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战又不战,退又不退
姬叔坤见张桂芳神勇无可阻挡,也不敢上前挡其锋芒,而是选择弯弓搭箭。
尹勋犹豫道:“张桂芳与我军士卒厮杀在一起,虽说我对自己的箭术有些自信,但乱军之中,若是放箭,准头还是不够,只怕是……”
很明显,张桂芳只有一人,又身处密集的周军之中,这时候哪怕是个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在场,也很难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只射中张桂芳一人。
“比起张桂芳,这些哭爹喊娘想着投降保命的家伙算得了什么?”
“吃我一箭!”
“嗯?”
杀得满身是血的张桂芳偶然听得箭矢离弦的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一根根箭疾射而来。
“竟然敢放箭?”
张桂芳一惊,连忙夹紧马腹稳住身形,同时双手持枪,将空中射来的箭矢挡开。
只是挡开了一支,还有一支,西岐地处西北,毗邻羌戎,二十多员良将大多长于骑射,即便混乱之中难以准确命中,连发几次,亦有不少箭矢朝着张桂芳而去。
张桂芳连续挡开了数箭,终究还是有所疏忽,被一根箭矢射中了臂膀,贯穿右臂。
也不知道箭上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多半得刮个骨。
张桂芳闷哼一声,右手登时使不上力,也顾不得疼痛,左手臼杵枪挥舞得密不透风,一边格挡着一发又一发的箭矢,一边控制着青鬃马后撤。
姬叔坤等人见此,自然不愿放张桂芳就此退去,也不管那些被自己人射中的无辜周军,拍马就冲着张桂芳追去。
边追还边喊道:“张桂芳匹夫之勇,不过是有勇无谋之辈,方才还在我军之中逞凶,现在怎得抱头鼠窜?还不速速停下,下马就擒!”
听了这话,张桂芳气的一阵牙痒痒,要不是放冷箭,有人是他一合之敌?有能耐刚正面啊!
可局势使然,他负了伤,伤的还是右臂,对面人还多,不得不跑。
一跑一追,好一阵子后,张桂芳忽然勒马停蹄。
这时候,他刚过一座桥,姬叔坤等人就在桥对面,一桥之隔让他们不由得也停下了马,想看看张桂芳忽然勒马是为什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非...对面有伏兵?
“吾乃张桂芳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张桂芳当即一声暴喝,天震地骇,回马转身,横枪在手,直面周营诸将,一副有能耐你们就正面上我的狂傲样子。
姬叔坤等人不由得捂住耳朵,心中啧啧称奇,这张桂芳嗓门之大,世所罕见,不过...嗓门大有什么用?最多也就噪音扰民,还能把他们吼死不成?
众人对视一眼,张桂芳肯定是在硬撑,桥对面地势开阔,不可能有伏兵,张桂芳狐假虎威罢了,要是他们因此被张桂芳唬住不敢过桥,才真是成了笑柄。
没看见那青鬃马的步伐已经慢了许多吗?张桂芳追杀周军已经花了不少功夫,就算有宝马代步省了脚程,马匹也会累的,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正待众将拍马,再度追击之际,又听得张桂芳大喝:“张桂芳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扭扭捏捏,却是何故?”
声震如雷,震天彻地,让众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般中气十足,好似有什么底牌,莫非真的有所依仗?
众将再度对视,一咬牙,管你有什么依仗,我们人多!
不过这两次停步驻足的时间,已让张桂芳有了充足应对,只见他从衣甲内拿出了....一份报纸。
最新一期的大商日报,深得朝歌群众喜爱,而里面最吸引人的,便是最新一期的月旦评。
姬叔坤等人也认出了这份报纸,内心...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四庭柱、五虎将、十二虎臣.....这名头多响啊!哪像这张桂芳,有勇无谋,看看,再怎么勇武,不还是陷入了他们的包围吗?!
而且随着月旦评的流传,天下人也更加认可他们,这...就是民愿啊!
“我等顺天应人,在此将你诛杀,张桂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二十余骑横刀立马,直指张桂芳,暗地里甚至还有相互攀比的心思,这要是谁拿到了张桂芳的人头,只怕月旦评的评价又能上涨一波了!
张桂芳低着头,只是认真看着报纸,忽然,一声震雷大喝:“姬叔正,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众将面面相觑,没想这张桂芳憋了这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好家伙,你说下马就下马,你当你谁啊?何况姬叔正....姬叔正他还跟着姜子牙在中军随行,也没来啊!
张桂芳眯眼望向桥头,没人落马,捻了捻下巴上的小胡子,轻轻摇头,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嘴上却不慢,随即又是一声大喝:“姬叔坤,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姬叔坤一阵嗤笑,他倒是来了,可想要他下马,要么是身份比他更尊贵的贵族,需要行礼,要么是猛将直接把他打服,张桂芳虽然是猛将,可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板上鱼肉罢了。
换个胆子小的倒是有可能,毕竟张桂芳这吼声声势着实吓人,桥下的水流都仿佛为之一阻,胆小之人听到后肝胆俱裂,跌落下马,也不是不可能,可他们都是名声在外响当当的良将,想凭着嗓门大就把他们吼下马?
砰!
可惜这笑声还没笑完,就戛然而止,姬叔坤两眼一黑,浑身无力,只觉得三魂七魄皆散,魂魄不居一体,精神非常恍惚,几乎失去自我意识,想喊,却喊不出,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姬叔坤就这么倒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在旁人看来,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就是张桂芳吼了一声,姬叔坤就极为配合的落下了马,这也太丢人了,我们之中竟然藏着个懦夫,张桂芳是你爹?不说姓氏,年龄也对不上啊!
“尹勋,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不等几名周将反应过来,张桂芳又是一吼,正在心中不耻姬叔坤胆小怯懦的尹勋,也极为配合的落下了马。
这正是张桂芳的看家异术,名曰呼名落马之术,专门攻击魂魄,但凡精血成胎者,有三魂七魄,被唤上一声,魂魄不居一体,散在各方,自然落马。
唯一的缺点,是得知道敌将姓名,本来张桂芳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的,奈何周将为了扬名,姜子牙为了贬敌抬己,还特意遣人传递消息,为月旦评送上了自己的姓名。
结果就是,张桂芳都不用费神来一句来将通名或是某家不斩无名之辈,管他是谁,内甲塞张报纸,遇到事儿了掏出来挨个吼就行。
“不好!快冲过去阻止他,不要让他再吼了!”
饶是众将不懂得异术,在接连两人被吼落马后,也是看出了端倪,纷纷拍马冲向张桂芳。
张桂芳当了几年人形扩音器,也不是白当,语速相当之快,嘴皮子动个不停,口吐莲花,顺着月旦评念出了一大票名字:“祁恭、仲忽、叔夜、姬叔x、姬叔x.....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西岐的武将,尤其是姬发几个兄弟的名字,格外好念,前后就变动一个字,念出来都不带打结,月旦评也极为友好,西岐武将都在文武双全之列,也不用翻着报纸一个个去找。
于是乎,局势可见的一边倒,砰砰砰的落地生不绝于耳。
580.听宣不听调
闻大爷将手中的大军全都交给张桂芳统领,自己乐得清闲,骑着墨麒麟,晃晃悠悠就来到了汜水关。
汜水关里的日子,也甚是清闲,喝喝酒看看报,偶尔下下棋打打麻将,再不就是巡巡关,跟着排练万舞的将士们吆喝几声。
子受走在闻仲身边,两人一同巡关,虽说他比老大爷高出了一个头,但走在身边,就跟孙子一样唯唯诺诺。
他踌躇许久,方才开口:“老太师....”
闻仲自顾自走着。
“老太师....?”
“嗯?”闻仲这才停下步子,一礼后问道:“陛下有何事?”
“老太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子受微微垂下头,他在军中折腾了这么久,鲁雄身在其中不明就里,被表面上的辉煌战果忽悠瘸了很正常,闻大爷身处局外,说不定能看出来端倪。
这...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而且他也没想到南下的主力竟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要是给了周军致命一击,那就麻烦了。
若是按照常理,这支兵马出现的恰到好处,与南北两路的西征兵马合围,很有可能达到十面埋伏,生擒姬发的效果,可事实并非如此。
姬发是寻常人能够擒获的吗?这特么是神话世界不是历史!
别说姬发天命在身,玄之又玄,就是那些盯着商灭周兴的神仙也不可能看着姬发被擒坐视不理,万一把周军打的太惨,让姜子牙提前摇人,局势会变得更加波云诡谲。
那不就回到了原来的封神轨迹了吗?仙神大战,无能为力,鹿台**...
想到这里,子受就觉着身上烧得慌。
“老夫...”闻仲顿了顿,摇头。
他没什么想说的,虽然纣王用兵与众不同,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操作,但不碍事,最后的结果是打了胜仗,这就好了。
再说了,大商兵制百年未有更替,以往还好,碍于因果业力,仙神不会作太多干涉,现在不一样,大劫之际,便少了顾及,做一些改变也好。
虽说人族军队在神仙面前不够看,可一成不变,那肯定就和以前一样,永远是仙神之下的蝼蚁,等仙神纷纷入场,无论是精锐老卒还是杂牌军,都顶不住移山填海改天换日的**力。
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差,现在就是些小打小闹,一场两场的胜负无足轻重,倒不如做些改变,万一起到作用了呢?
自己是老了,循规蹈矩久了,已经固化了思维,做不出什么改变,纣王既然有心,就放手去做便是,他闻仲来此,不就是来擦屁股的吗?
“万乎!万乎!”
就比如这万舞,虽然吃力不讨好,属于白费力气,但看多了,倒也显得有些威风,至少热热闹闹,挺有人气,隐隐能将精气神汇聚一起,有些妙用。
见闻仲没多话,子受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他就怕老大爷一个不满,三眼一睁,鞭子一拿,那可就凉透了。
两人继续巡关,夜幕降临,关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最后汇成一片通明的灯海,从空中望下去,便是一座巨大的不夜城。
有周军懈怠防守而失关的先例,子受也不会在守关这种事情上含糊,保命苟住才是重点,闻大爷来了之后更是不敢有太多小动作。
“急报!急报!”
就在这时,一骑入关,却是方相、方弼派来的传令兵。
子受与闻仲正好碰上,便直接拦了下来。
“军情紧急!”传令兵接连喘了几口气,才道:“敢当军被姬发领兵埋伏,几乎全军覆没,领军的石将军已报国捐躯,张将军虽然赶到,将周军杀得大败,但并未救下几人,接连追杀姬发,却还是让姬发领着三千人给逃了,而今张将军单骑逐敌,音信全无.....”
这是方家兄弟在打扫完战场后,派人报信来了。
“敢当军怎么了?”子受急忙问道,他倒是不担心张桂芳,小兵对张桂芳这个级别的武将根本起不到作用,别说三千残兵,三万人都没用,单骑追姬发,就算追不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敢当军,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那传令兵也是紧咬牙关,似乎回想起了那无比壮烈的一幕,围攻之下,敢当军无一人投降,无一人屈服,这是他们这些大商主力军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做到的事。
“魔家四将呢?敢当军途经佳梦关,又探明了石亭周军虚实,佳梦关的魔家四将为何不一同发兵?”
子受有些恼火,鲁雄分兵的时候,知道石不凡文不成武不就,不能太做指望,所以特意将其布置在北路,经过佳梦关,如此就可以引来佳梦关的援军,实际上佳梦关的兵马与武艺高强的魔家四将,才是北路的主力。
早前魔家四将不出兵支援汜水关,还情有可原,可以用有周军兵马进驻石亭威胁佳梦关来解释,可现在偏偏魔家四将在确定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依旧不出兵,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听宣不听调啊....”
闻仲一脸凝重之色,魔家四将可不是什么野路子出身,他们是西方教的弟子,原著中也曾提及这几人是“释门中人”,因而连姜子牙的打神鞭都打不得。
许多年前魔家四将下山投商,闻仲还以为是西方教释放的善意,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了佳梦关,成为一方守将,不想却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
再加上之前三山关大疫中曾出现的光头道人,以及南方攻打百越时莫名出现的金光异术,只怕西方教也在这场封神大劫之中有着自己的谋划....
想了许久,闻仲又是摇摇头,这时候,也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子受也是一阵沉默,心情复杂,而这时,又是一个急报。
来的是与闻仲一同赶来的水师提督晁雷,他依旧不会游泳,但操船有一手,大军能从南方顺利沿着汉水北上,他也功不可没。
可他带来的消息让人心情更加沉重,姜子牙早已派出数十员战将支援姬发,而单骑追击姬发的张桂芳,久久没有消息传来。
子受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猛虎难敌群狼,原著中的张桂芳便是被周营数十将围攻,从清晨杀到正午,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用手中枪自杀殉国,而现在,张桂芳又陷入了同样的情况,只怕....凶多吉少。
子受立即招集众将议事,气氛有些凝重。
消息已经传开,众将都已知晓追击周兵不利,虽说南征的主力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敢当军全军覆没,张桂芳也有身陨之险,实在不能说是好消息。
他们望着上首的子受,无比期待这个向来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君王能够拿出些办法。
子受....自然是没什么办法的,因而,他直接叫上了申公豹,问道:“国师,你懂超度不?”
申公豹一愣:“不懂,不懂....”
581.超度
道教和佛教都有超度的业务,但无论是道士还是光头,在商周时期,都还没拓展出这个项目。
佛教的超度起源于唐朝开元年间,也就是子受学坏了的唐玄宗时期,那时候安史之乱平定后,由于常年战争死伤了不少人,玄宗就在每一场大战所在地建一座寺院,因为是在开元年间建的,每一个战场上建的寺院,就统统都叫“开元寺”。
然后国家负责请一些法师,诵经超度死难的军民,类似于追悼会,而佛教的超度,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来民间的老百姓家里有人去世,也效仿国家,开始请法师到家里做法事、念经为亡灵进行超度,从而传开。
道教的超度起源更早,但没有唐玄宗这种官方操作,因而流传不广,道教的超度又叫炼度,其实说佛教的超度就是道家的炼度换皮改名也没什么,毕竟有的和尚连画符都学了去,释道双绝的大能学去炼度融会贯通也不意外。
炼度最早能推到庄子,庄子当年遇到了一具骷髅,估摸着是寂寞了,就对着骷髅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话,这骷髅没变成美女也没有挨棍子打,而是在晚上出现在庄子梦中,俩人一通聊之后,庄子就说“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这就是炼度的雏形。
不过怎么说,申公豹都是不会的。
“不会就学,堂堂国师,怎能不懂超度法事?”子受大手一挥:“朕也不绕弯子了,汜水关上下将士生前以性命为诱烈火焚关,死后又神魂显化照亮关隘,驱逐周军,敢当军全军覆没,虽是不敌却无一人投降,张桂芳单骑讨逆,更是可歌可泣,朕的意思很明白,这些人死的轰轰烈烈,以身殉国,实为万古楷模,这里所有人能活着,皆赖他们,但他们死后归往何处?汜水关的将士可曾有好好安息?敢当军的将士可曾看到周军大败?张桂芳又可曾找到回大商的路?”
“朕要率所有人,亲自超度亡魂,送他们最后一程,朕轻简祭祀,但这一次不行,一定要让阵亡的将士们,走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说到此处,无数人唏嘘感慨。
其实这也是为世道所不容的,乍一听,纣王重新注重祭祀了,这是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好现象啊!十罪里头不就有一条陈列纣王轻简祭祀,糊弄了事吗?!
实则不然,纣王所谓的超度,依旧没有透露出使用人殉、人牲的念头,几番大战,俘虏了不少周军士卒,换做以往,肯定是将这些人当做了人牲、人殉,用作祭祀,可这些俘虏都吃着喝着,毫无性命之忧。
而且超度、祭祀的对象也有问题,打赢了,你就祷告上苍啊!以前的人牲、人殉也不是给阵亡士卒用的,是给天神、先祖看的,让他们看看后人的功绩,表明一下君王的作为。
至于士卒...是什么东西?打仗工具人罢了,也配?还想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张桂芳是将军,勉勉强强配得上这八个字,剩下的人呢?
汜水关将士,那也是普通人,在礼制之下,怎么可能有风光大葬?有个墓就不错了。
至于敢当军,就更加不堪了,这些人可都是奴隶出身,以往要是死了,也没人理会,若是不碍着事,甚至都没人管没人埋,也想风光大葬?
可纣王,还是下令了。
众将表情复杂,阵亡的都是同僚,他们说不出坏话,但他们很明白,这是逾越的。
而闻大爷或许是年纪大了吧,面上虽挤出笑容,但眼里浑浊,不禁湿润了,他看得通透,知道纣王一片哀悼之心,可世人不知,只怕此举一出,少不得口诛笔伐。
不过老大爷并未过多阻拦,这些年了,纣王也成长起来了,做事有自己的担当。
他定了定神,道:“陛下既然提出超度,必然心中已有思虑,到底该如何行事,还请陛下解惑。”
“对!”子受见闻仲不反对,心中更是轻松,道:“所谓仙神可欺,人不可欺,因而,咱们祭祀天神,可以糊弄了事,也可以省去麻烦不祭祀,但这超度英灵,步步都不能错的,处处都得有规矩,什么样的人,该行什么礼、该说什么话,什么样的幡应该放在哪里,要有几面,什么样瓜果,什么样的祭礼,处处都需小心谨慎,这……并不是说会冲撞谁冒犯谁,也不是说遵守礼制,而是....”
“对英灵的尊重....”
等了一会儿,子受见众人消化的差不多,便继续道:“来人,准备旗幡,设阴阳坛,摆上敢当军阵亡将士牌位,鲜花供果,三荤四素不得少,当然还得准备一些要以纸写画的钱财.....”
子受也不太清楚超度的章程,但不碍事,反正他是发起人,现编就行:
“大体上,就是这样,国师替朕做个章程,从今夜开始,点燃数十个篝火,一旦火光黯淡,就把海螺、麝香扔进去助燃,木料都得用沉香木,火焰最起码得燃起五丈,香味务必数十里可闻....”
古往今来也没有这种规模的超度,子受不知道怎么样布置才算铺张浪费,索性抄了下隋炀帝的篝火晚会,据说李世民布置的“燃庭燎”,就是除夕晚会,也不过是隋炀帝篝火晚会十分之一的规模。
至于以汜水关目前的条件能不能做到,倒是另说,必须以这种夸张的布置表明浪费的态度,最好能让各路诸侯再因此攻讦一番。
好一会儿后,子受叹了口气,道:“这些,不可轻慢,此非家祭,而是国祭,诶....”
说到这里,实在有些心酸,朝代更替,封神大劫,因此而死的人,太多了,这还只是刚开始一年而已,尽管知道阵亡之人能成为天兵天将,张桂芳甚至能从人一步登天封为神,子受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敢当军的将士,他们是西岐的逃奴,又会有多少亲人呢?哪怕是抚恤也弥补不了什么,超度算是为英灵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反正为世道不容,规模之大前所未有,让人们知道了特意为小兵小卒做大规模的超度,又是一笔昏庸值,而姬发那边,也肯定会以此攻讦自己,落井下石。
582.魂归来兮
将超度英灵的事情布置下去后,子受闲着没事,决定随意走走,散散步。
闻仲跟了去,虽然关内很安全,可万一有些不在乎因果的一根筋呢?
子受身边伴着闻仲,带了几个近卫,一行人人默声不响出了营,这次不是巡关,只是到处走走。
关内的戒备比之关墙上要稍稍松懈一些,巡视的士卒不多,倒是万舞的呼喝声不断响起。
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余声音,也没什么烟火气息,只有关墙与大营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发出暗淡的光。
毕竟关内的百姓都被迁走了,夺回汜水关后,也还没来得及迁回来,人少了许多。
夜晚的静谧中带着清冷,却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宁静,而是几分松风凄清。
子受在关内转了半圈,最近日夜颠倒胡吃海喝,打仗也是兵将出力,自己毫不费神,离了皇宫,连多人运动都没有,一天没有半点运动量,容易长胖,因而散步是必须的。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河边,这条河是弯曲的,从汜水关南门之西穿通,这里已经没什么光亮,只有天上的皎月繁星,夜色朦胧下,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地。
深秋的寒夜冰冷彻骨,河边没有遮掩,风更是大,也就是近卫们体积够大,子受被围在里头,基本吹不到什么风,而他们自己则是脂肪多,身上还披着盔甲? 任寒风怎么吹,都没什么感觉,要是换做普通人,一股风吹来? 免不得一阵哆嗦。
不过虽是冰冷彻骨,河边的人却也不少。
河中取水的士卒倒是不多,多得是围着烧着一堆不甚明亮的火焰? 跳着万舞的士卒,每个火堆处,还有一人不时抛撒纸钱? 口中念念有词:“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同样被近卫们围起来的闻仲显得有些矮小? 但他身体挺得笔直,老大爷轻声道:“陛下? 超度的法事还需要几日时间准备? 这是士卒们在自发祭奠。”
子受点了点头,有沉香木、海螺、麝香的奢靡篝火? 仅限于大营之中,而且虽然有十来个? 也顶不住将士们太多? 于是一些凑不上的士卒? 就自发找了地方? 另寻祭奠。
子受与近卫们望着这些蹦蹦跳跳的士卒们,面上肃穆无比。
平常的万舞极有气势,威武不凡,上了战场说不准真能唬住些胆小之人,现在同样是万舞,但少了几分威武,多了几分悲壮。
这些士卒之间的关联其实不多,同吃同住同跳万舞,现在不能同吃同住了,好歹能跳跳舞。
见着这些,几个近卫的眼圈忽然有些湿润,他们忽然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北海之战,那是三百近卫的初战,也是相当惨烈,死得没剩几个。
而闻仲同样如此,几十年东征西讨,见到的阵亡牺牲又怎么会少?
想到这里,老大爷心里甚至有些上去烧几张纸钱,为战死的弟兄跳一支万舞的冲动,即便迟了几十年。
不知过了多久,河边的士卒已经散去,子受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的烧纸钱味,其实这味道大,烟浓,容易刺激呼吸道引起过敏或者咳嗽,不过他还是连吸了几口。
“咳咳...”良久,子受忽然问向殷破败道:“老太师啊,老太师是三朝老臣,入行伍东征西讨数十年,可曾后悔过?”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闻仲怔了一怔,随后摇头道:“有什么后悔的,为国杀敌,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子受轻叹道:“为什么要打仗呢....”
闻仲一时语塞,眉心的眼睛白睁半闭,在臣子说出死也死死得其所的话后,君上不宽慰一番就算了,还突然说出为什么要打仗这种话,这叫人作何感想?
多端寡要、优柔寡断,满足了无能之君的必要条件,简直浪费感情。
其实这不过是子受的真心话,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太大改变,现实面前,他可以妥协可以成长可以面对事实,他知道必须要出兵,要打仗要死人,但心底就和所有寻常百姓一样,不希望战争。
以前还好,没有大败,鲁雄攻打汜水关不利,再怎么败,也没有败到全军覆没的地步,依旧能重整旗鼓,最后还能发起反攻,因而感触还没多深。
可现在敢当军全军覆没,张桂芳生死不知,加上烧纸钱过后浓厚的烟火气,这一切无时无刻都在触动着子受的情绪。
不过这都不妨碍老大爷的拳拳报国之心,闻仲言语间带着些教训的意味,道:“诸侯不臣,陛下出兵征讨,理所应当,这战事,也是他们挑起的,错在于他们,有陛下这样不愿战争的君王,是天下之福,待到讨逆事毕,定能回归四海升平的祥和之景。”
子受一听,不过是触景生情感叹一番,也要受一顿夸,这还了得?
他立即反驳道:“姬发为西岐而战,贵族为一族而战,何错之有?这天下人,谁不是为利益而战?姬发是大商的逆贼,却也是西岐的天子,说自私自利也好,朕又何尝不是?讨伐不臣,不过也是为了大商不灭,能继续当着一国之君,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罢了。”
子受越说越起兴,索性将之前的种种行为洗黑一番:“说到底,朕啊,这么多年做的事情,是好也罢,是坏也罢,或称赞或诋毁也罢,不过是和这些人一样,都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闻仲一愣,哈哈笑道:“老臣又如何不是一己之私呢?若不是托大商气运,老臣为何要护商?老臣因而让将士们征战杀敌,看来老臣也逃不了这一己之私,一己之私也好,为国为民也好,初衷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事。”
子受沉默了一阵,就是这样,才有了这一大堆的问题啊!
不过现下也没什么办法,他蹲下身捡了根树枝,在一处没有烧尽的钱纸堆中戳了几下,戳出火星后闭上眼默念了几句,随后站起身,裹紧身上的衣甲:“这儿还是太冷了,回去吧。”
...........
几日后,汜水关外传来了号角声。
那是从周军之中传来的。
姬发伏击敢当军成功,虽然被张桂芳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解了南宫适大军遭受南北夹击之险。
合围的兵马仅剩高继能一路,对付起早有防备的南宫适并不顺利,先是强攻了一阵,后来得探马来报姜子牙已经引大军前来,半日便能赶到,高继能见势不妙便撤兵了,于昨日回到了汜水关。
此时的号角声,便是姜子牙、姬发、南宫适汇合后,听闻商军要为死去的将士超度、祭祀,特意领军前来。
倒不是攻关,而是为了安随军诸侯的心。
583.悲怆
姜子牙这一路慢行军,直到现在才赶来,主要是为了确立周在诸侯之中的主导地位,以天子之名与兵强马壮震慑诸侯,同时让西路的各个诸侯派出兵马,一同伐纣,这样才能真真正正占据大义,彻底将诸侯绑上战车。
本来还得等一阵,没想到纣王折腾出了一个超度,竟是要为士卒超度祭祀,为此不惜大费钱粮,申公豹所提出的超度规章制度,都快赶得上诸侯礼了。
这不正好?
让诸侯们亲眼看看,这样的礼制,这样的纣王,不正是最应该讨伐的吗?
对贵族敷衍了事,对奴隶出身的士兵格外郑重?这里头说不准还有不少从他们府中逃跑的低贱奴隶啊!
子受大清早的就被这号角声吵醒了,申公豹看穿了姜子牙的目的,特意来求见,婉言劝了几句,超度可以,最好在关内,虽然大家都知道干了什么,但只要没亲眼见到,就能留下最后一点迂回空间。
子受自然不同意,迂回什么?正面刚他!必须出关!
出关超度的诏令发下去后,他又沉沉睡去,太阳才刚出来,起床还是等正午了再说,至于超度,下午吧。
午后时分。
周军的号角响了大半天,吹号角的人都换了几波,从早到午,大军就一直在汜水关外干站着,里三重,外三重,各个疲惫无比,干等了半天,换谁都累。
姜子牙已经有暂时回营的念头了,他眉头紧皱,不断揣度着,这说不定只是纣王的疲兵之计。
寒风呼啸将旌旗衣衫吹得猎猎,将士们干战了半天没见着人影,难免升起怠惰之心,若是商军早派兵在关外埋伏,等到傍晚将士们最疲惫的时候偷袭,再配合关内杀出的大军,很容易取得一定战果。
就在姜子牙考虑着要不要回营的时候? 号角声又起,这次是从汜水关中传出的,不多时? 就见密密麻麻的人马从关内而出,最后合成密不通风的一片。
商军终于出来了,所有的人都是呼了口气。
姜子牙心中也有了底,现在将士们还没到极限,而且商军看起来也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如果是想正面作战,并不用太过担心。
虽说一旦打起来? 周军这边因为疲惫的缘故? 战损会比商军多一些,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攻下汜水关? 能在关外正面作战消耗商军兵力,远比强攻关隘划算得多。
再说了? 一路上召集的西路诸侯兵马? 不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也不用顾忌到诸侯们的想法,反正诸侯对士卒并不看重? 只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不让诸侯们误会是在削弱他们的兵力就足够了。
姜子牙策马而出? 高举长剑,对所有将士大声激励? 朗声道:“讨伐无道昏君!”
所有人都是一同呼喝? 南宫适也喝道:“将那些助纣为虐的奸人杀个片甲不留!”
众人大笑? 姬发也在经历被追逐的狼狈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反观商军之中的气氛,就显得极为沉重了。
浩大的队伍,除了身上的甲胄外,还披着白布,有的布料不够了,就在胳膊上扎了个白布条,人人面带沉痛之色。
御驾很快穿过了大军。
众将虽是甲胄齐全,但个个低垂着头。
打仗...是会死的。
超度的不止是敢当军,还有西征以来所有的士卒,以及以往为大商征战献出生命的将士。
英灵太多,总有几个相熟,商军将士难免回忆起了往日种种。
“打完这场仗,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会赶上来!”
“对方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啊!”
“我去插个眼!”
不得不说,虽然以高规格重礼超度士兵,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会引来无数口诛笔伐,但总体来说,这些经历过战争的将领更容易理解,许多人都怀念起当初的东征西讨,一时间,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连闻仲也禁不住老泪纵横,蹒跚而行。
商军唏嘘着,感慨着,周军依旧笑着,嘲讽着,大肆批判着。
御驾行至一半,子受下车,缓步走着。
近卫护佑两侧,自汜水关门至申公豹所处的阴阳坛中心,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直延伸直到尽头。
好不容易上了阴阳坛,子受与坛上的申公豹错身而站,身边侍立着几个士卒,近卫们上不来,匆匆搭建的阴阳坛能满足规模需求就不错了,质量没有太大保证。
子受向坛上摆放的一个个骨灰罐子行了个大礼,又拜了几拜,看得远处的周军更是开怀大笑,一国之君,竟然向士卒行礼?上贱下贵,岂有此理?
子受开始焚香,原定的牌位是没有的,有太多人甚至叫不上名字,不过骨灰盒也挺好,要说超度祭祀时善待将士吧,你烧他们的遗体做什么?
看着那占满了大半个阴阳坛的骨灰盒,子受的心里,只觉悲怆,他抬头,张口想说点致辞,却发现……忘了词。
或者说,本来就是突然兴起,想到一茬是一茬的超度,根本就没词,子受低头叹息,拍打着身边申公豹的肩膀,踌躇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大声道:
“一路走好!”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子受歪着头,这下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憋红了脸,老半天才拿起祭祀用的一个紫柰,也就是苹果,咬了一口。
“……”
“来一口?”子受见着身边的护卫有些失态,晃了晃手中缺了一角的大苹果。
这一下,悲从心起的士卒们,更是悲从心起。
鲜花瓜果,三荤四素,其实要是放得开些,鲜花也是能吃的。
不过还好,自从早些年纣王将祭祖用的牛羊杀来吃之后,一些日子过不去的百姓都开始吃祭品了,吃了活着做一番事业光宗耀祖,总比饿着下去陪着列祖列宗要好。
申公豹连忙上前几步,迅速解围,拿出超度祭文准备念诵。
虽然这祭文是新编出来刚热乎的,但里头的每一个词句,都是逐字逐句,经过申公豹、闻仲等人再三斟酌的。
他们做的是头一遭,以后若是还有超度,他们必将成为范例,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差错。
不过就在申公豹开口的时候,虚空之中,一点灯火摇曳,青天白日之下,竟是能显现出点点灰暗不明的幽光,而这一点点灰暗灯火,更是在下一刻笼罩了天地。
申公豹愣在了原地,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灯火,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这祭文还念不念?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天外天传来了颂念之声。
584.元始度人
“上天度人,严摄北酆,神公受命,普扫不??,八威吐毒,猛马四张,天丁前駈,大帅仗幡,掷火万里,流铃八衝,敢有干试.....”
颂念之声一开始,就出现了了不得的东西,具体有多了不得,一般凡人体会不到,大概可以总结为越是复杂,越是玄妙,生僻字越多,越牛逼。
天外天传来的声音不高,但却穿透虚空,直接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而那笼罩大地的灰暗灯火也不断摇曳着,应和颂念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
子受面露难色,颂念声吐字极为清晰,声音温润如玉,温和柔顺听着十分舒服,问题在于,完全听不懂。
一边的申公豹则是悚然,他记不得在哪儿见过灯火,但这声音却不会忘记。
他的老师,玉清元始天尊。
申公豹一颗心剧烈跳动,这是在针对自己?
也是,阐教门下的玉清门人全是助周,就是云中子那个老好人也只是不忍朝中有妖孽,想着除妖,没有延续大商气运的想法,唯有他申公豹,不仅投身大商当了国师,帮助大商平叛延续气运,还身处大商西征大军之中,今天更是作为核心人员,主持超度事务....
难道...师尊终于看不下去了,要对自己出手?
想到这里,申公豹就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掉入了北海海眼一般? 四周都是海水? 不断朝他涌来? 海潮的挤压让人喘不过气,却又无法挣扎。
无能为力。
即使这是师尊对姜子牙的偏爱,他又怎能说出半个不字?
“夫天地运度,亦有否终;日月五星,亦有亏盈;至圣神人,亦有休否……”
申公豹越听,心中越觉得凄凉无比。
枉他还想着超度之后? 在两军对垒时,与姜子牙做过一场,较个高低? 未曾想师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早该想到啊,姜子牙助周封神? 一世荣华,他则是直接投商和姜子牙对着干,师尊向来偏爱姜子牙? 现在肯定是想要出手惩治了? 如此施为,既能为姜子牙立威? 又能震慑助商之人? 堪称一举多得。
“渺渺亿劫? 浑沌之中,上无复色,下无复渊? 风泽洞虚,金刚乘天,天上天下,无幽无冥,无形无影,无极无穷,溟涬大梵……”
申公豹悲苦之余,不禁想起了这些年在玉虚宫中的日子,那时,原始天尊讲道时,也是这般景象。
虽然因为妖族跟脚屡遭歧视,但多少比那些纯粹的野路子妖族修士要强,而且元始天尊平日里对他只是态度比较冷淡,该教的从不藏私,学的也是玉清正统,至于偏袒,其实也只是在大劫一事上,给了姜子牙太多优待。
申公豹自然知道,元始天尊破例收他这种被毛戴角之辈入门墙是为了谋划大劫,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有传道受业之实,而入玉虚宫修炼的这几十年,也是他修为提高最快的时期。
可为什么....偏偏要偏袒那个仙道难成,法力低微的姜子牙?
申公豹合上了眼,神情放松了许多,还是继续听经吧,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天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圣人嘛,诵经肯定不用喘气的,间隔只是为了凸显节奏。
此时无论是千军万马还是名臣良将,都像是入定了一般,默默思忖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焕然大悟,天地间静的出奇,仿佛只有这些经文诵出一般。
子受也不例外,紧皱眉头沉思着,前面的经文没听懂,后面生僻字少些,人道渺渺什么的,似乎有点熟悉。
其实这是《度人经》,乃元始玉文,被明朝的《正统道藏》列为开篇经书,号称群经之首、万法之宗、一切法界之源头,有了这册经文之后,才使得以往被驱逐的鬼魂,变成了可以超度的对象。
不过包括子受在内的大多数人,接触到的应该还是“人道渺渺,仙道莽莽”这几句,这几句被仙剑系列拿去,当做了蜀山派的入门法诀。
“即得死魂受炼,仙化成人,生身受度,劫劫长存,随劫轮转,与天齐年....”
又一句之后,颂念声顿了许久,才有九条五爪金龙乘空而来,其后拉着辇车,飞云丹霄,羽盖垂荫。
这一刹那,日月停轮,神风静默,天无浮云,一切静止了好半天,才渐渐能看见两道童侍座,元始天尊悬座空浮于九龙沉香辇之上,唇红齿白,明眉皓目,如琉璃玉体,一尘不染。
圣人真容。
只见元始天尊唇齿轻启:“凡诵此经十过,诸天齐到,亿曾万祖,幽魂苦爽,皆即受度,上升朱宫,格皆九年,受化更生,得为贵人......”
“本命之日,诵咏此经,魂神澄正,万炁长存,不经苦恼,身有光明,鬼精灭爽,回尸起死,白骨成人......”
“至学之士,诵之十过,则五帝侍卫,三界稽首,魔精丧眼,鬼妖灭爽,济度垂死,绝而得生......”
说了这么多,元始天尊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人们跟着他多念几遍,彻底将这册新创的经文传世,这经文念多了有各种功效,能回尸起死,白骨成人,至于在此之后自己私下念经超度没有用,那也不能怪他,圣人念诵和普通人念诵肯定不一样嘛。
子受满心的不愿意,你元始要灭商,还要老子跟你念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桩了不得的功德。
和子受一样想法的,还有申公豹,明明是他先超度的,制定礼制也好,念诵祭文也好,明明是他先的啊!
但....不得不感慨圣人法力,其所创经文有着夺天地造化之妙,任他人怎么想,只是自顾自再次从头念诵起经文,便现出了众生法相,任诸侯兵卒还是神仙妖魔,皆陷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中,忍不住诵经,随他喝唱,颂念之声震动虚空。
随着时间推移,不仅仅是汜水关这一片地界,整个天地间的生灵都开始念诵,似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随着经文而动。
就连远在北海,遥距万里,身怀**力的孔宣也不例外,他比任何人对度人经的体悟都深。
孔宣在北海用五色神光刷妖魔刷了好几年,做的其实就是度化、超度的事,北海的是逐鹿之战的古战场,妖魔大多是战死的亡魂心有执念不得超生导致,柏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柏鉴作为黄帝的总兵官,位高权重,可竟然战死后历经千年都不能出劫,一直以游魂浮世,不得超脱,不得转世轮回,还得再在封神大劫里蹭蹭功劳,才能混个福清正神做做,堂堂总兵官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寻常士卒了,堕为妖魔只怕都是好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是常态。
孔宣听了度人经之后,便一边念诵一边苦思,他度了这么多年,也只能用五色神光一个个刷,做不到创出经文,让他人协同的地步,可见圣人的深不可测,看来还得多多修行,寻些机缘再进一步。
七天七夜。
颂念声整整持续了七天七夜,停止后,汜水关外的土地,乃至山川林木,全都下沉数寸,地面仿若碧玉,没有他色。
唯有笼罩一片的灰暗灯火,光泽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无形间多了一种让人感受到灵魂炼的炙热。
“今作度尸之法....”
585.朱陵之宫,流火之庭
“今作度尸之法,则魂神上升于朱陵之宫,受炼于流火之庭,随其处修学功业之深浅,准其年岁日月之多少,时限既毕,则神归复形,便得更生,外虽终殁,经时积稔,有如睡顷,不觉稽久,从兹已往,便得神仙....”
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一刻,所有人都从颂念之中苏醒,转而望向虚空中朦胧的九龙沉香辇,至于辇驾上的元始天尊,根本没几个人敢抬眼冒犯。
子受倒是有心想多看看圣人真容,可惜没有望远镜。
现下元始天尊已经将超度的全流程说完,这度尸之法,就是念诵经文,召请亡者的魂神上升朱陵之宫,在流火之庭受炼,去掉尸气秽质,再根据亡魂修学功业的深浅,确定复形或轮回。
这也算是完整了生灵死后投胎转世的流程,以前虽然也有轮回转世,但并不严格,生灵死后的魂魄归宿统称为九幽或黄泉,当年苏全忠冒雪北上时,说的便是“雪厚,下不得九幽”。
至于后来流传甚广的阴曹地府、十八地狱,现在还没有,阴曹地府的顶头老大是天齐仁圣大帝,也就是东岳大帝,他是....黄飞虎。
黄飞虎还在带着西北都护府与姜文焕一起经略伯邑考掌控的西羌,等他封神了,才有“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的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之下,则是二当家北阴酆都大帝与其手下的五方鬼帝,这些人老家在北海以东的酆都,由于副本还没开,他们目前也算不上仙神,没有正式编制。
再往下就是耳熟能详的阎罗,阎罗分十殿,挑点熟悉的,十殿阎罗的老大秦广王,名讳蒋子文,汉末人,给他封神的是孙权,老三宋帝王余懃,唐朝的地方官? 老五阎罗王包拯? 黑炭头日审阳夜断阴,老十转轮王薛礼,就是那个薛仁贵。
也有范仲淹、寇准、韩擒虎是阎罗之一第说法? 其中韩擒虎成阎罗王的事情,还被写进了正史《二十四史》的《隋书》中。
值得一提的是? 最底端的地府公务员除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外,还有七十五司,执掌催行司的是崇祯皇帝? 他这人性急? 干这个不会误事。
总之? 地府的大量官员现在还没出生? 没封神,现在管理投胎转世的是天庭? 但天庭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人手短缺,天帝划水,香火不足导致蟠桃都没味道,甚至还有神仙碰瓷嫦娥下凡解闷的离谱事情。
元始天尊这一手度人经,可谓恰到好处,解了轮回转世的燃眉之急,功德不小。
“只是...”
申公豹已经默默接受一切,反正就算让他来主持超度,他也创不出度人经这种传世经文,别说补全轮回转世,功德都不一定有,不过他还有些疑惑。
封神榜分作两份,有了超度后,一般人好说,无论是大劫还是封神榜都和他们没关系,但兵将士卒死后,魂魄想上封神榜,就多了一道工序。
魂魄得先上升到朱陵之宫,再受流火之庭炼度,可这朱陵之宫、流火之庭又是什么?
下一刻,元始天尊才给出答案。
元始天尊伸手一点,便见那灰暗的灯火渐渐汇聚,从遍布天地化作一团小火苗。
这火苗依旧灰暗不明,但燃烧跳动,不见熄灭,很快就在元始天尊的**力加持之下,再度喷薄而出。
这次与之前的铺天盖地不同,一道灰色灯火在虚空中无限延伸,竟是环成了圈,只听得空中一阵刺啦的燃烧声,火圈又是层层叠叠由大至小叠成一团,最后直上云霄。
森木颤栗,山石滚落,隐隐约约能见得灰色灯火下渐渐现出一座仙庭浮云直上,周遭白雾蒸腾,丝丝缕缕,清光艳艳,摇曳出万道火光。
仙庭四周的灯火再起,呼啸着往天幕卷去,自下而上仰视,仿佛一直延伸到了天外天,瞬间点燃天际,此前灰色灯火不过是在汜水关一地遮天蔽日,而现在完完全全遍布了整个天空,直至天外。
无论身处何处,只要抬头望去,就能发现天空中多了一道灰暗流转的火焰,就如同天罩一般。
凡是见得此景的生灵,无论是仙是人是妖,皆是俯首拜服。
任谁都能看出那灰暗灯火绝非凡物,便是有道真修来了,也得费上一番力气才能收服,而在元始天尊手中,灯火竟像泥土一般,捏扁揉圆,甚至现出了一座仙庭,笼罩整个天空。
“这...这....幽冥鬼火?”
这时候申公豹才认出灰暗灯火是什么,正是琉璃灯中的幽冥鬼火。
灯类法宝除去宝莲灯外,以天地人三灯最为顶尖,天灯乃元始天尊所有,为玉虚琉璃灯,其灯火为万灵古燚,有探查万灵之能,地灯乃老君之物,为八景宫灯,内藏焚天紫火,威力无穷,有焚天煮海之能。
人灯便是这琉璃灯,又称灵柩灯,是燃灯道人伴生法宝,不过燃灯在朝歌的时候赔了门人又折兵,不仅没护住普贤、慈航、文殊,看着他们被镇压,自己的法宝也被气运打碎,狼狈不堪,琉璃灯碎后,一点灯芯临凡,化形为马善做了梁山人力资源部负责人,余下的灯火,则是散落在天地之间。
而超度一事,正好将这有着直通幽冥,显现逝者之能的幽冥鬼火汇聚。
“流火之庭,回骸起死,无量度人。”
元始天尊将幽冥鬼火炼成流火之庭后,一招手,便将阴阳坛上的引魂幡引了去,看得申公豹一阵心疼。
虽然引魂幡不是什么法宝,却也是他搜刮宝材,花费极大心神炼制的法器,准备超度的这几天里,就数在引魂幡上投入最多,便是花费甚多的篝火也比不及,可这引魂幡被原始天尊引走,看来整个超度的功德,自己连零星半角都分不到了。
又是一番特效拉满的祭炼,但令人意外的是,元始天尊并没有将引魂幡据为己有,也没有如流火之庭一般引动天地异象,而是随手抛了下来。
引魂幡又落在了申公豹手上,九龙沉香辇上的元始天尊则是似有深意的向阴阳坛处看了一眼,便朦朦胧胧隐在了天际。
申公豹痴痴地望着手中的引魂幡,幡旗一面是度人经道文,另一面是朱陵之宫几个字,虽然尚不清楚有什么妙用,但毫无疑问是天地间罕有的法宝,而且还身具功德。
师尊....也不算特别偏心?
看着看着,申公豹一怔,原来除了幡旗上的道文外,旗杆上还有几个字,这几个字不似法力显现,倒像是亲手篆刻。
“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
另一边周军之中的姜子牙百感交集,是不是哪里不对?
超度什么的,都是商人搞出来的,周人必须反对,而且同一阵营的诸侯,也不可能容忍超度一事,以往之所以要陪葬要人殉,就是为了死后在九幽也有人侍奉,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可这超度一来,又是朱陵之宫,又是流火之庭,还得看修学功业深浅,这不就意味着大家死后起点一样?
可...
姜子牙一阵默然,超度是自家师尊带头,度人经也是自家师尊传下,别的不说,周营将士一旦阵亡,他必须好生超度一番。
好半晌之后,姜子牙才无奈道:“设阴阳坛,摆瓜果荤腥...”
你超度我也超度,大家对着来,先把正式办了再打,至于诸侯会不会心有不忿0...其实也不用太在意他们,人道只是小力,仙神才是灭商的关键。
“丞相,那篝火、纸钱等物也...”
姜子牙从牙缝深处挤出两个字:“备齐!”
586.姜子牙高挂免战牌
元始天尊传下度人经,创朱陵之宫、铸流火之庭,一开始子受还觉得无所谓,不会有碍他的事,最多也就让他心里不爽,不得不按着元始天尊的想法做事,昏庸值依然能稳赚。
而且子受念着度人经,见到英魂超度受炼化,渐渐也觉得挺好的,无论元始天尊的立场如何,也算既度化了英魂,又赚了昏庸值。
可后来,问题严重化了。
元始天尊这么一整,将超度一事放在了台面上,可以顺理成章为战死的将士们超度。
若是创度人经的是通天,姜子牙还会犹豫一番,可唱经超度的,是自家师尊,他学起来有模有样的,当天就在汜水关对面的周营原模原样立了个阴阳坛,篝火也不曾少。
这下,就算成了大义。
姜子牙领着周人在超度,申公豹领着商人在超度,这就是大义。
你反对超度?那你就是反周、反商。
商虽无道,但传承数百年国力雄厚,周虽地稀,但天命所归仙人相助,周天子、商始皇,你总得选一个站台,其他阿猫阿狗最多保持中立,想表示反对?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天地之大,可要是把商周都给得罪了,就等于自绝于天下!
于是乎,任谁都放不出半个屁来,就连依附西岐的贵族、诸侯们,在姜子牙与仙人们的威压下,也只能在肚子里表示不满,最多暗地里动些手脚,却是不敢明着表示反对超度了。
就在子受苦着脸,以为无论周人如何,只要把开支提一个层次,即使身怀大义,依旧还能靠着规格奇高无比、耗费钱粮无数来赚昏庸值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超度除了变得身具大义以外,再多开支,都会有人舔着脸过来买单。
这不对啊!贵族再有钱也不可能舔着脸上来,都压榨这么久了,还有几个钱够折腾?只要没钱了,肯定会骂的啊!
子受计算的很精准,贵族老爷们正在挥舞着钱财支持姜文焕打西羌,抢土地抢牛羊,抢完还得发展,确实没有多少余钱。
可惜,他依旧算错了,这次出手的并不是贵族老爷们。
天底下最富裕的可不是什么大诸侯大贵族,而是仙,就连山野精怪也都个个是土大款。
有元始天尊背书,那就意味着政治正确,别的不说,这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场超度? 肯定有功德可赚?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拒绝担任户部尚书,一直在暗地里鼓捣什么的赵公明赵公子当即表明,以后大商的所有超度法事? 都由他买单。
这是通天暗中授意的,通天算慢了一步,没算到超度的功德,被元始天尊拿了大头,可后续的功德却不能放过了。
他自然不会亲自出面,亲自出面吃后面的功德,不就代表只能吃元始天尊的剩饭?
不过他不出面,弟子可以,老赵出手,为大商所有超度买单,以后超度若是成了习俗,各地开始兴建归元寺、闭元寺,还不得分赵公子一份香火?
至于钱?赵公子对钱没有兴趣,因为他最快乐的时候是每天去钱庄上职的路上。
今天捡到金银,明天捡到古董,后天捡到玉如意,哎,未知且丰富多彩的明天远比其本身有意义的多。
龙族同样如此,篝火所用的海螺很奢侈?有钱都买不到?
这什么垃圾东西?!海螺?普通的不行,龙宫特供的行!
翁戎螺、鹦鹉螺满上,下至千年份的上至万年份,要多少有多少。
海螺腻了那就换珊瑚,珊瑚要是不行那就直接上珍珠,有啥整啥。
东海这边支持商,西海那边支持周,龙宫财大气粗,还有多余的北海、南海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沉香木?还得烧起来香飘十里?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沉香树因病变开始结香后,会经历漫长的生长期,至少需要几年至十几年的时间,而一块优质的沉香木更是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形成,产量极少,用来给普通士卒超度简直暴殄天物。
麻烦的话,那就不用了,又麻烦又低端,为什么要用?
孔宣直接飞来送了一大堆梧桐木,货真价实的凤栖梧桐,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老娘的家给拆了。
申公豹更是在篝火前当场逮捕了一群鹿妖,一问之下,他们不是来捣乱的,也不是周人派来探听虚实的,是来送鹿茸的。
要说效果嘛,还是挺明显的,一只未化形的小鹿跟着鹿妖群潜入篝火附近,直接狠下心对着石坨子撞断犄角,将犄角投入篝火后,立即化形。
也就是鼻青脸肿的样子丑了点,但效果杠杠的。
听起来是残忍了点,可对这些本就在夹缝中生存的山野精怪而言,不狠心怎么修行?
再说了,鹿茸可以再生,用一个可再生的茸角,换取一份功德,哪怕少的可怜无限分割后只有那么一丝丝,那也值得啊!
由于元始天尊讲经,而耽误不少时间才归来的张桂芳,则成了压垮西岐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桂芳到了汜水关,才啼笑皆非的发现超度起因也有自己这一份。
不过也不碍事,先前的准备完全可以让给别人用,在众人古怪的表情之中,张桂芳一口气拿出了二十来个包裹。
里面....都是人头。
二十多个追击他的周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并超度了。
得知此事的姬发简直要崩溃了,二十多个大将追杀一个,结果被人一锅端了?
这到底是人是鬼?
姜子牙也很奇怪,按理来说,张桂芳不过是一个武艺不错的凡人,最多懂些旁门左道,面对二十多个将领的追杀,了不起就是全身而退,凭什么直接反杀,还杀得一个不留?
这个疑惑,在超度完毕后的互探虚实中,得到了解答。
连遭打击周营士气不高,所以姜子牙保守起见,直接派出韦护打头阵。
哪怕碍于因果不方便大肆杀敌,也能在斗将中占得优势,大大提升士气,张桂芳?不过是凡间勇武罢了。
可事实是残酷的,两军对峙,姜子牙刚有斗将的念头,就听到汜水关关墙上传来大吼声。
张桂芳门都不出,人在墙头上坐着子受没事儿做木工做出来的椅子,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葡萄酒,时不时吼出一个名字,然后就看见被吼出名字的将领直接落马,再无可战之力。
当然,这呼名落马之术虽然威力无穷,施法次数无上限,攻击范围还奇大无比,但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只能让被唤名者落马昏迷,而不是死亡。
张桂芳之前虽然杀了二十来个周将,但也是先用呼名落马之术限制行动,才一个个收割人头。
不过这也足以让姜子牙忌惮无比,甚至直接挂起了免战牌。
587.子牙四策
周营。
因为近来的活跃,张桂芳甚至在报纸上超过南宫适成了天下第一将,有勇无谋归有勇无谋,可勇到敌将无法出阵的地步,再多谋也破不掉啊!
张桂芳威风大涨,每天晚上姬发都能梦见那日被张桂芳一人追着跑的景象,简直噩梦,甚至他因此每天头痛,似乎患了头风病。
姬发扶着额头,面色有些苍白,为了不让自己此时的状态影响军心,因而只喊了姜子牙、南宫适这一文一武前来议事。
人家就蹲在墙头吆喝,这边一个将领都出不去,这还是在张桂芳有所收敛的情况下,下次如果直接喊姜子牙、喊姬发,怎么办?
“相父,这等妖术,难道没有办法破解吗?”
“有。”姜子牙轻捋长须:“此术有三解。”
“三解?”
南宫适眼中精光直冒,他对张桂芳抢走自己天下第一将的名头很是不满,现下有破解之法,最欣喜的便是他,如果能由他亲自破解,将天下第一将的名头给抢回来,就更好了。
“其一,炼成元神,呼名落马之术乃是针对三魂七魄的妖术,若是将三魂七魄炼成元神,则此法不可侵。”
姬发:“.....”
有这种修为的人,根本不可能明着投身西岐,最多也就是助战。
原著中的杨戬倒是属于极少数年纪轻资历浅会投身西岐又法力不俗的,可他现在还在梁山,和山贼王魏贲等人一同研究**一家亲。
“其二,但凡精血成胎者,必有三魂七魄,被桂芳叫一声,魂魄不居一体,自然落马,因而只要没有三魂七魄,便可直取张桂芳本尊。”
姬发:“.....”
没有三魂七魄?不是说凡精血成胎者,必有三魂七魄吗?去哪儿找个非精血成胎的人?
其实这种人,也是有的,比如莲花化身的哪吒,浑身俱是莲花,没有三魂七魄,不过哪吒已经被ban掉了,而且这个世界的哪吒没有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即使重生了一次,依旧是**凡胎? 三魂七魄完整。
“老丞相,改名一法是否可行?”
南宫适一脸不耐? 姜子牙说了一大堆,一点用都没有? 对方呼名落马? 自己这边将领姓名又全都暴露,还不如试试最直观的办法,直接改名换姓。
“咳咳..”姜子牙轻轻摇头,其实....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武将都有着自己的尊严? 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就改名换姓?并不是人人都有伯邑考那样的决心,若是强迫? 必然引来不满。
而且若是对方直接毫无顾忌针对姬发施法? 难道姬发也要改名?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姜子牙转而着重开始说第三个办法:“改名换姓不可取? 但我等可以围攻。”
“围攻?”姬发连连摇头:“姬叔坤、尹勋等二十余人追杀张桂芳,仍旧被他一一击杀? 围攻有何意义?”
“并非如此。”姜子牙摇头道:“此前二十余骑追逐张桂芳会身死陨落? 无外乎对这妖术不熟悉,或是第一次应付妖术心中畏惧,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这呼名落马之术虽然可怕? 但张桂芳想要喊出姓名? 也需要时间? 我等现下已经知晓其底牌,不需二十骑,只用十员将领杀至张桂芳面前,任他施展妖术,也不可能在众人接近之前喊完十个姓名。”
“这...却是有些道理。”姬发表示认可,这个简单,只需几人做炮灰,便可对付呼名落马之术,而且张桂芳虽然知道周将姓名,但未必能把姓名和容貌对上号,一旦遭受有准备的围攻,很难突围。
南宫适见此计可行,便道:“若张桂芳一直在墙头喝名,我军将领即使想围攻,也势必得强攻汜水关,可攻关的时间足以让我军将领中妖术,那么剩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将张桂芳引诱出来。”
“相父有何良策教孤?”
姬发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子牙。
姜子牙拱手道:“老夫有四策,不仅能够引出张桂芳,还能将商军诱杀,轻松夺取汜水关!”
“相父快讲!”
姬发闻言,大喜过望。
南宫适心里则有些不爽,姜子牙虽然是修仙的,但也是周臣,不就是有破敌之策,有什么了不起的,隔壁闻仲三朝老臣,也没见过他在纣王勉强一口一个老夫。
周人恪守礼法,对这些事情极为看重。
姜子牙并不在意南宫适的小心思,败军之将罢了,他口若悬河:“其一,休书一封与吴王,告知其大商主力已被我军拖在汜水关,让他偷袭大商东南!”
南宫适闻言摇了摇头道:“丞相多想了,我军最多只能调动西路诸侯,那吴王先前虽有吞并越王之举,野心不小,但他和天下诸侯一样,在我军击败商军取得优势之前,绝不会轻动。”
“再说了,大商东南虽无雄关,但还有张山都护的虎方,以及随时准备出兵支援的姜桓楚,吴王又岂敢出兵?”
姜子牙笑道:“若姜桓楚离开临淄呢?”
南宫适疑惑道:“大战已开,姜桓楚仍旧坐镇临淄,就是因为要防备其他各路诸侯,不到万不得已,又岂会离开临淄?”
姜子牙看向姬发,见姬发同样有此疑问,才面露笑容,拱了拱手,继续道:“大王,这就关系到老夫的第二条计策了,北海有一妖王,名唤龙须虎,其少昊时出生,修炼千载,采天地灵气,受阴阳精华,已成不死之身,加上纣王因其...其...嗯...因其所画书册引得妖族不满,只需老夫下令,龙须虎定然携妖兵攻打北海。”
“且慢。”南宫适打断了姜子牙的话语,不解道:“攻打北海又有何用?北海伯飞廉曾平定袁福通与七十二路诸侯,听闻那袁福通也身怀法力,只一个龙须虎与妖兵,真能威胁到北海?”
“南宫将军有所不知,飞廉不过尔尔,其麾下总兵孔宣倒是颇有法力,不过孔宣先前去汜水关送梧桐木之后,便闭关苦修,北海防御薄弱,大有可为。”
姬发目光微动,立时明白过来:“北海地处偏僻,除却盐池等营生外,无法威胁到大商统治,相父的意思是.....”
588.耳背
“不错。”姜子牙双眼微眯:“威胁北海是假,截断姜文焕与黄飞虎的后路是真。”
“姜文焕与黄飞虎征讨西羌,几乎倾尽全力,无暇顾及后方,而妖兵一旦危及北海,便可断其后路。”
“姜桓楚仅有姜文焕一个独子,若是姜文焕退路被截身陷险境,大商又无余力可派兵相救,必然亲自领军解围,而吴王见姜桓楚率兵离去,必会派兵试探!”
南宫适不再多问,神色有些黯然,无论是龙须虎还是孔宣,他都一无所知,他自问如果能掌握这些情报,也能定制出类似的计策,可惜凡人对仙道的了解总归太少,他也做不到号令妖王这种程度。
姬发则没有太多别样的心思,认真思考着姜子牙的计策。
姜子牙的计策很不错,两策呼应,一但成功,姜文焕与黄飞虎自身难保,还能解伯邑考燃眉之急,甚至吴王还有可能捅了大商后门,从而让天下诸侯群起伐商。
而且没什么风险,这是最关键的。
不过这两计还不足以帮助他们诱杀张桂芳攻取汜水关,因而姬发闻到:“相父后两策为何?”
姜子牙继续说道:“令北海妖兵威胁北海,一旦飞廉无法守住北海,可抑制大商士气,缓解我军士气不振,吴王北上,加之大商境内本就有山贼称王混乱不堪,多方齐下可使大商内忧外患。”
“此二策联合使用,纣王必定会放弃汜水关,回军朝歌镇压全局,西征兵力必然大减,而我军却是大商不得不面对的威胁,纣王极有可能在回军之前尽力攻伐削弱我军,这便是我等击杀张桂芳的机会。”
“等龙须虎压北海,姜文焕出兵后,便可开始后两策,先休书一封于伯邑考,让其率已解围的西羌骑兵南下相助。”
“另外,供应钱粮支持姜文焕西征的贵族,见到战事不利必然另生他心,可派人许以重利? 让他们速速转投我方,彻底断绝姜文焕与黄飞虎补给? 保证纣王后院起火,加快其回军速度? 使其顾此失彼。”
“不错!”姬发已经渐渐理清了思绪? 道:“兄长一向与我交好,羌人虽然劫掠西岐,但现在已在兄长的掌控下,我若有求,他必会来。”
“这剩下的第四策? 孤已经明白了,除了前三策外? 还需另遣一员将领? 领一偏军北上? 一则安兄长之心,兄长初定西羌便遭姜文焕猛攻? 虽掌控羌人? 但未尽全功,族中定有不满之人,这支兵马便可作为兄长臂膀亲信? 镇压不臣。”
“二则接应西北投诚贵族? 唯有如此? 才能让他们放心施为,以免再有黎侯之事。”
“领军之将孤也心有所属,便派十五弟前去,十五弟向来与兄长交好,又在大商之中做了多年内应,此前办事不利,非他之过,这次便是最好的人选。”
姬发口中的十五弟,便是之前逃回来的姬高,多重考虑,他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大王说的是,老夫并无异议。”
姜子牙一拱手,姬发说的正好就是他的第四策,连领军人选,也一模一样。
南宫适见四策完毕,本待回营休息之际,突然想到了一处不足,便道:“丞相四策虽好,可皆需不少时日才能见效,眼下已是十一月入冬,兵马难行,更是拖长了行军日程,而今敌强我弱,商军士气高涨,我军暂时拿张桂芳没有办法,还得防备商军强攻啊!”
姜子牙笑吟吟道:“老夫已有安排,就看闻仲、申公豹之流敢不敢应战了。”
..........
却说子受与闻仲领着一小股兵马来到了周营附近。
周军在汜水关西北方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大营由姜子牙亲自督建,依山傍水,无懈可击。
闻仲此来自然是探查周军大营情况,子受跟着来,则是看看有没有忽悠住闻大爷的办法。
子受与闻仲来到一处山岭上,远远望见周军营寨,他反复打量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姜子牙多半有强迫症,这大营是左右对称的。
至于这大营是否有什么门道,以子受的用兵水平肯定看不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胡说八道:“以朕之见啊,这姜子牙不仅长与谋略,用兵之能也实属顶尖,大营四四方方,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绝非凡物,就算是鲁老将军南征北战数十年,也不一定能建成这样啊!”
管他有什么门道呢,先胡吹一通让自己这边的将领不敢轻举妄动。
闻仲闻言点头道:“陛下圣明,此营暗合奇门遁甲,四角呼应天地人三才,精妙之处绝非凡人能够看破,鲁将军的确布不出来,我军若要袭营或是强攻,还需慎重再三。”
子受闻言脸色一沉,还真这么厉害?
“这是阵法?”
闻仲点了点头:“不错,军阵造诣能超过姜子牙者,天底下只怕不出三人……”
也是,武庙都是为纪念姜子牙设立的,就说行军布阵,还真不一定有多少人比姜子牙强。
子受顿时沉默了,来势汹汹啊...
西岐本就有仙人相助,已经是占据优势,如今单论行军布阵,姜子牙也这么牛逼,这就更加难以对付了,看来的确得猥琐守关,多苟一阵。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回到汜水关的时候,山下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姜子牙人在山下,声音却没有一丝衰减传到了山上:“闻太师,老夫已与你神交已久,而今商纣无道,为何还要冥顽不灵,助纣为虐?”
子受觉得有些尬,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劝降我的人呢?
这也怪姜子牙没考虑周全,他完全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亲自出关探营。
“助周为虐?你明知道助周为虐,为何不投我大商?”
闻仲反驳一句,老年人嘛,耳背很正常。
“也罢,老夫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利,闻太师也是仙道有成又精通兵法战阵之人,不若你我二人,相互布阵,来较量一番,你若败了,便败了,我若败了,便回返西岐!”
“当真?”
听了姜子牙的话,闻仲有些心动,斗阵胜负难说,可败了除却拉低士气外,没什么损失,要是胜了,以姜子牙的承诺,必然得回返西岐,大商就占据了上风。
不过如此诱人的条件,所有人都知道姜子牙肯定另有算计,但这诱惑真的太大了,现在周军不主动攻打汜水关,营盘又极为精妙,不容易攻打,双方就这么僵持也不好,斗阵反而是破局的最佳方法。
“自然当真。”
闻仲望向子受,这时还得老大来定夺。
子受想了想觉得可行,斗阵不就是拖延时间、最大化减少伤亡的绝佳办法吗?姜子牙可真做到了他心坎上,老姜头是好人呐。
不过他也没急着答应,而是让闻仲回复:
“三日之后,再做定夺。”
589.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汜水关内,人才济济,武有闻仲、鲁雄、张桂芳、高继能、方相、方弼、晁雷、李烈、殷破败,文有..申公豹。
议事还没开始,前几次议事时人不多还不觉得,现在人多了,子受看着帐内全是穿盔戴甲的肌肉大汉,感觉极其不和谐。
“咱们大商没有谋士吗?”
说来也奇怪,大商有名有姓的文臣不少,费仲尤浑就不提了,无论是商容、杜元铣这种老臣,还是万年、杨任这种中青年,都偏重种田。
要是换成经典的统武智政四维,这些人内政点满,放游戏里都是扔到大后方搞生产发展的人物。
可以说,文臣中几乎没有一个擅长出谋划策的军师型人物。
谋士一词,说的帐中诸人一愣,半晌后闻仲才问起:“陛下可是在说,以谋略取士,也就是长于奇谋妙计、能够出谋划策之人?”
“对对,朕说的就是这个。”子受连连点头,和平时期没有谋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战时没有谋士,感觉奇奇怪怪的。
方相深以为然:“陛下的意思是,要设立专司谋划之人?”
他知道自己智商不够用,如果有个能出谋划策的人跟着,想来能好不少。
“末将觉得可行,若有人随身出主意,遇到事了,也有个商量对象。”高继能也表示赞成,遇到事了多一个人背锅,下次跑路就有人分担了。
“不可能,朕没有。”子受连连摇头,你越这么说,我越不可能有。
“陛下说的不错,老臣也这么认为。”闻仲开口道:“若谋士只负责出谋划策,而不亲自参与其中,根本不可能想出什么有用之策,武者,可以只晓武艺或是只懂兵阵,文者却不能只有智略。”
“设谋献计,尤其是战时,必要掌握敌我情报,对地势、地形也要熟悉,还要懂得行军打仗、掌控军心,若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再有智计,再怎么长于谋划? 也不过是指手划脚,品头论足罢了。”
有了闻仲对谋士的一番贬低,张桂芳、高继能等有些脑子的将领,已经听出这番话的深意了。
看似纣王是在说谋士? 实际上是暗指的“谋略”。
西征几番大胜,都是依赖计谋? 不少将士? 包括他们这些高级将领? 都在不知不觉间对奇谋妙计有了一种依赖感? 一旦遇上麻烦? 就会想着能不能用计策解决。
这是很大的问题? 就像闻仲刚才指出来的一样? 设谋献计并不是单纯的拍拍脑袋说用火攻、水攻、夜袭就行,还要懂得多方面的事情? 而最关键的地方,则是硬实力。
依靠计谋以千人胜万人终归是小概率事件? 不能舍末逐本。
调兵遣将才是胜负的关键手,计谋只能用作锦上添花之用。
“陛下圣明。”张桂芳明白过来后? 便应和道:“陛下提出的文举也是以务实优先,就连那文状元也得下至地方? 所谓的谋士,还是不用的好。”
他已经醒悟过来,至于没有醒悟过来的方相、方弼这些纯粹的肌肉猛男,听了闻仲一番高论,也是连连点头,可不能让外行人瞎指挥。
子受也没想到随口问一句就引来了一句陛下圣明,我这什么都没做,这怕是说习惯了吧?
“谋士一事,暂且不提,朕欲答应姜子牙,两军各自领兵斗阵,诸卿怎么看?”
刚刚还大呼陛下圣明的张桂芳立时变了副脸色,劝道:“陛下怎的在这种事上犯了糊涂?我军士气正盛,占据上风,兵精将广,粮草丰足,且依关而战,进可攻退可守,为何要主动放弃优势,与周军斗阵?!”
张桂芳正意气风发着呢,商军这么大优势有一半是他吼出来的,眼看着再猛攻一阵就有可能反攻西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答应斗阵。
晁雷也道:“末将所率的水军还未出动,周营依山傍水,水军劫营定然有效,哪怕老太师说周军营寨暗合奇门遁甲,易守难攻,也得试尽手段看看能不能行,若是不能,到时候再斗阵也不迟啊!”
申公豹也表示反对,捻着短须:“姜子牙素来喜好研究兵法战阵,提出斗阵必然胸有成竹,说不准还另有什么算计!”
子受喜在心里,都反对斗阵,他才能强行斗阵啊!
他望向闻仲,闻仲此前是支持斗阵的,这时候将老大爷拉下水,也就能强行压下众将的反对声了:“老太师,你怎么看?”
“老臣觉得...”闻仲沉吟一番:“老臣自认为在阵法一道上不比姜子牙要差,若是单纯的调兵遣将,鲁老将军也不会输给姜子牙,加之我军之中,又有张将军这样的猛将,若是赢了,自然能让周军回退,如输了的话,也无伤大雅,至多损些士气,可....”
闻仲话音一转,子受背后一凉:“可此前是老臣思虑不周了,就如国师所说,姜子牙提出斗阵,极有可能暗地中另有谋划,老臣不认为自己会输,却不敢肯定姜子牙不会在其他地方动手脚,而且晁雷将军说的也没错,周军营盘虽然稳固,暗和奇门遁甲天地人三才,实在难以攻破,但我军未尽全功,还未尝试过,就放弃强攻,转而斗阵,实在有些....”
好家伙,这下帐内诸将全都持有反对意见,要是没有闻大爷,子受还能来个乾纲独断,可闻大爷坐在这里,就有些难办了。
子受咬咬牙,还是得试试,元始天尊讲经的场景也看到了,没昏庸值就是个菜,多挣扎一番,哪怕最后还是没成,顽固一点挨闻大爷一顿打一顿骂,多多少少也能挣些。
“不行,朕就是要斗阵!“
闻仲躬身,问道:“敢问陛下,有何道理?”
子受道:“已经答应了斗阵,岂有朝令夕改之理?”
闻仲皱眉道:“与姜子牙约好三日后再做定夺,几时答应过斗阵?”
子受强词夺理一番,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陛下如此不纳谏言,岂是明君之所为?”
子受道:“那按你所说,朕岂不是大大的昏君?”
闻仲又是一礼,道:“老臣不敢!”
咦?你怎么不敢了?
子受奇怪,老大爷竟然不吹胡子不瞪眼,连鞭子都不拿出来了,这很反常啊!
不过闻大爷态度软化也好,这代表对自己的纵容程度更大了,子受又想了想,终于又想了个办法。
“明知周军营盘稳固,依旧强攻,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590.道德绑架
“老太师与朕探营时曾说过,周军营寨暗合奇门遁甲,四角呼应天地人三才,朕虽然不通仙道,也知晓绝非凡物,老太师,朕且问你,若是强行攻营,有几成把握能够成功?”
子受语气凌厉,闻仲却没有因此退却半分,反而信誓旦旦道:“三成把握,虽然仅三成,可一旦成功,必能破营,彻底击溃周军士气,即使姬发与姜子牙不退回西岐,也没有多少再战之力。”
“竟有三成?”晁雷听了闻仲的话随之大喜,这种毕功于一役的战斗,还有三成成功率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就算是攻营失败,大商也败的起。
毕竟现在商军占据优势,兵多将广粮草丰足,家底厚输得起,攻营占据主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退守汜水关罢了,怎么想都应该试一试,不然这么僵持下去,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子受同样没有妥协,继续问道:“老太师,朕再问你,即使我军抓住了这三成把握,攻下了周营,会损失多少将士?”
“这..”闻仲沉吟片刻,似在思考:“若是顺利,约莫万余人。”
“万余人?好一个万余人!”子受手中一用力,将桌案拍成两截:“即使顺利也要折损万余人,若是不顺,岂不是数万、数十万?”
“这...”闻仲一阵哑然,既然是战争,哪有不损兵折将的道理?
子受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继续道:“再者,周营之中能人异士颇多,兴许顾忌那因果不便全力出手,可若是真的破了营,将他们逼入绝境,韦护、土行孙、金吒、木吒、崇黑虎这些人,难道还会留手吗?”
“到时候,又会折损多少人?”
张桂芳不满道:“陛下,即使不强攻,我们也可以使....”
使刚说完,他就生生把后面的“计”字吞下去了。
早前纣王不就提点过他们,不能依赖计策吗?
而现在正是最不能依赖计策的情况,本就是以强攻弱,正面硬上伤亡不小,但可进可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若是使计,成功倒好,失败了损失必然极大。
比如要用一出离间计,策反南宫适,不巧这计策被识破? 南宫适假意不满姜子牙独揽军政大权? 要投商,约定举火为号趁夜偷营,大商这边觉得离间计成功,看着火把就冲了? 结果被准备好的周军伏击,这损失可比强攻失败惨得多,而且对士气的打击也足以致命。
“怎么?没话讲了?”子受大手一挥,大喝道:“强攻即便成功,也要损兵折将,且不少于万人,若是与姜子牙约定以一万兵马斗阵,哪怕败了,最多也就损伤千人,可若是成了,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相同的效果,为什么不斗阵呢?”
“三军将士将性命交予诸位,明明有减少伤亡的方法,为什么不用?难道寻常士卒的性命,就可以不管不顾吗?”
“即便有超度之法,有那个什么破宫破庭,战死的将士能够成为天兵天将,可冰冷的刀刃砍在身上,一样会疼!”
子受坐了回去,静待众将回应。
把斗阵与强攻的损失摆在明面上,强调伤亡数量这一点,便是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应对之计,对,他要道德绑架!
众将一阵沉默,纣王说的也没错,只不过和大家的分歧在于侧重点上,一边是侧重结果,一边是侧重战损。
其实两边都有道理,众将也知道,宽厚仁慈是纣王的老毛病了,和平时期还好,战时就显得有些拖后腿了。
但他们被道德绑架了,更关键的是他们不懂道德绑架是什么,只觉得不对劲,却又无从反驳。
士卒上了战场就得有战死的觉悟,而且谁都知道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而现在将一切放在明面上,他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拉下脸皮说,对,我们必须要用更多的牺牲去换取更大的胜利。
子受见着众将无言以对,心中很是满意,他要当威力加强版宋襄公,刚好这宋襄公也姓子,是他老哥子启的直系后代,这位讲究“仁义”的君主,和敌人对阵时非要要待敌军渡河列阵后再战,结果大败受伤,次年伤重而死。
当然,子受很清楚类似的事得适度,今天可以这么做是因为无伤大雅,要是一直这么玩,真的没得打。
帐内安静了好一阵,直至闻仲点头,才渐渐又有了议论声。
.................
三日后。
闻仲骑着墨麒麟出关,见着姜子牙便道:“姜子牙,你我各领一万人斗阵,如何?”
姜子牙目光微转,道:“闻太师好胆量,既然如此,咱们便斗上一斗!”
闻仲手中雌雄双鞭遥遥一指,道:“正午过后,你我领军斗阵,不知这第一阵,是老夫布阵你来破,还是由你布阵让老夫来破?”
姜子牙闻言,心中暗忖,他还道商军不会轻易答应斗阵,多半在答应之前还会攻营,他都做好了守营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干脆,这样想来,肯定是有破阵的自信。
这么一想,也是,商军之中不仅有闻仲,还有申公豹,两人的修为说不上高深莫测,但布阵还是可以的,而且还有擅长斗兵的鲁雄,指挥调度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还是先自己去破阵,试探一番。
至于能否破去,并不是特别重要,斗阵的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大不了就各摆阵法,多斗几次,反正当时也没承诺到底是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想到这里,姜子牙便说道:“久闻截教门人多通晓奇门遁甲,尤擅阵法,闻太师乃截教高徒,必有奇阵,老夫倒是想好好见识见识,如此,便由你来布阵,老夫来破!”
闻仲闻言笑道:“也好,那便由老夫先布阵!”
姜子牙倒是好打算,闻仲眉心第三只眼虽然没有破一切虚妄,直接看穿阵眼的功用,但那也是天眼,在破阵一道上有些优势。
“闻太师,老夫先行一步回营准备!”
姜子牙一拱手,径直回了营去。
闻仲则是轻轻一催墨麒麟,便跃回了汜水关中。
待闻仲返回关内,众将尽皆迎了上来,问道:“太师,如何?”
591.八门遁甲之阵
闻仲长笑道:“姜子牙倒是有胆,由老夫布阵,他来破阵。”
众将闻言大喜,布阵一方便是占据了主动:“本以为姜子牙提出斗阵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奇阵待我等去破,没想到却是要主动入阵,不知太师准备以何阵来对付姜子牙?”
闻仲沉吟道:“只怕姜子牙也没有与我等正常斗阵的心思,寻常兵阵必然难不倒他,出韦护、土行孙一人便能轻易破之,只怕得用些术法。”
“阵法一事不用急,眼下还需先挑选士卒,士卒不需懂得布阵,却必须得是悍勇之士。”
“挑选士卒就由老夫代劳,太师可多些时间准备阵法。”
鲁雄拱手表示代劳,阵分三种,一则为普通将领就能布出来的兵阵,二则为通晓术法暗合天地的奇阵,三则是有道真修亲自布下的法阵,姜子牙和闻仲斗阵,显然斗的不是普通兵阵,他这种凡人插不上手,最多也就指挥调度士卒。
鲁雄前去挑选布阵士卒,闻仲则将高继能唤来身边,对他说道:“高将军,老夫要调度大阵,阵中还需有一员良将镇守阵眼,统领士兵,杀伤敌将,非武艺高强之辈莫属。”
“尽管交给在下。”高继能有些不情愿,他更想划水,不过方相、方弼脑子太笨,鲁雄、晁雷武艺太差,李烈、殷破败则要护卫纣王,张桂芳又是最后的核武器,数来数去,也就只剩他了。
“好。”闻仲点点头,虚空一引,手中便现出一张阵图。
高继能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也勉强算是修道之人了,虽然是跟妖怪修的,但阵法也略懂一二,厉害点的阵法要么有法宝为阵眼,要么就是有阵法图,想来闻仲所布的阵法不一般。
闻仲伸手一点? 阵图悬于半空,对高继能道:“老夫这阵法脱胎于八门六仪,六甲旬首遁藏于六仪之下? 甲子隐于戊下,甲戍隐于己下? 甲申隐于庚下,甲午隐于辛下? 甲辰隐于壬下? 甲寅隐于癸下,此为遁甲? 六仪六甲合八门之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 余生门、死门二门? 入生门则阵破,入死门则亡。”
高继能听得有些头疼,好在这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东西。
闻仲继续道:“此阵之长,在于六仪、六甲、六门相互搭配? 生生不息,其精髓之处? 在于变化无穷,变动各门,敌军一旦入阵,只等阵法运转圆润? 便寻不得生死两门,只能困死阵中。”
高继能闻言,惊骇之余难免心中疑惑,道:“此阵变化无穷,可将士们初接触阵法,不熟悉此阵变化,如何能够让阵法运转自如?”
“勿扰。”闻仲笑道:“老夫此阵,便是为了初通阵法的将士准备,八门主人事,呼应人体八门,只需布好六仪六甲,自会牵引所属之士卒。”
高继能惊叹连连,不由得闻到:“如此奇阵,不知唤作何名?”
“此乃老夫自创,即合八门,又有六甲旬首遁藏于六仪之下,便唤作八门遁甲之阵。”
闻仲又交代高继能一番,而这时,鲁雄也亲自挑选好了士卒,统共一万兵马,皆是孔武有力之人。
临行前子受招来了高继能,打算叮嘱一番:“闻太师与朕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朕原本也打算让你来统领士卒。”
“陛下...”高继能有些感动,其实他出道至今都没立什么功劳,捉姬昌吧,半道出来个雷震子,他见势不妙跑了,打南宫适吧,半道姜子牙来了,他见势不妙又跑了,名头最响的武状元,也是潜规则潜出来的,真没想到这样还能得到重用。
“不要有太大压力。”子受拍了拍高继能的肩膀,这样靠谱的将领不多了:“记住了,若是见到阵法有松动之势,不要等姜子牙完全破阵,直接撤了阵法带人跑路,绝不要硬撑。”
“啊?”高继能愣了愣,转念一想,正好合了他的想法,不就是一句话,见势不妙就跑嘛!
“谨尊陛下之命。”
子受点点头:“对了,老太师布的什么阵?九曲黄河这种他应该不会吧?”
“八门遁甲之阵。”
“这画风好像不对啊...”子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去吧。”
........
正午,闻仲与高继能率一万兵马出关。
见闻仲出了汜水关,便有传令兵告知早已等候许久的姜子牙:“丞相,商军开始布阵了!除却闻仲,还有一员将领调度指挥!”
“哦?!”姜子牙轻咦一声:“一人稳固阵法,一人居中调度,闻仲老儿布下的阵法,看来并非凡物,待老夫去看看。”
姜子牙拍马上前,也不急,静静观望着商军摆阵。
此时闻仲位于阵外,手中有大中小三面旗帜,这旗帜其实也就最开始布阵的时候有用,阵布好后变阵都是自动化的,不过也有障眼法的功效,随手摆弄一番,忽悠一下姜子牙,让姜子牙看不明白变化也不错。
好一会儿,阵已布完,闻大爷隔空喊话:“此阵已成,名唤八门遁甲之阵,姜子牙,可敢入阵?”
姜子牙望着已成阵势的商军,神情极为严肃,尽管已经有了耍赖皮多斗几场的打算,但能直接破阵自然最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旋即指挥起将士。
破阵不同于布阵,布阵一方必须要倾尽全力,有多少人摆多少人,但破阵一方则不能一拥而上。
想要破阵只需找到节点,破解阵眼或是打乱阵脚皆可,不需要太多人,若是一股脑全都入阵,阵法稍有变故,便是全军覆没。
因而姜子牙先分出了三千人入阵,余下七千压阵。
这三千人并非最精锐的士卒,姜子牙很清楚,闻仲有些道行,阵法没那么好破,这最开始的三千人,是他用来试探阵法探清虚实的弃子,即使全灭,余下七千兵马也足以破阵。
姜子牙在众将中看了一圈,最后说道:“姬叔启、姬叔伯!”
“在!”
“你二人率兵入阵!”
姜子牙自然不会亲自率兵马入阵,反正老姬家人多,武艺也大多不错,送起来顺手。
这一幕看得一直未有建言的姬旦嘴角抽抽,韦护、土行孙这些人不用,怎么就用我兄弟?
592.祭阵
“你二人听着,依老夫所观,此阵脱胎于奇门遁甲,分有八门,乃一虚实之阵,生门徒有其表,死门重兵埋伏,最简单的破阵办法,便是直冲阵中,找到生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姜子牙耐心吩咐着,还没入阵,只能从外面粗略观看,自然看不到阵法关键的节点阵眼阵脚,不过不碍事,能走生门死门来破解。
只要能从生门安然出来,自然算是破阵。
言语间,姬叔启、姬叔伯已手扺兵刃行至阵前。
姜子牙倒也大方,旗号一打,直接让高继能打开大阵,放人通行。
“竟敢直接打开阵门?莫要小瞧我等!”
姬叔启见着阵门大开,立时涌上一股火气,兵阵关键之处在于围杀,因而盾阵必不可少。
盾阵在围杀与阻敌方面多有可取之处,训练有素的盾阵甚至可以做到让人无法进入阵中,己方士兵在盾后就能杀伤敌军。
可让姬叔启意外的是,商军的阵中虽然有举着大盾的士卒,可压根就没想着上前阻拦他们,而是目送他们入阵,这难道还不算是挑衅?
“给我杀进去,今天不仅要破了这阵,非得杀得他个血流成河不可!”
一边的姬叔伯也觉得胸中气结,嗷嗷叫着:“随我杀!”
两人兴冲冲就闯入了商军阵中。
一路畅通无阻,等到三千人全部进入阵中之后,阵门才关闭收拢。
最简单的破阵办法就是捅个对穿,姬叔启、姬叔伯二人也不做迟疑,一马当先杀了上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被困住了。
这还不止,要是三千人被困在一处,好歹还能强行冲杀一波,可不止是简单被困住,随着商军士卒变幻阵道,直接将这入阵的三千周军士卒层层分割,就像一个个小方块一样,导致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聚集。
姬叔启面色渐渐凝重,只好凭着个人勇武杀带着四五人,出一条血路? 按照姜子牙此前所说? 先杀到阵法中心。
阵法中心是士卒们围成的圆形阵道,圆形阵道四通八达,按姜子牙的说法? 这里必然有一条路通往生门。
这时姬叔伯也凭着勇武杀到了,可他身边同样只有四五名亲随。
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望去? 只见余下士卒皆被分割围困。
姬叔伯不禁为难道:“兄长,我军士卒都被困住了,一时半会杀不出来? 无法跟随你我冲阵啊!”
姬叔启皱着眉? 玄奥之处还没展示出来就已经如此难缠? 此阵果然精妙? 他略作思考,道:“我军有三千人? 商军虽有一万人,但还得维持阵法,不会轻易变动,即使我军人少,也不过是一时劣势,只是纠缠一阵子罢了,你我先各自冲杀一路,探探虚实,再等他们过来汇合!”
“好!”
姬叔伯点了点头,刚才布阵的时候他们也看过,商军阵中的将领就一个高继能,而高继能还要分心调度士卒,根本阻拦不了他们。
于是两人就带领着身边紧跟着的十几人,杀往他处寻找生门。
被困在阵中周军士卒也发现,自己虽然被困住了,但商军的攻势并不猛,又见到两员主将势不可挡,便奋起反击,想要杀出围困,追随而上。
高继能见状,也不急,只是调动着士卒,开始变阵。
“变阵?”
一直在阵外观战的姜子牙不由得变了脸色。
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这阵法如何精妙,虽然三千人都被困住了,但杀伤力有限,哪怕没有分兵,一万人一股脑冲了进去,只要奋力搏杀找到生门,就可以暴力破阵。
可如今,商军突然变阵了。
好在姜子牙在昆仑山上蹲了几十年,仙道没成,兵法战阵学了不少,面对如此变阵,他只是一时惊讶罢了,依然有把握破解。
又看了一会儿,姜子牙彻底确定这大阵脱胎于奇门遁甲,直接将生死两门隐藏了起来。
这才导致阵中的姬叔伯、姬叔启走着走着,就发现找不着路,任凭他们再怎么观察四周,原定的方向也没有了道路,甚至就连来时的路,也找不着了,彻底迷失了方向。
不过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姜子牙没有丝毫紧张感,哪怕商军将这支兵马全都吞了,也不过是损失三千人,余下七千人依旧能够破阵,再说了,这三千人本就是拿去试阵的。
看了一会儿,姜子牙渐渐看出了门道,心里已有了破阵之法。
大型阵法的破绽一般都在生死门,这阵法虽然隐去了生死门,但并非完全没有,那为什么阵法都要设置生死门给人可趁之机呢?
因为兵力不够,大家都是一万人,一万人打一万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包围,所谓的斗阵也就是这样,跑了你就赢了,围住了你就输了。
“传令阵外的七千兵马,里应外合,破阵!”
姜子牙一声令下,剩下的七千人齐齐向着大阵压去。
闻仲自有应对,手中长短旗一挥,便似有层层云雾环绕在大阵四周,从外面看去,竟是完全没有了视野。
阵中自有玄妙,那些一直在变换位置的商军士卒,随着七千周军的冲杀,都似打了鸡血一般,不仅步伐变快,更是个个兴奋到了极点,凭空多出了几分气劲。
这便是八门遁甲之阵的精髓,关键在于阵法八门呼应人体八门,不仅能困敌,还能强化布阵的士卒,闻仲之所以专挑悍勇之士,便是因此。
哧——
兵刃入肉的声音连绵不断,这一手完全消除了商军士卒杀伤不够的缺点,哪怕不会什么军道杀拳,阵法加持的蛮力之下,也足以刀刀入肉,枪枪穿甲。
一时间血流成河,亲自领着七千兵马想要里应外合夹击破阵的姜子牙,这才发现自己着了道,姬叔伯、姬叔启两人根本就没有把阵法真正的杀招试探出来。
不过无所谓,姜子牙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斗阵,只是拖延时间等待时机罢了,而且他还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姜子牙看着不断汇聚天地灵气的大阵,又深深看了眼闻仲,随后指挥周军士卒在阵中左冲右突,就好像送人头一般,似乎放弃了挣扎。
“祭阵?”闻仲略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做出应对,继续以八门遁甲之阵围杀着周军。
一比二的战损,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这场斗阵是他赢了。
593.晚年不详
如此斗阵,一直从正午持续到夕阳西下。
即使是送人头,姜子牙也没有任何停下来的念头,闻仲自然也乐得如此。
大阵之内的喊杀声不断,斗阵尚未结束,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
“鸣金收兵。”
眼见着斗阵要赢,子受连忙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
“啊?”
传令兵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明摆着己方大优势,怎么就要鸣金收兵呢?连带着,手里的铜钲都拿不稳了。
鸣金即敲打铜钲,钲是一种形似钟而狭长的铜制乐器,声音清脆、尖利,属于高频声波,波长短,波长越短,传输的距离越长,因而敲打后声音传得极远。
“你还敢抗命?”
见传令兵愣了半晌没动静,子受一把抢过其手里的铜柄,对着大钲一通乱敲。
钲响声传动四方,但大阵内部却没有丝毫动静。
一万士卒布成阵后,虽然完全掌控了局面,但人数上实在没什么优势,再加上姜子牙送人头似的祭阵,周军个个不要命的打法,就算这八门遁甲之阵再厉害,也没办法短时间能将所有周军士卒全部灭杀。
因而两军士卒皆是杀至兴头,深陷阵中,外界寻常金锣之音无法入耳,毕竟仙家阵法,不吃物理学这一套。
子受见状,心中焦急不已,绝不能再这么下去。
乍一看是要赢,可赢了会怎么样?
姜子牙真会按照约定退回西岐?
即使他信守诺言,也没人规定退回去了不能再跑出来啊!
再说了,没有人比子受更清楚封神世界里的阵法。
十绝阵、九曲黄河阵、诛仙阵、万仙阵....
一个比一个猛,一个比一个动静大,一旦到了这种程度,就不是普通人能干预的了,普通仙神都只是用来送人头祭阵。
而这斗阵,也有一套专门的流程,先是一边被打的没办法了,然后布阵开始搬救兵? 打了小的,老的来出头? 闯阵的这边要是死了,那就一句天命如此合该上榜一笔带过。
所以现在姜子牙要是输了,后面肯定会摇人,接着就是阐教的大能布阵? 加快战争进度,甚至有可能比原来更早来到圣人下场? 攻破朝歌? 露台**。
这显然不是子受要的结果? 目前他要做的就是控制战局? 决不能让姜子牙摇人。
截教的阵法一个个大名鼎鼎? 阐教就不会吗?
通天教主布万仙阵的时候? 得意洋洋的问过老子和元始天尊? 问他俩认不认识这阵,结果老子说? 这是他掌中所出,脱胎于他的太极两仪四象之阵? 元始也说且听他道来。
这足以证明,三教修士都在阵法上造诣不浅? 真要上升到这个等级,局面就真不是子受可以控制的了。
想明白后? 子受立即拍马而出,大喊道:“高继能,朕命令你马上撤军!”
见声音还是传不进去,子受直接拉上了张桂芳,连闻仲都来不及阻拦,久违的扩音器再度发挥功用,果然得用仙法来对付仙法。
八门遁甲之阵缓缓停止运转,笼罩大阵的朦胧云雾也渐渐散去,血水缓缓从中流出,血腥味浓厚。
一具具尸体铺盖在地上,当真血流成河,之前有大阵遮掩还没有什么,如今八门遁甲之阵一撤,便立时一股煞气冲天。
无论是商军还是周军,都没有欢呼或是气馁,只有被这无比血腥的一幕刺得心惊肉跳。
以往也有阵亡,但没有这么集中,大多是这边死一点,那边死一点,而且是一个个尸体慢慢增多,看起来没那么突然。
而现在却是几千具战死的尸体在大阵撤去后,突兀显现,哪怕心理素质再好,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恢复常态。
入阵的一万周军几乎死伤殆尽,能够站起身退回阵中的,不超过两千人,便是为首的两员将领,姬叔启、姬叔伯也是浑身带伤。
当然,商军这边的损失也不小,足足有两千余,不过在士卒素质不如周军的情况下,有这种战损,已经很不错了。
姜子牙领着残兵退去,表情有些阴郁,不过从他根本不打算收捡战场上还有气的周军士卒来看,似乎根本不是因为斗阵败了而心情不悦,更像是有什么目的没有达成。
倒是子受不愿就这么放他走,大喊道:“姜子牙,今日斗阵胜败仍在五五之数,明日...不,三日后,三日后两军再来此斗阵,不见不散!”
有了这番话语,场面依旧能看,周军也没落入下风,姜子牙不太可能特意去摇人,肯定会再斗上一斗做打算。
至于三日之后的斗阵如何解决,子受心里也已有计较。
申公豹见姜子牙退去,忽然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望了闻仲一眼,随后催动法力引动招魂幡,将阵亡的商周两方士卒魂魄收入幡内,足足持续了好一会儿,战场中的阴郁之气才稍稍淡去。
闻仲看着退去的周军以及满是狼藉的战场,眉头紧皱,身子微微摇晃动,一脸凝重,他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般死伤,难道不怕因果业力吗?”
这等阵法很强,此前闻仲为什么不用?
其一是需要提前准备,两军交锋可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来布下如此大阵,其二便是忌惮这因果业力了。
寻常征战,虽有死伤,但因果都分散在每个人身上,不是很明显,可一旦布阵,大阵内的因果业力,就都算在布阵人的身上了。
八门遁甲之阵内,两军合计阵亡近一万人的因果业力,以闻仲的修为能承受一时,但势必对道心有损,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反噬,业力缠身,陨落身亡。
可闻仲奇怪的也正是这个,这份因果业力得分做两半,一半在他身上,另一半则在姜子牙身上,他闻仲难以承受,姜子牙就受得住吗?
更别说姜子牙仙道难成,修为还比他差好几个档次,应该更加受不住才是。
“老太师且留步。”
嗯?闻仲眉心一跳,发现申公豹喊住了自己,应道:“国师有何事?”
申公豹道:“贫道曾听闻,姜子牙乃应劫之人,此大劫之中,有七死三灾之厄。”
“七死三灾之厄....”闻仲明白了,什么七死三灾,说白了也就是个噱头,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在大劫之中算得这么准,尤其是应劫之人。
反正多退少补嘛,要是少了,走路上不小心坠马也能算作一灾,要是多了,那就挑死得惨的算,最后凑足七死三灾,那就是算准了。
实际上的意思,是姜子牙应劫,背后有人保,无论怎么惹因果染业力,死了都没事,正好死了复活把之前的因果清算一次,然后继续作。
可闻仲就没那么深的背景了,染了因果业力后一个不慎,死了可没人帮,落下一句合该上榜了事。
申公豹语重心长的道:“老太师,陛下虽然不通仙道,但因果业力一说,还是懂的,此番鸣金,是不想要老太师晚年不详啊!”
一直到撤回汜水关内,闻仲都在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