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怙恶不悛,恃远肆毒
云端之上,一老道身着太极图道服,头挽双髻,大袖宽袍,丝绦麻履。
他,就是指导徒弟打人、帮着徒弟杀人、授计徒弟害人、秘授徒弟自杀、激着徒弟杀父的太乙真人。
太乙目光淡漠:“纣王必然不会认罪。”
“岂不正好。”
太乙身边的是惧留孙,两人一向关系好,太乙不好好教徒弟,惧留孙也差不多,将邓婵玉强行指婚给徒弟,让土行孙用强的,就是惧留孙。
“冥顽不灵,商灭周兴之下还妄想逆天改命,岂不是要翻天?封神大劫可不是小打小闹,我辈仙家布局落子,纣王不过区区一凡人,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底牌,什么样的手段,统统碾碎,这才是我等阐教作为,商灭周兴,此乃天命,顺应天命乃自然之道,何须算计?”
“不错。”
太乙点头,淡淡道:“今日事毕,话便挑在明面上了,封神在即,也好让同门师兄弟早日渡劫。”
惧留孙颔首:“不错,我那徒弟已投商去,做了些见不得人事,也能用之一二。”
言语间似是将王朝交替之战当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悬空中的哪吒玩兴大起,双足下由青鸾火凤所化的风火轮发出长长的鸣叫声,震裂天地,火尖枪一挥,便是一道长达百米的火柱,横亘长天。
哪吒心中颇有种解气的感觉,纣王的行为并不在他的考虑内,商灭周兴是大势,不管纣王怎么样,结局都是一个死,任你有龙族相助又如何?任你有截教仙人相助又如何?
在大多仙人眼中,人族,无论是纣王还是姬发,都只是提线木偶罢了,在仙家法术面前,不值一提。
面对这样的责问,该怎么办呢?
商容等人也纠结。
姬发斥责得都很有道理,但商容等人身处朝中,都知道事出有因。
好比用陶俑代替人牲、人祀,确实有违礼制,但也确实活了无数人命。
“陛下,要不...先退去?”
商容低声道,当前情况还是不要对姬发等人多做理会,带着大军走人就是,至于弱势一些就弱势一些,怂一点也就怂一点,碰上哪吒这种挥手就是一片火焰的,换谁都得怂。
“陛下乃天下之主....”
晁田有些不服气,纣王在他眼中,是一代圣王。
年初的兵役、马耕都由他负责,马政的成效肉眼可见,在这等功绩之下,姬发说的那些毛病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陛下乃天下之主,身份高贵,姬发不过是诸侯之子,哪吒不过是朝官之子,不配与陛下当面对话,臣也认为,还是不要多加理会比较好。”
晁雷是有些不服气,但也只是一些,该怂还得怂,李烈才刚刚站起来,难不成自己上去打哪吒?
以后闻太师回朝,再来找回场子。
耽搁半天,哪吒有些不耐烦了,混天绫一甩,就是叱问道:
“昏君,还不认罪?”
“昏君?”
子受终于开口,他一张嘴,脸上就露出掩不住的笑容。
这笑真的不能再真,多少年了,才有几个人说我是昏君?
就连当年说朕昏君也的时候,也没人说我是昏君啊!
“朕以幼冲,奉承成汤之业,间者数年有水旱疾疫刀兵之灾,朕甚忧之。”
“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先祖废不享?何以致此?”
“其咎安在?无外乎天命所至,仙神不作为。”
“朕知自即位以来,所为狂悖,若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自今事使天下愁苦,有伤害百姓,则自怙恶不悛,恃远肆毒。”
几句话,意思很简单,你有什么屎盆子就使劲扣,我都认了,但我不改。
怙恶不悛,恃远肆毒。
“陛下这脾性....”
商容不知如何是好,可这话没说错,纣王根本没做什么使天下愁苦有害百姓的事。
云端上的太乙则是摇头: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就与惧留孙乘云而去。
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纣王又说怙恶不悛死活不改,话里话外不是要将锅栽给了天地吗?
天数已定,纣王依旧选择顽抗到底,截教所有门人一齐下山,都救不了大商基业。
什么人能逆天改命啊?做不到的,就算是圣人也不敢说肯定能做到。
哪吒也被纣王的大胆给笑到了,在空中发出阵阵放肆的笑声。
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冥顽不灵那就真是自断退路,自绝于天下。
哪怕截教再怎么相助大商,也没有用。
纣王真的是傻,老老实实认下罪名,还说自己死不悔改,别管什么未伤及百姓,这时候权势是握在百姓身上吗?
纣王伤及真正代表权势的贵族了啊!
经此一事,只怕朝歌之中的贵族也不会对纣王有多少支持了,毕竟纣王说出死不悔改,相当于对那些贵族说,你们以后也是整治对象。
姬发心里开始算计,正好纣王派了张友仁来西岐要奴隶,不如用奴隶来换取朝歌乃至整个大商的贵族,让这些贵族迁往西岐。
纣王不是喜欢用奴隶么?就让他用!
看看这十八万奴隶组成的大军,怂成这样,指不定还会有倒戈的风险,就这?
子受则是在一阵沉默之中,找着了由近卫护持着的大鼎。
花椒粉都带着了,火锅肯定也带着。
经过此前被阐教众人在宫中逼迫的事后,子受已经有了准备,被仙人以武力逼迫的事能发生一次,绝不能发生第二次,这镇着大商气运的鼎,就是杀手锏,他研究了好久才摸透用法。
“哪吒乃李靖之子,李靖乃朕下臣子,哪吒又为姬发之将,姬发今日依然乃朕之周王,此等无父无君之徒,何德何能言天命如何?”
“天定商灭,朕便在此截天!”
子受单手举鼎,登时便有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长虹纵地而起,横越过天空,猛地撞到哪吒身上,一如之前大禹举鼎镇文殊、普贤、慈航三人一般。
哪吒身形一僵,混天绫与火尖枪忽然不亮了,四周的火焰也登时熄灭。
而他那一身修为,也如山河崩塌,轰隆向下落去,直接化作了一个凡人。
从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仙人,变为凡人,只不过花了半柱香的功夫。
“回朝,回朝!”
放最狠的话跑最快的路,鬼知道这破鼎和气运能撑多久,自己这边占着九分之三的气运,姬发那边在收服西羌之后,占据的气运也不少啊!
446.哪吒,时代变了
子受一声令下,率先跑路,然而反应过来的人寥寥无几。
便是姬发,也不明所以。
那大鼎中是人道气运,这个他知道,西岐也占据了一二分气运,但他从来都不知道,人道气运还能这么用。
如果能掌握方法,不就代表即使任用仙人,也有制衡手段,而不是有**力就能随意拿捏.....
再看哪吒,哪吒的桀骜不逊,便是姬发也觉得很困扰,可哪吒的实力强大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不说别的,能收服西羌,哪吒居首功。
而这样的哪吒,却化作一个法力全无的凡人?
这一幕,不仅让姬发陷入沉思,晁田、敖烈这些自己人也看的目瞪口呆,脸上一片呆滞。
尤其是敖烈,嘴中喃喃念着,眼睛都差点快瞪出来了。
人族的气运蛮横到这种地步了?
之前他还以为是因为大禹出手才有此功效,没想到纣王也能做到,这不就是说,只要是占据人族气运的一国之君,就能以人族气运压制仙人修为吗?
敖烈不由得乐观了许多,这样一来,日后的封神之战中,大商胜算无疑会高出很多。
“我的法力呢?我的法力呢?”
哪吒已经从风火轮上跌了下来,手里的火尖枪也哐当滑落,插在了地上。
他赖以横行无忌的高深法力,全没了。
哪吒显然没法接受这一切,他坐在地上,再无一丝傲然之色。
这时候,他才如外表一样,像孩子一般满脸惊恐慌乱,看着自己的小手,拼命催动法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
哪吒猛地起身,提起火尖枪,即使法力失去,他却还是灵珠子转世,有法宝之躯终究不同凡响,即使法力全失,也仍有不俗的战斗力。
嗖——
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飞来,准确无误的打在哪吒那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
轰——
哪吒被直接轰飞数百米,猛然撞击在一段石墙废墟上,硬生生撞的粉碎。
哪吒还没缓过劲来,发髻散乱,灰头土脸。
子受满脸疑惑,自从昆仑城上升到地表之后,殷破败就不见了,没这个大胖子挡着,太阳都烈了许多,而现在,殷破败出现了。
而且殷破败并不是独自出现的,还扛着一门...火炮。
殷破败兀自装填着石弹,砰一下,又是一炮,将刚刚站起身来的哪吒轰得更远了。
子受:....
这是火炮还是火铳?
反正带个火字就完事了,完全不是商朝应有的东西,虽然只是实心弹不能爆炸,但一炮一炮轰的贼猛,看哪吒在巨大冲击力下栽倒,还挺带感。
这时候,子受才发现,殷破败身边还有一个身形隐隐约约,近似于灵体的中年男子,
长须带甲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在乃轩辕黄帝总兵官柏鉴,因大破蚩尤,被火器打入海中,千年未能出劫,直至近日,方才脱困。”
柏鉴言语恭敬,却并未口称陛下,对他而言,他的陛下只有一个,那就是黄帝。
经由柏鉴一番解释,子受终于明白事情原由。
殷破败手上的火器是黄帝打败蚩尤后收缴的战利品,就储藏在这昆仑城的某处,柏鉴去年得人族气运相连,渐渐脱劫,见天地已过千年,便来到昆仑城,想着避世不出,等到大劫结束,未曾想十八万大军把昆仑城给挖出来了,他也只得现身。
难怪黄帝有那么多黑科技在手还和蚩尤打得难解难分,合着蚩尤那边的黑科技黑得更彻底啊!
殷破败又轰了几炮,见身边的近卫小弟们跃跃欲试,便一指身后,长枪短炮一箩筐,发射也并不复杂。
这些火器都是蚩尤和他那八十一个兄弟所用,近卫们见着之后便按捺不住,上下操作着,就是一连串弹雨。
轰——
他们没什么准头,但耐不住数量多,哪吒法力全无,只有混天绫自发护主,却是不够,胸口登时便如大锤击中,饶是以法宝之躯,也不好受,身体如同破布袋般,整个人连续倒飞出去。
子受都看不下去了,哪吒这种死不悔改型少年杀人犯,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手段对付呢?
“给朕一个。”
子受也扛起一门炮,在柏鉴的指导下上膛发射。
第一发没中,第二发正中哪吒胸口。
“我不服!我是伐商先锋,我乃灵珠子转世!我是阐教门人!我师傅太乙真....”
“轰!”
任由哪吒拿出怎么样的身份背景,都无法掩饰他此时的狼狈,迎接他的只有一发又一发无情的炮火。
“这似乎是...蚩尤的兵刃?”
姬发满眼惊惧,西岐手握七香车数百年,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火炮的威力,现在的工艺以及兵器,比之黄帝时期大有不如。
他终于明白纣王为何会有恃无恐,为何会在商灭周兴之下,依旧坚持对抗天命,恐怕这些上古时期的兵器,就是纣王的依仗。
姬发自思,以大商的兵马加上如此兵器,足以扫平天下,什么北海袁福通、东海平灵王,根本不足为惧。
天下诸侯皆反,无一人能够对抗拥有这种武器的大商军队,只需要陈列在城门前,轮番轰炸,就能攻城夺地。
即便是西岐,若非有哪吒、韦护之类的仙人,也无力抵抗。
哪怕加上西戎与西羌的骑兵,也无能为力,这些武器比弓箭的射程更远,不仅是攻城利器,也是守城利器。
幸好....
姬发轻轻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里头有姜子牙的一丝元神,一切早有安排。
子受见哪吒已经昏过去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其塞入鼎中,也好带回朝歌的定海神针底下,让他和阐教几个师叔伯作伴。
封神之战肯定不是ban掉一个哪吒就能赢得,可ban掉了哪吒,肯定能多苟一阵子,这就代表结算期更长。
至于姬发嘛....
子受将大鼎交给他人,走到姬发面前,指着昆仑城废墟上的登皇台,道:“昔日轩辕黄帝在此登皇台乘龙升天,明年四月朕便在此朝贺先祖。”
“此地非我大商属地,距离西岐不远,可莫要忘了。”
说完之后,子受就乘御驾走了,给黄帝抬棺没抬成,抬个哪吒也不错。
而且发现了黄帝古都昆仑城,其中操作空间极大。
447.你老婆的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子受还在回师的路上,朝歌之中却出了乱子。
张三的妻子加入了妇女联合会,原本做工做得好好地,近来有些身体不适,只能回到家中休养。
但张三的妻子是个女强人,即使在家休养,也想着法子补贴家用,张三在田里劳作,她就在家里用踏碓舂米。
一边踩着踏碓,她还一边感叹着,高将军不愧是当代妇好女子之光,不知为多少女子解决了生计问题。
当然,大力支持着高兰英的纣王,也算的上不错,只是最近的政令难免让人颇有微词。
前阵子纣王下令,强行让张三的下肢经历了一次坎坷。
那种地方,是能乱动的吗?
张三的妻子不知道张三当时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一定很痛苦很委屈,毕竟,他们连孩子都没有,这得多绝望啊!
可这委屈也无处诉说,不只是他们一家,便是那些外地来的贵族老爷们,也被绑了去,强行做了手术,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张三的妻子偶尔会听到街上传来的风言风语,据说纣王是因为自己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所以想让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
恶毒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宫里也没有制止,不少人都当真了,而那些本就不满的贵族,更是天天骂骂咧咧的,就差在皇宫里大喊昏君,传宗接代可是大事,尤其是对贵族而言,纣王这么做,无异于让他们绝后!
这可不正和了纣王的意么!贵族绝后,以后就没有贵族了!阴谋!全是阴谋!
张三之妻摇了摇头,将杂念抛去,这些事念叨念叨也就行了,终究还是离自己太远。
舂完一袋子米,她躬身擦拭踏碓,刚弯下腰,她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她忙是想直起身子,可还未来得及站直,就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地。
此时张三正和李四在田里劳作。
张三今年也三十了,娶妻十年,却一直没有儿子,幸好老爹死的早,不然还得挨一顿臭骂,没儿子等于不肖子孙。
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和纣王一样有什么隐疾,可他不像纣王一样,想换就能换个妃子,巫女也被彻底清扫,即使怀疑也没办法验证。
而这事儿不好说与外人,因而也没看过医生。
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李四道:“诶,没了,都没了...”
李四问道:“什么没了?”
张三咬牙切齿:“当然是孩子没了!”
李四道:“放宽心吧,以后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等你老了,他给你养老....”
看着李四努力摆出来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张三却格外理智,打断道:“那等我死了,他也继承我的家产?”
李四理所应当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你又没儿子,那点家产能留给谁?”
张三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自己又没后代,家产能给谁呢?
前阵子那么一割,算是彻底绝后了。
这时,李四的妻子跑来大喊:“张兄,你妻子晕倒了!”
张三惊得农具都拿不稳了,这不仅儿子没了,妻子也要没了?
他匆匆赶回去,将妻子带到城里看医者。
张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医学院,事关自己的妻子,自然是这朝廷开办的医学院最令人信服,而且医学院里是女医,看起妇科病来很方便,张三觉得自己的妻子应该不是什么要开膛剖腹的大毛病,去医学院看看应该没事。
可一到医学院,麻烦了,得排队。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些日子里患病的人很多,还多是些女子,这些人和张三一样,将医学院当做了首选,医学院里整日人山人海,女医都快撑不住了。
张三一看,没办法,只能找了家小医馆,小医馆虽然也要排队,但终究没有医学院里那么多人。
很快他就等到了医者。
医者是个老头,年纪很大,老眼昏花,可正是这幅模样,让张三十分放心,在他眼中,年纪越大的医者,经验越丰富,看病越准确。
“大夫,大夫……”医馆里有些阴暗,张三汗流浃背,急切问道:“大夫,我妻子方才在家中昏厥过去了,您看看是患了什么病?”
老头咂咂嘴,轻轻扶须,皱眉道:“怎么这几日多是女子身子有恙?”
“什么?”张三吓了一跳:“正值八月大暑,钱大夫在报上说过,酷暑时期很容易发生疫情,要多加防治,该...该不会.......”
“胡说。”老头吹胡子瞪眼,要是有疫情,他这医馆第一个完蛋:“有钱大夫在,什么疫病敢在朝歌横行?”
大多医者并不认可钱保的外科手术,但对钱保的医术还是很佩服的,而且钱保发明的按跷馆,还为不少粗通皮毛的医者提供了进修机会,学会拔罐、刮痧,一辈子都不愁了。
老头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道:“女子嘛,高将军推行什么女子做工,可女子就是如此不中用,浑身毛病多,今天累着了,明天渴着了,娇贵着,徒增麻烦哟...”
“来,伸手。”
“噢...”
“不是你的,是你妻子的。”
“噢噢....”
老头摸着下巴,打量一番,手轻轻的搭在了张三之妻的脉搏上。
“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乃滑脉。”
张三眨了眨眼,不解道:“何为滑脉?”
老头眯着眼,解释道:“有喜了。”
“啥?”张三愣了愣,自己好像有点毛病,而隔壁王五也已经随军出征了...
张三追根究底,继续问道:“滑脉就是有喜了?摸一摸脉搏就知道了?”
老头凝视着张三,道:“那倒不是,滑脉有三成可能是有喜了,但我问过你的妻子,她所表现出的症状和怀有身孕时的症状一样,再加上滑脉,十有**,是有喜了。”
张三一脸狐疑,毕竟他都十年没能生出孩子了:“当真如此?”
老头郑重点头:“必然是有喜了,此前的几个女子,大多也是确定有喜了,剩下的,也是可能有喜。”
“这...这...这....”
张三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老头是个严谨的人,他本想说是你妻子有孩子了,不一定是你有孩子,但看到张三这幅手舞足蹈的模样,不忍打击,只是道:“问诊的钱先结算一下....”
448.三四月的事,七八月自有答案(6k)
张三付了钱,老头则自言自语着陷入沉思。
“有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春冬时节正是传宗接代的时候,到现在发现端倪正好,可连续这么多人,很反常啊!”
老头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将此事报到了主家晋王府上。
崇侯虎也是有产业的,这间医馆就是他名下的产业,他刚在城外斗鸡场买了只优胜斗鸡烧来吃。
“喜脉?这么说,来看病的女子基本都是因为怀有身孕?”
老头忙不迭的颔首点头:“是的,是的,我寻思有些奇怪,所以特意来府上禀告给侯爷。”
他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医者嘛,都有最基本的医德:“要不,侯爷去太医院问问,万一不是喜脉而是疫病...”
“问什么?”崇侯虎气定神闲的吐出骨头,道:“不必问,来来去去不也就那些症状,要么是有身孕,要么就是有些其他小毛病,这算得了什么?”
老头不罢休,师出反常必有妖:“可....”
崇侯虎不耐道:“不就是女子问诊,又不是什么大事。”
崇侯虎惬意得掰下一只鸡腿:“你继续看你的病,再有女子来让她们多喝热水就完事了,哪有那么娇贵。”
老头无言,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但人微轻言,主家又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也没办法。
毕竟这事很敏感,早前还有传闻纣王用心歹毒,对朝歌男子强行手术,居心剖侧,再要出点事,指不定会被刑部抓走。
自纣王离开朝歌后,刑部那群官员全都铆足了劲干活,别说是贵族了,赵公明的弟子犯了点事都给抓进去了,那可是仙家弟子!
老头只得回到了医馆。
崇侯虎慢悠悠的将整只鸡吃完,斗鸡就是比寻常的鸡吃起来得劲。
至于女子看病的事儿嘛....
他要相信其中没什么猫腻就出鬼了!
生病本是寻常事,但如此数量的女子身体有恙,就不是寻常事了。
可偏偏这种大事,没有造成大影响,分明是有人想压下这件事。
想压下一件事情,多半是因为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恶劣。
以身体有恙来说,最恶劣的就是疫情。
可要是生了疫情,自己这种贵族绝对第一个得到消息,三山关疫情的时候那些贵族老爷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别看当时那些南方诸侯第一时间就来到朝歌求援,看似一副紧张之极的样子,实际上都是来朝歌避难的!
除去疫情,崇侯虎实在想不出生病有什么恶劣影响,那么很显然,是相反的。
影响太过正面。
正面影响为什么要隐瞒?很简单,因为纣王不在朝歌里,朝歌当前的主事人,受不起。
就像自己一直隐于幕后一样,他崇侯虎没有功劳吗?
有,大大小小功劳可不少,但他不敢认,因为他已经位极人臣,不能再一进步,只出手为群臣揣度圣意间接立功。
那什么样的功劳会让朝中百官不敢认下?
自然是许多女子都怀孕这件事。
那老头说的不假,许多女子都怀有身孕,就连那些多年没有子嗣的人家,也有了孩子。
这意味着什么?
子孙昌盛!
这世上有比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事情吗?没有啊!
这泼天大的功劳,就算把费仲、尤浑俩人捆在一起,也不敢认啊!
崇侯虎来到了尤浑府中。
尤浑正在桌案边坐立不安,他严守着旬日一休,今天不理朝政得呆在家里。
他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道:“王爷所来何事?”
崇侯虎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不露声色的道:“陛下曾言内事不决问尤浑,尤大夫,近日可是有什么事?”
尤浑显得极为小心翼翼,左右看了看,没人,才轻声道:“这些日子怀孕的女子有些多了....”
崇侯虎点头:“这可是祥瑞。”
“是啊...”尤浑愁眉苦脸:“可这祥瑞,我受不起啊!要是陛下在还好,可现在陛下在外头,这....”
崇侯虎道:“所以你就派人压下了消息?”
尤浑道:“是啊,费尚书也这么认为,此事还得等陛下回来了再说。”
崇侯虎连连摇头:“尤大夫却是想差了,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授意。”
尤浑侧目,不解道:“陛下的授意?”
纣王都离开朝歌好一阵子了,难不成还能推算天降祥瑞无数女子怀孕的事?
崇侯虎郑重点头:“正是,或者说,这并不是什么祥瑞,都是陛下的刻意安排。”
尤浑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崇侯虎有些担心尤浑孩子以后的智商,叹道:“陛下之意,神鬼莫测,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
尤浑恭敬道:“请王爷解惑。”
崇侯虎饮了口酒,道:“三四月的事,七八月自有答案。”
“啊?”
“女子怀有身孕,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吗?”
“这...一两天应该看不出。”
“女子怀有身孕,多是三到四个月才能看出端倪,此时正是八月初,如果往前推三四个月,不正是三四月份的时候?”
“是...没错.....”
“三四月份的时候,陛下做了什么?”
尤浑愣了愣,道:“断人子孙...不,让人们做了环切手术?”
“对,就是这环切手术。”崇侯虎拍了拍桌案,表示强调:“不仅是让人们去做,更是强制推行,尤大夫也记得那阵子的乱象吧?鸡飞狗跳,民间骂声不断,就连那些从各地而来的贵族也不能幸免,一视同仁。”
尤浑显然心有余悸:“是啊,我就是去集市里囤猪肉,也得蒙着面,省的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崇侯虎道:“可陛下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放任人们议论,这便是因为,做了环切手术之后,女子便能很容易怀孕,只要等到七八月,谣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反而还会引得人们对此前作为心生愧疚,而更加心悦诚服。”
“此..此话当真?”尤浑还是有些不相信,割掉那玩意不绝后就不错了,怎么还会促进生育呢?
崇侯虎笑眯眯道:“尤大夫只需与我一同往医学院一行,找钱大夫求证即可。”
看来,朝歌之中,还没有人像他一样看明白纣王的用意,这份揣度圣意的功夫,值得自傲。
到了医学院中,钱保正在给一女子问诊。
这女子是西岐一个贵族来到朝歌捐款后,临时纳的小妾。
很多贵族都是如此,他们虽然在朝歌为先祖功绩争执不休,却也不会忽略自身需求,加之朝歌禁绝巫祝,没有巫女,只能纳妾。
这名贵族小妾已经一日未曾进食,不仅没什么胃口,而且吃什么吐什么,还容易昏厥,即使能从昏厥中醒来,身子也会更加虚弱,这次,几乎是下人搀扶着进来。
钱保先是把脉,再询问道:“你今日也昏厥了?”
贵族小妾点头。
“至今来了天葵没有?”
钱保格外仔细,望闻问切四步骤缺一不可,他也不能做到只凭着把脉就能精确判断是什么问题,问得越多,做的越多,才越准确。
贵族小妾想了会儿,这事儿有些羞人,低垂着头道:“应是四月十八。”
一边的崇侯虎喜笑颜开,女子若是怀孕,最典型的征兆就是没有天葵,看看,这正好证实了自己的话。
钱保抬眸,道:“你已有三至四个月的身孕了。”
“当真?”激动的却是搀扶小妾而来的下人。
这名下人知道自家老爷的问题,老爷已经五十有二,膝下却无子嗣,再这么下去,家主之位只能交给旁系继承,自己这个下人也定然地位更加地下。
而现在老爷有了子嗣,一切都好了起来!
钱保点头,下人更加安心,连忙拜谢着,又将那小妾带了回去,动作比之前细致了很多。
来的时候,下人心中不以为意,因为这种小妾注定是不会被老爷带回西岐的,地位还没自己高,可有了身孕就不一样了,母凭子贵。
等钱保看完病人后,崇侯虎才上前一礼。
钱保疑惑道:“两位所来何事?”
崇侯虎道:“自然是为了女子怀孕一事,敢问钱大夫,近日是否有许多女子怀有身孕?”
钱保应道:“是啊,医学院也比往日更加忙碌了,我这一天都没合眼。”
崇侯虎感叹道:“如此之多的女子怀孕,是祥瑞啊!都是陛下的功劳!陛下只凭此功德,就足以言功盖三皇!”
钱保却对崇侯虎的感叹表示不解:“大量女子怀孕确实有些反常,可为何是陛下的功劳?”
他是个老实人,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不会乱拍马屁。
这次却轮到崇侯虎疑惑了:“刚才那女子最后一次天葵是在四月,约莫也就是四五月怀上了,陛下三四月的时候推行环切手术,这不正好对上了吗?!”
“难道钱大夫不知道环切手术的奥秘所在?”
不应该啊!钱保作为主刀人,应该是最了解环切手术所带来的好处的人,当时也应该就是因为会提高生育率,才会协助纣王大力推广。
钱保摇头:“环切手术与怀孕并没有太大关系,即使有影响,也不会这么大。”
卧槽,猜错了??!
要是将纣王的意思猜错了,等于是白高兴一场,说不定还会惹上麻烦。
崇侯虎开始焦虑起来,急忙问道:“那环切手术有何好处,还请钱大夫一一告知,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不要有所保留。”
钱保将环切手术的益处一一讲明,翻来覆去就是干净卫生,防止下身疾病,根本没有促进怀孕这一功能。
这不对啊!崇侯虎懵圈了。
其实这就是子受最放心的地方。
切个包皮,根本不可能导致怀孕率提升。
古人不孕,确实有可能是因为包皮过长,但并不是割掉就会促进怀孕。
因为究其原因,是因为卫生条件有限,寻常人不可能做到每日洗澡,一旦那玩意过长,就容易产生大量污垢,日积月累之下,就会引发前列腺炎以及其他炎症,最终导致不育。
换句话来说,导致不孕的是炎症,环切手术只能预防不孕,并不具备治疗不孕的功能,至于预防这事谁都说不清,所以子受十分肯定的认为,强制环切手术只会挨骂。
崇侯虎沉默了好久,将尤浑吓了个不轻,擅自揣测圣意,还猜错了,是要出事的啊!
就在尤浑忐忑不安的时候,钱保又诊疗了几个女子,而看到那些女子以及女子身边的男子时,崇侯虎突然灵光一现。
“我明白了!”
正好钱保诊断完一个怀孕女子,望向崇侯虎,你明白个啥?我这专科大夫都还纳闷着呢!
崇侯虎恢复了往日的容光,拍着尤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尤大夫果然极得陛下看中。”
尤浑:“???”
关我啥事?该不会出了啥问题想找我背锅吧?
崇侯虎语气温和了许多,笑吟吟道:“尤大夫去姚氏书斋的时候,人们都记着呢。”
“你怎得提起这事?”
尤浑顿时羞红了脸,急得跳脚,整个朝歌谁不知道纣王就是通过他传播小刘备的?
在那件事情之后,他更加坐实了馋臣、佞臣之名,还被冠之以好色之徒,这辈子都赔进去了。
崇侯虎看着尤浑的模样哭笑不得,说不准就是因为尤浑如此的....忠厚以及后知后觉,才深得纣王信任吧....
而一边的钱保则是反应过来了,惊呼道:“此事与那小刘备有关?!”
“是了!是了!定然如此!”钱保的语气越发肯定:“自那事之后,就多出了许多怀孕的女子,虽然没有这阵子这么多,没能引起震动,却也不少,如果不是那书,我也不知道这天下竟还有连道都走错的夫妇。”
“哈哈哈!”崇侯虎哈哈大笑:“正是,那书能引动人们的**,让人们行房事,虽然无论是书还是手术,都没能提升生育率,却是间接制造出了今日的盛况!”
“间接制造?”
尤浑云里雾里,总觉得和这两人没有多少共同话语。
“对,正是间接制造。”崇侯虎点头道:“方才钱大夫也有提到手术的坏处,其一便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修养一阵子后,禁欲了这么久的男人,便会想办法释放出来。”
“而想要释放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自行解决,另一种则是找妻子解决,由于手术切了那玩意,不够敏感,自行解决起来多有不便,只能去找妻子,要知道,即使成婚后,男子通常也会自行解决,这一手术,却是将自行解决都变成了房事。”
“再加上那些书画不断调动男子的兴致,房中之事必然增加,而房事增加,怀孕之人又怎能不增加呢?”
“何况....”崇侯虎一直某个带着妻子来问诊的男子,道:“别忘了当初陛下裁军的理由。”
“陛下以老兵多年未成家会绝后为由,裁撤了军队,这些龙精虎猛的汉子,在裁军之后,约莫也刚好会在三四月成婚成家。”
“可...”钱保还有一事不明:“可我经手的病人之中,确实有许多是往日没有子嗣,妻子却突然怀有身孕的情况。”
崇侯虎耐心解释道:“这很正常,次数一多,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孕之人怀有身孕,即使只是少数,但在这庞大的基数下,数量也不小,便是往年,不也有许多老来得子的先例吗?不过是在这时候,更加显著一些。”
“嘶....”尤浑倒吸一口凉气,他总算听明白了:“这么所,这一切全是陛下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没错。”崇侯虎点头:“就是假象,但只要人们都像我们之前一样,认为是陛下推广的手术导致了更容易怀孕,人们都认可陛下的功劳,这假象就会持续数十、甚至数百年,不会再有人诟病陛下的小刘备,也不会再有人对环切手术有异议,有的,只是对陛下的千恩万谢。”
尤浑长吁一口气,这意味着传播小刘备的自己,不仅洗白了,甚至还有功劳!
他又问道:“终归是陛下的功劳,接下来该怎么做?继续捂着这件事,等陛下归朝?”
崇侯虎摇头:“不,知道这都是陛下的谋划后,也就不用这么遮掩了,只需将这一切都归到陛下的手术以及书画之中,让人们明白“假象”即可。”
随即,他眯起眼睛:“而且,只怕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谋划,那些怀孕的女子,都是朝歌本地的女子,而她们之中有不少人被因祖庙之事驻留朝歌的贵族纳为小妾,这意味着他们怀了贵族的孩子。”
“有了子嗣,她们的地位便不一般了,很有可能会随着贵族们回到族中,而她们的孩子,也将在族中占有一定地位。”
“贵族的子嗣多,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在继承人交替之时,很容易争权夺利,有时候还会出现分家的现象,而通过继承者们的争执内斗,很容就可以将一个偌大的家族分割成多个小家族,实力分散的小家族远比上下一心的大家族容易对付的多。”
“而还有一种情况,是像我刚来时见到的那个女子一样,那女子我在宴会中见过,她是西岐风家家主所纳的小妾,风家家主五十有二,至今没有子嗣,如果这个孩子能顺利诞生,显而易见会成为风氏的继承人。”
“等他成年,继承家业,到时候,她的母亲是朝歌人氏,他对大商的态度会如何?”
“即使没有改变,依旧与大商为敌,却也多了一条退路....”
崇侯虎顿了顿,道:“等到陛下扫平四海之后,因为这一层关系,更容易收拢人心。”
钱保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他刚才还奇怪那小妾怀孕下人为何会兴奋,又不是他的孩子,原来门道在这里!
房间内静了很久,任谁都想不到纣王已经开始谋算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对这么一位君王,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甚至还借此打压了姬昌一番。
姬昌他凭什么牛逼,凭什么声望巨大?!
因为姬昌有一百个儿子,纣王只有三个儿子,多子多福。
可现在不一样了,纣王确实只有三个儿子,可纣王能让其他人有更多儿子,虽然是假象,但只要人们都这么认为,那就是真的!
“多亏晋王提点啊!”尤浑连连道谢。
崇侯虎一副不敢当的模样,道:“还是那句话,三四月的事,七八月自有答案,我不过是将陛下的安排说了出来,一切水到渠成罢了。”
一番感叹后,各自散去,崇侯虎背着手走向城外斗鸡场,深藏功与名。
..........
十八万大军已接近朝歌,哪吒还在鼎里,也亏得他还没有莲花化身,不然就是一鼎藕汤。
子受眺望着朝歌,突然有一种要进入虎穴的感觉。
这一阵没来由的心悸,是怎么一回事?
449.什么叫惊喜(6k)
姒家。
在抄家之后,姒家就不复往日辉煌,只能在亲朋的帮衬下,住在一间稍大一些的院子。
吃不好,睡不好。
姒家老太君,也就是那个被三龟食纣杀掉的姒家家主的老母亲,现在由她总领整个姒家。
白发人送灰发人自然不太好受,可距离抄家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日子还得继续过。
家被抄了,家中只剩女子以及零星几个青年,要换做几年前,女子得全自尽才能苟活,好在现在女子地位提升,有了营生方法,勉强能过日子。
姒老太君慢慢勾着手中的针线,她对纣王的看法很复杂,如果不是纣王,姒家就不会破败,可如果不是纣王仁慈只是抄家,伯夷就会出手杀了他们全家,毕竟姒家家主犯的罪名,是谋反。
“不过这家....”她叹息道:“可这家又能维持多久呢?姒家算是完了,哎……”
抄家其实没什么,日子苦一些,却还是能勉强过得去,主要家中人丁少了。
人一少,就难以传宗接代,现在纣王是没有大开杀戒,可两三代人之后,人丁凋敝,和大开杀戒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姒老太君享受了大半辈子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她早就尝够了,生死之事,也早已看开了,唯独担心这家。
此时,却有一女子匆匆进来:“母亲!”
姒老太君皱眉:“清早的时候,不是已来问过安了吗?咱们已经成这样了,这些礼节之事先放一边,多挣些钱...”
那女子却是面露难色,道:“出事了...”
姒老太君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又是何事?”
老太君一脸愁容,家道中落,出事是很正常的:“怎的,你近来气色不佳,活也做得少的,是生了什么病吗?”
女子道:“是因为……”
女子还没说完,姒老太君就苦笑道:“哎,我又怎么不知道呢,你性子倔,知道家里有难处,有病有痛总藏在心里,苦的是你,难受的是我,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今日你来,应是病痛实在撑不住了吧。”
姒老太君扣扣索索的从榻下摸出一个袋子,里头还剩些铜子儿,抿嘴道:“天塌下来,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大事,有病就去看吧,治好病,日子接着过,一同将这家撑起来才是。”
女子听得有些泪目,打着哭腔道:“母亲,我只怕是有身孕了....”
“啊...这....”姒老太君显得有些吃惊,这女子是他三儿子的妻子,两人都有五十多岁了,还能怀孕?
姒老太君凝视着女子。
女子欠身道:“天葵自五月起便没来了,我还道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说,直到前阵子头晕目眩,觉着肚子也大了些,才发现不对劲...”
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女子口若悬河说了好一通,言语之中还有自傲,这种情况下还能繁育后代,代表着姒家传宗接代有望!
只要子嗣够多,百年后,兴许能够重新兴旺起来,至少也不至于断绝了传承,这等传宗接代的大事,才叫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列祖列宗。
姒老太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道:“当...当真有身孕了?”
女子泪水涟涟:“不只是我,还有....”
她一连数出了四个名字,这代表几月后,姒家最起码有四个新生儿诞生。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桌案上的针线滚落到地上,声音清晰可闻。
姒老太君的手在颤抖,老胳膊老腿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巍巍颤颤坐起身,既没有捡起地上的针线,也没有安抚泪水涟涟的女子
她双目充血,满是血丝,喃喃道:“姒家列祖列宗在上....”
好一阵子后,她才转过身问向女子:“怀了四个?”
女子郑重的点头,道:“虽说只有我一人可以确认,但其他人十有**也是怀上了。”
姒老太君眼眸睁得老大,声音哽咽。
“姒家有幸....”
“有幸啊....”
她又沉默了一阵,做出了决定:“生,都生下来,咱们吃少些,用少些,再找他人帮衬些,哪怕拼着命,也要咬着牙生下来,开枝散叶,姒家才不会断了传承。”
姒老太君双目含泪,激动道:“祭告列祖列宗……”
“祭祀用度....能省就省吧,孩子重要.....”
女子立即点头,郑重道:“已经在准备了,只是...”
“什么只是?”姒老太君有些不悦,这种时候,还只是什么?有什么困难也得咬着牙熬过去!
女子道:“只是朝歌近来有许多女子都怀孕了,有传言称,一切皆赖纣王之功。”
“什么事都是纣王之功,姒家落到这个地步,虽说有错在先,却也有纣王授意,别的事也就算了,以生活为重,不计较,这生孩子和他一个皇帝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入了宫里?得了临幸?纣王也才不过三个子嗣吧?!”
姒老太君却是有些怒意。
“这...”女子结结巴巴半天,才道:“都说是纣王所推广的手术以及暗中发行的书画所致,似乎,确有其事....”
姒老太君皱起眉头:“确有其事?怎么?”
“就是....”
“老三他也被强制手术了?”
“是....”
“老三也买了那些书画?”
“是...只一文钱,并不贵,您是知道的,老三他就喜欢看书,这毛病也没办法......”
姒老太君奇怪道:“怪了...书画也就罢了,那手术到底是什么名堂,真有此功用?”
女子轻轻摇头:“不知,只是如此怀孕太过反常,有所关联的事,也就那么两件。”
姒老太君摆摆手,连连说道:“罢了,罢了,不问这个,若真是如此,也罢了。”
这时候,姒家上下对纣王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似乎纣王并没有下死手,明知道手术后更容易生育后代,依旧强制姒家仅剩的青壮动刀,让他们这样的“反贼”,也能够传宗接代。
纣王确实大度。
其实,子受正相反,他可抠门了,当时觉着多切一个人就多一分昏庸值,反贼一样切,不赚白不赚,一点点累积下来,也能积少成多。
“这样吧...”姒老太君拍了拍手:“听说今日纣王班师回朝,你和怀了孕的几个,随我去城外迎驾,有仇要报,有恩,也要报。”
传宗接代,是人生第一要事,可以穷,可以没落,可以没出息,唯独不能子嗣稀少。
这传宗接代的恩德,甚至足以泯去仇恨,有仇之人都是如此,那些没仇的,更是感沐圣恩。
其实姒老太君也有些猜测,纣王放姒家一马,说不定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纣王做这种事,显然是在求名,有破落的姒家出面感谢,名声自然更大,连有仇怨的姒家都谢恩了,那些其他地方的贵族,更应该如此。
姒家的人刚准备出城,文武百官就抢先一步夺路而出。
以尤浑为首,六部主官紧随其后。
数日前,西北都护府的黄飞虎送来了急报,西羌被姬发一举攻破王庭,羌王也死了,余下的族人竟然选择了向大商求助。
长城守卫军也连续传来奏报,称不断有羌人残部在边境汇集,对于这些兵败的羌人应该怎么安排,是内迁还是外放,是驱逐还是接纳,都得尽早拿个章程出来。
黄飞虎的建议,是以羌人残部为先锋,趁着伯邑考成为新羌王,立足未稳的时机,稍作试探,能打就打,不能打也要戒严。
苏全忠的建议....算了,憨憨没有任何建议。
从黄飞虎的奏报上看来,出兵的确是个最好的选择,既能收拢羌人之心,又能探清伯邑考虚实,可其中最主要的问题不是打或者不打,而是三没,没钱没粮没兵。
奴隶成军抬抬棺挖挖墓可以,郊游练兵也可以,真要与伯邑考麾下的西羌的军队作战,根本讨不到好,哪怕伯邑考立足未稳,也能轻松收拾,除非用上新得的火器。
而且十八万大军西行钱粮消耗不少,纣王又突然在桥山挖出一个昆仑古城来,还别出心裁的说明年要在昆仑城登皇台祭祖,对此朝中肯定得派出人手进行先期准备,将废墟清理一番,又需要一大堆物资。
此等大事,朝官们对此已经扯皮了好几天,按照正常程序,今天还得扯皮,就算纣王回朝了也没用,还得经过起码半个月的反复讨论,才有可能拿出具体章程。
可问题在于,怀孕的女子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而且,这么多的女子怀孕,都是托了纣王的功劳。
文武百官到了地方,依次站好,然后开始哭。
嚎啕大哭。
军国大事能有传宗接代重要吗?
铁定不能。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传宗接代,也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功劳。
禹王显圣时,曾说过一句话,借江山一用,塑人道气运永昌。
怎么个永昌法?
所谓永昌,也就是万世昌盛,不是一个人,不是十个人,不是君王也不是百官,而是十年、二十年、百年之后,是一代一代的人,不断的传承,不断的发展,不断的进步。
禹王只是说出口,纣王则是做到了。
怀孕多,人口就多,人多还不是昌盛,那什么才是昌盛?
“陛下圣明!”
大老远的,百官就山呼起来,他们已能感受到,此时周围的喜悦了。
有晁田先一步回师,见此阵仗,劝道:“陛下的御驾只怕要正午才会抵达,诸位还是先回吧...”
群臣纷纷摇头:“此等大喜之下,其他尽皆小事,不足挂齿,我等在此侯驾道贺便是,晁将军,你看看,即使我们退去,这些女子也不愿退去啊!”
群臣身后,赫然是一个个怀有身孕的妇女,按理来说,有孕在身不宜多动,但她们却纷纷来此迎驾,足以证明内心的感激之情有多热烈。
............
子受很是兴奋,不满岁的武庚监国,内事不决问尤浑,外事不决问费仲,这么个组合下,能讨得了好?
即使下头的大臣有能耐,最多也就保证不出乱子。
子受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个结算期,这个结算期临近结算,没出什么大事,给黄帝抬棺虽然挖出个名胜古迹,没挣到昏庸值,却也没亏,只等土行孙强行迁坟的事情曝出来,加上后头的科举不公,以及随着秋冬到来即将开始的羊吃人,足以赚个盆满钵满。
子受打了个哈欠,喝起粥来,砸吧咂嘴,确实有些怀念妲己的青梅乌龟汤,当然,那大尾巴也很馋人。
御驾行至一半,却有敖烈匆匆来报:“陛下,尤浑匆忙求见。”
子受撩开帘帐一看,距离朝歌还远着,尤浑怎么特意跑出来了?
想了想,心中暗喜,肯定是尤浑犯事了!
说不定是贪污,想要趁着事发之前,找自己分赃,遮掩一二。
想到这里,子受按捺心中喜意,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尤卿家为何会单独前来迎驾?可是出了什么事?”
敖烈也不解,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内事不觉问尤浑,恐怕问出麻烦了。
子受背过手,显得很是焦虑:“让他过来吧。”
片刻之后,尤浑气喘吁吁进来,正要行礼。
子受淡淡道:“免礼,有话直说。”
本来还想行礼的尤浑顿时停止了动作,转而站直身体,心中暗赞,果然一切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陛下对自己的到来毫不意外,可不正是已经料到了大量女子怀孕的盛况!
子受悄声道:“贪了多少?老规矩,分朕七成。”
“什么多少?”尤浑愣了愣,却是有些后悔,光顾着女子怀孕的事儿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亏了啊!
他只好道:“陛下,臣...是来报喜的。”
子受一愣,脑子里嗡的一下,就懵了。
他凝视着尤浑,猛地,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尤卿家,你先别说,让朕来猜一猜。”
“是参与科举的人很多?各地人才蜂拥而至?”
“不是。”
“是人们意识到环切手术很健康,能够防治疾病?”
“不是。”
“那是闻太师扫平了南越?”
“不是。”
“是东夷归降了?”
“不是。”
怪了...
子受纳闷,他把能背刺自己的选项都说出来了,不是内事也不是外事,那到底是什么喜?
随即,他明白过来了,应该是私事。
肯定是宫中妃子怀孕了!
是哪个妃子?姜后黄妃还是龙吉邓婵玉?又或者是妲己继武庚之后怀上了时庚?
这才是真正的大喜啊!
子受兴奋道:“怀上了?”
尤浑定下心来,原来刚才纣王一阵乱猜只是逗自己玩而已,可笑自己还当真了,误以为揣测出错了呢,看来晋王不愧是纣王最贴心的羊毛衣,所料无误。
尤浑面带喜色,道:“回陛下,全怀上了!”
全...全都怀上了??!
大大喜啊!距离超越姬昌不远了!
子受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叫惊喜?
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子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尤浑道:“陛下圣明,一切正如陛下安排的一样,整个朝歌,适龄女子都怀上了!”
嗯?
???
子受的眼中透着几许疑惑,几许迷茫,我的惊喜呢?什么安排?什么整个朝歌?什么适龄女子?
尤浑继续道:“陛下,便是常年不孕之人,也怀上了!”
子受:“???”
没道理啊!
他镇静了下来,缓缓道:“莫非是环切手术……之故?”
这时候,尤浑的脑子活络了许多,他自然不会说这是假象,毕竟这是纣王本人造出来的假象,纣王还能不知道吗?
于是他肯定答道:“是。”
只用这样就好了,让假象变成真相,让所有人都相信,纣王自然也得装成“相信”的样子。
子受身体僵着,凝视着尤浑,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当真?”
尤浑道:“当真,环切手术让朝歌女子都怀上了!”
呼……
尤浑长舒一口气,现在想来,陛下所做的一切,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呼......
子受长舒一口气,这……这......
子受捂着自己心口。
尤浑忙是上来搀扶住他,尤浑的眼圈也红了:“陛下,陛下……此千秋之功,终是成了,万万不可激动,圣体为重!”
子受呼吸急促,端起酒,猛灌一口,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尤浑:“所言不虚?”
“臣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臣对陛下是真心的,此事不假,医学院已经彻查,所有女子的天葵时间、症状、反应,都一一吻合,臣又岂敢虚报作假?”
子受看到了尤浑目中的坚定,更能看到尤浑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这个身影身上的疲惫与绝望。
你妈的,为什么啊!
说好环切手术不会促进生育的呢?后世得到普遍认同的观点,是错的?
还是封神世界的人体构造比较不一样,有割掉包皮就会怀孕的隐藏设定?
就尼玛离谱!
子受百思不得其解。
尤浑则道:“陛下圣明啊!人道昌则国昌,江山万年,千秋万代啊!”
子受眼里泪光点点,开口说道:
“这是钱大夫和主刀医者的功劳!”
他努力将功劳往外推,让人断子绝孙会被诅咒生儿子没朋友,让人子孙满堂岂不是被赞美得生儿子多个朋友?
子受很清楚,刚才自己在误会后妃怀孕时有多兴奋激动,其他人在妻子怀孕时就会有多兴奋激动。
这谁顶得住!一次得扣多少昏庸值啊?
尤浑却是持反对意见:“主刀医者自然也有功劳,但这是陛下提出的环切手术啊!”
要换做几个月前这么说还可以,在人们责怪纣王用心歹毒,让人断子绝孙后,谁还会这么想?
骂时都在骂纣王,赞颂时,肯定还是找着纣王夸。
子受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民间女子怀孕,朕怎能居功?这是他们的丈夫勤勉肯干,洗手不干、河涸海干、一干二净、推干就湿、精明能干....”
子受一时间语无伦次,这次的事太大了,他真的慌了神。
尤浑也跟着摇头:
“那些孕妇还有不少特意出城迎驾,说明陛下的功劳已经得到了她们的认可,陛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子孙满堂,江山万年不朽!”
子受打了个哆嗦,小心脏有些撑不住了,不自觉间,鼻子一酸,哽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向外涌着。
随后,就是呜的一声,再也忍下去,放声大哭。
我他妈太惨了啊!
以前好歹都合理合逻辑,这次完全不照常理来,环切手术根本不可能提高生育率啊!
就算是封神世界,可以通过气运来提高识字率,不可能连人体构造都改了提升生育率啊!
子受这一哭,吓了尤浑一跳。
尤浑忙上前,低声劝慰:“臣知晓陛下是替治下百姓喜极而泣,但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
我那是替别人哭吗?我是哭我自己啊!
等子受缓过劲来时,眼睛已哭得红肿:“孕妇也来迎驾了?”
“没错。”尤浑躬身:“文武百官也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人口会激增,这大商就如大树一般,陛下是主干,臣子是树枝,百姓则为树叶,如今枝繁叶茂,陛下圣明啊!”
子受又想哭了。
“那宫中妃子可有动静?”
尤浑有些尴尬,似乎...这么多人都怀上了,宫中的妃子们没啥消息传出来?
他只得老实道:“没有。”
子受深吸一口气,别人都怀上了,自己这还坐实了送子皇帝的名头,怕是还得被人供家里,怎么自己老婆就是怀不上呢?
讽刺,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盯着着尤浑,半晌才蹦出几个字:“尤卿家报喜....及时,当真及时....”
尤浑忙道:“臣惭愧,只不过是协助传播而已,这盛世,正如陛下所愿!”
说着,尤浑将赶马的马夫驱走,得意洋洋的扬着马鞭:“陛下,请起驾。”
起驾?起你大爷。
450.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8k)
百官与孕妇终究是没能迎上纣王。
因为纣王半途改道了,带着御林军与部分吏部官员往临近的绳池县去了。
不过群臣却没有半分怨言,毕竟纣王此行是为了亲自处理科举一事,科举的事情张大已经放到殿前讨论过了,毫无疑问,科举是一种极为优良的选拔人才的方式,比招贤馆更省事,也更容易筛选出人才。
看看,纣王刚回朝,连后宫妃子都不碰就急着去处理政事,多么勤政!三日一朝真的只是身体原因所致!
科举早在提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宣传,绳池县就是县试的一个试点,有专门负责的吏部官员驻扎,只需要报名即可。
子受将县试的时间定在八月中,这样一来,正式的殿试就会到九、十月,正好是新的结算期间,不容易耽误事。
至于报名要求,肯定是没有的,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科举,管你是人是妖,能提笔能过考,那就可以参加!
正常科举至少能够筛选出学习能力较强的一部分人,而子受可以肯定,如果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科举选拔出的举人,绝对足够让朝中要员头疼!
“陛下,吏部已经出了科举的考卷。”
子受从费仲手上接过来一沓印刷好的考卷,微微颔首。
他特意顶着压力将费仲提拔为吏部主官,收获不少。
首先便是将提拔新官员的权利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近年已经没什么知名人物仕官了,叫得上名字的也就土行孙一个,还被张大直接剔除了,这是个好现象。
其次则是方便了科举微操,换做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放任自己瞎几把改题目,而费仲,很听话。
子受摊开考卷试题,一一细查。
文举的内容具体分为两个,一个是考见识,这时候想当官,见识少可不行,见得越多某种程度上代表能力越强。
另一个则是时务,时务策涉及国家现实问题,考生得面向整个天下,观察、思考问题,并设计解决办法。
见识是由吏部官员拼凑而成,子受翻了翻,基本上是朝中各个官员出版的游记中所记载的内容,这些内容真实可靠,也确实有用,要是对地方上一无所知,送来了奏报即便每个字都认识,也看不懂是在说什么。
而时务则是各个六部主官各自主出的试题,比如伯夷就出的是轻简祭祀,李靖则出的是如何让更多人遵守律法,囊括的很多,等到这些考生答了题,若是有幸能留在中央,六部就会根据他们的答题表现来挑选。
这两样都考过后,就成了举人,可以去朝歌参与殿试,当殿问对,不过这是后话。
子受陷入了沉思,题目怎么改呢?好像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并没有想过具体内容,似乎即使考的是脑经急转弯,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而且由六部阅卷,想弄偏科也不太可能。
那就从取士上做文章?
别人取状元、榜眼,我取垫底的?
似乎也不行。
朝臣肯定无法理解,而这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得上下配合,下头的人不执行,自己再怎么想也没辙。
就算强行实施,最多也只能玩一次,等到第二年,大家都知道套路了,一起交白卷,还取个锤子的士。
而且即使第一次反向取士能录用一些人,这些人一旦犯错,极容易被弹劾,说不定还会被李靖拿去开刀,让人们看看即使朝官犯法一样受罚。
这么一想,取士还得按照正常流程。
苦思冥想半天,子受终于想出了一个招。
题目不改,做出一份标答,并且把标答发出去。
这么一来,成绩好的人,大多都是记住了答案的人,这些人有能力吗?
可能有一点,但不会太大,有能力的人都很有性格,不会墨守成规,背答案对他们而言甚至是一种侮辱。
而背了答案,正好说明他们老实,没有太强的自主思维能力,不会瞎胡闹,不容易留给朝臣弹劾的机会,安安分分混日子就行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得再防一手,必须剔除掉那些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佬。
题目不容易改,那就添加一些,子受都已经想好了,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你高中状元,陛下见你车驾破旧,赐下豪华马车,金银珠宝,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说自己要养成勤俭节约的良好作风,拒绝赏赐;乙选项,收下。
选甲,这个人就太晏婴了,扣分,选乙,贪财好色,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有了钱财,想起贫困时有一个漂洗丝絮的老妇人送了你一餐饱饭,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以千金相报,乙选项,送还一餐饭。
选甲,这个人就太韩信了,扣分,选乙,薄情寡恩,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有感师恩,是老师的教诲才让你高中,你到老师府中拜访,但老师在睡觉,天又下起大雪,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在雪里等老师起床,乙选项,先回家。
选甲,这个人就太杨时了,扣分,选乙,不念师恩,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调任一地为官,同年乡中遭灾,粮食减产,你借了几千石粮食给乡亲,来年庄稼丰收,乡亲来还粮,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烧掉借据,坚决拒收,乙选项,收下并且索要利息。
选甲,这人就太李士谦了,扣分,选乙,干得漂亮,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人到中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后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乙选项,苟全性命辞官隐居。
选甲,这人太诸葛亮,扣分,选乙,贪生怕死,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人到老年,朝廷征召出征,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马革裹尸还,乙选项,卧床死于子女手中。
选甲,这人太马援,扣分,选乙,贪图享受,恭喜你来到最后一题。
其实这都是假的,你根本没有高中,因为主考官想让你多受磨砺,出手阻挠而落榜,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感激不尽,永远铭记在心,乙选项,趁主考官出门套上麻袋打一顿。
选甲,这人太张居正,扣分,选乙,睚眦必报,国家栋梁!
子受绞尽脑汁编好题目。
这些题目只有甲乙两个选项,很简单,而且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般人只会觉得甲选项都是该选的。
而且他打算自己亲自批阅这最后的选择题,这样一来,来自群臣的阻挠也会小很多,只有他自己知道评分标准,等开始殿试,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改不了了。
子受心里十分确定,选乙选的越多,就越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如果选了甲……抱歉,历史就摆在眼前,你以为我会犯错?
……
几日后,费仲正在街上闲逛。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有一个很直观的感受,有了科举之后,人们仕官的热情比单一的招贤馆高了许多,反正考一次试又不亏。
可参与科举的人越多,费仲也就越提心吊胆,这第一次科举,要是弄不好可怎么办?
一旦出了问题,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大失人心。
以至于他那两撇小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街上有绳池县本地的生员,也有远道而来的生员,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读书看报。
费仲感到很欣慰,这些人抓住了科举的窍门,科举中的很多题目,就是各部主官根据时事制定的,哪怕以生员的能力不太可能直接解决问题,说不定也能让朝官有些灵感,进而彻底解决,也算是一举两得。
有这么多人看报,想来科举的成绩差不了,面子上也好看些,这可是吏部难得的政绩。
费仲在街上转了一圈,看到那么多生员都在看报,也生了些兴致,买了份报纸,然而定眼一看,却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绳池科举真题》。
《绳池科举标准答案》。
费仲不由得愣住了。
“真题、答案....”
费仲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份报纸并不是哪里的独门报纸,也并非出自高官贵族之手,而是朝廷的官方报纸。
而上面确确实实是写着真题与答案几个字。
费仲早有了解,其实之前就有报纸刊印了针对科举的分析,还有的报纸在猜题,朝廷官方也给了一些侧重点和消息,如果认真看看,确实能提高成绩。
但之前报纸,再怎么分析,也都是虚无缥缈的,毕竟科举试题吏部看得很严,甚至可以说,除了他这个吏部主官以及看过考卷的纣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过试卷的所有题目。
可现在报纸上不仅出现了题目,就连答案都有了?还是朝廷的官方报纸?
费仲感到很匪夷所思。
他认真翻阅着报纸,翻了没两下,得,完蛋了。
所有题目、答案,一模一样。
费仲瞬间大汗淋漓,泄题了,自己这个吏部主官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即使受纣王看中也不行,这已经不是辞官革职的问题,是杀头的问题啊!
现在重新作一份新试题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赶上了科举时间,题目的质量也会差很多,难以选拔出人才。
第一次科举就除了这种错误!
怎么....
怎么会这样啊??!
费仲欲哭无泪,手中的报纸都拿不稳,落到地上。
风吹起几页,费仲突然看到报纸上还有纣王的大印。
这岂不是说明,题目和答案都是纣王所泄露的?
费仲瞪圆了眼睛,捡起报纸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除非这报纸是假的,不然这一切都是真的,纣王亲自泄题不说,还给出了标准答案。
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费仲长出了一口气,这事和自己没关系,应该又是纣王在私自行事,这事儿纣王没少干。
可这是为什么呢?
费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纣王提出科举取士,却又在试题上做文章,放出了题目与答案,到底是为什么呢?
公平。
费仲灵机一动,没错,就是公平。
第一次科举重要至极,公平就是重中之重,可谁敢说这次科举,就一定公平了?
第一次出题,看过题目全貌的只有他和纣王,可真能一道题都不泄露?其他官员还掌握着部分题目啊!
即使刑罚再严,嘴再严,真能一丁点都不透露?
那些参与科举的贵族,真能甘愿在放榜之后让无名庶族压在自己头上?开个宴会宴请官员,咕嘟咕嘟灌几口酒,能不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这其中会有多少无法掌控的事情?会出多少乱子?
反之,如果将题目与答案公开,事情就简单多了。
变成了纯考记性,谁记性好,谁就能高中。
乍一看之下,很蠢,记性有什么用?能处理朝政吗?能下到地方为官吗?都不行!
可深入一想,这样的“蠢”,才是最重要的能力。
郡县制带来的新政,所需要的并不是如李靖、伯夷一般,有着惊天动地能力的官员,甚至不需要他的才能有多优秀,有多惊才绝艳,要的,只是踏实。
因为新政是没有人接触过的,只能一步步缓缓施行,也只有这些看似愚蠢去刻意背答案,不去做多余事情的生员,才是最适合的理政人选。
这次科举,选的就是这些基础官员,朝廷目前要的就是这些老实的黄牛,而不是千里骏马。
而且,更进一步保证了公平性,题目就在那儿,答案就在那儿,别人记得比你牢固比你精确,所以别人上榜了,考中了举人,你没中,难道你还能说出半个不公来吗?你说你比他强,怎么你连答案都不会背?
妙啊!实在是妙啊!
这样一来,人才也选到了,公平也达到了,有了第一次科举的声望下,下一次科举就可以慢慢改革进一步推广,甚至还可以根据每年朝廷对官员的需求,来进行不同的调整。
比如哪里遭了灾,粮食减产,那就相对应的将科举改成选拔倾向于善于治理农耕的官员。
哪里违法犯禁的事多了,那就改成选拔倾向于精通刑罚的官员。
变通,灵活,而且理由充分!
费仲立即放下了心,有陛下在最上面操纵一切,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
又是几日后,科举开考。
“甲丙号!”
“丁乙号!”
生员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地进入考舍中,在各自的桌案边上坐下,开始答题。
然而在看到考卷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就一模一样?
题目一点都没变啊!
一些人悔不当初,怎么没有信呢?要是多看个一眼两眼,指不定就高中了啊!
一些人则兴奋不已,虽然没有背下答案,但题目看了个七八成,如今下笔如有神!
至于那些老老实实背了题目与答案的人,则波澜不惊。
他们都是老实人,老实人,没有太多心理波动,按着背的写就行了。
负责监考的考官轻咳两声,考舍又恢复了秩序,考生们不再惊呼,而是赶忙埋头开始答题。
费仲也在监考,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心态,没把这次监考太放在心上,毕竟有纣王一手操持,可看到这些生员的表情时,大为感叹。
那些背了答案的老实人,确实可用,一旦下方道地方郡县,虽然应变能力差了许多,但足够冷静,这些人的能力都算不得太强,遇到事情若是擅自行动,反而容易弄出更大的乱子,老老实实按照原定计划部署,才是最稳妥的。
科举继续进行,费仲看到了附加题,也就是甲乙选择题。
他发现,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题目是纣王自己加的,可也....太简单了吧?
一眼看去,人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马革裹尸还,壮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忠烈,这还用想?
全选甲就完事了!
可这样,还是不对。
这是纣王亲自出的题目,能这么简单?
既然出现在了科举考试里,那就肯定有他的用意。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费仲眉头微蹙,试图分析出零星半点。
这特殊的选题用意何在?
难道说,这次科举并没有那么简单,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筛选?
还是说,陛下有什么更深一层的计划?
费仲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索性就不想了,看看尤浑,啥都不多想,自有他人指路,多么快乐,到时候到了殿试奏对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便可。
考舍里的生员们,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选择题,也被镇住了,他们之中也没多少能想明白的,怎么选,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或许其中另有深意,可又有多少人敢兵行险着全都反着选?
很快,持续三日的科举乡试就结束了,子受也回到了朝歌,准备一个月后的殿试。
其中经历了九月一日的昏庸值结算,结果嘛,不用多说,负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九月九日,清晨。
数以百计的生员涌入皇宫,在宫墙内右行过龙德殿、显庆殿,绕分宫楼、经拱门龙桥,便见着了九间殿。
巍然的大殿,便是他们今日的考场。
殿试....
中了科举成为举人后,便能来到皇宫九间大殿之中,君臣问对,这是种荣耀,也是种考验。
即使他们之中多是些死记硬背答案的庸人,也不免心潮澎湃。
对纣王的敬畏,与入朝为官的期盼,居然没有任何冲突,反而让他们更加激动几分。
举人们在雕栏玉砌前等候,子受则引着文武百官姗姗打开殿门。
殿前有石阶,举人们尽在阶下,见此一幕,呼吸更加急促几分,却不敢有半点言语之声。
子受作出一副豪迈的样子,沉声道:“天下英雄,尽入朕榖中!”
宫殿空阔,上下噤声,此言一出,即刻传遍开来,不少人热血上涌,便是戍守宫殿的近卫与御林军,也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兵刃。
英雄....他们当得上纣王口中的英雄吗?
子受指着下方的举人们道:“朕要将他们都收入朝中,成为朝中官员,趁着他们还没有名垂千古,在他们心中树立起朕的伟岸身影,任由你是龙是凤,都得为朕所用!”
漂亮话自然要多说一些,这样才能在之后的殿试中形成反差,这些背答案还都基本都在选择题里选了乙的“人才”,能算什么英雄?
子受问向费仲:“绳池县乡试,得举人几何?”
费仲恭敬道:“四百三十人。”
“还是个整数?”子受愕然道。
呃...费仲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也好。”子受点头道:“此次科举只在一县试行,若是日后实施的郡县多了,这殿试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就按照这四百三十人的数目定下了,往后殿试之人,只能少,不能多。”
四百三十人鬼知道要问对多久,划水理政怎么能上朝太久。
子受招来鲁雄,道:“今次科举取士,可取些人才送入兵部,入行伍为军官,如何?”
鲁雄愕然,他对文举不太上心,正期待着几日后的武举,怎么纣王突然说要将文举选取的人才送入军中?
“这...”鲁雄好半天才应道:“若是陛下有意,送入军中磨炼一番也并无不可。”
子受笑笑,这些混子都充斥整个六部才行啊!
他一挥手:“入殿。”
上到殿中,子受端坐御案前,开始嗑瓜子。
左右文武列于阶下,下面四百三十名举人行一大礼。
子受神色如常,只有连绵不绝的嗑瓜子、砸核桃声传出,下头的四百三十人则有些惴惴不安,原来纣王在朝上,是这样一副面貌,倒是....倒是好生别致。
开始奏对,四平八稳,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
群臣却是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本以为能看到才华横溢的人才,可怎么....
倒也不是说这些人不好,只是这些举人根本配不上如此大动干戈的科举。
古往今来第一次科举取士,偌大一个县里,就取了这些平平无奇的“人才”?
还不如往年招贤馆有效率呢!
子受暗自得意,还没完呢,看看后面的选择题,保管更加失望!
之前还是勉勉强强,后头就是德不配位了!
“李烨。”
“学生在。”
李烨出列,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子受点点头,他连夜看过,这个李烨是少有的全乙举人,简直称得上国家栋梁:“赐下豪华马车,金银珠宝,你为何要收下而不拒绝?
费仲竖耳倾听,群臣也极为凝重,他们都对这几道纣王特意加上的选题不解,迫切想知晓其中奥秘。
李烨道:“陛下行奢靡之策,为臣者自当遵循,若身无长物,又如何奢靡?”
子受一愣,这一点,倒是差点忘了,没事,后头还有一堆题呢。
“那漂洗丝絮的老妇人与你有一饭之恩,你得了富贵,为何仅还一餐饭食?”
薄情寡恩,这总没问题,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李烨道:“学生所受不过是一餐饭食,自然也应当还与一餐饭食,为何要多给?”
“更何况,有谚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臣若是与妇人财宝美玉,不过一寻常人家,如何能护得宝物周全?甚至恐引来杀身之祸!”
这...倒也说得通。
子受微微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师恩重如山,老师在睡觉,下起大雪,你为何不告而别回了府中?”
李烨奇怪道:“下了雪难道不回府,要在门口立着吗?冻着了,便要生场大病,甚至留下暗疾,师徒情渊似海,不会责我,若是不幸生疾,无法侍奉在师尊身旁,定然追悔莫及!”
子受嘴角抽了抽,这特么也有一定道理。
“那你为地方官,灾年借了粮食给乡亲,来年庄稼丰收,乡亲来还粮,为何要索取利息?”
李烨坦然道:“这是自然,有借必然有还,学生虽然不缺这些粮食,可日后其他地方官员该如何?收还粮食,显得没品,不收却又白白蒙受损失,如此一来,又有谁还会在灾年之时将粮食借给他人呢?”
子受懵了,这好像是子贡赎人的故事啊?这...还是很有道理。
子受缓过神来再次发问:“后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你为何辞官隐居?
李烨摇头道:“明知事不可为,不可强行,学生自知能力不足以安邦定国,君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学生又怎么能口出狂言改天换日呢?”
“国难之际,马革裹尸还乃将军诉求,你为何要窝囊死在榻上?”
“学生年老,必然体衰,残躯上阵不过是降低士气,反倒拖累三军.....”
子受不死心:“主考官一片好意,想让你多受磨砺,你为何会想要打他一顿?”
李烨傲然道:“我辈之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无论如何,学生足以高中,主考官凭什么出手阻挠篡改成绩?若有,便是误了学生前程,这是仇,为何不能报?便是好心,也有好心办坏事一说。”
听完了李烨的奏对,子受头上飘出了许多问号。
???
这李烨确实是按照他的想法,全都选择了“正确”的乙选项,但是仔细一品,完全不对!
他已经脱离了选项的禁锢,在选项之上添砖加瓦,完全与选项背后的背道而驰。
可偏偏每个理由都说得通。
就好像借粮食,正着来,可以是李士谦借粮助人为乐,反着来,可以是子贡赎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样一来,不管怎么选,只要理由充分,怎么选都是对的!
子受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似乎发现问题所在了!
自己本来以为选乙选项的生员品格上会有一定缺陷,可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理由,而且看起来无懈可击!
原本只是单纯的选择题,看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而且子受有着后世的惯性思维,在那些历史人物的事迹下被带偏,并未多想,可多了殿试奏对这一步,让生员们将理由说出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样的臣子好不好呢?
子受有些忐忑,虽然后面的选择题他们有着自己的理由,可大多都是通过背答案考上的,没什么才能也是事实,应该...还不算太差吧?
他看向群臣,群臣的表情解释三成恍然,七成欣慰。
这群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费仲率先跳了出来,大呼道:“陛下圣明!”
他全程观摩了纣王的操作,稍加揣度,便全都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脚踏实地。
纣王公开试题与答案,就是为了选择如老牛般踏实肯干,遵守政令的官员,而这最后的选择题,则是绝杀。
鞠躬尽瘁、马革裹尸什么的,这些甲选项听起来是很不错,为人津津乐道,说不定还能传扬千古,后世都富有盛名。
可....除了名声以外,甲选项还带来了什么?
没有。
没有任何实际收益。
有了名声,却不够务实。
朝廷改革郡县,要的是声名远扬的地方官员,还是干实事的地方官员?
显而易见。
纣王通过这种方式,排除了求虚名的官员!
就像刚才学生们在宫门前的震撼与激动一样,名声可以给你,俸禄可以给你,荣耀可以给你。
但,这全都是附带的。
真正要的,是要他们脚踏实地做事实,为朝廷为国家做出奉献!
“陛下圣明!”
尤浑赶忙附和,这一声之后,群臣纷纷应和,圣明二字咬的极重。
如果不是纣王把控,他们恐怕会在这第一次科举中就舍本逐末,走上偏路!
子受回过神来,也品出味道了。
你们怎么这么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安安分分考试不行吗,非要多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可看着群臣与举人,子受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选择题不仅被严重曲解了,还没处说理。
毕竟...在这些人入殿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
刚才天下英雄尽入毂中的屁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人也是自己在看了选择题之后特意挑选的,现在奏对也答完了,朝中要员都很满意,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把这些人赶走?
自己选的人,含着泪也得用了。
子受也很绝望啊,其实他本来的想法,真的很单纯,能力平庸一点,混子多一点,品格差一点,这不就行了吗?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如意,这样选出来的人能力似乎是不怎么强,但莫名地符合现况,可以说,恰到好处。
凡事就怕刚刚好,这一下子就变味了!
子受做了个深呼吸,冷静下来。
对,冷静下来,这只是文举,还有武举。
武举是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武夫脑子多半不好使,不容易脑补,还有那个魏贲,也是个脑子里装肌肉的,这些人才是最好的操作对象。
451.官方舞弊(二合一)
“过几日便要武举,吏部准备的如何了?”
子受问向费仲。
费仲闻言,立即出列禀奏道:“启奏陛下,吏部近日就此商议颇多,兵部也有参与,决定将武举设于朝歌城郊马场,设吏部官员八人,兵部官员八人,为同考官,武举则具体分为三场举行,每三日一场。”
“初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二场试营阵,安营扎寨行军布阵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地理所熟悉者言之。”
子受“嗯”了一声,问道:“武举武举,自然得比试武艺,第二场考校的营阵、第三场考校的兵法、地理,却是有些多余了。”
鲁雄出列劝阻道:“陛下,考武举,是为选出将才,能够在战场上统御大军,两军对垒,并非光靠蛮力能解决。”
“考校营阵,可知晓如何安营扎寨,考校兵法、地理,可使得将军懂得晓阵前调度,万马军中指挥若定,所以这第二场、第三场,都极有必要,只有懂得战场上各种阵势,才能打胜仗。”
“如果战争只是比谁的兵马多,谁的力气大,还不如就干脆挨个上去掰手腕算了,还要将军作何用?”
子受顿时醍醐灌顶,拍案道:“说的不错,掰手腕就行了!”
“初试改为掰手腕,胜者合格,先清退一半武人,第二场则为比力气,包括拉硬弓、挥刀、举石,弓分八、十、十二力;刀分八十、一百、百二斤;石分二百、二百五十、三百斤,第二场改为马步射,马射二回六矢,中三为合格,步射九矢中五为合格,三试皆过者,则加试第四场,两两相对互搏,最后由朕亲选出武状元。
群臣面面相觑,纣王这一手,去掉了兵法战阵,完全就是谁拳头大谁合格啊!
子受不等群臣劝谏,接着道:“不过完全不加策问也不妥,就将此前文举的试题稍加修改,作为笔试,能过笔试才能参与后面的三场武试。”
子受顿了顿,道:“主考可有人选?”
费仲知道纣王想要揭过此事,只要略过去,群臣就没机会反驳,便机敏应道:“回陛下,经吏部议,拟设雷开将军为主考官,请陛下裁定。”
子受轻敲核桃,一指费仲:“朕决定了,由你来当主考官。”
费仲心下有些紧张,胆虚不敢抬头,他压根不通武艺,看不出个东西,可陛下已钦定,也只能授命,总不能说让陛下另请高明吧?那叫抗旨不尊!
子受大力将桌案拍碎:“众卿可有异议?”
言罢,子受目光扫视阶下群臣,被看到的人无不是心中疑惑,按理来说,武举是早就已经拟定好的事,基本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有的官员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现在纣王不仅突然更换了考试内容,还改了主考官,简直太过任性。
可纣王显然是有深意的,前阵子的文举不是改的很好吗?
选拔出来的举人虽然不说什么有天经地纬之才,但足够务实,正是改革郡县制最需要的官员,科举并不是要选择最好的,而是要选择最适合的。
费仲见此,便明白自己该出场了,当即厚着脸皮拜道:“臣感激陛下信任,定恪尽职守,奉己为公,为国朝考量有用之材!”
“朕就全靠费卿家了。”子受笑了笑,后台微操不靠你还能靠谁?其他官员太正直了啊!
武举一事,子受除了放心,还是放心,纵观后世的武举,就没有成功过。
武举自武周首创,一直延续到清,却从未受到重视。
宋时庆历年间,曾专门为武举置武学,教授武艺,这期间宋朝廷极力从事于建立并完善一种武举选拔制度,然而,事与愿违,武学并不那么具有吸引力,没有人愿意入学充当武学生,范仲淹甚至上疏皇帝道:“国家兴置武学,但却苦于无人愿意入学,长此下去,只怕敌国认为我国没有英雄,不如下令取消武学。”
明时成化年间、万历间,也有朝臣提出改革武举,当时的皇帝也都有意改革,还下发讨论,可惜并未得到群臣和内阁议定通过。
武举其实就没有真正成功过!
而且武举很大的毛病在于,起先举办的时候,各处还是有不少民间武者参加,然而,武者在进行武举之前要先参加一次笔试,若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甚至连武试都不能参加。
这些所谓“武策”的笔试看似是在考量兵法韬略,实际上却是在为难前来赶考的武者。
试策占比远比单纯的武艺更大,导致很多兴致勃勃前来应试的武者基本都是一脸懵逼,就连第一次笔试通过的人都寥寥无几。
而子受则是做出了两道防护措施,一道就是将文举的试题拿来当做笔试筛选一番,这甚至比后世的武策更过分。
武举里头出现了文举试题,考验政事,这谁能过啊?
即使按名次取,多半也恶了他们为朝廷效力的心思,让这些武人按照文举的规定来,显然是强人所难,哪能看见朝廷的诚意?
第二道防范措施则是完全剔除了兵法战阵的考核,这些东西子受他自己都不懂,难操作,干脆全都换成了武艺比试,比武艺的操作空间,就大了许多。
九月十八,清晨。
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气温有些泛凉,一大批五大三粗的汉子聚齐在朝歌城外的校场,焦急等待着武举笔试。
武人很难有报国的路子,以往在招贤馆中也不受看中,报国无门,这武举一出,便有不少人感叹,纣王当做了件好事。
其中有人摆动着手脚热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魏贲负手站于最前头,他甲胄齐全,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猛人。
他看着其余焦虑不已的众人,觉得武状元已经稳了,这些杂鱼有谁能打得过自己?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激动,古往今来第一个武状元的名头,可比拦驾献武艺响得多,也容易被更多人认可,当上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高继能和高兰英也在参考的人群之中。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笔试我根本不可能通过,还不如回家睡觉算了。”高继能打着哈欠道。
高兰英却是不允,道:“凡事都要试一试,若是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高继能连连摆手:“姐,那充作笔试筛选的是文举试题,有政事,农事,还有礼仪,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懂这些吧?”
他跟着妖怪学艺,哪能懂得这些?
“要不这样....”高继能提议道:“姐,你知晓我的武艺,要不然直接向陛下举荐?”
“这...”高兰英有些心动,高继能的武艺比自己强,还学有异术,朝中将领都没几个能打得过他,以纣王的爱才之心,举荐肯定没问题。
可她还是否决了高继能的提议,有武举这种选拔武官的途径,为什么还要特意举荐?
有能力,就中个状元来证明自己!
其他武人也大多听说了武举的改变,以及会将文举的试题拿来笔试筛选,不过他们心中都不以为意,这次虽然没有公开题目与答案,但大体上不会差太多,而且毕竟是武举,难度也不会太大,难不成还要求他们这些武人懂得治理地方不成?
甚至不少人已经在这筛选用的笔试给略过了,完全不重要。
校场开放,主考官费仲带着几个同僚走出来。
费仲先是睨眼看了一眼外头这些武人,又在人群中扫了几眼,看见了高继能与高兰英,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官乃是是陛下钦点的主考官,初举开始,无关人等都散去。”
陪同的家属散去,武人们鱼贯而入,校场之中早有一批士兵在此按规搜身。
校场之中有一一排好的桌案,高继能是丁丁号,案边还有一棵大槐树,能乘凉遮阴。
“位置倒是个好位置,考不考得过就说不好咯....”
高继能心中苦闷,如果只是考武艺,他很有自信,可加上一场笔试,简直是自取其辱。
武人们一一落座,考官们也各自摆放桌椅,分级落座,整个校场都显得异常肃穆。
费仲与同僚们计议几句,起身走到最前方,正色道:“本官为陛下钦点武举主考,开卷之前,有些话要提醒诸位。”
“击鼓为令,点香计时,取笔试前五百人,过了笔试,方能参与三场武试。”
“本官知晓诸君都是武人,血气方刚,有时候会意气用事,不过你们要知道,武举一年一次,今次落榜,来年仍有希望,莫要因小失大,铤而走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言罢,费仲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咳嗽几声,继续道:
“本官宣布,此次武举笔试,正式开始。”
武人们纷纷低下头。
高继能深吸口气,望着不远处的老槐树,颇为无奈。
取前五百自己也考不上啊!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而武举的笔试虽然比文举更精简,一天便足够了,可这对高继能这种明知道自己考不上又被逼着来的武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高继能摇摇头,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卷子,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我一个武人,你问我怎么救灾?问我怎么治水?问我怎么种地?
我要会我就参加前一阵子的文举去了!
索性,高继能也懒得提笔了,发发呆睡睡觉,熬过去就行。
费仲正在校场中巡视查看有没有舞弊现象,见此一幕露出一脸复杂的神色,静悄悄走到快要打起呼噜的高继能身边。
费仲长叹一口气,四顾左右,见周围的武人都在专心致志看着试题,便用力推了高继能推了他两把。
而高继能则是不为所动,只是吸了吸快流到试卷上的口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行吧....至少把考卷给露了出来。
费仲迅速将高继能的考卷拿起,在大槐树的掩护下,又将怀中的一轴考卷打开,放到了高继能桌子上。
这份考卷已经填满,是份标答。
即使费仲是个奸臣,此时表情也有些奇怪,刚才自己还在说莫要因为舞弊误了前程,现在就亲自协助考生舞弊,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肯定要更下一层楼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高继能是纣王暗授钦点的武状元啊!
不管参与武举的人有谁,就算闻太师当了考生,这武状元也必须是高继能,而武状元又怎么能连笔试都过不去?
三日后,高继能发现自己通过了笔试,而且还是头名。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睡梦中答题的异术?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听说万年、钱保都是得天书梦中授艺,自己梦中答题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而后三场武试,高继能也发挥的四平八稳,全都成绩最优。
不过高继能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因为同考之中,还有一个魏贲。
三场武试结束后,合格者开始第四场加试,两两捉对厮杀。
“下注了,下注了!”
武试与笔试不同,武试就在马场,还有百姓围观,相当热闹,自然少不了赌文化。
卖油翁捻着胡须,道:“这个高继能,看起来外形俊朗,孔武有力,可一路吊儿郎当,还没出赛光走一圈就冒白汗,我看他八成是虚火,也就是和高兰英将军一样,属于强一流武将,最多是强一流巅峰。”
捕蛇者点头道:“说的是,反观这个魏贲不同了,这魏贲的事迹大家都听过,一人杀入了军营,几招挑败晁田将军、殷破败将军,甚至压着李烈将军打,肯定是超一流武将!”
卖炭翁连连赞同:“我准备全压魏贲,魏贲不夺状元天理难容!”
无心菜老妇却在一边嘟囔道:“我压一百文,慎重些好。”
她吃了一次亏,去年公议的时候她大力反对公卿下乡,还提出肉食者鄙,可现在秋收临近,还什么肉食者鄙啊?事实就摆在眼前,公卿下乡带来的新式农具,导致了大丰收,她便明白了,有时候摆在眼前的事实不一定是事实。
不过即使谨慎下注,所有人也都表明了同一个看法,高继能肯定不是魏贲的对手,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差距。
一通鼓响,开始。
452.天下布舞
一通鼓响,魏贲瞥了眼高继能,便动了。
约莫五百米左右的跑道,魏贲瞬息而过,面前是数个马桩组成的障碍,他依然轻松翻越。
高继能则是慢了几步。
再往前,是重逾千斤的石锁,魏贲一鼓作气,直接举至头顶,完事还转了一圈。
“好!”
“猛啊!”
“不愧是超一流武将!”
围观群众如是说道,至于叫好声中有几分是在佩服魏贲的武艺倒是说不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发自真心,魏贲表现的这么好,赌赢了可以赚不少!
魏贲耀武耀威般将石锁猛地砸下,这一砸力道更猛,石锁摔得粉碎。
另一边的高继能虽说也举起了石锁,但气势没有魏贲这么强,放下石锁时,也显得有些不够稳当,明显差了一筹。
又是一段五百米的跑动,这次在前方等着二人的则是插在箭筒中的箭矢。
高继能连发三箭,箭箭正中红心,引来人群一阵惊呼。
可魏贲表现的更好,干净利落的拿起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甚至直接就是一发三连射,前两支箭正中靶心,最后一支箭力道之足,将靶心都给射穿了!
再是一段五百米跑,两人来到兵器架前,一人使刀一人使枪,各自上马。
魏贲拍马舞刀,直取高继能,高继能舞动长枪,纵马飞迎,刀枪交加战至正酣,可明眼人能都看出,高继能明显被压制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高继能苦苦支撑,但魏贲的大刀力道一次比一次沉,他只能疲于防守,难以还击,可冷不防间,噔的一声,刀刃断了。
断...断刃了?魏贲吃了一惊,猛然发现自己手里的刀是老早被淘汰的青铜刀,而高继能手中的长枪却是由上好的材料打造,砍铜剁铁,不在话下。
魏贲措手不及,被高继能一扫,枪杆打在背上,跌落下马。
围观群众不知期间缘由,只以为高继能力猛,此前藏拙没有露出真功夫,遗憾之余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魏贲在前两轮的表现更好,摔碎石锁,射穿箭靶,就算这最后的相斗稍稍弱了一筹,也不至于就此定下名次,定然还会有加试。
费仲缓步走到中央,四下望了望,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整场武举之中的最大黑幕,可黑幕又怎样?这是纣王钦定的啊!
费仲走到石锁处,见着被魏贲砸碎的石锁,心中暗自惊诧,这人确实勇不可当,希望日后别来找自己麻烦....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未有见到魏贲的石锁,高继能举起千斤石锁,胜一场——”
接着,他又走到箭靶处,高声道:“魏贲靶上无箭,高继能三箭全中,再胜一场——”
费仲来到两马相交之处,将高继能的右手高举:“魏贲兵刃折断,被打落下马,高继能三场全胜,取得头名!”
场外静了一阵,随后如雷霆般爆发。
“高继能全胜?”
“砸碎石锁算作没有举起?”
“射穿箭靶算作没有中靶?”
“太黑暗了,退票不赌行不行啊!”
“不公平!”
“不公!”
“不公!”
场外响起了一连串不公的叫喊声,明摆着偏帮啊!
就因为魏贲出身低微,曾经拦驾冒犯过纣王,就要打压他?
就因为高继能是高兰英的弟弟,有后台有关系,就要捧他?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魏贲拦驾没把他砍了就不错了,打压一二根本算不了什么,可重要的是,他们下注了啊!
在魏贲身上压了钱,怎么能放任如此不公之事?
“御驾到——”
就在群情激愤的时候,小寺人的一声嘶喊,让四周静了下来。
是啊,还有纣王。
武举只能分得名次,赢了也只是个排名,谁当状元谁当榜眼,还得由纣王评定。
这样的不公正事件,肯定是费仲这没有下限的舔狗刻意而为,想讨好纣王,可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一样清楚,以纣王的爱才之心,怎么会打压魏贲这种勇武之人呢?
纣王一定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即使魏贲拦下冒犯君威,只要在武举中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定然能得到重用!
纣王肯定不会容忍费仲扰乱武举,魏贲多半就是武状元了!赚了赚了!
子受下了御驾,看了看,很好,人挺多,来吧,一同见证武举的不公吧!
“朕决意点高继能为武状元。”
简单明了,一言结束。
子受大手一挥,几个寺人挤到高继能身边,簇拥着嚷嚷道:
“高状元,我想问你几句话作为朝廷记录!”
“成为了新科武状元,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你这次成功最想感谢的是谁?”
这些人负责刊印朝廷的官方报纸,别管什么黑赛假赛,刊到报纸上,结果定下来,那就是事实。
高继能心里是懵逼的,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如魏贲,可为什么就成了武状元呢?
能有什么感想?还感谢谁?当然是感谢假赛和幕后操纵啊!
高继能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他知道是假赛,知道有暗箱操作,可他作为既得利益者,能随便说话吗?
即使说了,有人会信自己没参与其中吗?
没辙,只能同流合污,反正....自己又不亏。
“吴龙何在?”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子受招来一人。
吴龙正是梅山七兄弟中的老五,蜈蚣精。
七个妖怪常年捅刀,总得做点贡献。
子受又道:“今次武举,虽点出状元、榜眼及举人无数,然,皆不予录用。”
啊?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惊愕,连费仲都感到不解。
费仲也清楚,武人比生员更难以管理,而且武举人多半是要参军的,说是说只举才能不问心迹,可很难彻底放心,毕竟那是军队,是国家的命脉,一旦出事,就是兵变。
他能理解纣王对魏贲的猜忌,以魏贲之能,再加上武状元的声望,一定能独自率领一军,可魏贲脑后反骨,一旦出了什么事,被他人蛊惑,定然是下一个萧银,所以,才特意暗中操作让高继能夺得状元。
可这么耗费无数精力、金钱举办的武举,怎么挑选出来的人才全都不用呢?
何况还有高继能,不惜顶着争议与武举黑暗之名,甚至极有可能因为此次的不公而妨碍来年的武举,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最后来个不予录用?
图啥啊?
“公庭万舞,有力如虎!”
子受忽然高声道:“朕于桥山昆仑古城中发现了黄帝时期的古籍,其中有一舞名为万舞,其节奏急迫、昂扬,颇有征杀的英武气概,也有记载此武为战前准备所用,朕以为,为承先祖之俗,所有武人应当懂得万舞,才能加以录用!”
万舞...
万舞其实就是中国的维京战吼、毛利战舞,同样是在打仗之前鼓舞士气,震慑敌人的一种舞蹈,只不过渊源更长。
可也正是因为渊源更长,在后世逐渐失传了,如果能流传到后世,国足学上一手,不说一定能出线,至少气势有了。
而在商时,万舞还未失传,早在一些出土的商代甲骨卜辞中就记载,大概意思就是说明天就要打仗了,今天我带着大家跳了万舞,乌龟壳子啊,乌龟壳子啊,你告诉我,谁是天底下最美....不是,咱们打仗能不能赢。
不过万舞被广泛用于战前动员、鼓舞士气甚至是战前演习,也已经是商朝早期的事情了,在子受这个时候,因为实在没啥用,万舞渐渐从提升士气的战舞变成了祭祀的仪式,只在小范围内流通,在大多数人所认知中的舞,更多是柔美、增加情趣的舞蹈或是未禁绝巫祝时祷告天神的巫舞。
当然,子受所在的是封神世界,与正史有些不太一样,正史中是进入春秋战国之后,万舞的战争属性才开始逐渐消失,那时除了楚国这样的“蛮夷之国”还保留了万舞中的战争和求偶元素外,中原诸国几乎都不再将万舞用于战争,而仅仅将其用于祭祀、饮宴之类的活动。
《左传》对万舞也有着相关记载,俗话说好玩不过嫂子,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息夫人在丈夫去世后,小叔子垂涎其美艳,在她的宫室隔壁跳起了充满男性气息的万舞,想要勾引她,息夫人于就哭泣道:“先君让人跳这个舞蹈,是用来演习战备的,现在令尹不用于仇敌而用于一个未亡人的旁边,这不是很奇怪吗?!”
战舞,说起来好听,也确实是能提升士气操演军阵,可也注定会被历史所淘汰,毕竟很想象两军开战,一方的将军带头在阵前尬舞。
因而子受很有信心,既然已经是被历史淘汰的东西,那他肯定就得想方设法捡起来啊!
尬舞就尬舞,不仅仅是武举人学会了万舞才能进入行伍,现有的朝中将军也要好好进修,才能继续领军!
什么?荒唐?
荒唐就对了!都给我好好推广艺术文化!传到几千年之后也是个国粹!
举人们却是没反应过来。
不是...
我们都是冲着上阵杀敌来的,刀劈豺狼手撕虎豹一枪痛死一个敌人,咋还得学跳舞?
难道两军对阵,别人一阵箭雨射过来,我们以尬舞迎击?
“来吴校尉,演练万舞让他们看看!”
子受大手一挥,万舞的“万”字其实起源于蝎子,也是因为蝎子才会演变成这种男性展示雄风的舞蹈的名称。
蝎子的两钳巨大,如同人类男性强壮的双臂,而蝎子在感到危险时高举前肢的习性也象征着男性的勇武和好斗,因而,战舞就成了勇敢、无畏,激励将士的不二选择。
吴龙虽然是蜈蚣精,但他和蝎子精很熟,所以这万舞,也算懂得那么一丢丢,看了昆仑城里的万舞记载,就掌握了七八成。
“万乎!万乎!”
吴龙为首,打着鼓点,身后是一支约为百人,排成六行、六列的军士,左手执盾,右手执板斧,鼓声中,双手挥动双脚踩踏,宛如万虫。
阳光灼灼,照在吴龙的臂膀和胸膛上,几滴汗水落到鼓皮上,鼓声愈加激烈,他身后的将士则是狂放嘶吼,将舞姿衬得更加狰狞张扬。
围观的人群这时候仿佛忘记了赌输钱一般,纷纷叫好,一些女子则是双目望着将士们,不由得羞红了脸,时不时指指点点。
原因无他,这些将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的精壮青年,身上的肌肉一个比一个结实,日头直直晒在脸上,虽然不一定有多么帅气,但年轻,线条硬朗,壮实的身板配合万舞的动作,极为引人注目。
骄阳之下,盾牌板斧挥舞如风,健硕的身体泛着铜器般的光泽,动作间,英武逼人,威武雄壮。
子受一扬手,吴龙也一扬手,接着正跳着万舞的将士们鼓噪一片,有的甚至跑到那些武举人身侧,挑衅一般向他们舞起板斧。
“好!朕欲天下布舞,非习万舞者,不得入行伍!”
子受拍手叫好,织田信张以天下布武来夺取天下,我就能以天下布舞让天下人跳出极乐净土!
这在武举人看来无疑始终讽刺。
上阵杀敌还不如跳舞?
虽说经过这么一操演,他们确实看到了万舞的气势,但气势归气势,气势能杀敌吗?
真论起一对一的厮杀,在场所有武举人都有信心能一挑二,毕竟这次武举的三场武试,纯粹考验武力,没有一个弱鸡。
更不用说高继能、魏贲这些头名,一人把这百人队干翻都不成问题,汗都不带出的。
眼见着武人们渐渐生出不满,心中愤愤不平,群众也回过神来指责武举的不公,指指点点,费仲灵机一动。
纣王肯定别有用意啊!
昆仑城里那么多东西,纣王却专门挑出已经不盛行的万舞放入武举之中,肯定另有所指!
那么,问题在哪里?
就在于万舞的起源!
万舞起源于蝎子在感到危险时高举前肢,而蝎子,在寻常老百姓,乃至上流贵族的眼中,都是一种令人厌恶的毒虫,可对商王室的意味,不一般。
这一切要从商人的始祖说起。
费仲大呼:“昔年高辛氏帝喾有二子,长子即伯,伯名曰阏伯,四子即季,季曰实沈,兄弟二人居于旷林,不睦,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喾只得迁实沈于大夏,主参星之祭,迁阏伯于大丘,为“火正”,并主辰星之祭。”
“阏伯于商丘为火正之时,为了辰星之祭,筑造阏伯台观察星辰,以此为依据测定一年变化和年成好坏,由于阏伯的封号为“商”,他的墓冢也被称为商丘。”
“这阏伯正是商人先祖,因而其主祭的辰星,亦被称作商星,至今亦有参不见商,商不见参,以阏伯、实沈所主祭的两星不得相见来形容东西永隔如参商。”
“而这商星,便是陛下此举用意所在,阏伯在阏伯台中观察星辰,见商星之形似蝎便取其音xie为名,是有契之名,商人部族也未与他人一般将蝎子当做毒虫,而是以蝎形为徽识、以蝎形为发簪....”
“武人忠勇,武举为武,何为忠?这万舞便是忠,有此渊源,万舞不仅仅是战舞,更是忠贞之舞!像陛下效忠之舞!”
“所谓天下布舞,便是要天下人都懂得忠君!”
费仲长吁一口气,捏了把冷汗,他发现衣襟已经全被汗渍浸透。
当年崇侯虎在祭拜商王宗庙的时候,因为看见箕子领着人隆重祭拜先祖王亥,而推断出了纣王所谋划的商业兴国,费仲注意到了这一点,为了当忠实舔狗,特意研究过商人先祖。
如若不然,今日还真说不出始祖契、蝎、万舞与纣王的联系,更想不到这一层竟是为了考验武举人的忠义之心,天下布舞更是代表着天下忠君的大梦想。
是啊,如果连个区区万舞都不愿意学,又怎能保证他们在有了兵权之后能听从朝廷的调令呢?
而子受则被费仲给说懵了。
我知道商人的始祖是契,但我他妈一直以为这个字念qi啊!契约、房契,不都是qi吗??
可这时候没人敢对商人始祖直呼其名,负责祭祀的宗室老王叔箕子、梅伯都扔去开拓朝鲜了,宗亲就剩一个比子受还不如,每天唱歌跳舞演戏的子衍,要不是今天费仲冒着风险开口,还真没人会念出契(xie),并道出契与蝎的渊源。
子受觉得这应该不是费仲编的,按照西方那一套星座学说来看,商星就对应着星座中的天蝎座,今天晚上找个空阔地儿看看,指不定还能看到,一眼就能知晓虚实。
费仲一言,让武人们的异议少了许多,上涌的热血也褪去了。
忠勇忠勇,忠在前面,朝廷想挑选足够忠心的人执掌兵权,这一点无可厚非。
而黑掉魏贲的头名,也变得可以理解了,魏贲拦驾本就冒犯纣王,那种直闯军营挑落朝中武将的行为和行刺都没啥区别,而且他脑后生反骨的传言人尽皆知,这群武人之中,还真就魏贲最为可疑。
要不...学学万舞?
以此向大商表忠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啊!看看踩着忠义步的近卫们,他们上街买菜都能便宜许多,这要跳着舞去买菜,是不是也能省些钱?
453.费仲月下追魏贲
万舞被曲解,终究是没有用的。
即使费仲费劲口舌,至多只能暂时压下武人们的不满,随着时间推移,该没用还是没用。
子受实在想不到万舞的作用在哪里,就算说是表忠心,也有些牵强,表面上确实是这样,但忠心是跳个舞就能表露出来的吗?
所以说,万舞画蛇添足,毫无作用。
而且魏贲的武状元被刻意黑掉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哪怕其他人能接受,魏贲自己心里肯定也多多少少有些疙瘩,有可能一气之下就不仕官了,即使费尽心思学了万舞,也有可能在入行伍之后划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子受安然回宫,科举一事就这样过去了,文举虽然失败,但武举还是很成功的,假赛这事没得说,着重宣传一下黑幕重重,想来还是有昏庸值贡献。
.........
魏贲回到临时居所后,越想越气。
脑后有反骨,他认了,这是事实。
不够忠心,他也认了,他确实做事不带脑子,暴力打进营门,拦下御驾,根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可朝廷黑了他的武状元!
如果有武状元的名头,魏贲相信,即使有了反骨之名,容易引起他人猜忌,但他名声打出去了,天下人人都认识他,到哪儿都不缺一口饭吃。
可武状元没有了,终究差了那么一筹,人们都会记住高继能夺得了状元,高继能会获得的荣誉、兵马、权力、地位,谁会记得他魏贲得了榜眼?
说不定根本没几个人记得他的名字。
第二名是最大输家!
而且以魏贲的能力,本来是能够击败高继能的!
魏贲仰天长啸,不甘啊!
纣王这么待他,如此的不公,难道自己还要老老实实学万舞,再像个舔狗一样点腆着脸,呆在朝歌等待任用?当他魏贲是费仲吗??
武举就已经如此针对,入朝为官、入军为将之后还了得?
武人都是有血性的,尤其是魏贲这样会脑抽拦驾的武人,一气之下,他索性打算离开朝歌这个伤心地。
“不...不能就这么走,念头实在不通达!”
魏贲已有决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打算跑路了,还不如趁机搞点事。
魏贲眯起眼,他不敢对纣王出手,别说皇宫守备森严,就算闯进去了,他也觉得自己不一定是纣王的对手,当时纣王可是两指就拦下了自己,那股力道至今都不能忘怀。
那么要报仇图个念头通达,应该找谁不言而喻。
“费仲....”
要不是费仲,他又何必如此?
“今晚就动手。”
..................
是夜,圆月如银盘。
费仲待在府上,坐立不安。
他叫来了下人:“护卫够了吗?”
下人点头道:“老爷,三班护卫昼夜把守府中,应当不会有事。”
费仲摇头:“不行,那可是魏贲!”
费仲府中的护卫想来是朝中要员中最多的,他得罪的人可不少,看他不惯的人也不少。
而这次,他在武举中得罪了魏贲。
费仲最是担心这种脑子直的武夫,别的不会,就知道打打杀杀,偏偏又武艺高强,翻墙过院如家常便饭。
他越想越觉得纣王在武举中加入忠义测验是有必要的,每个武人都不压于一把不安稳的火器啊!
“有魏贲的消息吗?”
费仲问道,他最害怕魏贲趁夜寻仇,别说府里的护卫,当时拦驾,御林军都被魏贲一人给挑了!
那下人战战兢兢道:“有....听说那魏贲是打算离开朝歌了.....”
“不好!”费仲拍案,魏贲极有可能在离开朝歌之前寻仇,而寻仇的对象毫无疑问只能是自己这个武举主考官!
费仲急的团团转,苦思冥想之际,决定先发制人。
“来人,给我准备马匹、猪血、羊毛衣、荆条....”
一应事物准备好之后,费仲将羊毛衣穿在内里,九月末的夜里,穿着倒也不算热。
猪血则被他用皮囊装好,扎在背后,又用一件单衣罩好。
而在单衣之外,则是扎好的荆条,荆条落在背后的皮囊上,将皮囊戳破。
一股血腥味散开,猪血渗出,费仲拿着铜镜端详片刻,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打马向着魏贲的临时住所而去。
这时候,魏贲已经出门,一身黑衣,刚到费仲府门口,就看见有一人自府中而出,看那方向,正是自己的临时住所。
被...被发现了?
魏贲心中大乱,他顿时反应过来,费仲尤浑虽然同是朝中两大佞臣,但有所不同,费仲有一些智谋,莫非费仲看出了自己的心中想法,特意请纣王派兵追捕,先下手为强?
这还不跑?
魏贲当即就跑了起来,而费仲也见着了魏贲,连忙追来。
魏贲在前面跑,费仲在后面追。
理论上来说,骑马的轻松就能追上跑步的,奈何费仲骑术不精,魏贲又仓皇而逃,竟是跑了个五五开。
“魏壮士留步!”
费仲急得大喊,他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国师的风范,略微状了些胆气。
再不停下来猪血就要流干了,效果差了一大截。
而魏贲却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你当我傻啊?一停下来你扬鞭为号,五百刀斧手齐齐杀出,我就没....等等,好像也没事?
魏贲放慢了脚步,朝歌有能拦住自己的人?
既然如此.....
他走到费仲马前,送上门来,就不怪我打你一顿出气了!
眼见着沙包大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费仲惊呼:“壮士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魏贲一把将费仲拉下马来,恶狠狠的瞪着他道:“倒要看看你是个怎么求饶法!”
“嗯?”
这时候,魏贲忽然注意到了费仲身后流的血。
费仲也适时将嘴唇抿紧,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道:“魏壮士,虽然武举一事是陛下所授,但做亏心事的人是我,我对不起你,今日便想着负荆请罪,不求壮士能原谅我,只求壮士心里好受一些.....”
负荆...请罪.....
他在山林间击杀的猛兽多了去,空气中的血腥味绝不似做假,那荆条也是真的。
费仲连夜追来,身负荆条,诚意满满。
魏贲突然有那么一丝动容,大商为何强盛?因为连费仲这种佞臣,也能做出负荆请罪这种事。
费仲在心里松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机灵,恐怕早就已经一拳头砸脑门上了,如今这个场面,魏贲还怎么下手?
至于将武举的事推给纣王,这....这也是事实。
毕竟纣王早前朝会的时候,还特意说过要将武举不公的事情登报揭露,这等没头脑的话,显然不是明君所为。
换做他人,捂着消息还来不及,哪有传扬出去的?
费仲见魏贲怔在原地没动静,又道:“壮士可是因为武举一事心灰意冷,想离开朝歌?”
魏贲不言,心里还是有疙瘩,只是点头回应。
费仲眼睛一转,道:“不如壮士与我往晋王府中一行,晋王擅长揣摩圣意,定然知晓陛下的用意。”
纣王另有深意是可以肯定的,像魏贲这么勇武的人,即使因为忠心问题不方便任用,也不会随意放跑,必然早就有了安排。
他自己是看不出纣王对魏贲的安排,但崇侯虎懂啊!
前些天解读万舞渊源,不也是受了崇侯虎启发么!
454.无冕之王
晋王府。
“来了?”
“来了。”
“你们不该来的。”
为...为什么不该来?
费仲心中疑惑,自己已经不受人待见到这个地步了?
尤浑名声也不好听吧?之前崇侯虎还特意找到尤浑府上去,怎么到了自己,就成了不该来的?
魏贲也一阵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哎....”崇侯虎掰下一根鸡腿,一阵叹息。
这鸡是昨日斗鸡的优胜,刚烧好,这两人就来了,自己作为主人,难道还能饿着他们吗?
可惜了这鸡....
当然,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崇侯虎道:“有些事情,应当自己去揣摩,去悟,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这事说复杂倒也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只是你们没想明白而已。”
魏贲见崇侯虎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拱手道:“在下魏贲,为今科武举....榜眼,还请王爷解惑。”
崇侯虎抬眼道:“我听过你的名头,拦驾献武艺,好大的威风。”
魏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越来越觉得拦驾并不是个什么美名,天底下哪个君王能容得了这种以下犯上之人?
不知缘由的路人百姓可能会为他那一身好武艺叫好,可这是个阶级森严的贵族天下,在贵族眼中,区区一个武人做出这种事,早就已经声名狼藉了。
崇侯虎又道:“陛下暗授费尚书黑了你的状元,所以你感到不满?”
听到崇侯虎这么问,魏贲倒也老实的回应道:“是。”
他至今都心中有怨气,拦驾和武举是两码事,得分开说,而且武举也是当时纣王要他参与的啊!
崇侯虎正色道:“你是觉得榜眼的名头不如状元响亮,名望也不够高,第二名就是最大输家?”
魏贲点头,暗道晋王果然有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不就是纣王在猜忌自己,打压自己,想减弱自己的声势吗?
越是这么想,魏贲就越是不忿,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黑赛,榜眼就是榜眼,就是比不上状元。”
“不要说这是什么另有安排,没意思,就说武举这件事情,武举的目的就是为了选举出武艺高强的人,既然我是参加之人中武艺最高强的人,获得状元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有这样的内情,所谓的公正武举却又不断插手,身为武人,起早贪黑日日夜夜的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强身健体?还是为了名扬天下,得到一个前程?”
魏贲越说越是大声,比之前质问费仲的时候气势更强。
费仲也暗自心惊,这一点确实洗不白啊,黑赛就是黑赛,事实摆在眼前,说再多也没用,不管怎么样,朝廷都理亏,这等于是白白黑掉了别人的前程。
崇侯虎语重心长道:“这种黑幕,定然引来万民争议,当日见证这一切的人可不少,而且最后是陛下亲自定下的状元榜眼,你以为陛下顶着的压力会很小吗?”
“这些天,朝中也有过商议,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让百姓转移注意力,不说完全没有人在乎,至少也能将争议声压下去。”
“可陛下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切如常,任由民间争议,甚至还在朝廷的报纸上派人写了一篇武举的分析,将其中不合理之处,一一点出。”
崇侯虎又掰了根鸡腿,嚼了嚼,道:“这样一来,陛下可以看到武举中的不足之处,以便改革,而你,其实也有从中获益。”
“我?”魏贲见崇侯虎指向自己,疑惑不解,状元都被黑了,还有什么获益?
见魏贲脸上写满了你他马在骗我,崇侯虎也不急,缓缓道:“其实刚才那些都是其次,陛下刻意宣扬武举黑幕,就是为了让你从中获益。”
魏贲嗤之以鼻,越说越离谱。
“没错,争议越大,黑幕越大,你的名声就越大,你成为武状元,天下之人自然会认识你,认可你,但太过平淡。”
“而第一次武举就曝出这么明显的黑幕,明明武艺更强的人,却只能屈居第二,会有多少人为你打抱不平,会有多少人因此开始刻意认识你,了解你?甚至在与大商为敌的诸侯之中,你的名声也不会小。”
“可以说,虽然没有获得状元,但你的声望却会比状元更大,甚至比平平淡淡夺得一个状元,更加响亮。”
“放...屁!”
魏贲越听越气,忍不住爆出火气来,他还以为崇侯虎口中会说出什么好话,没想到竟是如此。
“如果王爷是个武人的话,根本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只得到了榜眼,即使名声再大,那也是失败者!”
“武举状元意味着更强,榜眼意味着什么都不算!上了战场,两将相斗,也是武艺更强的人才能活下来,而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另有深意,这才是残酷的事实!纣王在说这些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魏贲几近咆哮。
而崇侯虎却相当淡定,只是一挥袖袍,道:“你若是如此冥顽不灵,不愿听下去,就请回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恐怕陛下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肆意妄为。”
魏贲攒紧双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朝歌,还是晋王府邸,最好不要太过激进。
他强压着自己怒意,耐着心思听下去。
崇侯虎这才一指冕冠,道:“冕制起源于黄帝,是黄帝的大臣胡曹制作的礼冠,我为晋王,出行皆戴冕冠,诸侯王亦是如此。”
“而你....”
崇侯虎将自己的冕冠脱下,食指移到魏贲眼前。
“则是这无冕之王。”
无冕...之王....
魏贲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虽然纣王大肆封王,可如今的王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逼格依旧在那里。
他区区一个山野出身的草莽武人,又如何称得了王?
甚至他有些惶恐,认为崇侯虎这是在捧杀,只待摔杯为号,就有五百刀斧手窜出,以僭越之名,将他给砍了,从而永绝后患。
不是不满武举黑幕吗?把你砍了看你还怎么不满!
崇侯虎见此,仍旧神情平淡,道:“不必惊慌,你就是陛下一直在寻找的人。”
“我?”
“可曾听过山贼王的传闻?”
魏贲到:“听是听过,早前就听说辛环四兄弟造反不成,当了一阵子将军仍旧死心不改,离了朝歌又上山做贼,这次越做越大,甚至还收拢了各地山贼,便是临潼关的张凤总兵都奈何不了他们,声势浩大,到处都传着他们要自称山贼王的传言。”
崇侯虎扫了扫魏贲、费仲二人,道:“费尚书是陛下心腹,魏贲是关键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多加隐瞒。”
他伸手从桌案地下取出一封书信,正是当日梁山传来,要他暗中派几个洗心革面的异族去梁山做思想指导工作的书信。
看完之后,魏贲脑门上全是问号。
这梁山贼寇是纣王派出去的?
纣王自己造自己的反?
还什么**一家亲,在乱世之时护得百姓周全?
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
崇侯虎解释道:“梁山贼寇的起因,便是因为有很多事是朝廷不方便插手的,唯有借助民间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一来,还能吸引各种不希望受到朝廷拘束的民间能人。”
“只要打出山贼王的旗号,即使是乱世之中,遭逢战乱,百姓也有能够应对兵灾的去处,不至于因为乱军扰民,而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仅如此,这也是陛下安插的一手敌后山贼,不仅不引人注意,还能让不知根源的诸侯上当,在关键时候算计一二。”
“可陛下最苦恼的,是无人可以称得上山贼王。”
“辛环乃异人,生有异象,可作为梁山的代表人物,却不能做梁山之主。”
“辛环四兄弟的兄长邓忠沉稳,居梁山头把交椅,武艺却不算高强,无法压服所有人。”
“而马善虽然考核着每一个投奔梁山的山贼,有异术,但资历不够,声望不够,至于闻聘等人,就更加上不得正席。”
“直到你,魏贲的出现,陛下才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山贼王。”
“论出身,你出身草莽,能和山贼打成一片。”
“论行事风格,你闯营拦驾,大有匪类风范。”
“论武艺,天下少有敌手,足以压服群雄。”
“唯一缺少的,只有声望。”
“而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陛下推动宣扬武举不实,以争议让你在寻常百信心中留下了印象,如今谁都知道,有你魏贲这么个武艺高强却无端失了武状元的好汉子。”
“这样得到不公正待遇的你,上梁山落草为寇,自称山贼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而不明其就的诸侯看到后,则会更加以为陛下失了人心,对梁山与大商的对立关系深信不疑。”
“相反,如果是第一次武举的状元落草为寇,当了山贼王,不仅不合理,朝廷名声不好听,纣王脸上也挂不住。”
“陛下扯下了你的冕冠,却给了你山贼王的名号,即是无冕之王。”
魏贲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缓过劲:“我....”
崇侯虎却挥手阻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依旧想说陛下黑了你的状元,没有为你考虑过,这是武人的耻辱?”
“对,没错,陛下是没有为你考虑过,但陛下是在为全天下考虑。”
“看过了这份书信,难道你还不明白梁山山贼是为了什么吗?”
“那是为了整个天下,是陛下将自己从商王的位置上摘开,将大商从胸中抛出,着眼于整个天下,看着整个天下,而设立的梁山好汉!”
嘶....
费仲不仅为纣王的眼界与手臂而震惊,更为崇侯虎揣测圣意的能耐而心中惶恐。
也幸好崇侯虎.asxs.高,一出生就注定是北伯侯,不然自己这个大商第一个佞臣的地位还真坐不稳。
不过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魏贲心里还是有些念头不通达。
说来说去,不还是黑了自己的状元?
虽然说是放眼整个天下,为了天下万民,纣王的眼界让人心中敬佩不已,可如果设身处地想一想,影响到了自己的利益,谁能完全想通呢?
魏贲是个比较自私的人,比他人更在意这些,所以他也试探着问道:“陛下如此信赖我?难道就不怕我当了山贼王之后.....”
“哼...”崇侯虎只是一声冷哼,一甩袖袍:“陛下何须信赖于你?”
“莫要忘了,从你以下犯上强闯军营的那刻起,就已经自绝于贵族阶级,除了陛下与大商,再无人会收留你,即使表面上收入麾下,也不会重用,甚至猜忌重重,让你上阵作为炮灰,也并非不可能。”
这一点倒是说得没错,原著里魏贲拦下姬发车驾献武艺,虽然做了先锋官,但没多久就阵亡了。
先锋官固然是需要武艺高强之辈,却也因冲锋在前经历着最大的危险,换句话说,也就是武艺高强的炮灰,哪吒、黄天化之流当先锋没啥问题,因为他们是道门中忍,魏贲却是区区**凡胎,死得比谁都快。
“你若是聪明点,能看透一二,就会自己离开朝歌投了梁山,陛下帮你宣传出的名声,是在帮你,顺势而为即可,而不是命令你,可惜你连零星半点都猜不透,还要上我府中求教,愚蠢之极。”
“如你这样呆头呆脑之人,陛下又怎么会担心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执掌之中,即使成了山贼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崇侯虎话音一转:“而且陛下不需要信赖任何人,便是辛环等人,都没有再收到陛下的半分命令,陛下正在极力扯开梁山与大商关系。”
“甚至,你真心怀有对陛下的怨恨,在陛下看来也是件好事,辛环等人忠心,想着在战时能成为陛下的助臂,成为敌人背后的一把刀,陛下从未如此想过。”
“陛下想的,是让梁山彻底成为一方中立势力,成为天下百姓的梁山,而不是大商的梁山,哪怕....”
说道此处,崇侯虎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费仲也微微皱起眉头,显然猜到了后话。
好久之后,崇侯虎才调整好心情,轻声道:“哪怕最后,陛下败了,大商亡了,天下的百姓有梁山贼寇帮衬,也能在新的时代中得存。”
魏贲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抱拳拱手,星夜往梁山而去,他是要成为山贼王的男人。
费仲则是....没啥特别的想法。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抱紧纣王大腿就行了。
两人离去后,崇侯虎又开始吃鸡。
“幸好刚才将那两人震住了,这鸡倒是没人抢。”
崇侯虎露出一个笑容,三下五除二将烧鸡吃完,吐出满案鸡骨头。
可在此之后,那笑容又变成了极为哀伤的表情,只听得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没有不波及百姓的战争,可不战,天下就不会稳定。”
“和,百姓苦,战,百姓亦苦,陛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这时候,不知道费仲月下追魏贲,也不知道两人去了晋王府的子受,还在床榻上大被同眠,做着羊吃人的美梦。
这都快十月了,北地甚至已经入冬,贵族商人们看到羊毛衣的暴利,也该出手了!
羊吃人开始,和大批贵族对着干,就意味着大量昏庸值啊!
455.羊吃人(6k)
绵羊本来是那么顺服,吃一点点就满足,现在变得很贪婪、很蛮横,甚至要把人吃掉。
贵族们的做法并没有超出子受的预估,一开始,还是有些收敛的。
他们只是派出了代表请愿,请求租赁朝廷拥有的公田。
子受自然不同意。
朝廷的公田都是留给百姓服兵役的,兵役也算一个稳定的昏庸值来源,怎么能让贵族给祸害了。
不过朝廷留用的公田不能租,放给百姓的公田却是可以的。
本来施行的就是土地国有,百姓也只有土地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每年缴纳的田赋,就相当于租金。
百姓们将地租给贵族后,贵族不仅要承担起每年应缴纳的田赋,还要给与足以让百姓们满意的租金。
这在贵族们看来,自然是极好的。
比起直接租赁朝廷治理的田地,他们更乐意从百姓手中进行二次租赁。
和朝官打交道容易还是和农人打交道容易,他们清楚的很。
而且,一旦租赁田地下到了民间,他们就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了。
他们可是贵族,要租赁土地,区区农人还敢拒绝?即使不能明着来,暗地里还有千百种手段对付愚民。
到时候做点小动作,轻而易举。
纣王会在意这些吗?
可能会在意,可他们在暗处,朝官在明处,排查起来也是千难万阻,难道纣王还敢一股脑把所有参与的贵族都端了不成?
那必然动摇国本!
子受自然算到了这一点。
可他不就是在等这个么?
贵族和百姓是两个利益冲突的阶级,贵族做的事让农人们不满,而自己再去护农人动贵族,才有昏庸值赚。
这就是他的自信所在,而且在系统的计算之中,贵族和百姓的权重不一样,得罪一个贵族赚取的昏庸值顶的上数十数百个寻常百姓。
毫无疑问,制止贵族羊吃人,并趁机将他们一锅端了,能赚取大量昏庸值,至于负面影响的百姓,基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不定还会有些愚民看不出贵族租赁土地,将耕种的土地都拿去养羊后所带来的恶果,甚至连贵族在租赁中动的手脚都不明白,反过来倒打一耙,认为朝廷这是在阻断他们的财路,毕竟土地租出去,就能每天躺着赚钱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贵族们还以为自己仍旧与纣王处于蜜月期,纣王这一手,算是默许他们占用百姓的土地。
想来也是,年初的时候朝廷暴力收取了大量贵族私田改为国有田地,那些土地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啊!
与子受一同会见贵族代表的尤浑笑吟吟道:“恭喜恭喜,陛下鸿恩浩荡,允许你们圈地牧羊,你们还不谢恩?”
贵族代表们连忙行礼谢恩,心里却是有些膈应。
看来纣王在收取贵族私田的时候,就是在等今天,用本来就属于贵族的土地来让给贵族们利益,乍看之下,确实是大恩,实际上左手进右手出,啥都没给。
这让他们腹诽颇多,纣王竟抠门到了这种地步,想缓和与贵族的关系,却又不肯付出!
不过明面上他们都没什么表露,大不了占用更多的土地,赚回来就是了。
子受一副气定神闲之态:“这羊毛衣工坊,朕自然要大力支持,去年便已经做出了许多便利政策,今年更甚,这样吧,若是有多余的货物,朝廷便全收了,总不能让你们折本。”
贵族代表们听到此处,心里就是一句卧槽。
还多余货物呢?
哪来多余?
圈地扩大生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供不应求吗!
此时,子受又道:“朕会发下诏令相助,尤其是那些适合放牧的田地,这羊毛衣实在是重中之重,若没有此衣物御寒,百姓如何熬过寒冬,将士如何在冬日作战?”
“自然……少不了诸位相助,现在有了难处,朕自是要鼎力协助,还好这租赁土地并不复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都能平平安安,最好不过。”
子受面上露出了温和之色,他只求忽悠到位,说归说,贵族一旦开始动土地,那就开刀。
什么,你走的正轨程序?还没开始强抢豪夺?
那我也可以捏造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刑部百官跃跃欲试!
子受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分笑容放在贵族代表们的眼中,却是多出了许多味道。
纣王何曾对待贵族如此温和?看来这次是真的和解了。
不少人心中已经有数,指不定是纣王打算和西岐开战了,据说从昆仑城发现的火器是极为强横的兵刃,当初蚩尤就是通过火器与黄帝战得不相上下,纣王这次是有了底气。
打一方,自然要和一方,纣王肯定是想拉拢他们这些贵族,保证内部安定,进而攻打外敌。
于是其中一个贵族代表拱手道:“陛下宅心仁厚,仁义无双,我等对陛下感激涕零。”
子受笑呵呵道:“你们不也是是朕的臣民吗?朕岂能薄待?何况这也是为了我大商的千年基业。”
“尤浑。”
“臣在。”
“将土册拿出来。”
这土册,就是登记土地的册子,去年在收缴贵族私田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大盘查。
尤浑朝一寺人吩咐几句,那寺人会意,不多时,便抱着一大沓的册子来了。
子受随手翻出一叠土册,打开,里头密密麻麻的。
子受拿在手上,张开,徐徐道:“朕看看啊,这是绳池的田地,靠近水源,不错,适合牧羊。”
其中一个贵族代表眼尖,看到了这块田地的具体所在,定眼一看,草,一年前这块地还是自家的呢!
“朕再看看,这是灌江口的,不太行,太热了,养羊得热死。”
“这是河东盐池附近的,也不行....”
“这是北海的.....”
“算了,你们自己看吧。”子受大手一挥道:“照着这土册租赁土地,想来你们也方便许多,诸位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贵族代表们表情有些复杂,不过转念一想,纣王做的也足够了,看了会儿土册便道:“没……没有了,陛下圣明……”
子受脸色一黑,圣明尼玛呢?
不过他还是再三道:
“记住,你们也是朕的臣民,租赁土地只是小事,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放手去做便是。”
一干贵族代表纷纷告退,说什么漂亮话呢?不就是不敢再得罪咱们了吗?!
许多人在离开皇宫大殿时,都喜笑颜开。
甚至洋洋得意,看吧,纣王还得靠咱们!
这天下啊,终究是贵族的天下,纣王之前做了那么多,到了现在不一样得妥协?
............
此时,子受惬意的回到了寿仙宫。
武庚是不可能好好养的,交给上林苑的殷郊、殷洪行了,这俩兄弟虽然走向了正道,但他们也只是孩子,教不好武庚。
而且上林苑宫市之中多有市井百姓,让武庚从小和这些满身陋习不通礼仪的百姓相处,长大后最起码也有个不晓礼仪的缺点。
妲己正替子受剥着狸子。
这是岭南的荔枝,南征的闻仲报军情的时候顺便送来的。
鲜嫩多汁,晶莹剔透,纹理雅致,壳薄而平,香气清远,瓤厚而莹,风味绝佳,状甚琼诡,味特甘滋,膜如紫绡。
如果将荔枝比作成一个美女,那就肤如凝脂的大小姐,不仅....好吃好看,就是脾气大,体质纤弱,照顾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变质。
荔枝的变质确实和大小姐脾气一样,是个大问题,幸好传来军情运输荔枝的是闻仲的坐骑墨麒麟,换做普通马匹,送来的时候肯定变了味儿。
妲己玉指伸来,送上一颗圆润的荔枝,子受连着指头一起含下,在妲己的娇嗔中吐出荔枝核。
康熙日射兔子三百只他是做不到了,日啖荔枝三百颗倒是能试试。
荔枝....确实是个好东西,吃多了的话,味道倒是其次,主要是flag强,黑历史多。
不只是那著名的唐玄宗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还有汉武帝。
汉武帝为了荔枝,在上林苑建造扶荔宫,大面积移植荔枝树,不过荔枝这东西是南方作物,在长安活不了,可汉武帝锲而不舍,坚持要移栽成功,最后千百荔枝树就活了一颗,还不能开花结果。
更悲剧的是,那棵独苗在入了冬天气寒冷后,还是死了。
此后汉武帝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把数十个看守园林的守吏通通处死,放弃了移植荔枝,下令靠着驿站的使者疲于奔命,往来传递。
这是朝贡荔枝的悲剧之始,直到汉安帝时期才有人提出邮传者疲毙于道,进而取消朝贡。
想到荔枝的种种flag,又看到妲己不自觉晃动的大尾巴,子受食指大动。
“朕亲自来,也给爱妃剥上几粒。”
“陛下....”
都是妃子服侍皇帝,哪有皇帝为妃子剥荔枝的道理?
子受却不在乎,大大咧咧剥好荔枝,塞到妲己嘴里。
妲己吐出核,表情似是对刚才纣王的强制行为有些不满。
子受只是笑笑,又剥起第二颗荔枝。
妲己想了想,也没坐着不动,而温起酒来,道:“陛下,钱大夫说荔枝有强肝健胰的效能,对增强精...精力、血液有卓越效果,可食之过多容易血气旺盛,臣妾曾自酿了一些青篙酒,能去去火气,臣妾将其温热了,陛下可尝尝。”
子受颔首,又将剥好的荔枝塞进了妲己嘴里,高兴道:“还是爱妃考虑周全,不过暂且就这样,不必费事了。”
两人吃着吃着,就聊了起来。
“爱妃啊,这些贵族见牧羊有利可图,定会强行圈地,巧取豪夺,朕若是阻止,他们是否会....图谋不轨,心生反意?”
子受决定找妲己参谋参谋,毕竟这事一直是他自己在算计,万一哪个地方又出错了怎么办?
“陛下……”妲己思虑片刻,道:“陛下,臣妾认为,他们应是不敢的。”
啊?不敢啊?
听了妲己的揣测,子受不由得一阵失落。
要是他们敢多好,在他们反叛之前就以可能会反叛的理由通通抄家,还省去了一道羊吃人抢夺土地的工序,又不会被群臣阻拦。
随即他又问道:“那如何,才能让他们反呢?”
妲己连连摇头:“这些贵族是经过两次反叛后的幸存者,一个个都精明着,不会冒然行事留人口舌,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们就一日不会反,至多也只是义愤填膺,骂上一两句罢了。”
这样啊....
好在破口大骂也不错。
子受又吃了两颗荔枝,郑重看向妲己,道:“来,朕问你些真心话。”
妲己的脸色也庄重起来,纣王如此,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去年淇水大刑时,朕曾遇到一女子行刺,那女子似是一只蛇妖,爱妃可知其身份?”
“不知。”妲己摇头,天下的蛇妖多了去,她又怎么会认识。
“不过臣妾却是知道,她行刺的缘由。”
子受顿时来了兴趣,行刺肯定是不满自己这个君王,到底是哪里不满,扩大深入一下,不就好了吗?!
“爱妃说来朕听听。”
妲己叹了口气:“是狩猎。”
“狩猎?”子受心中疑惑不已,狩猎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杨戬还曾参与过,现在狩猎队怕是人均怪物猎人了。
负责狩猎的应该是丁策、郭宸、董忠三兄弟,这三人老老实实,没有功绩也没不会犯错,无论是升迁到北海还是废黜去北海,都不适合。
一直对昏庸值增长没啥帮助不说,还给过自己一刀。
没想到一直放着不管,竟然还有这种无意之喜!
妲己解释道:“妖族之中,分为两类,一类是如袁洪等人一般,不将未开灵智的动物当做同类,另一类,则是将同种动物当做同类,朝夕相处。”
“狩猎是弱肉强食,是妖族也认可的规矩,这倒是无妨,但狩猎却也让人们进入了深山老林,驱赶了兽类,让动物们的栖息地少了许多,因而难免会那第二类妖族寻上门来。”
“听说那朝歌狩猎队中的捕蛇者尤擅捕蛇,一年便要捉上千百条,还有授艺一说,这几年下来,估计兽类的栖息地已经少了许多,有妖族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不过陛下不必担忧,如那蛇妖一般的妖族,只是少数。”
少数?少数那也得争取啊!
狩猎队得稍微重视一下。
妲己眉头微皱,纣王的确是个好君主,甚至很多时候不顾自身安危。
知道行刺是因为狩猎而起后,不仅没有裁撤狩猎队,反而避之不谈,显然打算继续做下去,便是再有妖族来行刺,也在所不惜。
妲己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这些妖族,往大里说,是乱臣贼子也不为过,细细想来,他们是因为栖息地日益减少,而有了利益冲突。”
“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臣妾以为,还是慎重一些,找个日子,与妖族商讨一番。”
毕竟女娲娘娘有招妖幡,又说要保证纣王二十八年平安,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妲己顿了顿,又道:“陛下今次询问臣妾,定是希望继续此前的人妖交好,虽然已有一年,但没有半分进展,这原因....臣妾倒也知道。”
“不说其他地方,单说朝歌,这朝歌城里固然是歌舞升平,可陛下,除了这朝歌,这朝歌之外呢?”
“有时候会听说有蛟龙作祟,有时候则是狐妖祸人,又或是狼妖下山,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臣妾明白,大多是谣言,而这谣言,却是除不尽的。”
说着,妲己也一脸忧心的叹息起来。
妖怪会害人,这是多少年都没改过来的观念,平日里若山上有只熊残暴了一些,就会说是熊妖,若狐狸偷的鸡多了些,就会说是狐妖。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做了亏心之事,就将事情栽赃在妖怪身上,问题还真特么有人信,这又是一笔算不清白的账。
这样的情况下,谈什么人与妖和谐相处?
苏护老爹上任冀州侯,不就是这样郁郁而终的吗?
听到妲己的话,子受皱起了眉头。
自己怎么把小刘备的根本目的人妖和谐、人妖相恋给忘了?
封神世界人妖不睦,自己却在一个劲的提倡人妖共存,这才是引来所有人包括朝中公卿都反对谩骂的事情啊!
如此一来,人也骂,妖也骂,看来得更新小刘备了,狩猎一事,也得重新操作。
子受顿时打起精神,笑起来:“爱妃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暂且先搁置吧!”
另一边的贵族们,则是开始了租赁土地。
有了纣王的授意,贵族们都放开了手脚,这些人一旦无拘无束,做的比想的更过分。
可惜他们压根不知道,子受表面上是支持贵族租赁土地,实际上,隔三岔五,都会有刑部官员暗中离开朝歌,去民间调查。
如何租赁,租赁的土地在哪儿,百姓是否满意,贵族是否动用手段.....事无巨细,几乎全都留下了案底。
说起租赁,李靖也知道其中弯弯绕绕有多少,早年就有不少贵族通过租赁百姓土地的方法,来巧取豪夺,如今自然没那么简单。
然后,随着一声声“铐起来带走”的命令,数不清的贵族家仆,甚至是族中子弟,被戴上镣铐,在玄鸟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上了车,押入圜土。
贵族们是懵逼的,不知道其中缘由,因为刑部对外宣称的罪责,是这些人早前犯下的罪行。
毕竟贵族嘛,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这也不是李靖等人不想公开租赁土地的问题,而是因为一些贵族是在租赁合约中做的手脚。
农人认得字,却做不来文字游戏,被忽悠了还签字画押,具有法律效应,实在难判。
就比如姚齐,他是姚家的人。
姚家以为凭借高雅的小刘备和子衍搭上了关系,有一定后台,所以在租赁土地上做了许多的手脚,而主事人,就是他姚齐。
姚齐在得知许多人都被刑部抓了后,直接头也不回地往西跑,别说以往的黑历史,就算是现在租赁土地上的猫腻,都够他杀头的。
也不知跑了许久,他形如枯槁,头发散乱。
他已许多日子不曾睡过了,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了李靖那锃亮的大光头,又刺眼又害怕。
真是……凶残啊....
李靖...那是连自己头发都敢剃光的狠角色!
山长水远,这一跑,只怕再也回不到朝歌了。
姚齐目光迷蒙,失去了朝歌的酒肉生活,一切都仿佛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只有体会过朝歌的美好,才知道其他地方的贫瘠。
他木然的骑着马,继续往西。
他的目标是黎城,作为姚家之人,他不可能随便投靠其他诸侯,姚家的根基在朝歌。
可他又不能离朝歌太近,那么黎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黎郡郡守姜文焕虽然猛,但治政方面很有问题,手下的行政全由贵族官员把控,那些官员碍于姜文焕的勇武,不敢做太过,但护得一两个人周全,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姚齐的选择是正确的,李靖做得越来越狠。
只要是在租赁土地上动了手脚的,先翻旧账再查处,如此一来,贵族之中可谓是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那些令人去租赁土地的贵族家主,除了咬牙切齿的背地里暗骂纣王是在下套外,却又别无他法。
李靖那大光头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们,律法面前绝不徇私情。
偶有贵族想闹上一阵,只会被以更严厉的罪名捉拿。
刑部已经抽调了大量的人手,负责拿人捉人,所有参与租赁土地的贵族,也被趁机一一清算。
很多时候,单凭李靖一个恶人是办不成事的,刑部一群人都是恶人,还有恶兽,效率相当高。
不过等子受去刑部视察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一场争执。
一人是李靖,另一人则是文举状元,李燧。
“拜见陛下!”
两人见着纣王来了,才停下行礼,子受已经好久没看见朝中官员生出矛盾,有些欣慰。
科举选出来了一堆举人,虽然官员数量增加了,朝臣也认为这些官员可堪一用,但人一多,麻烦就来了,说不定就会形成派系之类。
子受走到上首,不疾不徐地道:“你二人为何争执不休?”
456.大理寺
李靖晃了晃锃亮的大光头,缓缓道:“有一个贵族子弟在圜土里自尽了,李燧来刑部痛斥,说是言行逼供,以至于有人不堪受辱,以死明志。”
自尽....
子受并不觉得意外,贵族嘛,没几个好东西。
以死明志肯定是假的,借着租赁田地的事情顺手翻翻旧账,有些不可明说的旧账翻出来,相当于社会性死亡,还不如在曝出来之前直接死了痛快。
子受平淡道:“哪有什么以死明志,严厉律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人犯了罪,便是要受罚,有那么一两个不愿受刑罚之苦选择自尽,倒也能理解,怎么,依法行事,这难道不应该吗?”
在这么明显的偏帮下,李燧的脸蹭一下便是红起来,他张口就想反驳,可他刚硬气几分,看到子受不容置疑的表情,却又软了下来。
怼怼李靖还好,同僚之间磕磕碰碰也没什么,怼纣王.....
他暂时还不敢。
子受轻轻点头,虽然这李燧是文状元,但因为是背答案背出来的状元,老实还是挺老实的。
子受又道:“不过李燧的意思,朕也能明白。”
李燧松了口气,陛下果然不是残暴不仁之人,一个仁爱的君王,肯定不喜欢有太多的判罚。
子受继续道:“毕竟抓了这么多人,其中难免有冤假错案,兴许真有那么一个两个被冤枉的,想以死明志,也是情有可原,李燧你为之向上官据理力争,可见是个秉持公正之人,这刑部之中,像你这样的官员,却是没多少了。”
“不愧是科举状元,果然是朕之肱骨!”
子受说着,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显得对李燧很是满意。
李靖欲言又止,他很想说李燧刚入朝为官没多久,对刑部的能耐不清楚,所以有些质疑也是应当的,可陛下你都懂啊!年初刑部办案,当真没有一件冤假错案,这能力不容任何质疑!
李燧一开始还有些心虚,毕竟李靖得圣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李燧还有些羡慕纣王与李靖的君臣之谊,前阵子纣王回朝带回了李靖的逆子哪吒,李靖不仅没有怨言,反而亲手将哪吒压在了擎天柱之下,这种君臣情谊甚至超过了血缘,纣王已经出言相帮,万一接下来治自己的罪怎么办?
可他听刚才那一番话后,心里则是轻舒了口气,陛下果然是圣君,一开始的偏帮只是照顾老臣的情绪,后面的话才是正头,于情于理,都很公正嘛!
李燧又想着,自己还年轻,李靖却已是中年,如果自己再努力努力,以文状元的出身,是否能博得与李靖同等的待遇?
“咳咳...”
子受轻咳两声,再道:“可,他们犯下了大罪,已经判下,难以轻易更改,若是如此,只怕到时候朝野内外,民怨四起,便是朝中官员也难做。”
李燧一想,这也是,大家都难做。
这是,子受继续出声道:“如此大规模擒拿审问,贵族必然人人惶恐,家中也难以难以,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朕……其实一直都在担心这个问题,朝歌两次叛乱,皆有贵族参与其中,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贵族终究拥有自己的势力,朝廷难以触及,若是当真因此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得不偿失了。”
“朕此前就说过,贵族也是朕的臣民,他们犯了错,要治罪,可若是没有犯错,也应当和臣民一样,过着自己的安定生活,难道朕不想治下万民皆安吗?”
“今日见到你李燧为他人请愿,朕倒是豁然开朗。“
李燧被这一通话绕的云里雾里,不解道:“陛下何意?”
子受笑眯眯道:“朕之所虑,无外乎判罚不公,有冤屈之人枉死,可现在,有你李燧站出来,一切便迎刃而解。”
“朕今日设大理寺,再予御史台督查之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御史台除风闻奏事外,另有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能,刑部受理大小刑事案件,主管刑罚及监狱等政令,但若有死刑案件,则须与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审核。”
“决狱之权虽在刑部,但大理寺不同意时,可上奏由朕裁定,朕属意由你来做这大理寺卿,与刑部共审,人命绝非小事,你大可明察暗访,还个公道清白,如此,不但朝中安定,贵族们必然安心许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至于大理寺其他官员的人选,你可以在刑部中挑选,也可以在同年举人中挑选,大理寺上下一应事务,由你总揽。”
子受看向李燧。
李燧懵了。
刚才还羡慕着李靖和纣王的君臣之谊,怎么这下看起来自己和纣王的君臣之谊还深厚一些?
大理寺与刑部共仗刑事,这不就意味着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个级别?
即使差上一点,恐怕也不会差太多!
而他李燧只是一个刚刚考取科举的状元!
这厚待,怎能让他不动容?
他觉得心中暖洋洋,立即拜下,谦虚道:“陛下,陛下,臣年轻气盛,当不得....”
“这个无妨,可以多选一些有经验的老臣从旁相助,你为科举状元,能力定是有的。”
子受立即道,这还能让李燧反对?
看他今天敢硬刚李靖,就注定了是大理寺卿!
两个部门都分管刑事,肯定会有分歧,再加上两个部门头头今天吵了一架,矛盾的种子都已经埋下了!
大理寺以科举出身的官员为主,刑部以招贤馆出身的官员为主,这样一来,党派也形成了!
而且刑部实在太猛了,这都多久了,愣是没听过一次冤假错案,必须拆分!
李靖也明白过来纣王是在拆分刑部,他能接受,而且纣王这么做,很对。
事关人命,刑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大理寺的出现对刑部来说可能不是件什么好事,因为权力分散,地位自然低了一些,可对天下来说,却是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刑部有狴犴、獬豸,可并非人人都是狴犴、獬豸,等以后负责的刑事越来越多,总会有顾不上的地方,那时候就需要凡人来处理了,而且狴犴、獬豸也不可能永世为官,总会有离任的一天。
而大理寺与新添督查之职的御史台,则能最大限度保证凡人的办案准确率,一个错两个错,总不能三个全错,交叉审理,大大减少了冤假错案。
子受乐呵呵的道:“李燧当为朕之左右手,如此一来,贵族之事就可以安心了。”
李燧已经湿了眼眶,他是个踏实的人,这份信任,他认。
见李燧如此,子受笑道:“好了,李燧,你还需做一件事,你不是认为圜土之中有蒙受冤屈之人吗?便去将他们找出来,如此一来,你也能得些名声,升官所受的非议,也会少上许多。”
“臣....谢恩!”
李燧激动不已,想立即冲去圜土,甚至微微有些失态。
子受含笑不语,他知道以刑部的能耐,李燧肯定查不出什么问题,最后只能徒劳无功。
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而是无能之名,这样的人做了大理寺卿,定是有人不服的。
不服就对了,子受只想以大理寺为开端,让朝官分出派系,形成党争,怎么可能让大理寺真的起作用?
457.不服就干
数日后,朝会。
商容出列,道:“臣有奏。”
“奏。”
商容道:“有来自各地的奏报,说是陛下....陛下治罪大量贵族,引得人神共愤,各地贵族都已不满。”
朝歌贵族是敢怒不敢言,可其他地方的贵族,却是兔死狐悲,这一次引发的,是贵族阶级的大动荡。
虽然绝大多数人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可总有一些人,想要暗地里搞点事情。
比如黎郡的贵族。
黎郡本来是黎侯治下,黎侯被子受砍了,改黎地为黎郡,还任命了姜文焕为郡守,姜文焕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了戎狄。
可黎郡问题不少,姜文焕走马上任没有带任何官吏,他自己也不是个什么精通政务的人,说是满不在乎也不为过。
整个郡的治理都得依靠贵族之手,也就是姜文焕打出来的勇名让这些贵族不敢有太大动作,换做别人骨头渣子都没了。
而黎郡的贵族,正是大商领土之中,势力最大的贵族。
又因为靠近西岐,不少人怀有异心,蠢蠢欲动。
商容道:“有黎郡郡丞侯延上书,痛陈加刑于贵族之厉害,实非人道......”
黎郡郡丞自然不是寻常人,这侯延可以说就是黎郡贵族的代表,侯氏上可追溯到仓颉,仓颉原姓侯冈,名颉,后世子孙以侯为氏。
侯氏在年初的时候也曾因祖祠一事派人来过朝歌,不过送的钱财不多,毕竟仓颉不像别人,作为发明文字的老祖宗,地位想低都低不了。
因而他们很有钱,又是老牌贵族,族中人口众多,在黎郡影响力极大,这侯延就是侯家家主,也是大商官职体系中,少有的贵族官员。
当然,侯延也知道纣王和贵族不对付,以前比较谨小慎微,井水不犯河水,帮助姜文焕处理政事也算得上兢兢业业,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这一次,显然到了摊牌的时候,纣王对贵族这么出手,怕是没多久就打算向西岐宣战了,他得做点什么,倒是不急着站队,总得先看看哪边给的好处多。
因而侯延直接上书,痛斥纣王对贵族的无情,又说贵族乃是一国之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看纣王是不是会坚决对贵族动手。
群臣听完商容的奏报,不由得沉默了。
黎郡有姜文焕在,不用过多理会边境的异族,但内部的贵族,却是个大隐患。
以侯延身后的侯氏,也确实有着上奏的底气。
毕竟侯氏原本是诸侯麾下的贵族,这意味着他们和朝歌贵族不同,不仅没有经历多重削弱,还有....兵权。
私兵,加上上千年的积累,仓颉之后的名头,这些就是立足之本,他们甚至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成为一方小势力。
便是历代黎侯,也得拉拢侯氏,才能站稳脚跟。
这样的大贵族,让人不得不重视。
子受....很开心。
这就是他渴求的东西啊!
侯延就差在奏疏里公开大骂昏君了!
不过群臣却摸不透纣王的态度,商容踯躅再三,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要冒然决定,黎郡一向少有奏疏,臣等对黎郡的了解,也不算多,可遣一朝中要员,前往黎郡,稍作探查,若是....”
话他没敢说的太明白,若是侯延真的真么激进,恐怕就得妥协一二了,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虽然有姜文焕坐镇,侯氏不会贸然叛乱,但做出什么资敌行为,总归得不偿失。
子受显得不满意,道:“为何还要稍作探查?朕决意下旨痛责侯延,他是何人?不过区区一郡丞,姜文焕都未有意见,他凭什么不满?”
“贵族犯事,乃刑罚,事关刑罚,又岂是他一个边地郡守能有异议?不然朕特意设立刑部与大理寺有何用?侯氏势大,朕自然知晓,可若是对他们忍让,就难免令他们暗生膨胀之心,进而滋生反意,因此,不仅要痛责一番,还要问罪,若他们乖乖认罪,便也罢了,若是死不认罪,那便出兵,与姜文焕里应外合,将其捉拿归案。”
子受得意洋洋,没别的,就是干。
不是不服吗?不服就骂你,骂完还不服就打你!
至于后果?什么后果?为什么要顾及后果?
群臣等人一脸不解。
纣王这也太……太激进了。
不过这肯定符合姜文焕的想法,有毛病?打他就是了。
子受略有深意的看了群臣一眼,道:“诸卿以为如何?”
商容惶恐道:“陛下,此举多有不妥,侯延不过是上了一道奏疏而已,即使言辞有些....有些不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任也不禁道:“御史台近日也听到了许多怨言,如此大肆严惩,确实让许多人心怀不满,若是因此而天下动荡,未必是好事,侯延并无大罪,又较为特殊,若只因此而责骂甚至问罪、调兵遣将,实在不妥,臣以为,若是陛下有意,还是徐徐图之较好。”
殿中群臣,还真就没一个同意的。
毕竟纣王一直是在对朝歌贵族出手,对于外地贵族,最多也就是利用祖祠坑点钱,说点什么迁移先祖遗骸的话语,并没有真正动手。
一旦这么做了,相当于纣王正式将手伸出了朝歌,也不怪天下巨震。
子受虽是皱眉,心中却是大喜,都不同意才是好呢!
“诸卿皆是以为不妥?”
“依法严惩,是朕下的旨意,新法也是早就定下的规矩,一切合法合理,既然合法合理,那么朕就不该有所退让,侯延此番上奏,无非就是借着刑罚一事,来试探朕的口风,是否会让步。”
“朕知道,这其中纵容困难重重,可新法已经立下,乃国本,又怎能让步?若是纵容侯延议论再三,胡言乱语,那朕的颜面何在?法度又何在?”
“法立于上,若是在立法之前,可以商榷,甚至可以退步,如历代先王那般,对贵族通融一二,也并无不可,可既然新法已经立下,便应该依法行事。”
子受看着一个个沉默不语,又看了看李靖,这倒不是有什么深意,主要是李靖那光头太晃眼,今天睡到大中午才醒,所以是午朝,正午的太阳照进殿里,亮堂堂的,反光。
458.还是太年轻
李靖见纣王的目光望向自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于是出列道:“陛下之言,也并非没有道理,侯延区区一郡丞,上了这样的奏疏,亦是……不合规矩,但臣以为,只是因为一道奏疏,便问罪,还要出兵,虽有罪,却罪不至此。”
“这一次清查,确实牵连无数,侯延为之担惊受怕,也是理所应当,现在陛下对朝歌的贵族用了重典,却不能对全天下的都用之以重典,一味强硬施行,须知刚极易折,不仅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反而会弄得怨声连连,甚至不仅贵族,百姓也会如此。”
“为今之计,应当进行一些安抚,只有柔中带刚,恩威并施,方才是最佳的办法。”
李靖毕竟是刑部尚书,最是知晓该怎么推行法律,这番话语极为中肯。
一味施威,固然能展现朝廷威严,却也会将人逼到绝路,到时候就是怕适得其反,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摸索了这么久,李靖也摸出了一套对付贵族的方法,得一点点割肉放血,该养肥的时候养肥,该割肉放血的时候割肉放血。
子受顿了一下,李靖的这番言辞,让他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他不甘心道:“那依李爱卿之言,就任他去了?”
“这....”
李靖却是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倒是新任的大理寺丞李燧忽然道:“陛下,侯延既然已经上奏,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天下皆知,不引起争议,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倒不如直接登报刊载,将一切印于纸上,发行四方,以舆论压人,孰是孰非,一辩自明。”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饮鸩止渴啊!
本来就有许多人认为太过严厉,甚至是过于残暴。
侯延既然已经上奏,那么更多的贵族肯定都已经是腹诽不已,就等着一个口子,爆发开来。
都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要登报公开讨论。
要知道,舆论并非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虽然有了报纸,但朝廷并没有禁止民间报纸印刷,除了朝廷外,刊印报纸的就是贵族。
朝歌以及朝歌附近的地方倒是好说,朝廷官方的报纸深入人心,可再远些,例如黎城,就鞭长莫及了。
李靖也不禁愕然,他看着李燧,沉默了。
他本以为大理寺的成立,对天下而言,有好处,现在看来,似乎差了点。
大理寺固然好,但大理寺丞不太对劲,不仅前阵子认为有蒙受冤屈的贵族和他怼了一通,之后去圜土详查的时候也没查出所以然来。
今天这么一看,不仅能力差了点,连屁股都是歪的啊!
子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他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啊!
都到了这种地步,贵族能说自己好话吗?肯定不能!
子受强忍内心欣喜,随即慢悠悠的道:“李燧,你出身贵族?”
李燧摇头,只是拜下道:“回禀陛下,臣自父辈起家道中落,早已不是贵族。”
子受一想,是个破落贵族,这么说来,难道是想猛舔贵族一番,重新被贵族阶级接纳?
他再问:“那么,卿是认为,此举过于暴虐?于心不忍,想帮衬一番?”
你要是真这样,可就得大用咯!
李燧继续摇头,深吸一口气,道:“臣并非是想帮衬贵族,臣亦是对其有所不满。”
啊?子受微微诧异,那你怎么会提出这种建议?
“那是为何?”
李燧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名声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这么做是做,那么做,还是做,他只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因而,他正色道:“陛下,严惩贵族,无可厚非,为了肃清天下,而整治贵族,臣也没有异议,臣认为,朝廷严正刑罚,合情合理,寻常百姓可以受刑,贵族亦可以受刑,刑部与大理寺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人证物证俱全,何以到头来,却成了残害他们呢?”
这一句话说的义正言辞,倒是让李靖有些侧目。
子受却是疑惑了,卧槽,你要这么想,突然来个登报议论干什么?不知道外地的舆论是掌握在贵族手里的吗?到底是忠是奸?这个人的思路...很有问题啊!
李燧这时道:“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朝臣有朝臣的想法,贵族有贵族的想法,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想法,这想法若是憋在心里,是不行的,唯有登报刊载,才能疏导出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开扩言路的办法,若是有处理得好的地方,那便沿承下去,若由处理的不好的地方,则可以改进一二。”
随即,李燧胸膛起伏,振振有词道:“而且臣始终认为,就算是将这些事情刊报登载,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件事,做的对,那就是对的,哪怕说破了天,也不能将对的事说成错的啊!严惩贵族,合法合理,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颠倒黑白呢?”
李靖等人恍然,看着李燧的目光中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而这表情之中,又有着几分怀念的意味。
想到李燧在殿试上的表现,他们又不禁莞尔。
新科状元,还是太年轻了。
很多事情是不好说的,知道什么叫贵族吗?
颠倒是非、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贼喊捉贼,哪个是他们不会的?
指白为黑,不过是基础操作。
不过这也没事,是新官的通病,李燧能这么想,起码能说明他的屁股不是歪的。
等以后经历的挫折多了,遇上的贵族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他们何曾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呢?
子受却是一阵惊喜,李燧是个能人啊!
虽然不是屁股歪到了贵族身上,但他的想法极其天真!
这样的人,就应该放出去毒打!
又议论了半天,登报刊载的事情,暂时搁置,而子受一力坚持问罪,扯了半天的皮,也还是没能定下来。
不过,这不是问题。
待众臣们退去,子受暗中召见了李燧。
李燧拜下,不解道:“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子受笑吟吟的看着李燧,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你对朕向侯延问责一事,怎么看?”
“陛下...确实有些过于激进了,如李尚书所言,恩威并施才是....”李燧轻皱眉头,担心的道。
子受摇头:“可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恩威并施有些道理,但这乱世,却容不得恩威并施。”
“那些人对朕的“威”,并没有什么感触,不然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没有施下威,又如何立恩呢?”
李燧若有所思的点头:“那陛下认为,该怎么做呢?”
子受微笑道:“朕心里早有计较,现在只需一人只身前往黎郡,先痛责侯延,表明态度,至于是否问罪,你便自己看着办,朕很是认可你在殿上说的话,黑的便是黑的,白的便是白的,这是非黑白,由你亲自见证。”
他一手拉着李燧的手,一手在袖袍里摸索,拿出了一枚玉佩:“朕得卿,如鱼得水!今日方知卿乃社稷栋梁啊!”
说着,便将玉佩郑重交到了李燧手中:“此乃玄鸟玉佩,见佩如见朕,去了黎郡,一应事务由你自行决断,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黎郡兵马,让姜文焕配合你。”
李燧自是感动不已,纣王不仅将自己提拔为大理寺丞,更是委托如此重任,如何能不倾力相报呢?
“臣...遵旨!”
子受一挥手:“去吧去吧,连夜出城。”
他相当满意这次的安排。
以李燧的天真,肯定被贵族玩弄于鼓掌之中。
再加上他是背答案过科举的老实人,墨守成规不懂得变通,自己又将旨意说的这么模糊,除了问责之外,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以李燧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完成其他的事。
这就让人很安心了,这种人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按照子受的预估,李燧这次去黎郡,很大程度上只能问责一番吸引仇恨,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最后接受现实毒打,灰溜溜的跑回来。
这不就稳了吗?
我很会讲故事
讲一讲殆火吧。
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做电影方面的工作,自己也很喜欢。
梦想是当个导演,将自己的想法,用声音,用画面,去讲故事,让别人也看到。
十六岁的时候去美国上高中,考虑一下未来嘛。
一开始还挺好,住家是教堂的工作人员,每周日都会去教堂,虽然没信仰,但跑前跑后事情没少做,今年疫情时候的捐款大概也是受了这些经历影响。
那时候和坤坤一样是美国校队,虽然学校也就三百人不到,还得算上小学生,不过我是真的强→_→
好景不长,圣诞节出去旅游了一圈,脸书上遇到个憨憨骗子,我觉得蛮有意思,就截图给住家看,住家以为我参与其中,学校又是个教会学校,怎么说呢,啊,圣洁的眼中容不得沙子,中介这边怎么说也不定用,得,转校。
后来去的是个男校,也还好,主要是我gpa高,不过这时候开始,本来就有点内向的我不太爱和别人沟通了,球也不打,整天就是上课,下课,写作业看书,然后闷头打打游戏。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半个学期的时候,大学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成绩都还不错,之前的课外活动也算丰富,感觉还行,准备去usc面试,当时的住家就是usc的财务,我还经常去玩。
可惜出了点事,啥事就不细说了,嘛,虽然皮肤比较白,但我是黄种人,我为我是炎黄子孙骄傲。
总之,出了这事我也懒得再bb,学校和中介说就半年毕业了,我脾气比较冲,那时候也小,不太考虑后果,都两次误会了我也不想第三次,不爽,拜拜,直接买机票回国了。
回国之后我就懵了,我特么高中没毕业啊??
当时我妈是说去英国继续读,反正成绩材料都是硬的,去哪儿都行,一开始我同意了,后来没一个月,我又撤材料了,还是念头不通达,于是就开始了码字生涯。
其实也没差吧,从导演变成了扑街写手,声音画面是没了,好在还有文字,可以把故事写下来。
扑街,扑街,还是扑街。
中途我妈让我自考,至少混个大专文凭,我不去,和我妈吵了几架,那玩意儿没用,我也接受不了,还不如不要,那时候还是扑街,我就跟我妈说我能月入一万,比大专文凭强得多。
继续扑街,扑街有多难呢?大概就是写了两百万字一个同行都不认识这样子,开新书找过了一堆py,最后没几个搭理小扑街,有的答应了结果没给,小扑街没人权。
新书扑街,原因的话写在上架感言里了。
再后来,爷爷去世了,在icu里住了一个月,身上全插着管子,切了气管,所以最后也没能说一句话。
小时候爸妈都忙,我和爷爷的感情最深,回国之后没敢跟爷爷说原因,也没说是在码字,觉得没脸见人,去看爷爷的次数也很少,爷爷以为我在上学,还一直说好,当时年纪太小了,就不应该出去。
之后就写出了这本昏君,上架的时候月入两万多,比我跟我妈说得多。
我写的东西有人看了,我的故事有人喜欢了,也不用什么难以启齿了,我终于写出来了,但这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也没机会跟爷爷说。
今天哔哔这么多,是因为心态有点崩了。
本章说发不了,总觉得缺了很多互动,有点被冷落的感觉。
前天我的码字软件崩溃了,稿子没事,五十万的各种资料没了,包括我到处找查摘录下来的冷门资料,昏君带点历史,这些资料少不了。
同样是前天,我的运营官不打黑工了,说要退圈,下了所有运营官的职务溜了,群也退了,我寻思退圈总还是朋友吧,今早才给整回来。
类似的事昏君上架的时候也有过,是一个很扶持我的书单主,讨论过很多资料,到现在都还是这本书最大的书单,当时写到剧情他觉得不满意,说人只能当老天爸爸的儿子,我不乐意,不改文,他退群,行吧,三观不合就不合,连朋友都不是了,删好友删的贼果断。
今天群里两个管理员要我下了他们的管理,一个是要学习,一个是工作忙。
俩管理其实都不熟,去学习的那个是个妹子,平时只签到续火不水群,不过我记得她是别人安利来的,还没看书就打赏了五块钱,去工作的是个船员,话也不多,就是入群的早,跟书跟的很早。
但是不熟我也都放在心上,记忆力还行,基本记得群里每个人,记得大部分的互动,也记得粉丝榜,还记得有哪些人大额打赏之后粉丝值就不动,追着追着就弃书了.....
说实在话,回国之后我基本和社会脱节,不太出门,没有社交,没有朋友,常用联系人为零,签合同的时候紧急联系人都只能想到我爸妈,我很珍惜现在认识的人,每一次qq提示音都让我心惊胆战好半天,就怕哪个人走掉了。
都说殆火龙王殆火水群,人需要交流沟通,除了群里我没有任何对外沟通的渠道,我也怕本来就没什么人活跃的群凉了。
最后说点什么,一直在降的稿费就不提了,我不爱看后台,写书主要也是为了讲故事表达自己的想法,当然,赚的越多越好,出国这几年的钱算是白花了,这么算我还欠着我爸妈一百万,我还打算上岛当岛民,不赚个千八百万下半辈子生活都成问题。
总之难过的事越来越多,从月初开始,开书以来头一次掉收藏,一掉就止不住,感觉被好多人抛弃了,订阅还能不看,假装没掉,收藏只要更新就能看到,伤不起啊.....
发个单章宣泄一下,这是个欢乐沙雕的故事,不能有太多负面情绪。
最近是很怠惰,有些分心,情绪问题有点卡文,可我很会讲故事的,希望你们能把昏君的故事听完,我没有社交,读者就是一切了,一个都别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