子无一例外都说了他们的坏话。那些人看王木子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王木子想好对策了,抬起头,说:“什么?我没说过啊。真的。是你听错了吧?”

    对,这招就叫死不认账,就算录下来又怎样,就算宣慎把视频放出来给大家看,又怎样?

    他打死都不承认是他说的就好。

    宣慎看王木子好久,说:“谁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还没听出来吗?我在可怜你。”

    “可可怜我?”王木子结巴了。他一直以为宣慎是要报复自己,像冬子捅丽芹一样,把自己说别人坏话的事公布出来,让其他人攻击自己。

    “对,可怜你。就算只有你自己在,你都不敢直接说别人坏话,还要一人分饰两角,把坏话引出来。你太可怜了。”宣慎站起来,该说的他都说完了,该做的他也做了,接下来就交给章老师吧。

    宣慎从未想过报复王木子,只是可怜他而已。

    “我可怜?我哪里可怜了?你连个正经的朋友都没有,吃饭有人叫你吗?聊天有人找你吗?有事谁来帮过你吗?我可怜?哈哈!你才可怜!”王木子跳起来,指着宣慎大叫。

    宣慎不理他,坐在冬子边上,替他擦掉额头上的血。

    “啊!唐总,他还有监控!他用隐藏摄像机拍下你们开会的内容!”王木子突然想通,宣慎第一次逃跑被抓住,唐总当着他的面弄坏手机,他却还在笑。

    原来是有备用计划。

    不过宣慎也是傻到头了,居然会自己把计划说出来。真当唐总上课上成白痴了!会把证据留着让自己坐牢吗?

    王木子去找唐总,转了一圈没发现,唐总好像突然消失,直当唐总说话,才看到他就在章本硕前面站着。

    咦?是自己眼睛被打了吗?不对,刚才明明是鼻子被打。

    唐总问章本硕:“章老师,我这样做还行吗?有没有一个家庭的气氛?”

    “还行。”章本硕双手还绑在后面。

    六六本是想去拿锤子的,结果唐总主动解开宣慎,还让宣慎、冬子一个个打过来,她是看呆了,还以为是话剧团的人过来表演。拿锤子的心思也淡了,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欣赏冬子拿皮搋子捅丽芹脸那一幕,可带劲了,就是味道有点大。

    “那我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才能提高?”唐总问。

    章本硕看唐总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宣慎,再看其他人,最后才对唐总说:“报警。”

    一下子声音全没了。连安主任的啪啪声都停了。

    安主任茫然抬头,去找唐总,却没找到,最后轻轻问边上的郭富:“报警?谁要报警?”

    郭富也没说话,张大嘴巴看着章本硕。

    除了晕倒的丽芹,所有人都找了半天,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跳过唐总,落在章本硕身上。

    王木子更是想叫,想笑,拼命地笑。

    报报警?

    这个心理咨询师不是个傻子吧?叫唐总报警?

    唐总只不过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顺便学习一下,叫宣慎出出怨气而已,他却叫唐总报警?

    以为唐总是他养的一条狗吗?

    你叫狗去洗澡,狗还会吠两声呢!报警?

    这是叫狗自己去狗肉店砧板上躺好等着挨宰吧!

    哪条狗会答应?

    “好的。章老师。”唐总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为你好

    “洗脑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警察也洗了,是吧?所以你要我报警叫警察过来,让我用家庭的温暖感动他们,让他们也加入我们这个大集体,是吧?”唐总问。

    章本硕摇摇头,“不,我是为你好。”

    唐总愣了一下,又多看了章本硕几眼,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耳边。

    “喂,110吗?我要报警。”唐总说。

    这时楚江、郭富等人才反应过来,冲到唐总身边抢手机,“唐总!不要啊!”

    王木子也跟着大叫不要,跑过去,却在外面绕了一圈,找不到唐总的人。

    六六、郑亚男看章本硕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了。

    是唐总傻了,还是章本硕太能忽悠?这都行?

    冬子还捏着皮搋子不放,呆坐在地上,宣慎替他擦掉了血,也坐在一边,浑身轻松,至于唐总报警,他一点都不奇怪,有章老师嘛。

    楚江、郭富、白占三人抱着唐总的胳膊,三人看看唐总的脸,又互相对视几眼,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唐总说到一半,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楚江三人听到笑声,才确定是唐总没错,放开手。唐总也放下手机,举着手机伸到章本硕面前,说:“你看啊,我是打给谁的?”

    六六好奇,凑过来看,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10086。

    “你欠费了吗?那用我手机打吧。”六六手绑疼了,戏也看够了,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叫我报警?就配合你哭一下,叫声爸爸,真当我被你洗脑了?我说你是不是傻?”唐总不理会六六,得意地收回手机,放回裤兜。

    章本硕看着唐总,真诚地说:“我建议你还是报警的好。”

    唐总呆了一下,扬起手就要给章本硕一个耳光,他不喜欢动手,不过有些人就是欠打,就像这个心理咨询师,以为自己多读过些书,就什么都懂了?

    实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心理咨询师就会忽悠、会洗脑了?

    荒谬!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专业。

    唐总收回手,在章本硕面前踱来踱去,想着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先从冬子开始说吧。”唐总说,“吃饭的事确实是我疏漏,晚饭只有冬子、宣慎、郑亚男没吃。郑亚男吃外卖。你刚开完会被批斗没胃口,冬子一直在厨房忙。我只想到郑亚男,却忽略了冬子,这是我的错。”

    楚江、叶经理、安主任等人脸上开始发光,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时一边踱步一边整理思路的唐总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男人。

    他回来了!

    安主任也不扇自己耳光了,站起来看唐总,找了半天没看到人,直到听唐总说话,才确定了他的方位。

    宣慎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看看章本硕,才心安下来。

    章老师虽然还被绑着,但还跟之前一样安定。

    唐总说:“宣慎有备用计划,连冬子都被他拉过去,那柜子里只靠一个老手机录音也说不过去。计划了这么久,最核心的收集高层证据的部分却这么儿戏,很反常。”

    “直到他逃到这里,看你这个心理咨询师,我才明白,是你帮他一起订的计划吧?你说自己是个心理咨询师?很好,那我就顺你的意,假装接受你的指导,让你和宣慎以为自己大局在握,主动吐露秘密。看!他是不是自己说出来了?哈!柜子上还藏着一个隐藏摄像机。”

    安主任激动地鼓起掌来,“说得好!”

    王木子也凑过来,跟着鼓掌:“唐总牛逼!”

    楚江等人心神激荡,之前被唐总的古怪举止震慑,一直不敢大声说话,现在才明白唐总用意。原来是引君入瓮,自吐实言之策,高明!

    只恨被安主任、王木子抢了先,楚江等人也跟着鼓掌叫好,再去看安主任、王木子,两人站一块,刚好是鼻青脸肿,天造地设的一对。

    掌声大,吵醒了丽芹,丽芹翻身坐起来,还迷糊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贝贝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丽芹抢皮搋子在手,恶狠狠地盯着宣慎,她不恨冬子,这家伙脑袋不正常,只恨宣慎这个始作俑者。

    唐总没从章本硕身上得到任何反应,倒是下属捧场,让他飘飘然起来,接着说:“你说的道理很对,可太浅,隔行如隔山,道理人人都会说,可做就是另外一件事。你难道没注意我哭也哭了,一口一个老师的叫你,为什么就是没给你松绑?你自己也说了,洗脑要辅助暴力,我有暴力,你没有。你怎么给我洗?洗啊!再说啊!说童年阴影啊!你以为我看广告的事说的就是我自己吗?”唐总的表情狰狞起来。

    “当然不是你自己。你的岁数,家里都还没有这些广告,是你儿子吧。把儿子丢在家里看广告的爸爸才是你。”章本硕说。

    唐总的脸刚凶起来,马上就被章本硕的话截断,不上不下。

    他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章本硕说中心事,脸上颜色变幻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忍住打章本硕的冲动,他要把场子找回来。忍住,一定要忍。

    唐总没完全说实话,刚开始,他确实被章本硕的话吸引住,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小时候带儿子的情景,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爸爸,就换了下角色,顺势喊出来,没想到章本硕一下子就看穿了。

    “行!你厉害,猜啊,继续猜!看你还能猜中什么?心理咨询师是吧?我让你说话,看看是你先让我哭,我还是我先让他哭!”唐总恼羞成怒,叫王木子拿起菜刀,所有人围住宣慎。

    冬子要反抗,被楚江一脚踹翻在地,又被郭富、白占二人绑了。

    宣慎坐在地上,没有反抗的意思,就看着刚刚教训过的王木子、丽芹、安主任围过来,三人眼里闪着光,王木子拿刀,丽芹拿皮搋子,安主任撸起袖子,肿着一张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任谁都知道宣慎的下场会很惨。

    冬子还在地上挣扎,呜呜地叫,郑亚男在旁边叫:“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六六突然跳出,跑到墙角,拿起锤子就往唐总身上抡,擒贼先擒王,用锤当用强!

    咚!锤子抡到一半,离唐总还有半米的距离砸下去,地砖四溅,一条大大的裂口生出。

    章本硕终于有表情了,瞪六六。“又把地砸了?知道重新铺多麻烦吗?”

    六六无语,现在是考虑地砖的时候吗?救人要紧啊!你倒是动一下啊!就动张嘴,不对,你连话都没怎么说!

    六六刚动,就有人上来把她重新按回椅子上。

    唐总提了锤子,慢慢走到宣慎身边,一脚挑翻宣慎,让他趴在地上,脸埋在地上,只露个后脑勺出来,一脚踩上去,问章本硕:“你还没什么好说的吗?”

    章本硕看看地上的宣慎,又看看唐总,再看围在边上的其他人,叫了句:“宣慎!”

    唐总一愣,所有人看向他。

    “说啊!叫个名字就完了?”唐总很不爽。他一说话,边上的人也不看他。

    章本硕这才笑起来,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你还是报警的好,真的。”

    报警!报警!唐总心烦起来,虽然是他掌控大局,可章本硕那副神定气闲的模样他见了就烦。一直没得到他想要的反应。

    唐总想看章本硕哭,想看他歇斯底里地笑,想看他拼命挣扎却又无能为力,可章本硕反倒是越来越开心了?

    好!收拾完宣慎,就轮到你了!

    看你挨打的时候还笑不笑!

    唐总把锤子递给楚江,说:“打宣慎,慢慢打。”

    冬子怒吼着,爬向宣慎,要护住他,却被一群人踩着,根本动不了。

    郑亚男已经哭出来。六六急着去抢锤子,却被人按住,连椅子都离不开。

    宣慎就那样静静趴着,等死吗?

    不知道,可能吧。

    太信任章老师了吗?

    不,章老师已经帮他够多,是他大意了,提前把监控的事说出来。

    可惜,他想最后看一眼郑亚男,头却被谁的脚踩着,连呼吸都困难。

    然后他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听声音好像安主任又开始扇耳光一样。然而身上却不痛,一点都不痛,好像那巴掌是扇到别人脸上一样。

    唐总站着,怔怔地看着安主任,安主任红了眼,手上一道火烧似的红印迅速褪去。

    唐总要说话,你疯了!我叫你打宣慎!

    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皮搋子戳脸上,罩住口鼻,发不出声,接又头上又挨了一刀,痛得滚在地上。

    边上一群人上去就是拳打脚踢,一边高喊:“打死他!”

    顶在最前面输出是安主任、丽芹、王木子三人,还有楚江一人拎着锤子在外面游荡。

    安主任扇脸,丽芹皮搋子、王木子用刀背,轮番输出,把之前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奉还!

    要不是有唐总的命令,慢慢打,恐怕宣慎他早就死了!

    章本硕叹口气,不忍再看,太惨了。

    跟你说了,报警是为你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是一个阶层的苦恼

    “章老师,要不要报警啊?”宣慎解开章本硕的绳子。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章老师的功劳。

    “不急,不急。”章本硕揉揉手腕,又去帮六六松绑。

    他诱导唐总哭着喊爸爸,激活修改id功能,把唐总的id糖稀豆脑改成轩辕狗剩。

    效果很好,他的手下看不到唐总了,或是说可以看到,但无法把这个人和唐总联系在一起。

    只有在唐总说话时,才能勉强定位。

    最后唐总要动手教训宣慎时,宣慎趴在地上,唐总站着,同时存在两个id轩辕狗剩的状况下,人们只把站着的那个当成目标。

    章本硕怕出意外,特意叫了声“宣慎”确认。

    结果令他满意。再考虑改id的时效是24小时,和唐总之前的“慢慢打”的命令结合起来,真有可能打上一天。

    唐总已经叫不出声,菜刀痛,巴掌响,皮搋子臭,要他选,宁可选菜刀和巴掌。

    楚江、安主任他们控制的很好,可能也是经常这样培训新人的缘故,力道不大,又让人痛,唐总翻来翻去,像用皮搋子煎鱼一样,两面都炒得又臭又脏,就是没出什么大伤,还能再打一会儿。

    章本硕蹲在地上看碎掉的地砖,那个心疼,不过也怪不得六六。只是那把锤子下次不能再挨墙角放,要换个地方。

    过了半个小时,宣慎和郑亚男、冬子回20层的公司,把柜子里的隐藏式摄像机和那5瓶还没倒掉的基因修复液拿了,有说有笑地走楼梯回来,这才报了警。

    楚江他们虽然人多,也打累了,不再群殴,改成轮班制,挨个上去扇个几巴掌,踢上几脚,用皮搋子给唐总做人工呼吸。

    唐总想掏手机,趁人不注意报警,被安主任一把抢过,啪啪几个巴掌扇过去,一脚踩碎手机。

    唐总后悔死了,为什么不听章老师的话!打10086的时候,就该报警!

    终于警察来了,唐总像见到亲人一样抱住警察叔叔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放开,那身臭味在警察叔叔裆下肆意流窜,差点让警察叔叔误以为自己吃坏肚子,意外排气。

    一阵热闹后,人都去派出所了,六六也没闲着,唐总被打的时候,全程拿手机录相,拍下不少珍贵画面,也一并交给警察。

    宣慎、郑亚男、冬子也带着证据去派出所。

    第一章心理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

    六六说明天会叫人把地砖修好,就抱着书溜了。

    章本硕看着一团糟的办公室,杂乱的鞋印、血迹、褐色的痕迹、头发,差具尸体,就是个完美的罪案现场。

    他在后期咨询宣慎时就发现他工作的异常,只是想宣慎准备了这么久,应该没问题,结果还是出了差错,逼他用掉修改id功能。

    反正明天还要修地砖,就放着明天再打扫吧。

    章本硕开始工作,打开《本章说》,在《宣慎》章节下打了“完结”两字,又发了会呆。

    照理说宣慎的咨询早就结束,为什么系统没有一点提示?

    还是说宣慎的本章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本来就没有奖励?

    章本硕想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微信有新消息。

    “你是心理咨询师吧?”

    “是。”

    “我能找你聊聊吗?”

    “可以。”

    章本硕把详细地址发过去,又约好了时间,明天上午9点。

    再看那人的头像,觉得异常熟悉,往上翻了翻,看历史消息: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保重。”

    “我俩是不可能的,我有家庭了。”

    “哦,对不起,我是他老婆,我在找个人。谢谢。”

    原来就是上次那个人,多半是老公出轨,老婆拿老公手机到处碰瓷抓小三。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当当啪啪地响。

    章本硕看六六提着一个大红塑料桶,一手拿着拖把,腋窝里夹把扫帚进来。

    “你干吗?”

    “打扫啊,这里这么乱,我以后怎么在这看书?”六六卷起袖子,开始打扫。

    章本硕一边做线上咨询,一边看六六扫地,地干净了,再拿拖把蘸了水拖,拖了一遍,地上铺了层水光,六六又去拿了抹布擦干。

    两个人各做各事,一个不认真,一个很专心。

    六六蹲地上擦地,一手支着,一手压着抹布画圈圈,突然回头看章本硕,章本硕的目光像是皮球一下子撞飞,弹到天花板,又掉下来敲桌子上,最后才固定在手机上。

    “你刚才在看我屁股吧?”六六问。

    “没有。”章本硕如实回答,他在看六六的l3-5腰椎。

    “我只是想让我看书的环境好一点,就跟看恐怖片一定要有披萨一样,你可别瞎想。”

    “我没瞎想。”

    “那就好。”六六又转回去擦地。

    章本硕又看向六六的腰椎。

    过了一会儿,章本硕咳了一声,“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六六蹲着转过半个身子,警惕地问。

    “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章本硕看六六的眼神过于明亮,回避了一下,看擦得发亮的地板,“助理。嗯,我这里缺一个助理。”

    噗通一声,六六坐地上,脸上的肉拧起来打结似的,嘴角眉角全是深深的纹路,两条腿摊开来,像是新装的木头假腿。

    “你怎么了?”章本硕问。不同意就不同意,痛苦成这样干吗?

    “腿、腿麻了。”六六闭上眼,半仰头,一只手狠捶地板,差点哭出来。

    宣慎做好笔录,上交了所有证据,和郑亚男从派出所出来,冬子本来是一起的,走了一段路,说要先回公司收拾一下就走了,走之前,还冲宣慎挤挤眼。

    宣慎当然知道冬子什么意思,冬子是在帮他创造机会。

    深夜,宣慎就和郑亚男并肩走在路上,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依在一起,慢慢变短,在脚下融成一个大圆,又从大圆里拉出两个人影挨在一起。

    宣慎没喝酒,脚步却歪歪斜斜起来,走不起直线,肩头偶尔蘸到郑亚男肩上,他的心就会狂跳。

    他忍不住想,要是现在告白会怎样。

    郑亚男会答应,然后拉着他的手,一直沿着有路灯的街走下去,还是说他俩不可能,只是共患难过的好朋友?

    宣慎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去告白,万一郑亚男答应呢?

    可是另一面,现实又反复提醒他,郑亚男郑氏集团的公主,身边的朋友都是几十亿身家,一千万不放在眼里的人,她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甚至她承不承认自己是她的朋友都是一个问题。

    这样的富家女怎么可能答应自己的告白?

第二百八十八章 爱情与阶层

    宣慎越想,心就越冷,与郑亚男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到最后,连影子也分开了。

    “啊,烤饼?”郑亚男看到街头拐角一个小推车,一个中年男人系着围裙正在忙活着,一团团的蒸气从炉子里飘出,在地上画出碎乱的影。

    郑亚男快步走过去,看了一会儿,问宣慎:“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宣慎看那中年男人烤饼、烤香肠、抹香料、煎鸡蛋,蒸汽围着他跳舞,面容忽隐忽现,恍惚中,宣慎似是回到了上学的时候,帮舍友带烤饼的那个地方。

    他拎着一袋刚出炉的烤饼,特意绕了一圈到女生宿舍楼下,在一棵大树下,提着一袋烤饼大喊:“班长!应用化学系3班的班长蔡铃铃!我爱你!”

    女生宿舍骚动起来,阳台上出来不少人,往下探头探脑,叽叽喳喳,这谁呀?

    “蔡铃铃!我爱你!”宣慎又大叫一声。

    边上窜出几人,围住宣慎。

    “喂,兄弟哪个系的?这么不厚道?喊楼也要讲规矩,我们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往后排,往后排。”

    宣慎这才看到女生宿舍楼下空地上摆了几百支蜡烛,串成个心形,几个男生正给一个人打气。

    “你行的!这么黑没人看得清,只管吼。”

    “我已经在你身上押了一百块钱,你要不吼,我这个月就要吃土了。不想我蹭你饭卡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快点,宿管阿姨要出来了!”

    那几人拿出打火机,点亮蜡烛,女生宿舍里传出一阵哇哇的叫声。

    “快叫啊!再不叫,宿管阿姨来了,就要改唱《烛光里的妈妈》了!”

    要告白的男生终于鼓足勇气,踏入心形中央,仰头大喊:“沈佳仪!我喜欢你!”

    楼上看热闹的女生们一阵怪叫,吹口哨,黑夜让她们放纵,一个个女流氓样冲着楼下尖叫:“小哥哥上来啊。”

    “我也喜欢你!你的蜡烛卖不卖!”

    “沈佳仪!沈佳仪!沈佳仪!”

    众女为了见证爱情,打发无聊,晚上睡谈会多份谈资,齐声喊那女生名字。

    然后一个尖厉的女声爆出:“沈佳仪和她男朋友去外面开房啦!”

    整幢楼安静下来。

    告白的男生低下头,慢慢跪在地上,手里还捧着一根蜡烛,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想**。

    他那几个哥们好说歹说把他从蜡烛圈里拖出来,他走到宣慎面前,眼里还有层水光,说:“哥们,你去吧。”说着指指心形蜡烛中心。

    宣慎忙摇头说那怎么好意思。

    他只是顺便替同学传个话,不像这位兄弟是发自真心。

    “不,你去吧,别浪费。”那人强忍着泪水,把告白蜡烛让给宣慎,边上的哥们唏了又嘘,嘘了再唏,十分感动。

    多么伟大的情操,多么无私的精神,多么勤俭的习惯!这么好的男人居然没女人欣赏!

    宣慎被迫站在蜡烛中央,边上的男生们手拉手,肩并肩,用目光传递祝福。

    宣慎顿了会儿,大喊:“蔡铃铃,我爱你!”

    楼上又沸腾了,女生们好戏没看够,齐声喊:“蔡铃铃!蔡铃铃!”

    等了一会儿,一个女生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喊回来:“我不喜欢你!宣慎!你太老实了!”

    给宣慎加油的男生还没来得及惋惜,宣慎又喊回去:“周跃叫我传话的!周跃说他爱你!”

    整幢楼安静了一两秒,暴出笑声,蔡铃铃恼羞成怒,回宿舍找洗脚盆,宣慎赶忙拎着烤饼溜了。

    其实宣慎也有点喜欢蔡铃铃,只是不敢当面告白,刚好周跃托他传话,他就借着机会告白。

    果然还是被蔡铃铃拒绝。

    他看着老板准备烤饼,突然受到启发,也许可以用老办法试一下,不过这回没人托他传话,他要自己创造机会。

    这时又来了几个人,老板忙起来,顾不上宣慎和郑亚男,递了烤饼,让他们自己加酱。

    宣慎拿了一管芥末,挤了一大坨到烤饼里,夹着咬下一大口。

    郑亚男正在花生酱还是草莓酱中犹豫,完全没看宣慎。

    宣慎想好了,流泪的时候说郑亚男,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要是郑亚男拒绝,就说是吃了芥末,开玩笑的。

    芥末的味道冲上头,糟糕!挤太多了,一口咽下去,脑袋像是被斧子劈成两半,痛得无法呼吸,鼻子里吸口气都像是在吸玻璃渣子,火辣辣地疼。

    郑亚男终于选了草莓酱,蘸了小口小口地啃,盯着前方那团跳跃的蒸汽,说:“宣慎,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你。”

    宣慎咳嗽起来,咳得厉害,脸都红了,像是嗓子眼里卡了盘蚊香。

    “你你说什么?”宣慎以为自己芥末吃多了,出现幻觉。

    “喜欢你啊。”郑亚男专心地啃饼,不看宣慎。

    “你喜欢我什么?”宣慎被芥末辣得直掉眼泪,心里却是狂喜,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这句话,还是对郑亚男这样的千金小姐说。

    快说啊,我有什么优点,我最喜欢听这个了。沉稳厚重,还是计划缜密,执行力强?或者小帅?

    宣慎一边哭,一边猜测郑亚男的回答,他全身轻飘飘的,要不是有人在边上,怕是要脱掉上衣,在大街上狂奔。

    “我喜欢你烧的菜啊。挺合我胃口的。”郑亚男说。

    宣慎的眼泪扑扑地掉,分不清是芥末辣的,还是郑亚男这句话伤的。

    不过人想快乐,要求还是不要这么高,喜欢我烧的菜多少也和我沾边,总比讨厌我好。宣慎自我安慰。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老实。”郑亚男转过头来看宣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郑亚男闻到一股呛鼻的芥末味,吃惊道:“你这么喜欢吃芥末?这么多受得了吗?”

    宣慎还晕乎乎的,正在消化郑亚男的话,喜欢我老实?哈,也不错。

    老实人终于也有人爱啊!

    宣慎幸福得快要爆炸。

    “还好,你不是也喜欢吃芥末吗?这回怎么蘸草莓?”宣慎问。

    “没有啊,我才不喜欢吃芥末呢!味道太冲。”郑亚男扇扇风,嫌宣慎身上芥末味太重。

    宣慎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那天他和安主任约好三个条件,又回到公司,去看郑亚男时,她为什么流泪。

    原来不是她喜欢吃芥末寿司,而是她想哭时,又不想让别人发现,就吃芥末寿司,假装是辣哭的。

    即便是拥有花不完的钱,郑亚男也有她的苦恼和忧伤,多半是和她的家庭有关吧。

    宣慎想到郑亚男电脑上常留的那个新闻网页,举着香槟庆祝的人中就有她爸爸吧。

    宣慎莫名地心痛,郑亚男懒散、无所谓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无奈,多少伤痛?

    他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抱住郑亚男,在她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不用吃芥末你也可以哭的。然后任她在自己肩头哭泣,泪水渗进衣服,由两颗心承担,多少会让她轻松一些。

    宣慎没费多少时间,就把冲动化为行动,放下烤饼,抱住郑亚男。

    郑亚男身子一紧,挣扎了一下,又不动了,反伸出手抱紧宣慎,把头靠在他肩上,又啃了自己手里的烤饼一口。

    宣慎轻声说:“没关系的。不用吃芥末你也可以哭的。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你会好受些。”

    郑亚男嚼着饼,微微摇头,说:“不行,不用芥末真哭不出来。”

    宣慎心先酸了,说:“没事,有我在。哭吧。”

    “干吗要哭啊?安主任、叶经理他们都抓进去了。”郑亚男笑嘻嘻又啃了口烧饼。

    嗯,跟安主任、叶经理他们有什么关系?

    宣慎想了会儿,抬起头,离郑亚男远一点,看她的眼。

    郑亚男眼中没有一点伤悲,笑意盈盈。

    “你说的叶经理他们抓进去,跟你哭”宣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敢问,可还是憋不住。

    “哭了好骗他们啊。”郑亚男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进了公司才发现不对劲,怕被他们打,又怕他们让我骗家里人要钱,我就假装自己家里很有钱,天天把郑氏集团的新闻放桌面上,还跟吃鸡的小哥哥说我在美国,经常叫芥末寿司,吃哭了,对着电脑上的新闻网页发呆流泪,给叶经理看。让他以为我跟家里闹矛盾,逃出来的。”

    宣慎呆得像个白痴,不对,他就是个白痴。

    “哈哈,他们还真信了,什么几十亿、一千万看不上眼,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效果不错,我好吃好喝好睡了几个月,净玩游戏了,没累着,也没人烦我。要不是他们凶巴巴地打你,我还舍不得离开公司呢。”

    宣慎重新拿起烤饼,又挤了一大坨芥末到饼里,半个芥末管都扁了。咬了一大口,眼泪唰唰地流。

    “哇,你真喜欢吃芥末啊!”郑亚男佩服得很,又说:“上次给你一千块买披萨,我担心的不得了,那一千块是我全部身家,你要是吞了,或者说掉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为了装有钱,硬着头皮也要装下去,还好你还回来了,我最喜欢老实的你了。”

    宣慎的泪止不住地流。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我只不过跟我妈说了句好羡慕有弟弟妹妹的人啊,过了几个月,她居然就怀孕了,还给我生了个弟弟。我才不要这个拖油瓶,爸妈说了他们带弟弟,不用我出力,鬼才信,他们老了,弟弟还小,难道我能撒手不管?我还没结婚呢!”

    “我已经想好了,你厨艺不错,我有一千块,买个小车,做烤饼生意也不错。以后你出来烤饼,我在家里帮你数钱,怎么样?以后要是赚大钱了,就帮我弟弟一把,给他攒个老婆本,买辆车、买个房,娶个媳妇,出个彩礼就差不多了。要是没赚大钱,就供我弟上完大学。简单吧?”郑亚男说,一边找宣慎的眼睛,宣慎哭得太厉害,瞳仁全泡在水里,像是隔了层毛玻璃,找不到焦点。

    “你人老实,可靠,我下半辈子就靠你啦。”郑亚男美美地啃了一大口烤饼,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公司解散了,但宣慎人还在,勤劳、能干、老实,完美的老公人选,这个长期饭票她要定了。

    宣慎一口吃掉剩下半个烤饼,嚼几下,粗着脖子咽下去,抱住郑亚男,枕在她肩头放声大哭。

    没有了阶层的鸿沟,爱情没了阻碍,他本该高兴才是,可是,可是

    说好的一千万都看不上眼,几十亿的身家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初恋

    六六在等脚麻过去,章本硕却听到系统的声音。

    巩固id轩辕狗剩本章说系统老实属性,获得积分奖励1000,总积分9500。

    章本硕马上精神了,9500?离一万只差五百积分,很快就能升到等级2了。

    id轩辕狗剩心情大起大落,获得狡猾的老实人徽章一枚。

    章本硕查看系统,骷髅样的恶意徽章右边多了一枚徽章,是一张戴了面具的脸,面具半透明,与下面的脸交叠起来,两眼错开,好像长了四只眼。

    下方说明: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

    章本硕本以为咨询完宣慎,系统没有奖励,没想到又是积分,又是徽章。好爽。

    六六这时把腿盘起来,用手慢慢敲,看起来腿麻好点了,章本硕关掉系统界面,正要问她要不要当助理,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修改id糖稀豆脑,出现重名,提前激活隐藏功能:马甲。使用条件不详,待系统升级。

    马甲?

    接连的奖励砸得章本硕都有点小烦恼,好像功能有点多,不知又要消耗多少积分,才能使用。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之前还有点懊恼,用掉了修改id功能,现在全都补回来,还有盈余。

    只是这徽章到底怎么个用法?

    章本硕在恶意徽章和狡猾的老实人徽章间看来看去。

    “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工作吗?”六六腿终于好了,问章本硕。

    “现在想了。”章本硕说。

    “那你不觉得我变态啦?”六六逮到机会扬眉吐气,上次买书,被章本硕说变态,她还没忘呢!

    “还觉得。”

    “那你为什么要我当助理?事先声明,我只是帮你拖一次地,别想着让我当助理后,天天帮你打扫卫生。”六六很警惕。

    “放心,不是打扫卫生。”

    “那坐你大腿泡咖啡呢?”

    “呃,你是不是对助理这个岗位有什么误解?”

    “不会要给你洗内裤吧?”

    “绝对不用。”章本硕详细解释助理的工作内容,“是这样的。最近在线咨询的人比较多,我忙不过来,需要一个人帮我做些辅助工作。就是安排一下面对面咨询的预约时间,整理一下来访者名单之类的文书工作,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工资”

    “和阳光心理一样就行。”六六不介意钱的事。“让我当助理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说吧。”

    “陪我一起看恐怖电影。阿秋走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陪我看了,有时候我都想从屏幕里拉个鬼出来陪我一起看。”六六的脸就像个十足的变态。

    “同意,不过一月一部。”章本硕说。

    “三天一部。”六六坚持。

    “半个月一部,这是我的底线。”

    “一周一部,国家法定节假日休息,加班看电影可调休,不能再让步了。”

    “成交。”章本硕主动伸出手,和六六握了下。

    第二天早上,六六去阳光心理上培训班,章本硕等预约好的那位来访者。

    铺地砖的师傅早早过来换了地砖,铺好后,色泽略有差异,白了些,章本硕踩了踩挺满意。

    师傅提醒他这个地砖有点滑,沾了水后更滑,章本硕说没事。

    等师傅走了,那个来访者也来了。

    是个50几岁的大妈,面相不显老,只是眼角有些斑点,皱纹也深了些,一身红衣服。

    她叫陈春花。

    “我老公出轨了。”这是她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章本硕点头,表示同情。

    “但我找不到证据。”这是陈春花的第二句话。

    章本硕问:“所以”

    “我要你帮我找出来。你是心理咨询师,一定很懂这个。”

    “我不懂。如果要抓小三的话,建议你去找私家侦探。”

    “不,这事只有心理咨询师能做。”

    章本硕问:“为什么?”

    陈春花说:“因为我是梦到他出轨的。你说气不气!”

    章本硕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指的气不气,是在生你老公的气?”

    “那当然。是他在梦里出轨的!”陈春花一想起那个梦,就一肚子火。

    “好吧。我们好好聊聊。跟我说说你老公的事。”

    陈春花说起她老公,刘约翰。

    等等,你老公名字再说一遍,叫啥来着?

    刘约翰。

    好的,请继续。

    我们有个儿子叫刘合。快30了,还没正经事,天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瞎混,工作干几个月就辞掉,就没干满一年的。

    我儿子挺好的,小时候人人都夸他聪明,就是不努力,歪脑筋一大堆,不肯花力气在学习上。

    “请重点说你老公的事。”章本硕打住陈春花念叨她儿子的势头。

    陈春花不说儿子了,又说起她公公,刘福全,说刘福全今年92了,身体好,除了耳朵有点背,就跟6、70岁的老人一样,精力旺盛,人老了,脾气也像小孩子,固执得要命,天天跟孙子一起鼓捣些东西,家里就跟养了两个娃一样,心累。

    章本硕问快说到你老公了吗?

    陈春花说快了快了,接着又说她公公刘福全。

    刘福全在91岁的时候,掐指一算,说自己大限将至,和家人吃完一顿火锅后,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志们”

    “爷爷,请不要这么拿腔拿调,要接地气。”孙子刘合扯着嗓子大叫,不是有多愤怒,而是不这样叫爷爷根本听不到。

    刘福全马上换了语气,说:“儿子、孙子、以及儿媳妇,你们一定听说我昨晚做的怪梦了。”

    听过了,听过了,从早上起床开始,到晚上吃火锅,不知说了多少遍,我都会背了。

    陈春花想吐槽,又懒得说,不大声叫,老爷子根本听不到。

    刘约翰说:“听说了,爸。”

    刘合已经开始玩手机了。

    “同志们,我觉得我快死了,在死前,我觉得有必要说下遗产的事。”

    刘合抬起头,双眼亮晶晶,他等了快30年!30年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工作、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就是在等这一天,他爸爸、或者他爷爷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其实他家是个大富之家,数不清的矿,花不完的钱,之所以这么抠抠巴巴地过了几十年,都是为了考验他的意志品质,让他意识到金钱的可贵,不挥霍他家的家产,做一个上进可靠的富二或者富三代。

    刘约翰一句话提前打破了刘合的期待:“爸,你二十年前欠下的一百万,我们刚在去年还清,遗产的事就不用说了。”

    陈春花点头,心里暗道:公公你要又欠了钱,我就跟约翰离婚。

    “不是这个遗产。”刘福全严肃道。

    刘合又抬起头,两只眼里期冀的光芒还没完全消散,难道爷爷还在外面地里埋了金子?或者一份长达50年的保险?或者一个膝下无子的远房巨富亲戚?

    “是我穷尽数十年时间思索出来的一点心得。我想,我已经明白了生命的真谛。身为这个家庭最聪明的人,我有义务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哦。刘合又低头玩手机,再也不信爷爷的话了。

    陈春花忙着收拾桌子,火锅不趁热洗,油腻腻的,很难洗干净。

    只有刘约翰还坐着不动,听他爸讲话。

    刘福全说:“我要找到我的初恋。”

    刘合、陈春花停下手中的事,看刘福全。

    半天,刘约翰问:“然后呢?”

    “然后和她做一次。”

第二百九十章 续弦

    章本硕举手示意,“对不起,打断一下,你公公说的和她做一次,是指”

    “就是你想的那样。”陈春花说。

    “坐一次公交?”章本硕还不放弃。

    “不,就是做一次那个。”

    章本硕沉思了一会儿,除了感慨老爷子身体真好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赞美之词,又问:“那这些跟你梦到老公出轨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很大的关系。”

    陈春花说下去。

    刘合举起手要和爷爷击掌:“爷爷!牛啊!老当益壮,龙精虎猛,一柱擎起半边天!”

    刘约翰瞪了刘合一眼,刘合干笑几声坐下,坐之前还是和爷爷击了下掌。

    刘约翰问:“爸,这就是生命真谛?你的心得?”

    “对啊。”刘福全笑呵呵。

    陈春花全程无话,她公公是个奇葩,她早就知道。

    八十岁的时候闹着要结婚,说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刘约翰拉扯大,太孤单了。

    老人结婚焕发第二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再加上刘福全这龙精虎猛的身子骨,做子女的可以理解。

    于是刘约翰和陈春花问刘福全,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不,是看上哪家的大妈,不不,是奶奶才对。

    刘福全老脸一红,低下头,说我容易害羞,哪认识什么姑娘,你们帮我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刘家屯刘福全要找一个身家清白、门第相当的姑娘续弦。只要中意,聘礼从重,谢媒从厚。

    呦!岁数大了,出门都忘穿鞋子,这几句话倒记得门清,一定在肚子里炒了成千上百遍,熟得不能再熟。

    陈春花很嫌弃。

    刘约翰出去找。还真让他找到几个合适的对象。

    第一个老太太来家里吃了顿饭,老太太比刘福全小五岁,守寡多年,笑呵呵的,打扮的也干净利索。

    吃完饭,说了会儿话,送老太太走了,陈春花问公公怎么样。

    刘福全说挺好的。就一点不好。

    陈春花说哪点不好?

    刘福全说太老了。

    陈春花半天没说出话,噎到了。

    晚上陈春花在枕头边给刘约翰吹风,你爸也不看看他多大岁数了,找个小五岁的已经不错了。还想找多大的?六十岁?五十岁?

    刘约翰没说话,两眼盯着天花板看。

    “喂,跟你说话呢!”陈春花推他一把。

    刘约翰突然坐起来,说:“爸喜欢年轻的,就给他找年轻的。”

    “你疯了?到哪找?你好意思开口?”

    “妈走了这么多年,爸也挺辛苦的,做子女的替他拉拉线算什么。明天我去公园里转转,看看有没有跳舞的大妈。”

    刘约翰真去找了,头几次差点被一群大妈以流氓搭讪罪扭送到派出所,等拿出他爸的照片,给大妈们看了,大妈才半信半疑,把这件事传开,过几天,还真有人上门来问。

    这回绝对年轻,五十六岁,打扮时尚,显年轻,照片一修,说是四十都有人信。

    人还没过来,陈春花已经开始嘀咕,这后妈找来比自己都年轻,辈份全乱了。

    庆幸的是那大妈不用来了,因为刘福全看了照片,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太老,不要。”

    陈春花爆发了,也用广场舞音响的音量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见:“爸,给个准话,到底要多少岁的?四十?三十?二十?”

    刘福全蔫了下,扳着指头数了一会儿,说:“二十的太小了,怕有代沟。”

    陈春花哼了一下,总算公公还有点理智,会算数啊。

    “二十五差不多了。”刘福全笑眯眯地说,一脸期待,又加了句:“胸再大点就更好了。”

    当天晚上,陈春花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推了刘约翰一把,问:“睡了没?”

    刘约翰哼哼:“睡了。”

    “没睡陪我聊几句。”

    刘约翰哼哼:“好。你说我听。”

    陈春花看着在床上只剩下睡觉功能的老公,恨铁不成柱,拧了他一把,让他清醒清醒,接着就问出一个她想了很久的问题:“你们男人是不是不管到多少岁都很色?”

    刘约翰装睡,呼噜打得震床响。

    续弦的事就这样过去,陈春花以为只是公公一时无聊,想出的疯狂点子,结果到了92岁,还是给他折腾出新花样来,这回不续弦了,要找初恋,还要做一次。

    章本硕问:“快说到你老公了吗?”

    “马上就到了。”陈春花说。

    那天刘福全说要找初恋,大家都没当真,也就刘合乍乎乎地掏出手机,上虎扑给爷爷看爆照区和各种精华帖,问爷爷初恋长什么样,有没有和这些女人长得像的。

    陈春花瞥了一眼,全是清凉照片,当即大怒,儿子不上进,就是受这些图片荼毒,污染了思想,流干了一身精气。

    哼!爸这个老不正经的一定凑上去看。碍于公公在场,陈春花没有当场发飙,先记在小本本上,以后一起算总账。

    结果,刘福全看了一眼,马上站起来,往里屋走,决然到没有一丝留恋和不舍,连刘合都吃了一惊,爷爷不是说了喜欢胸大的,这么大都无法满足他?

    过了一会儿,刘福全戴着老花镜,小步快跑出来,拿过刘合的手机一页页翻,刘合大喜,和爷爷一起用批判的眼光审视鉴赏。

    刘合还提醒爷爷有评分功能,可以给心怡的女子打分,从一分到十分。

    然后爷孙俩一起,一个报数,一个点屏幕:这个穿得少,伤风败俗,9分。这个胸大,孩子吃得饱,9分。这个腰细,显得胸大,同上……

    爷孙俩头挨在一起,爷爷眼中的光透过老花镜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孙子拿着手机,一边微笑一边流口水。

    这本是幸福温馨的一幕,却全被那些清凉图片给毁了!

    陈春花突然觉得自己埋怨儿子不成器这么多年是弄错了方向,这老刘家的基因从根子上就坏了!

    那天晚上,陈春花躺床上,没翻来翻去,一样睡不着。她推推刘约翰,刘约翰马上打起呼噜装睡。

    她东想西想了一会儿,想儿子一直没工作,都快30了,再玩下去,别说娶老婆了,就是吃饭都是个问题,可怎么办?

    又想老公和自己好像一年都没有亲热,一碰他就装睡,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该不会他在外面有女人吧?

    陈春花就带着这个想法慢慢入睡,她做了个梦。

    梦里老公出轨了。

    呼终于说到正题了。

    章本硕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老公出轨很正常啊。”

    “不,不正常。”陈春花摇头,“梦里他出轨的对象是个男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体验年轻的感觉

    “你都说是梦里了,做梦嘛,看开些。”章本硕说。

    “不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不是他白天做了什么事,我晚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陈春花说。“你是心理咨询师,你有什么套话的方法,教我,我要把那个小三抓出来,无论男女!”

    “其实有关夫妻感情的事,我个人建议是坦诚一点。你为什么不试试直接说出来呢?你们结婚也有几十年了吧?这么久,双方互相都很了解,直接聊一聊不是更简单吗?”

    陈春花吃了一惊,说:“为什么要直接说出来?这样少了一半的乐趣。”

    “什么一半的乐趣?”

    “找小三啊!”

    “另一半呢?”

    “抓小三啊!”

    大姐,我服了。老公出轨是你梦的,乐趣也是你主动挖掘的,那还要我干什么?

    “说说你做了哪些努力找小三,照理说,老夫老妻了,蛛丝马迹的,总会有吧?”章本硕换一个话题。

    陈春花的目光放远,开始回忆。

    自从那天公公说了要找初恋,她晚上又做了老公出轨的梦,早上起来,她看着老公流泪,心很痛,空荡荡的,好像老公夜里真的背着她去偷人,一大早又悄悄回来躺床上一样。

    过了几天,陈春花也恢复正常了,心痛归心痛,她也知道是个梦而已。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点不对劲了。

    刘约翰的手机用密码锁屏了,他以前一直用指纹的。

    他还喜欢看文艺电影,就是那种又慢又长,一个镜头恨不得从头拉到尾,全程对话的那种文艺片。

    年轻时,陈春花拉着刘约翰去看过一次,刘约翰睡着了。

    他只喜欢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片子,从小到大,再到老,都是一样,从没变过。

    照刘约翰的说法,上班都这么累了,看电影就图个爽快,最受不了文艺片。

    然而他现在开始看了。

    不止这些,他最近喜欢说好哒。

    “好哒?”章本硕打断问道。

    “对,好哒。他以前都是嗯嗯,从来没说过好哒,家里也没人说过,只有一种可能。从那个小三身上学来的!”一股杀气从陈春花眼里漫出,冷冽透骨。

    陈春花直接问刘约翰手机密码,刘约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她说了,趁他洗澡的时候,陈春花翻他的手机,微信里的联系人一个个问过来。

    这就是章本硕收到那串莫名其妙的信息的来由。

    微信翻了个遍,短信也看过,连10086也发了短信问,结果没有一个人承认。

    最后她又翻回微信,发现一个可疑的点。

    微信的运动步数。

    最近几周,有好几天他的步数都在1万步左右,以前都是两三千。

    他去哪了?跟谁走那么多路?难道是陪小三逛街?

    蛛丝马迹都有了,接下来就是找出母蜘蛛还是母野马了。

    陈春花试探刘约翰,说年关快到了,要买些年货,晚上你陪我去趟超市吧。

    刘约翰说好啊,不过真不巧,今天要加班。年关快到了,一堆的总结报告,狗屁大会。我也很想陪你去,但只能给精神支持了,老婆加油!我相信你一个人能把年货扛回来的,不行的话,叫上那个废物。

    废物是指刘合。

    自从刘合辞了贸易公司的工作,在家里窝着,刘约翰就开始用“废物”指代刘合。

    陈春花呵呵笑:真巧啊。我又没说今天晚上去。等你加班完再去。

    刘约翰哈哈笑:我也没说加班只加一天,这一周都很忙呢。单位的新大楼建好了,装修方案要定下来,天天跑工地,忙啊。

    陈春花不笑了:没事,等你什么时候加班好了再去。

    这是第一次试探。

    试探后分析总结,得出以下结论:以加班为借口陪小三逛街。

    第二次试探是打电话。

    “老公,你在哪?”

    “嗯,在开会,等会儿再说。”

    “好,我在单位外面等你。”

    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儿,刘约翰发来短信:“我在新大楼开会。”

    “新大楼不是还在装修吗?”

    “开装修会议。现场讨论方案。”

    “那正好,我就在新大楼楼下。你在九楼吧,我现在上来。”

    十秒后,刘约翰短信:“手机快没电了,等我找个充电的地方再说。”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陈春花才看到刘约翰气喘吁吁地跑进新大楼一楼。

    她戴上墨镜,穿上特意为了伪装跟踪从闺蜜那借来的豹纹大衣,低着头离开新大楼大厅。

    她不觉得痛,反而生出快意来。

    第二次试探结论:他绝对出轨了,私会地点以新大楼为中心,半小时车程范围内。

    回到家,陈春花先藏好豹纹大衣和墨镜,然后坐在沙发上思考下一步。

    刘福全正戴着老花镜给手机上的姑娘们打分,看到陈春花进来,说:“玛丽你回来啦。”打完招呼,又低下头看手机。

    陈春花没理老爷子,刘福全上了年纪,记性变差,常认错人。

    要找到小三,只靠她一个人有点吃力,需要盟友。

    “9分!9分!”刘福全可能刷到一个大胸妹子,高兴地叫出声,他耳朵不好,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大,几乎是在吼。

    陈春花看了刘福全一眼,这个盟友还是算了吧。

    要是婆婆在的话,刘福全说不定也要出趟轨。这算家传绝学吗?

    从刘福全一条线捋下去,刘约翰、刘合,这三个男人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那么,让儿子当盟友?

    “小合?”陈春花叫了一声,刘合从卧室里出来。

    陈春花叫刘合坐下,刘合坐。

    陈春花拉着刘合的手,看他那张晚上吃了泡面熬夜打游戏浮肿油腻的脸,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和好色的刘福全,还有出轨的刘约翰一比,自己儿子虽然懒散、没上进心、不工作、胸无大志、混吃等死、标准废物一个,但至少对待感情是认真的。

    “儿子。”

    “妈。”

    “妈老了,很多事一个人做不了。”陈春花在想要怎么铺垫,才不会伤到刘合的心,虽然父子俩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但毕竟是父子啊,小时候,刘合可是很崇拜他爸的。如果他知道老爸出轨,刘约翰的光辉形象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垮塌,这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妈,你不老,看你这脸,这身材,说五十六有谁信?”

    “瞧你这张嘴!”陈春花掩不住喜色,美滋滋,明知是假话也爱听,还是儿子好啊。

    “大家一看,都说是五十五。”

    陈春花脸冷下来,举手要打,刘合抱住陈春花的胳膊求饶,说:“妈,想不想回到过去,体验一把年轻的感觉?”

    “怎么体验?”

    “等着。”刘合松开手,离远点,摇摇摆摆又走过来,冲陈春花伸手,奶声奶气:“妈,给我零花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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