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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殆火     封神之我要当昏君txt下载     封神之我要当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9.什么叫惊喜(6k)

    姒家。

    在抄家之后,姒家就不复往日辉煌,只能在亲朋的帮衬下,住在一间稍大一些的院子。

    吃不好,睡不好。

    姒家老太君,也就是那个被三龟食纣杀掉的姒家家主的老母亲,现在由她总领整个姒家。

    白发人送灰发人自然不太好受,可距离抄家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日子还得继续过。

    家被抄了,家中只剩女子以及零星几个青年,要换做几年前,女子得全自尽才能苟活,好在现在女子地位提升,有了营生方法,勉强能过日子。

    姒老太君慢慢勾着手中的针线,她对纣王的看法很复杂,如果不是纣王,姒家就不会破败,可如果不是纣王仁慈只是抄家,伯夷就会出手杀了他们全家,毕竟姒家家主犯的罪名,是谋反。

    “不过这家....”她叹息道:“可这家又能维持多久呢?姒家算是完了,哎……”

    抄家其实没什么,日子苦一些,却还是能勉强过得去,主要家中人丁少了。

    人一少,就难以传宗接代,现在纣王是没有大开杀戒,可两三代人之后,人丁凋敝,和大开杀戒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姒老太君享受了大半辈子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她早就尝够了,生死之事,也早已看开了,唯独担心这家。

    此时,却有一女子匆匆进来:“母亲!”

    姒老太君皱眉:“清早的时候,不是已来问过安了吗?咱们已经成这样了,这些礼节之事先放一边,多挣些钱...”

    那女子却是面露难色,道:“出事了...”

    姒老太君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又是何事?”

    老太君一脸愁容,家道中落,出事是很正常的:“怎的,你近来气色不佳,活也做得少的,是生了什么病吗?”

    女子道:“是因为……”

    女子还没说完,姒老太君就苦笑道:“哎,我又怎么不知道呢,你性子倔,知道家里有难处,有病有痛总藏在心里,苦的是你,难受的是我,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今日你来,应是病痛实在撑不住了吧。”

    姒老太君扣扣索索的从榻下摸出一个袋子,里头还剩些铜子儿,抿嘴道:“天塌下来,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大事,有病就去看吧,治好病,日子接着过,一同将这家撑起来才是。”

    女子听得有些泪目,打着哭腔道:“母亲,我只怕是有身孕了....”

    “啊...这....”姒老太君显得有些吃惊,这女子是他三儿子的妻子,两人都有五十多岁了,还能怀孕?

    姒老太君凝视着女子。

    女子欠身道:“天葵自五月起便没来了,我还道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说,直到前阵子头晕目眩,觉着肚子也大了些,才发现不对劲...”

    她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女子口若悬河说了好一通,言语之中还有自傲,这种情况下还能繁育后代,代表着姒家传宗接代有望!

    只要子嗣够多,百年后,兴许能够重新兴旺起来,至少也不至于断绝了传承,这等传宗接代的大事,才叫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列祖列宗。

    姒老太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道:“当...当真有身孕了?”

    女子泪水涟涟:“不只是我,还有....”

    她一连数出了四个名字,这代表几月后,姒家最起码有四个新生儿诞生。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桌案上的针线滚落到地上,声音清晰可闻。

    姒老太君的手在颤抖,老胳膊老腿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巍巍颤颤坐起身,既没有捡起地上的针线,也没有安抚泪水涟涟的女子

    她双目充血,满是血丝,喃喃道:“姒家列祖列宗在上....”

    好一阵子后,她才转过身问向女子:“怀了四个?”

    女子郑重的点头,道:“虽说只有我一人可以确认,但其他人十有**也是怀上了。”

    姒老太君眼眸睁得老大,声音哽咽。

    “姒家有幸....”

    “有幸啊....”

    她又沉默了一阵,做出了决定:“生,都生下来,咱们吃少些,用少些,再找他人帮衬些,哪怕拼着命,也要咬着牙生下来,开枝散叶,姒家才不会断了传承。”

    姒老太君双目含泪,激动道:“祭告列祖列宗……”

    “祭祀用度....能省就省吧,孩子重要.....”

    女子立即点头,郑重道:“已经在准备了,只是...”

    “什么只是?”姒老太君有些不悦,这种时候,还只是什么?有什么困难也得咬着牙熬过去!

    女子道:“只是朝歌近来有许多女子都怀孕了,有传言称,一切皆赖纣王之功。”

    “什么事都是纣王之功,姒家落到这个地步,虽说有错在先,却也有纣王授意,别的事也就算了,以生活为重,不计较,这生孩子和他一个皇帝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入了宫里?得了临幸?纣王也才不过三个子嗣吧?!”

    姒老太君却是有些怒意。

    “这...”女子结结巴巴半天,才道:“都说是纣王所推广的手术以及暗中发行的书画所致,似乎,确有其事....”

    姒老太君皱起眉头:“确有其事?怎么?”

    “就是....”

    “老三他也被强制手术了?”

    “是....”

    “老三也买了那些书画?”

    “是...只一文钱,并不贵,您是知道的,老三他就喜欢看书,这毛病也没办法......”

    姒老太君奇怪道:“怪了...书画也就罢了,那手术到底是什么名堂,真有此功用?”

    女子轻轻摇头:“不知,只是如此怀孕太过反常,有所关联的事,也就那么两件。”

    姒老太君摆摆手,连连说道:“罢了,罢了,不问这个,若真是如此,也罢了。”

    这时候,姒家上下对纣王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似乎纣王并没有下死手,明知道手术后更容易生育后代,依旧强制姒家仅剩的青壮动刀,让他们这样的“反贼”,也能够传宗接代。

    纣王确实大度。

    其实,子受正相反,他可抠门了,当时觉着多切一个人就多一分昏庸值,反贼一样切,不赚白不赚,一点点累积下来,也能积少成多。

    “这样吧...”姒老太君拍了拍手:“听说今日纣王班师回朝,你和怀了孕的几个,随我去城外迎驾,有仇要报,有恩,也要报。”

    传宗接代,是人生第一要事,可以穷,可以没落,可以没出息,唯独不能子嗣稀少。

    这传宗接代的恩德,甚至足以泯去仇恨,有仇之人都是如此,那些没仇的,更是感沐圣恩。

    其实姒老太君也有些猜测,纣王放姒家一马,说不定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纣王做这种事,显然是在求名,有破落的姒家出面感谢,名声自然更大,连有仇怨的姒家都谢恩了,那些其他地方的贵族,更应该如此。

    姒家的人刚准备出城,文武百官就抢先一步夺路而出。

    以尤浑为首,六部主官紧随其后。

    数日前,西北都护府的黄飞虎送来了急报,西羌被姬发一举攻破王庭,羌王也死了,余下的族人竟然选择了向大商求助。

    长城守卫军也连续传来奏报,称不断有羌人残部在边境汇集,对于这些兵败的羌人应该怎么安排,是内迁还是外放,是驱逐还是接纳,都得尽早拿个章程出来。

    黄飞虎的建议,是以羌人残部为先锋,趁着伯邑考成为新羌王,立足未稳的时机,稍作试探,能打就打,不能打也要戒严。

    苏全忠的建议....算了,憨憨没有任何建议。

    从黄飞虎的奏报上看来,出兵的确是个最好的选择,既能收拢羌人之心,又能探清伯邑考虚实,可其中最主要的问题不是打或者不打,而是三没,没钱没粮没兵。

    奴隶成军抬抬棺挖挖墓可以,郊游练兵也可以,真要与伯邑考麾下的西羌的军队作战,根本讨不到好,哪怕伯邑考立足未稳,也能轻松收拾,除非用上新得的火器。

    而且十八万大军西行钱粮消耗不少,纣王又突然在桥山挖出一个昆仑古城来,还别出心裁的说明年要在昆仑城登皇台祭祖,对此朝中肯定得派出人手进行先期准备,将废墟清理一番,又需要一大堆物资。

    此等大事,朝官们对此已经扯皮了好几天,按照正常程序,今天还得扯皮,就算纣王回朝了也没用,还得经过起码半个月的反复讨论,才有可能拿出具体章程。

    可问题在于,怀孕的女子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而且,这么多的女子怀孕,都是托了纣王的功劳。

    文武百官到了地方,依次站好,然后开始哭。

    嚎啕大哭。

    军国大事能有传宗接代重要吗?

    铁定不能。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传宗接代,也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功劳。

    禹王显圣时,曾说过一句话,借江山一用,塑人道气运永昌。

    怎么个永昌法?

    所谓永昌,也就是万世昌盛,不是一个人,不是十个人,不是君王也不是百官,而是十年、二十年、百年之后,是一代一代的人,不断的传承,不断的发展,不断的进步。

    禹王只是说出口,纣王则是做到了。

    怀孕多,人口就多,人多还不是昌盛,那什么才是昌盛?

    “陛下圣明!”

    大老远的,百官就山呼起来,他们已能感受到,此时周围的喜悦了。

    有晁田先一步回师,见此阵仗,劝道:“陛下的御驾只怕要正午才会抵达,诸位还是先回吧...”

    群臣纷纷摇头:“此等大喜之下,其他尽皆小事,不足挂齿,我等在此侯驾道贺便是,晁将军,你看看,即使我们退去,这些女子也不愿退去啊!”

    群臣身后,赫然是一个个怀有身孕的妇女,按理来说,有孕在身不宜多动,但她们却纷纷来此迎驾,足以证明内心的感激之情有多热烈。

    ............

    子受很是兴奋,不满岁的武庚监国,内事不决问尤浑,外事不决问费仲,这么个组合下,能讨得了好?

    即使下头的大臣有能耐,最多也就保证不出乱子。

    子受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个结算期,这个结算期临近结算,没出什么大事,给黄帝抬棺虽然挖出个名胜古迹,没挣到昏庸值,却也没亏,只等土行孙强行迁坟的事情曝出来,加上后头的科举不公,以及随着秋冬到来即将开始的羊吃人,足以赚个盆满钵满。

    子受打了个哈欠,喝起粥来,砸吧咂嘴,确实有些怀念妲己的青梅乌龟汤,当然,那大尾巴也很馋人。

    御驾行至一半,却有敖烈匆匆来报:“陛下,尤浑匆忙求见。”

    子受撩开帘帐一看,距离朝歌还远着,尤浑怎么特意跑出来了?

    想了想,心中暗喜,肯定是尤浑犯事了!

    说不定是贪污,想要趁着事发之前,找自己分赃,遮掩一二。

    想到这里,子受按捺心中喜意,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尤卿家为何会单独前来迎驾?可是出了什么事?”

    敖烈也不解,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内事不觉问尤浑,恐怕问出麻烦了。

    子受背过手,显得很是焦虑:“让他过来吧。”

    片刻之后,尤浑气喘吁吁进来,正要行礼。

    子受淡淡道:“免礼,有话直说。”

    本来还想行礼的尤浑顿时停止了动作,转而站直身体,心中暗赞,果然一切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陛下对自己的到来毫不意外,可不正是已经料到了大量女子怀孕的盛况!

    子受悄声道:“贪了多少?老规矩,分朕七成。”

    “什么多少?”尤浑愣了愣,却是有些后悔,光顾着女子怀孕的事儿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亏了啊!

    他只好道:“陛下,臣...是来报喜的。”

    子受一愣,脑子里嗡的一下,就懵了。

    他凝视着尤浑,猛地,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尤卿家,你先别说,让朕来猜一猜。”

    “是参与科举的人很多?各地人才蜂拥而至?”

    “不是。”

    “是人们意识到环切手术很健康,能够防治疾病?”

    “不是。”

    “那是闻太师扫平了南越?”

    “不是。”

    “是东夷归降了?”

    “不是。”

    怪了...

    子受纳闷,他把能背刺自己的选项都说出来了,不是内事也不是外事,那到底是什么喜?

    随即,他明白过来了,应该是私事。

    肯定是宫中妃子怀孕了!

    是哪个妃子?姜后黄妃还是龙吉邓婵玉?又或者是妲己继武庚之后怀上了时庚?

    这才是真正的大喜啊!

    子受兴奋道:“怀上了?”

    尤浑定下心来,原来刚才纣王一阵乱猜只是逗自己玩而已,可笑自己还当真了,误以为揣测出错了呢,看来晋王不愧是纣王最贴心的羊毛衣,所料无误。

    尤浑面带喜色,道:“回陛下,全怀上了!”

    全...全都怀上了??!

    大大喜啊!距离超越姬昌不远了!

    子受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叫惊喜?

    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子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尤浑道:“陛下圣明,一切正如陛下安排的一样,整个朝歌,适龄女子都怀上了!”

    嗯?

    ???

    子受的眼中透着几许疑惑,几许迷茫,我的惊喜呢?什么安排?什么整个朝歌?什么适龄女子?

    尤浑继续道:“陛下,便是常年不孕之人,也怀上了!”

    子受:“???”

    没道理啊!

    他镇静了下来,缓缓道:“莫非是环切手术……之故?”

    这时候,尤浑的脑子活络了许多,他自然不会说这是假象,毕竟这是纣王本人造出来的假象,纣王还能不知道吗?

    于是他肯定答道:“是。”

    只用这样就好了,让假象变成真相,让所有人都相信,纣王自然也得装成“相信”的样子。

    子受身体僵着,凝视着尤浑,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当真?”

    尤浑道:“当真,环切手术让朝歌女子都怀上了!”

    呼……

    尤浑长舒一口气,现在想来,陛下所做的一切,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呼......

    子受长舒一口气,这……这......

    子受捂着自己心口。

    尤浑忙是上来搀扶住他,尤浑的眼圈也红了:“陛下,陛下……此千秋之功,终是成了,万万不可激动,圣体为重!”

    子受呼吸急促,端起酒,猛灌一口,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尤浑:“所言不虚?”

    “臣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臣对陛下是真心的,此事不假,医学院已经彻查,所有女子的天葵时间、症状、反应,都一一吻合,臣又岂敢虚报作假?”

    子受看到了尤浑目中的坚定,更能看到尤浑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这个身影身上的疲惫与绝望。

    你妈的,为什么啊!

    说好环切手术不会促进生育的呢?后世得到普遍认同的观点,是错的?

    还是封神世界的人体构造比较不一样,有割掉包皮就会怀孕的隐藏设定?

    就尼玛离谱!

    子受百思不得其解。

    尤浑则道:“陛下圣明啊!人道昌则国昌,江山万年,千秋万代啊!”

    子受眼里泪光点点,开口说道:

    “这是钱大夫和主刀医者的功劳!”

    他努力将功劳往外推,让人断子绝孙会被诅咒生儿子没朋友,让人子孙满堂岂不是被赞美得生儿子多个朋友?

    子受很清楚,刚才自己在误会后妃怀孕时有多兴奋激动,其他人在妻子怀孕时就会有多兴奋激动。

    这谁顶得住!一次得扣多少昏庸值啊?

    尤浑却是持反对意见:“主刀医者自然也有功劳,但这是陛下提出的环切手术啊!”

    要换做几个月前这么说还可以,在人们责怪纣王用心歹毒,让人断子绝孙后,谁还会这么想?

    骂时都在骂纣王,赞颂时,肯定还是找着纣王夸。

    子受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民间女子怀孕,朕怎能居功?这是他们的丈夫勤勉肯干,洗手不干、河涸海干、一干二净、推干就湿、精明能干....”

    子受一时间语无伦次,这次的事太大了,他真的慌了神。

    尤浑也跟着摇头:

    “那些孕妇还有不少特意出城迎驾,说明陛下的功劳已经得到了她们的认可,陛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子孙满堂,江山万年不朽!”

    子受打了个哆嗦,小心脏有些撑不住了,不自觉间,鼻子一酸,哽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向外涌着。

    随后,就是呜的一声,再也忍下去,放声大哭。

    我他妈太惨了啊!

    以前好歹都合理合逻辑,这次完全不照常理来,环切手术根本不可能提高生育率啊!

    就算是封神世界,可以通过气运来提高识字率,不可能连人体构造都改了提升生育率啊!

    子受这一哭,吓了尤浑一跳。

    尤浑忙上前,低声劝慰:“臣知晓陛下是替治下百姓喜极而泣,但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

    我那是替别人哭吗?我是哭我自己啊!

    等子受缓过劲来时,眼睛已哭得红肿:“孕妇也来迎驾了?”

    “没错。”尤浑躬身:“文武百官也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人口会激增,这大商就如大树一般,陛下是主干,臣子是树枝,百姓则为树叶,如今枝繁叶茂,陛下圣明啊!”

    子受又想哭了。

    “那宫中妃子可有动静?”

    尤浑有些尴尬,似乎...这么多人都怀上了,宫中的妃子们没啥消息传出来?

    他只得老实道:“没有。”

    子受深吸一口气,别人都怀上了,自己这还坐实了送子皇帝的名头,怕是还得被人供家里,怎么自己老婆就是怀不上呢?

    讽刺,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盯着着尤浑,半晌才蹦出几个字:“尤卿家报喜....及时,当真及时....”

    尤浑忙道:“臣惭愧,只不过是协助传播而已,这盛世,正如陛下所愿!”

    说着,尤浑将赶马的马夫驱走,得意洋洋的扬着马鞭:“陛下,请起驾。”

    起驾?起你大爷。

450.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8k)

    百官与孕妇终究是没能迎上纣王。

    因为纣王半途改道了,带着御林军与部分吏部官员往临近的绳池县去了。

    不过群臣却没有半分怨言,毕竟纣王此行是为了亲自处理科举一事,科举的事情张大已经放到殿前讨论过了,毫无疑问,科举是一种极为优良的选拔人才的方式,比招贤馆更省事,也更容易筛选出人才。

    看看,纣王刚回朝,连后宫妃子都不碰就急着去处理政事,多么勤政!三日一朝真的只是身体原因所致!

    科举早在提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宣传,绳池县就是县试的一个试点,有专门负责的吏部官员驻扎,只需要报名即可。

    子受将县试的时间定在八月中,这样一来,正式的殿试就会到九、十月,正好是新的结算期间,不容易耽误事。

    至于报名要求,肯定是没有的,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科举,管你是人是妖,能提笔能过考,那就可以参加!

    正常科举至少能够筛选出学习能力较强的一部分人,而子受可以肯定,如果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科举选拔出的举人,绝对足够让朝中要员头疼!

    “陛下,吏部已经出了科举的考卷。”

    子受从费仲手上接过来一沓印刷好的考卷,微微颔首。

    他特意顶着压力将费仲提拔为吏部主官,收获不少。

    首先便是将提拔新官员的权利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近年已经没什么知名人物仕官了,叫得上名字的也就土行孙一个,还被张大直接剔除了,这是个好现象。

    其次则是方便了科举微操,换做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放任自己瞎几把改题目,而费仲,很听话。

    子受摊开考卷试题,一一细查。

    文举的内容具体分为两个,一个是考见识,这时候想当官,见识少可不行,见得越多某种程度上代表能力越强。

    另一个则是时务,时务策涉及国家现实问题,考生得面向整个天下,观察、思考问题,并设计解决办法。

    见识是由吏部官员拼凑而成,子受翻了翻,基本上是朝中各个官员出版的游记中所记载的内容,这些内容真实可靠,也确实有用,要是对地方上一无所知,送来了奏报即便每个字都认识,也看不懂是在说什么。

    而时务则是各个六部主官各自主出的试题,比如伯夷就出的是轻简祭祀,李靖则出的是如何让更多人遵守律法,囊括的很多,等到这些考生答了题,若是有幸能留在中央,六部就会根据他们的答题表现来挑选。

    这两样都考过后,就成了举人,可以去朝歌参与殿试,当殿问对,不过这是后话。

    子受陷入了沉思,题目怎么改呢?好像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并没有想过具体内容,似乎即使考的是脑经急转弯,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而且由六部阅卷,想弄偏科也不太可能。

    那就从取士上做文章?

    别人取状元、榜眼,我取垫底的?

    似乎也不行。

    朝臣肯定无法理解,而这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得上下配合,下头的人不执行,自己再怎么想也没辙。

    就算强行实施,最多也只能玩一次,等到第二年,大家都知道套路了,一起交白卷,还取个锤子的士。

    而且即使第一次反向取士能录用一些人,这些人一旦犯错,极容易被弹劾,说不定还会被李靖拿去开刀,让人们看看即使朝官犯法一样受罚。

    这么一想,取士还得按照正常流程。

    苦思冥想半天,子受终于想出了一个招。

    题目不改,做出一份标答,并且把标答发出去。

    这么一来,成绩好的人,大多都是记住了答案的人,这些人有能力吗?

    可能有一点,但不会太大,有能力的人都很有性格,不会墨守成规,背答案对他们而言甚至是一种侮辱。

    而背了答案,正好说明他们老实,没有太强的自主思维能力,不会瞎胡闹,不容易留给朝臣弹劾的机会,安安分分混日子就行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得再防一手,必须剔除掉那些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佬。

    题目不容易改,那就添加一些,子受都已经想好了,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你高中状元,陛下见你车驾破旧,赐下豪华马车,金银珠宝,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说自己要养成勤俭节约的良好作风,拒绝赏赐;乙选项,收下。

    选甲,这个人就太晏婴了,扣分,选乙,贪财好色,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有了钱财,想起贫困时有一个漂洗丝絮的老妇人送了你一餐饱饭,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以千金相报,乙选项,送还一餐饭。

    选甲,这个人就太韩信了,扣分,选乙,薄情寡恩,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有感师恩,是老师的教诲才让你高中,你到老师府中拜访,但老师在睡觉,天又下起大雪,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在雪里等老师起床,乙选项,先回家。

    选甲,这个人就太杨时了,扣分,选乙,不念师恩,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你调任一地为官,同年乡中遭灾,粮食减产,你借了几千石粮食给乡亲,来年庄稼丰收,乡亲来还粮,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烧掉借据,坚决拒收,乙选项,收下并且索要利息。

    选甲,这人就太李士谦了,扣分,选乙,干得漂亮,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人到中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后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乙选项,苟全性命辞官隐居。

    选甲,这人太诸葛亮,扣分,选乙,贪生怕死,恭喜你来到下一题。

    人到老年,朝廷征召出征,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马革裹尸还,乙选项,卧床死于子女手中。

    选甲,这人太马援,扣分,选乙,贪图享受,恭喜你来到最后一题。

    其实这都是假的,你根本没有高中,因为主考官想让你多受磨砺,出手阻挠而落榜,你会怎么做?

    甲选项,感激不尽,永远铭记在心,乙选项,趁主考官出门套上麻袋打一顿。

    选甲,这人太张居正,扣分,选乙,睚眦必报,国家栋梁!

    子受绞尽脑汁编好题目。

    这些题目只有甲乙两个选项,很简单,而且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般人只会觉得甲选项都是该选的。

    而且他打算自己亲自批阅这最后的选择题,这样一来,来自群臣的阻挠也会小很多,只有他自己知道评分标准,等开始殿试,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改不了了。

    子受心里十分确定,选乙选的越多,就越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如果选了甲……抱歉,历史就摆在眼前,你以为我会犯错?

    ……

    几日后,费仲正在街上闲逛。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有一个很直观的感受,有了科举之后,人们仕官的热情比单一的招贤馆高了许多,反正考一次试又不亏。

    可参与科举的人越多,费仲也就越提心吊胆,这第一次科举,要是弄不好可怎么办?

    一旦出了问题,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大失人心。

    以至于他那两撇小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街上有绳池县本地的生员,也有远道而来的生员,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读书看报。

    费仲感到很欣慰,这些人抓住了科举的窍门,科举中的很多题目,就是各部主官根据时事制定的,哪怕以生员的能力不太可能直接解决问题,说不定也能让朝官有些灵感,进而彻底解决,也算是一举两得。

    有这么多人看报,想来科举的成绩差不了,面子上也好看些,这可是吏部难得的政绩。

    费仲在街上转了一圈,看到那么多生员都在看报,也生了些兴致,买了份报纸,然而定眼一看,却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绳池科举真题》。

    《绳池科举标准答案》。

    费仲不由得愣住了。

    “真题、答案....”

    费仲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份报纸并不是哪里的独门报纸,也并非出自高官贵族之手,而是朝廷的官方报纸。

    而上面确确实实是写着真题与答案几个字。

    费仲早有了解,其实之前就有报纸刊印了针对科举的分析,还有的报纸在猜题,朝廷官方也给了一些侧重点和消息,如果认真看看,确实能提高成绩。

    但之前报纸,再怎么分析,也都是虚无缥缈的,毕竟科举试题吏部看得很严,甚至可以说,除了他这个吏部主官以及看过考卷的纣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过试卷的所有题目。

    可现在报纸上不仅出现了题目,就连答案都有了?还是朝廷的官方报纸?

    费仲感到很匪夷所思。

    他认真翻阅着报纸,翻了没两下,得,完蛋了。

    所有题目、答案,一模一样。

    费仲瞬间大汗淋漓,泄题了,自己这个吏部主官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即使受纣王看中也不行,这已经不是辞官革职的问题,是杀头的问题啊!

    现在重新作一份新试题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赶上了科举时间,题目的质量也会差很多,难以选拔出人才。

    第一次科举就除了这种错误!

    怎么....

    怎么会这样啊??!

    费仲欲哭无泪,手中的报纸都拿不稳,落到地上。

    风吹起几页,费仲突然看到报纸上还有纣王的大印。

    这岂不是说明,题目和答案都是纣王所泄露的?

    费仲瞪圆了眼睛,捡起报纸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除非这报纸是假的,不然这一切都是真的,纣王亲自泄题不说,还给出了标准答案。

    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费仲长出了一口气,这事和自己没关系,应该又是纣王在私自行事,这事儿纣王没少干。

    可这是为什么呢?

    费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纣王提出科举取士,却又在试题上做文章,放出了题目与答案,到底是为什么呢?

    公平。

    费仲灵机一动,没错,就是公平。

    第一次科举重要至极,公平就是重中之重,可谁敢说这次科举,就一定公平了?

    第一次出题,看过题目全貌的只有他和纣王,可真能一道题都不泄露?其他官员还掌握着部分题目啊!

    即使刑罚再严,嘴再严,真能一丁点都不透露?

    那些参与科举的贵族,真能甘愿在放榜之后让无名庶族压在自己头上?开个宴会宴请官员,咕嘟咕嘟灌几口酒,能不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这其中会有多少无法掌控的事情?会出多少乱子?

    反之,如果将题目与答案公开,事情就简单多了。

    变成了纯考记性,谁记性好,谁就能高中。

    乍一看之下,很蠢,记性有什么用?能处理朝政吗?能下到地方为官吗?都不行!

    可深入一想,这样的“蠢”,才是最重要的能力。

    郡县制带来的新政,所需要的并不是如李靖、伯夷一般,有着惊天动地能力的官员,甚至不需要他的才能有多优秀,有多惊才绝艳,要的,只是踏实。

    因为新政是没有人接触过的,只能一步步缓缓施行,也只有这些看似愚蠢去刻意背答案,不去做多余事情的生员,才是最适合的理政人选。

    这次科举,选的就是这些基础官员,朝廷目前要的就是这些老实的黄牛,而不是千里骏马。

    而且,更进一步保证了公平性,题目就在那儿,答案就在那儿,别人记得比你牢固比你精确,所以别人上榜了,考中了举人,你没中,难道你还能说出半个不公来吗?你说你比他强,怎么你连答案都不会背?

    妙啊!实在是妙啊!

    这样一来,人才也选到了,公平也达到了,有了第一次科举的声望下,下一次科举就可以慢慢改革进一步推广,甚至还可以根据每年朝廷对官员的需求,来进行不同的调整。

    比如哪里遭了灾,粮食减产,那就相对应的将科举改成选拔倾向于善于治理农耕的官员。

    哪里违法犯禁的事多了,那就改成选拔倾向于精通刑罚的官员。

    变通,灵活,而且理由充分!

    费仲立即放下了心,有陛下在最上面操纵一切,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

    又是几日后,科举开考。

    “甲丙号!”

    “丁乙号!”

    生员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地进入考舍中,在各自的桌案边上坐下,开始答题。

    然而在看到考卷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就一模一样?

    题目一点都没变啊!

    一些人悔不当初,怎么没有信呢?要是多看个一眼两眼,指不定就高中了啊!

    一些人则兴奋不已,虽然没有背下答案,但题目看了个七八成,如今下笔如有神!

    至于那些老老实实背了题目与答案的人,则波澜不惊。

    他们都是老实人,老实人,没有太多心理波动,按着背的写就行了。

    负责监考的考官轻咳两声,考舍又恢复了秩序,考生们不再惊呼,而是赶忙埋头开始答题。

    费仲也在监考,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心态,没把这次监考太放在心上,毕竟有纣王一手操持,可看到这些生员的表情时,大为感叹。

    那些背了答案的老实人,确实可用,一旦下方道地方郡县,虽然应变能力差了许多,但足够冷静,这些人的能力都算不得太强,遇到事情若是擅自行动,反而容易弄出更大的乱子,老老实实按照原定计划部署,才是最稳妥的。

    科举继续进行,费仲看到了附加题,也就是甲乙选择题。

    他发现,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题目是纣王自己加的,可也....太简单了吧?

    一眼看去,人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马革裹尸还,壮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忠烈,这还用想?

    全选甲就完事了!

    可这样,还是不对。

    这是纣王亲自出的题目,能这么简单?

    既然出现在了科举考试里,那就肯定有他的用意。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费仲眉头微蹙,试图分析出零星半点。

    这特殊的选题用意何在?

    难道说,这次科举并没有那么简单,还要做更进一步的筛选?

    还是说,陛下有什么更深一层的计划?

    费仲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索性就不想了,看看尤浑,啥都不多想,自有他人指路,多么快乐,到时候到了殿试奏对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便可。

    考舍里的生员们,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选择题,也被镇住了,他们之中也没多少能想明白的,怎么选,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或许其中另有深意,可又有多少人敢兵行险着全都反着选?

    很快,持续三日的科举乡试就结束了,子受也回到了朝歌,准备一个月后的殿试。

    其中经历了九月一日的昏庸值结算,结果嘛,不用多说,负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九月九日,清晨。

    数以百计的生员涌入皇宫,在宫墙内右行过龙德殿、显庆殿,绕分宫楼、经拱门龙桥,便见着了九间殿。

    巍然的大殿,便是他们今日的考场。

    殿试....

    中了科举成为举人后,便能来到皇宫九间大殿之中,君臣问对,这是种荣耀,也是种考验。

    即使他们之中多是些死记硬背答案的庸人,也不免心潮澎湃。

    对纣王的敬畏,与入朝为官的期盼,居然没有任何冲突,反而让他们更加激动几分。

    举人们在雕栏玉砌前等候,子受则引着文武百官姗姗打开殿门。

    殿前有石阶,举人们尽在阶下,见此一幕,呼吸更加急促几分,却不敢有半点言语之声。

    子受作出一副豪迈的样子,沉声道:“天下英雄,尽入朕榖中!”

    宫殿空阔,上下噤声,此言一出,即刻传遍开来,不少人热血上涌,便是戍守宫殿的近卫与御林军,也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兵刃。

    英雄....他们当得上纣王口中的英雄吗?

    子受指着下方的举人们道:“朕要将他们都收入朝中,成为朝中官员,趁着他们还没有名垂千古,在他们心中树立起朕的伟岸身影,任由你是龙是凤,都得为朕所用!”

    漂亮话自然要多说一些,这样才能在之后的殿试中形成反差,这些背答案还都基本都在选择题里选了乙的“人才”,能算什么英雄?

    子受问向费仲:“绳池县乡试,得举人几何?”

    费仲恭敬道:“四百三十人。”

    “还是个整数?”子受愕然道。

    呃...费仲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也好。”子受点头道:“此次科举只在一县试行,若是日后实施的郡县多了,这殿试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就按照这四百三十人的数目定下了,往后殿试之人,只能少,不能多。”

    四百三十人鬼知道要问对多久,划水理政怎么能上朝太久。

    子受招来鲁雄,道:“今次科举取士,可取些人才送入兵部,入行伍为军官,如何?”

    鲁雄愕然,他对文举不太上心,正期待着几日后的武举,怎么纣王突然说要将文举选取的人才送入军中?

    “这...”鲁雄好半天才应道:“若是陛下有意,送入军中磨炼一番也并无不可。”

    子受笑笑,这些混子都充斥整个六部才行啊!

    他一挥手:“入殿。”

    上到殿中,子受端坐御案前,开始嗑瓜子。

    左右文武列于阶下,下面四百三十名举人行一大礼。

    子受神色如常,只有连绵不绝的嗑瓜子、砸核桃声传出,下头的四百三十人则有些惴惴不安,原来纣王在朝上,是这样一副面貌,倒是....倒是好生别致。

    开始奏对,四平八稳,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

    群臣却是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本以为能看到才华横溢的人才,可怎么....

    倒也不是说这些人不好,只是这些举人根本配不上如此大动干戈的科举。

    古往今来第一次科举取士,偌大一个县里,就取了这些平平无奇的“人才”?

    还不如往年招贤馆有效率呢!

    子受暗自得意,还没完呢,看看后面的选择题,保管更加失望!

    之前还是勉勉强强,后头就是德不配位了!

    “李烨。”

    “学生在。”

    李烨出列,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子受点点头,他连夜看过,这个李烨是少有的全乙举人,简直称得上国家栋梁:“赐下豪华马车,金银珠宝,你为何要收下而不拒绝?

    费仲竖耳倾听,群臣也极为凝重,他们都对这几道纣王特意加上的选题不解,迫切想知晓其中奥秘。

    李烨道:“陛下行奢靡之策,为臣者自当遵循,若身无长物,又如何奢靡?”

    子受一愣,这一点,倒是差点忘了,没事,后头还有一堆题呢。

    “那漂洗丝絮的老妇人与你有一饭之恩,你得了富贵,为何仅还一餐饭食?”

    薄情寡恩,这总没问题,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李烨道:“学生所受不过是一餐饭食,自然也应当还与一餐饭食,为何要多给?”

    “更何况,有谚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臣若是与妇人财宝美玉,不过一寻常人家,如何能护得宝物周全?甚至恐引来杀身之祸!”

    这...倒也说得通。

    子受微微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师恩重如山,老师在睡觉,下起大雪,你为何不告而别回了府中?”

    李烨奇怪道:“下了雪难道不回府,要在门口立着吗?冻着了,便要生场大病,甚至留下暗疾,师徒情渊似海,不会责我,若是不幸生疾,无法侍奉在师尊身旁,定然追悔莫及!”

    子受嘴角抽了抽,这特么也有一定道理。

    “那你为地方官,灾年借了粮食给乡亲,来年庄稼丰收,乡亲来还粮,为何要索取利息?”

    李烨坦然道:“这是自然,有借必然有还,学生虽然不缺这些粮食,可日后其他地方官员该如何?收还粮食,显得没品,不收却又白白蒙受损失,如此一来,又有谁还会在灾年之时将粮食借给他人呢?”

    子受懵了,这好像是子贡赎人的故事啊?这...还是很有道理。

    子受缓过神来再次发问:“后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你为何辞官隐居?

    李烨摇头道:“明知事不可为,不可强行,学生自知能力不足以安邦定国,君主懦弱无能,内忧外患天下动荡,学生又怎么能口出狂言改天换日呢?”

    “国难之际,马革裹尸还乃将军诉求,你为何要窝囊死在榻上?”

    “学生年老,必然体衰,残躯上阵不过是降低士气,反倒拖累三军.....”

    子受不死心:“主考官一片好意,想让你多受磨砺,你为何会想要打他一顿?”

    李烨傲然道:“我辈之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无论如何,学生足以高中,主考官凭什么出手阻挠篡改成绩?若有,便是误了学生前程,这是仇,为何不能报?便是好心,也有好心办坏事一说。”

    听完了李烨的奏对,子受头上飘出了许多问号。

    ???

    这李烨确实是按照他的想法,全都选择了“正确”的乙选项,但是仔细一品,完全不对!

    他已经脱离了选项的禁锢,在选项之上添砖加瓦,完全与选项背后的背道而驰。

    可偏偏每个理由都说得通。

    就好像借粮食,正着来,可以是李士谦借粮助人为乐,反着来,可以是子贡赎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样一来,不管怎么选,只要理由充分,怎么选都是对的!

    子受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似乎发现问题所在了!

    自己本来以为选乙选项的生员品格上会有一定缺陷,可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理由,而且看起来无懈可击!

    原本只是单纯的选择题,看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而且子受有着后世的惯性思维,在那些历史人物的事迹下被带偏,并未多想,可多了殿试奏对这一步,让生员们将理由说出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样的臣子好不好呢?

    子受有些忐忑,虽然后面的选择题他们有着自己的理由,可大多都是通过背答案考上的,没什么才能也是事实,应该...还不算太差吧?

    他看向群臣,群臣的表情解释三成恍然,七成欣慰。

    这群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费仲率先跳了出来,大呼道:“陛下圣明!”

    他全程观摩了纣王的操作,稍加揣度,便全都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脚踏实地。

    纣王公开试题与答案,就是为了选择如老牛般踏实肯干,遵守政令的官员,而这最后的选择题,则是绝杀。

    鞠躬尽瘁、马革裹尸什么的,这些甲选项听起来是很不错,为人津津乐道,说不定还能传扬千古,后世都富有盛名。

    可....除了名声以外,甲选项还带来了什么?

    没有。

    没有任何实际收益。

    有了名声,却不够务实。

    朝廷改革郡县,要的是声名远扬的地方官员,还是干实事的地方官员?

    显而易见。

    纣王通过这种方式,排除了求虚名的官员!

    就像刚才学生们在宫门前的震撼与激动一样,名声可以给你,俸禄可以给你,荣耀可以给你。

    但,这全都是附带的。

    真正要的,是要他们脚踏实地做事实,为朝廷为国家做出奉献!

    “陛下圣明!”

    尤浑赶忙附和,这一声之后,群臣纷纷应和,圣明二字咬的极重。

    如果不是纣王把控,他们恐怕会在这第一次科举中就舍本逐末,走上偏路!

    子受回过神来,也品出味道了。

    你们怎么这么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安安分分考试不行吗,非要多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可看着群臣与举人,子受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选择题不仅被严重曲解了,还没处说理。

    毕竟...在这些人入殿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

    刚才天下英雄尽入毂中的屁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人也是自己在看了选择题之后特意挑选的,现在奏对也答完了,朝中要员都很满意,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把这些人赶走?

    自己选的人,含着泪也得用了。

    子受也很绝望啊,其实他本来的想法,真的很单纯,能力平庸一点,混子多一点,品格差一点,这不就行了吗?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如意,这样选出来的人能力似乎是不怎么强,但莫名地符合现况,可以说,恰到好处。

    凡事就怕刚刚好,这一下子就变味了!

    子受做了个深呼吸,冷静下来。

    对,冷静下来,这只是文举,还有武举。

    武举是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武夫脑子多半不好使,不容易脑补,还有那个魏贲,也是个脑子里装肌肉的,这些人才是最好的操作对象。

451.官方舞弊(二合一)

    “过几日便要武举,吏部准备的如何了?”

    子受问向费仲。

    费仲闻言,立即出列禀奏道:“启奏陛下,吏部近日就此商议颇多,兵部也有参与,决定将武举设于朝歌城郊马场,设吏部官员八人,兵部官员八人,为同考官,武举则具体分为三场举行,每三日一场。”

    “初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二场试营阵,安营扎寨行军布阵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地理所熟悉者言之。”

    子受“嗯”了一声,问道:“武举武举,自然得比试武艺,第二场考校的营阵、第三场考校的兵法、地理,却是有些多余了。”

    鲁雄出列劝阻道:“陛下,考武举,是为选出将才,能够在战场上统御大军,两军对垒,并非光靠蛮力能解决。”

    “考校营阵,可知晓如何安营扎寨,考校兵法、地理,可使得将军懂得晓阵前调度,万马军中指挥若定,所以这第二场、第三场,都极有必要,只有懂得战场上各种阵势,才能打胜仗。”

    “如果战争只是比谁的兵马多,谁的力气大,还不如就干脆挨个上去掰手腕算了,还要将军作何用?”

    子受顿时醍醐灌顶,拍案道:“说的不错,掰手腕就行了!”

    “初试改为掰手腕,胜者合格,先清退一半武人,第二场则为比力气,包括拉硬弓、挥刀、举石,弓分八、十、十二力;刀分八十、一百、百二斤;石分二百、二百五十、三百斤,第二场改为马步射,马射二回六矢,中三为合格,步射九矢中五为合格,三试皆过者,则加试第四场,两两相对互搏,最后由朕亲选出武状元。

    群臣面面相觑,纣王这一手,去掉了兵法战阵,完全就是谁拳头大谁合格啊!

    子受不等群臣劝谏,接着道:“不过完全不加策问也不妥,就将此前文举的试题稍加修改,作为笔试,能过笔试才能参与后面的三场武试。”

    子受顿了顿,道:“主考可有人选?”

    费仲知道纣王想要揭过此事,只要略过去,群臣就没机会反驳,便机敏应道:“回陛下,经吏部议,拟设雷开将军为主考官,请陛下裁定。”

    子受轻敲核桃,一指费仲:“朕决定了,由你来当主考官。”

    费仲心下有些紧张,胆虚不敢抬头,他压根不通武艺,看不出个东西,可陛下已钦定,也只能授命,总不能说让陛下另请高明吧?那叫抗旨不尊!

    子受大力将桌案拍碎:“众卿可有异议?”

    言罢,子受目光扫视阶下群臣,被看到的人无不是心中疑惑,按理来说,武举是早就已经拟定好的事,基本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有的官员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现在纣王不仅突然更换了考试内容,还改了主考官,简直太过任性。

    可纣王显然是有深意的,前阵子的文举不是改的很好吗?

    选拔出来的举人虽然不说什么有天经地纬之才,但足够务实,正是改革郡县制最需要的官员,科举并不是要选择最好的,而是要选择最适合的。

    费仲见此,便明白自己该出场了,当即厚着脸皮拜道:“臣感激陛下信任,定恪尽职守,奉己为公,为国朝考量有用之材!”

    “朕就全靠费卿家了。”子受笑了笑,后台微操不靠你还能靠谁?其他官员太正直了啊!

    武举一事,子受除了放心,还是放心,纵观后世的武举,就没有成功过。

    武举自武周首创,一直延续到清,却从未受到重视。

    宋时庆历年间,曾专门为武举置武学,教授武艺,这期间宋朝廷极力从事于建立并完善一种武举选拔制度,然而,事与愿违,武学并不那么具有吸引力,没有人愿意入学充当武学生,范仲淹甚至上疏皇帝道:“国家兴置武学,但却苦于无人愿意入学,长此下去,只怕敌国认为我国没有英雄,不如下令取消武学。”

    明时成化年间、万历间,也有朝臣提出改革武举,当时的皇帝也都有意改革,还下发讨论,可惜并未得到群臣和内阁议定通过。

    武举其实就没有真正成功过!

    而且武举很大的毛病在于,起先举办的时候,各处还是有不少民间武者参加,然而,武者在进行武举之前要先参加一次笔试,若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甚至连武试都不能参加。

    这些所谓“武策”的笔试看似是在考量兵法韬略,实际上却是在为难前来赶考的武者。

    试策占比远比单纯的武艺更大,导致很多兴致勃勃前来应试的武者基本都是一脸懵逼,就连第一次笔试通过的人都寥寥无几。

    而子受则是做出了两道防护措施,一道就是将文举的试题拿来当做笔试筛选一番,这甚至比后世的武策更过分。

    武举里头出现了文举试题,考验政事,这谁能过啊?

    即使按名次取,多半也恶了他们为朝廷效力的心思,让这些武人按照文举的规定来,显然是强人所难,哪能看见朝廷的诚意?

    第二道防范措施则是完全剔除了兵法战阵的考核,这些东西子受他自己都不懂,难操作,干脆全都换成了武艺比试,比武艺的操作空间,就大了许多。

    九月十八,清晨。

    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气温有些泛凉,一大批五大三粗的汉子聚齐在朝歌城外的校场,焦急等待着武举笔试。

    武人很难有报国的路子,以往在招贤馆中也不受看中,报国无门,这武举一出,便有不少人感叹,纣王当做了件好事。

    其中有人摆动着手脚热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魏贲负手站于最前头,他甲胄齐全,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猛人。

    他看着其余焦虑不已的众人,觉得武状元已经稳了,这些杂鱼有谁能打得过自己?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激动,古往今来第一个武状元的名头,可比拦驾献武艺响得多,也容易被更多人认可,当上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高继能和高兰英也在参考的人群之中。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笔试我根本不可能通过,还不如回家睡觉算了。”高继能打着哈欠道。

    高兰英却是不允,道:“凡事都要试一试,若是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高继能连连摆手:“姐,那充作笔试筛选的是文举试题,有政事,农事,还有礼仪,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懂这些吧?”

    他跟着妖怪学艺,哪能懂得这些?

    “要不这样....”高继能提议道:“姐,你知晓我的武艺,要不然直接向陛下举荐?”

    “这...”高兰英有些心动,高继能的武艺比自己强,还学有异术,朝中将领都没几个能打得过他,以纣王的爱才之心,举荐肯定没问题。

    可她还是否决了高继能的提议,有武举这种选拔武官的途径,为什么还要特意举荐?

    有能力,就中个状元来证明自己!

    其他武人也大多听说了武举的改变,以及会将文举的试题拿来笔试筛选,不过他们心中都不以为意,这次虽然没有公开题目与答案,但大体上不会差太多,而且毕竟是武举,难度也不会太大,难不成还要求他们这些武人懂得治理地方不成?

    甚至不少人已经在这筛选用的笔试给略过了,完全不重要。

    校场开放,主考官费仲带着几个同僚走出来。

    费仲先是睨眼看了一眼外头这些武人,又在人群中扫了几眼,看见了高继能与高兰英,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官乃是是陛下钦点的主考官,初举开始,无关人等都散去。”

    陪同的家属散去,武人们鱼贯而入,校场之中早有一批士兵在此按规搜身。

    校场之中有一一排好的桌案,高继能是丁丁号,案边还有一棵大槐树,能乘凉遮阴。

    “位置倒是个好位置,考不考得过就说不好咯....”

    高继能心中苦闷,如果只是考武艺,他很有自信,可加上一场笔试,简直是自取其辱。

    武人们一一落座,考官们也各自摆放桌椅,分级落座,整个校场都显得异常肃穆。

    费仲与同僚们计议几句,起身走到最前方,正色道:“本官为陛下钦点武举主考,开卷之前,有些话要提醒诸位。”

    “击鼓为令,点香计时,取笔试前五百人,过了笔试,方能参与三场武试。”

    “本官知晓诸君都是武人,血气方刚,有时候会意气用事,不过你们要知道,武举一年一次,今次落榜,来年仍有希望,莫要因小失大,铤而走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言罢,费仲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咳嗽几声,继续道:

    “本官宣布,此次武举笔试,正式开始。”

    武人们纷纷低下头。

    高继能深吸口气,望着不远处的老槐树,颇为无奈。

    取前五百自己也考不上啊!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而武举的笔试虽然比文举更精简,一天便足够了,可这对高继能这种明知道自己考不上又被逼着来的武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高继能摇摇头,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卷子,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我一个武人,你问我怎么救灾?问我怎么治水?问我怎么种地?

    我要会我就参加前一阵子的文举去了!

    索性,高继能也懒得提笔了,发发呆睡睡觉,熬过去就行。

    费仲正在校场中巡视查看有没有舞弊现象,见此一幕露出一脸复杂的神色,静悄悄走到快要打起呼噜的高继能身边。

    费仲长叹一口气,四顾左右,见周围的武人都在专心致志看着试题,便用力推了高继能推了他两把。

    而高继能则是不为所动,只是吸了吸快流到试卷上的口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行吧....至少把考卷给露了出来。

    费仲迅速将高继能的考卷拿起,在大槐树的掩护下,又将怀中的一轴考卷打开,放到了高继能桌子上。

    这份考卷已经填满,是份标答。

    即使费仲是个奸臣,此时表情也有些奇怪,刚才自己还在说莫要因为舞弊误了前程,现在就亲自协助考生舞弊,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肯定要更下一层楼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高继能是纣王暗授钦点的武状元啊!

    不管参与武举的人有谁,就算闻太师当了考生,这武状元也必须是高继能,而武状元又怎么能连笔试都过不去?

    三日后,高继能发现自己通过了笔试,而且还是头名。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睡梦中答题的异术?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听说万年、钱保都是得天书梦中授艺,自己梦中答题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而后三场武试,高继能也发挥的四平八稳,全都成绩最优。

    不过高继能却并不认为自己会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因为同考之中,还有一个魏贲。

    三场武试结束后,合格者开始第四场加试,两两捉对厮杀。

    “下注了,下注了!”

    武试与笔试不同,武试就在马场,还有百姓围观,相当热闹,自然少不了赌文化。

    卖油翁捻着胡须,道:“这个高继能,看起来外形俊朗,孔武有力,可一路吊儿郎当,还没出赛光走一圈就冒白汗,我看他八成是虚火,也就是和高兰英将军一样,属于强一流武将,最多是强一流巅峰。”

    捕蛇者点头道:“说的是,反观这个魏贲不同了,这魏贲的事迹大家都听过,一人杀入了军营,几招挑败晁田将军、殷破败将军,甚至压着李烈将军打,肯定是超一流武将!”

    卖炭翁连连赞同:“我准备全压魏贲,魏贲不夺状元天理难容!”

    无心菜老妇却在一边嘟囔道:“我压一百文,慎重些好。”

    她吃了一次亏,去年公议的时候她大力反对公卿下乡,还提出肉食者鄙,可现在秋收临近,还什么肉食者鄙啊?事实就摆在眼前,公卿下乡带来的新式农具,导致了大丰收,她便明白了,有时候摆在眼前的事实不一定是事实。

    不过即使谨慎下注,所有人也都表明了同一个看法,高继能肯定不是魏贲的对手,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差距。

    一通鼓响,开始。

452.天下布舞

    一通鼓响,魏贲瞥了眼高继能,便动了。

    约莫五百米左右的跑道,魏贲瞬息而过,面前是数个马桩组成的障碍,他依然轻松翻越。

    高继能则是慢了几步。

    再往前,是重逾千斤的石锁,魏贲一鼓作气,直接举至头顶,完事还转了一圈。

    “好!”

    “猛啊!”

    “不愧是超一流武将!”

    围观群众如是说道,至于叫好声中有几分是在佩服魏贲的武艺倒是说不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发自真心,魏贲表现的这么好,赌赢了可以赚不少!

    魏贲耀武耀威般将石锁猛地砸下,这一砸力道更猛,石锁摔得粉碎。

    另一边的高继能虽说也举起了石锁,但气势没有魏贲这么强,放下石锁时,也显得有些不够稳当,明显差了一筹。

    又是一段五百米的跑动,这次在前方等着二人的则是插在箭筒中的箭矢。

    高继能连发三箭,箭箭正中红心,引来人群一阵惊呼。

    可魏贲表现的更好,干净利落的拿起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甚至直接就是一发三连射,前两支箭正中靶心,最后一支箭力道之足,将靶心都给射穿了!

    再是一段五百米跑,两人来到兵器架前,一人使刀一人使枪,各自上马。

    魏贲拍马舞刀,直取高继能,高继能舞动长枪,纵马飞迎,刀枪交加战至正酣,可明眼人能都看出,高继能明显被压制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高继能苦苦支撑,但魏贲的大刀力道一次比一次沉,他只能疲于防守,难以还击,可冷不防间,噔的一声,刀刃断了。

    断...断刃了?魏贲吃了一惊,猛然发现自己手里的刀是老早被淘汰的青铜刀,而高继能手中的长枪却是由上好的材料打造,砍铜剁铁,不在话下。

    魏贲措手不及,被高继能一扫,枪杆打在背上,跌落下马。

    围观群众不知期间缘由,只以为高继能力猛,此前藏拙没有露出真功夫,遗憾之余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魏贲在前两轮的表现更好,摔碎石锁,射穿箭靶,就算这最后的相斗稍稍弱了一筹,也不至于就此定下名次,定然还会有加试。

    费仲缓步走到中央,四下望了望,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整场武举之中的最大黑幕,可黑幕又怎样?这是纣王钦定的啊!

    费仲走到石锁处,见着被魏贲砸碎的石锁,心中暗自惊诧,这人确实勇不可当,希望日后别来找自己麻烦....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未有见到魏贲的石锁,高继能举起千斤石锁,胜一场——”

    接着,他又走到箭靶处,高声道:“魏贲靶上无箭,高继能三箭全中,再胜一场——”

    费仲来到两马相交之处,将高继能的右手高举:“魏贲兵刃折断,被打落下马,高继能三场全胜,取得头名!”

    场外静了一阵,随后如雷霆般爆发。

    “高继能全胜?”

    “砸碎石锁算作没有举起?”

    “射穿箭靶算作没有中靶?”

    “太黑暗了,退票不赌行不行啊!”

    “不公平!”

    “不公!”

    “不公!”

    场外响起了一连串不公的叫喊声,明摆着偏帮啊!

    就因为魏贲出身低微,曾经拦驾冒犯过纣王,就要打压他?

    就因为高继能是高兰英的弟弟,有后台有关系,就要捧他?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魏贲拦驾没把他砍了就不错了,打压一二根本算不了什么,可重要的是,他们下注了啊!

    在魏贲身上压了钱,怎么能放任如此不公之事?

    “御驾到——”

    就在群情激愤的时候,小寺人的一声嘶喊,让四周静了下来。

    是啊,还有纣王。

    武举只能分得名次,赢了也只是个排名,谁当状元谁当榜眼,还得由纣王评定。

    这样的不公正事件,肯定是费仲这没有下限的舔狗刻意而为,想讨好纣王,可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一样清楚,以纣王的爱才之心,怎么会打压魏贲这种勇武之人呢?

    纣王一定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即使魏贲拦下冒犯君威,只要在武举中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定然能得到重用!

    纣王肯定不会容忍费仲扰乱武举,魏贲多半就是武状元了!赚了赚了!

    子受下了御驾,看了看,很好,人挺多,来吧,一同见证武举的不公吧!

    “朕决意点高继能为武状元。”

    简单明了,一言结束。

    子受大手一挥,几个寺人挤到高继能身边,簇拥着嚷嚷道:

    “高状元,我想问你几句话作为朝廷记录!”

    “成为了新科武状元,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你这次成功最想感谢的是谁?”

    这些人负责刊印朝廷的官方报纸,别管什么黑赛假赛,刊到报纸上,结果定下来,那就是事实。

    高继能心里是懵逼的,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如魏贲,可为什么就成了武状元呢?

    能有什么感想?还感谢谁?当然是感谢假赛和幕后操纵啊!

    高继能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他知道是假赛,知道有暗箱操作,可他作为既得利益者,能随便说话吗?

    即使说了,有人会信自己没参与其中吗?

    没辙,只能同流合污,反正....自己又不亏。

    “吴龙何在?”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子受招来一人。

    吴龙正是梅山七兄弟中的老五,蜈蚣精。

    七个妖怪常年捅刀,总得做点贡献。

    子受又道:“今次武举,虽点出状元、榜眼及举人无数,然,皆不予录用。”

    啊?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惊愕,连费仲都感到不解。

    费仲也清楚,武人比生员更难以管理,而且武举人多半是要参军的,说是说只举才能不问心迹,可很难彻底放心,毕竟那是军队,是国家的命脉,一旦出事,就是兵变。

    他能理解纣王对魏贲的猜忌,以魏贲之能,再加上武状元的声望,一定能独自率领一军,可魏贲脑后反骨,一旦出了什么事,被他人蛊惑,定然是下一个萧银,所以,才特意暗中操作让高继能夺得状元。

    可这么耗费无数精力、金钱举办的武举,怎么挑选出来的人才全都不用呢?

    何况还有高继能,不惜顶着争议与武举黑暗之名,甚至极有可能因为此次的不公而妨碍来年的武举,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最后来个不予录用?

    图啥啊?

    “公庭万舞,有力如虎!”

    子受忽然高声道:“朕于桥山昆仑古城中发现了黄帝时期的古籍,其中有一舞名为万舞,其节奏急迫、昂扬,颇有征杀的英武气概,也有记载此武为战前准备所用,朕以为,为承先祖之俗,所有武人应当懂得万舞,才能加以录用!”

    万舞...

    万舞其实就是中国的维京战吼、毛利战舞,同样是在打仗之前鼓舞士气,震慑敌人的一种舞蹈,只不过渊源更长。

    可也正是因为渊源更长,在后世逐渐失传了,如果能流传到后世,国足学上一手,不说一定能出线,至少气势有了。

    而在商时,万舞还未失传,早在一些出土的商代甲骨卜辞中就记载,大概意思就是说明天就要打仗了,今天我带着大家跳了万舞,乌龟壳子啊,乌龟壳子啊,你告诉我,谁是天底下最美....不是,咱们打仗能不能赢。

    不过万舞被广泛用于战前动员、鼓舞士气甚至是战前演习,也已经是商朝早期的事情了,在子受这个时候,因为实在没啥用,万舞渐渐从提升士气的战舞变成了祭祀的仪式,只在小范围内流通,在大多数人所认知中的舞,更多是柔美、增加情趣的舞蹈或是未禁绝巫祝时祷告天神的巫舞。

    当然,子受所在的是封神世界,与正史有些不太一样,正史中是进入春秋战国之后,万舞的战争属性才开始逐渐消失,那时除了楚国这样的“蛮夷之国”还保留了万舞中的战争和求偶元素外,中原诸国几乎都不再将万舞用于战争,而仅仅将其用于祭祀、饮宴之类的活动。

    《左传》对万舞也有着相关记载,俗话说好玩不过嫂子,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息夫人在丈夫去世后,小叔子垂涎其美艳,在她的宫室隔壁跳起了充满男性气息的万舞,想要勾引她,息夫人于就哭泣道:“先君让人跳这个舞蹈,是用来演习战备的,现在令尹不用于仇敌而用于一个未亡人的旁边,这不是很奇怪吗?!”

    战舞,说起来好听,也确实是能提升士气操演军阵,可也注定会被历史所淘汰,毕竟很想象两军开战,一方的将军带头在阵前尬舞。

    因而子受很有信心,既然已经是被历史淘汰的东西,那他肯定就得想方设法捡起来啊!

    尬舞就尬舞,不仅仅是武举人学会了万舞才能进入行伍,现有的朝中将军也要好好进修,才能继续领军!

    什么?荒唐?

    荒唐就对了!都给我好好推广艺术文化!传到几千年之后也是个国粹!

    举人们却是没反应过来。

    不是...

    我们都是冲着上阵杀敌来的,刀劈豺狼手撕虎豹一枪痛死一个敌人,咋还得学跳舞?

    难道两军对阵,别人一阵箭雨射过来,我们以尬舞迎击?

    “来吴校尉,演练万舞让他们看看!”

    子受大手一挥,万舞的“万”字其实起源于蝎子,也是因为蝎子才会演变成这种男性展示雄风的舞蹈的名称。

    蝎子的两钳巨大,如同人类男性强壮的双臂,而蝎子在感到危险时高举前肢的习性也象征着男性的勇武和好斗,因而,战舞就成了勇敢、无畏,激励将士的不二选择。

    吴龙虽然是蜈蚣精,但他和蝎子精很熟,所以这万舞,也算懂得那么一丢丢,看了昆仑城里的万舞记载,就掌握了七八成。

    “万乎!万乎!”

    吴龙为首,打着鼓点,身后是一支约为百人,排成六行、六列的军士,左手执盾,右手执板斧,鼓声中,双手挥动双脚踩踏,宛如万虫。

    阳光灼灼,照在吴龙的臂膀和胸膛上,几滴汗水落到鼓皮上,鼓声愈加激烈,他身后的将士则是狂放嘶吼,将舞姿衬得更加狰狞张扬。

    围观的人群这时候仿佛忘记了赌输钱一般,纷纷叫好,一些女子则是双目望着将士们,不由得羞红了脸,时不时指指点点。

    原因无他,这些将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的精壮青年,身上的肌肉一个比一个结实,日头直直晒在脸上,虽然不一定有多么帅气,但年轻,线条硬朗,壮实的身板配合万舞的动作,极为引人注目。

    骄阳之下,盾牌板斧挥舞如风,健硕的身体泛着铜器般的光泽,动作间,英武逼人,威武雄壮。

    子受一扬手,吴龙也一扬手,接着正跳着万舞的将士们鼓噪一片,有的甚至跑到那些武举人身侧,挑衅一般向他们舞起板斧。

    “好!朕欲天下布舞,非习万舞者,不得入行伍!”

    子受拍手叫好,织田信张以天下布武来夺取天下,我就能以天下布舞让天下人跳出极乐净土!

    这在武举人看来无疑始终讽刺。

    上阵杀敌还不如跳舞?

    虽说经过这么一操演,他们确实看到了万舞的气势,但气势归气势,气势能杀敌吗?

    真论起一对一的厮杀,在场所有武举人都有信心能一挑二,毕竟这次武举的三场武试,纯粹考验武力,没有一个弱鸡。

    更不用说高继能、魏贲这些头名,一人把这百人队干翻都不成问题,汗都不带出的。

    眼见着武人们渐渐生出不满,心中愤愤不平,群众也回过神来指责武举的不公,指指点点,费仲灵机一动。

    纣王肯定别有用意啊!

    昆仑城里那么多东西,纣王却专门挑出已经不盛行的万舞放入武举之中,肯定另有所指!

    那么,问题在哪里?

    就在于万舞的起源!

    万舞起源于蝎子在感到危险时高举前肢,而蝎子,在寻常老百姓,乃至上流贵族的眼中,都是一种令人厌恶的毒虫,可对商王室的意味,不一般。

    这一切要从商人的始祖说起。

    费仲大呼:“昔年高辛氏帝喾有二子,长子即伯,伯名曰阏伯,四子即季,季曰实沈,兄弟二人居于旷林,不睦,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喾只得迁实沈于大夏,主参星之祭,迁阏伯于大丘,为“火正”,并主辰星之祭。”

    “阏伯于商丘为火正之时,为了辰星之祭,筑造阏伯台观察星辰,以此为依据测定一年变化和年成好坏,由于阏伯的封号为“商”,他的墓冢也被称为商丘。”

    “这阏伯正是商人先祖,因而其主祭的辰星,亦被称作商星,至今亦有参不见商,商不见参,以阏伯、实沈所主祭的两星不得相见来形容东西永隔如参商。”

    “而这商星,便是陛下此举用意所在,阏伯在阏伯台中观察星辰,见商星之形似蝎便取其音xie为名,是有契之名,商人部族也未与他人一般将蝎子当做毒虫,而是以蝎形为徽识、以蝎形为发簪....”

    “武人忠勇,武举为武,何为忠?这万舞便是忠,有此渊源,万舞不仅仅是战舞,更是忠贞之舞!像陛下效忠之舞!”

    “所谓天下布舞,便是要天下人都懂得忠君!”

    费仲长吁一口气,捏了把冷汗,他发现衣襟已经全被汗渍浸透。

    当年崇侯虎在祭拜商王宗庙的时候,因为看见箕子领着人隆重祭拜先祖王亥,而推断出了纣王所谋划的商业兴国,费仲注意到了这一点,为了当忠实舔狗,特意研究过商人先祖。

    如若不然,今日还真说不出始祖契、蝎、万舞与纣王的联系,更想不到这一层竟是为了考验武举人的忠义之心,天下布舞更是代表着天下忠君的大梦想。

    是啊,如果连个区区万舞都不愿意学,又怎能保证他们在有了兵权之后能听从朝廷的调令呢?

    而子受则被费仲给说懵了。

    我知道商人的始祖是契,但我他妈一直以为这个字念qi啊!契约、房契,不都是qi吗??

    可这时候没人敢对商人始祖直呼其名,负责祭祀的宗室老王叔箕子、梅伯都扔去开拓朝鲜了,宗亲就剩一个比子受还不如,每天唱歌跳舞演戏的子衍,要不是今天费仲冒着风险开口,还真没人会念出契(xie),并道出契与蝎的渊源。

    子受觉得这应该不是费仲编的,按照西方那一套星座学说来看,商星就对应着星座中的天蝎座,今天晚上找个空阔地儿看看,指不定还能看到,一眼就能知晓虚实。

    费仲一言,让武人们的异议少了许多,上涌的热血也褪去了。

    忠勇忠勇,忠在前面,朝廷想挑选足够忠心的人执掌兵权,这一点无可厚非。

    而黑掉魏贲的头名,也变得可以理解了,魏贲拦驾本就冒犯纣王,那种直闯军营挑落朝中武将的行为和行刺都没啥区别,而且他脑后生反骨的传言人尽皆知,这群武人之中,还真就魏贲最为可疑。

    要不...学学万舞?

    以此向大商表忠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啊!看看踩着忠义步的近卫们,他们上街买菜都能便宜许多,这要跳着舞去买菜,是不是也能省些钱?

453.费仲月下追魏贲

    万舞被曲解,终究是没有用的。

    即使费仲费劲口舌,至多只能暂时压下武人们的不满,随着时间推移,该没用还是没用。

    子受实在想不到万舞的作用在哪里,就算说是表忠心,也有些牵强,表面上确实是这样,但忠心是跳个舞就能表露出来的吗?

    所以说,万舞画蛇添足,毫无作用。

    而且魏贲的武状元被刻意黑掉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哪怕其他人能接受,魏贲自己心里肯定也多多少少有些疙瘩,有可能一气之下就不仕官了,即使费尽心思学了万舞,也有可能在入行伍之后划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子受安然回宫,科举一事就这样过去了,文举虽然失败,但武举还是很成功的,假赛这事没得说,着重宣传一下黑幕重重,想来还是有昏庸值贡献。

    .........

    魏贲回到临时居所后,越想越气。

    脑后有反骨,他认了,这是事实。

    不够忠心,他也认了,他确实做事不带脑子,暴力打进营门,拦下御驾,根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可朝廷黑了他的武状元!

    如果有武状元的名头,魏贲相信,即使有了反骨之名,容易引起他人猜忌,但他名声打出去了,天下人人都认识他,到哪儿都不缺一口饭吃。

    可武状元没有了,终究差了那么一筹,人们都会记住高继能夺得了状元,高继能会获得的荣誉、兵马、权力、地位,谁会记得他魏贲得了榜眼?

    说不定根本没几个人记得他的名字。

    第二名是最大输家!

    而且以魏贲的能力,本来是能够击败高继能的!

    魏贲仰天长啸,不甘啊!

    纣王这么待他,如此的不公,难道自己还要老老实实学万舞,再像个舔狗一样点腆着脸,呆在朝歌等待任用?当他魏贲是费仲吗??

    武举就已经如此针对,入朝为官、入军为将之后还了得?

    武人都是有血性的,尤其是魏贲这样会脑抽拦驾的武人,一气之下,他索性打算离开朝歌这个伤心地。

    “不...不能就这么走,念头实在不通达!”

    魏贲已有决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打算跑路了,还不如趁机搞点事。

    魏贲眯起眼,他不敢对纣王出手,别说皇宫守备森严,就算闯进去了,他也觉得自己不一定是纣王的对手,当时纣王可是两指就拦下了自己,那股力道至今都不能忘怀。

    那么要报仇图个念头通达,应该找谁不言而喻。

    “费仲....”

    要不是费仲,他又何必如此?

    “今晚就动手。”

    ..................

    是夜,圆月如银盘。

    费仲待在府上,坐立不安。

    他叫来了下人:“护卫够了吗?”

    下人点头道:“老爷,三班护卫昼夜把守府中,应当不会有事。”

    费仲摇头:“不行,那可是魏贲!”

    费仲府中的护卫想来是朝中要员中最多的,他得罪的人可不少,看他不惯的人也不少。

    而这次,他在武举中得罪了魏贲。

    费仲最是担心这种脑子直的武夫,别的不会,就知道打打杀杀,偏偏又武艺高强,翻墙过院如家常便饭。

    他越想越觉得纣王在武举中加入忠义测验是有必要的,每个武人都不压于一把不安稳的火器啊!

    “有魏贲的消息吗?”

    费仲问道,他最害怕魏贲趁夜寻仇,别说府里的护卫,当时拦驾,御林军都被魏贲一人给挑了!

    那下人战战兢兢道:“有....听说那魏贲是打算离开朝歌了.....”

    “不好!”费仲拍案,魏贲极有可能在离开朝歌之前寻仇,而寻仇的对象毫无疑问只能是自己这个武举主考官!

    费仲急的团团转,苦思冥想之际,决定先发制人。

    “来人,给我准备马匹、猪血、羊毛衣、荆条....”

    一应事物准备好之后,费仲将羊毛衣穿在内里,九月末的夜里,穿着倒也不算热。

    猪血则被他用皮囊装好,扎在背后,又用一件单衣罩好。

    而在单衣之外,则是扎好的荆条,荆条落在背后的皮囊上,将皮囊戳破。

    一股血腥味散开,猪血渗出,费仲拿着铜镜端详片刻,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打马向着魏贲的临时住所而去。

    这时候,魏贲已经出门,一身黑衣,刚到费仲府门口,就看见有一人自府中而出,看那方向,正是自己的临时住所。

    被...被发现了?

    魏贲心中大乱,他顿时反应过来,费仲尤浑虽然同是朝中两大佞臣,但有所不同,费仲有一些智谋,莫非费仲看出了自己的心中想法,特意请纣王派兵追捕,先下手为强?

    这还不跑?

    魏贲当即就跑了起来,而费仲也见着了魏贲,连忙追来。

    魏贲在前面跑,费仲在后面追。

    理论上来说,骑马的轻松就能追上跑步的,奈何费仲骑术不精,魏贲又仓皇而逃,竟是跑了个五五开。

    “魏壮士留步!”

    费仲急得大喊,他觉得自己此时有点国师的风范,略微状了些胆气。

    再不停下来猪血就要流干了,效果差了一大截。

    而魏贲却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你当我傻啊?一停下来你扬鞭为号,五百刀斧手齐齐杀出,我就没....等等,好像也没事?

    魏贲放慢了脚步,朝歌有能拦住自己的人?

    既然如此.....

    他走到费仲马前,送上门来,就不怪我打你一顿出气了!

    眼见着沙包大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费仲惊呼:“壮士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魏贲一把将费仲拉下马来,恶狠狠的瞪着他道:“倒要看看你是个怎么求饶法!”

    “嗯?”

    这时候,魏贲忽然注意到了费仲身后流的血。

    费仲也适时将嘴唇抿紧,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道:“魏壮士,虽然武举一事是陛下所授,但做亏心事的人是我,我对不起你,今日便想着负荆请罪,不求壮士能原谅我,只求壮士心里好受一些.....”

    负荆...请罪.....

    他在山林间击杀的猛兽多了去,空气中的血腥味绝不似做假,那荆条也是真的。

    费仲连夜追来,身负荆条,诚意满满。

    魏贲突然有那么一丝动容,大商为何强盛?因为连费仲这种佞臣,也能做出负荆请罪这种事。

    费仲在心里松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机灵,恐怕早就已经一拳头砸脑门上了,如今这个场面,魏贲还怎么下手?

    至于将武举的事推给纣王,这....这也是事实。

    毕竟纣王早前朝会的时候,还特意说过要将武举不公的事情登报揭露,这等没头脑的话,显然不是明君所为。

    换做他人,捂着消息还来不及,哪有传扬出去的?

    费仲见魏贲怔在原地没动静,又道:“壮士可是因为武举一事心灰意冷,想离开朝歌?”

    魏贲不言,心里还是有疙瘩,只是点头回应。

    费仲眼睛一转,道:“不如壮士与我往晋王府中一行,晋王擅长揣摩圣意,定然知晓陛下的用意。”

    纣王另有深意是可以肯定的,像魏贲这么勇武的人,即使因为忠心问题不方便任用,也不会随意放跑,必然早就有了安排。

    他自己是看不出纣王对魏贲的安排,但崇侯虎懂啊!

    前些天解读万舞渊源,不也是受了崇侯虎启发么!

454.无冕之王

    晋王府。

    “来了?”

    “来了。”

    “你们不该来的。”

    为...为什么不该来?

    费仲心中疑惑,自己已经不受人待见到这个地步了?

    尤浑名声也不好听吧?之前崇侯虎还特意找到尤浑府上去,怎么到了自己,就成了不该来的?

    魏贲也一阵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哎....”崇侯虎掰下一根鸡腿,一阵叹息。

    这鸡是昨日斗鸡的优胜,刚烧好,这两人就来了,自己作为主人,难道还能饿着他们吗?

    可惜了这鸡....

    当然,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崇侯虎道:“有些事情,应当自己去揣摩,去悟,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这事说复杂倒也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只是你们没想明白而已。”

    魏贲见崇侯虎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拱手道:“在下魏贲,为今科武举....榜眼,还请王爷解惑。”

    崇侯虎抬眼道:“我听过你的名头,拦驾献武艺,好大的威风。”

    魏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越来越觉得拦驾并不是个什么美名,天底下哪个君王能容得了这种以下犯上之人?

    不知缘由的路人百姓可能会为他那一身好武艺叫好,可这是个阶级森严的贵族天下,在贵族眼中,区区一个武人做出这种事,早就已经声名狼藉了。

    崇侯虎又道:“陛下暗授费尚书黑了你的状元,所以你感到不满?”

    听到崇侯虎这么问,魏贲倒也老实的回应道:“是。”

    他至今都心中有怨气,拦驾和武举是两码事,得分开说,而且武举也是当时纣王要他参与的啊!

    崇侯虎正色道:“你是觉得榜眼的名头不如状元响亮,名望也不够高,第二名就是最大输家?”

    魏贲点头,暗道晋王果然有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不就是纣王在猜忌自己,打压自己,想减弱自己的声势吗?

    越是这么想,魏贲就越是不忿,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黑赛,榜眼就是榜眼,就是比不上状元。”

    “不要说这是什么另有安排,没意思,就说武举这件事情,武举的目的就是为了选举出武艺高强的人,既然我是参加之人中武艺最高强的人,获得状元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有这样的内情,所谓的公正武举却又不断插手,身为武人,起早贪黑日日夜夜的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强身健体?还是为了名扬天下,得到一个前程?”

    魏贲越说越是大声,比之前质问费仲的时候气势更强。

    费仲也暗自心惊,这一点确实洗不白啊,黑赛就是黑赛,事实摆在眼前,说再多也没用,不管怎么样,朝廷都理亏,这等于是白白黑掉了别人的前程。

    崇侯虎语重心长道:“这种黑幕,定然引来万民争议,当日见证这一切的人可不少,而且最后是陛下亲自定下的状元榜眼,你以为陛下顶着的压力会很小吗?”

    “这些天,朝中也有过商议,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让百姓转移注意力,不说完全没有人在乎,至少也能将争议声压下去。”

    “可陛下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切如常,任由民间争议,甚至还在朝廷的报纸上派人写了一篇武举的分析,将其中不合理之处,一一点出。”

    崇侯虎又掰了根鸡腿,嚼了嚼,道:“这样一来,陛下可以看到武举中的不足之处,以便改革,而你,其实也有从中获益。”

    “我?”魏贲见崇侯虎指向自己,疑惑不解,状元都被黑了,还有什么获益?

    见魏贲脸上写满了你他马在骗我,崇侯虎也不急,缓缓道:“其实刚才那些都是其次,陛下刻意宣扬武举黑幕,就是为了让你从中获益。”

    魏贲嗤之以鼻,越说越离谱。

    “没错,争议越大,黑幕越大,你的名声就越大,你成为武状元,天下之人自然会认识你,认可你,但太过平淡。”

    “而第一次武举就曝出这么明显的黑幕,明明武艺更强的人,却只能屈居第二,会有多少人为你打抱不平,会有多少人因此开始刻意认识你,了解你?甚至在与大商为敌的诸侯之中,你的名声也不会小。”

    “可以说,虽然没有获得状元,但你的声望却会比状元更大,甚至比平平淡淡夺得一个状元,更加响亮。”

    “放...屁!”

    魏贲越听越气,忍不住爆出火气来,他还以为崇侯虎口中会说出什么好话,没想到竟是如此。

    “如果王爷是个武人的话,根本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只得到了榜眼,即使名声再大,那也是失败者!”

    “武举状元意味着更强,榜眼意味着什么都不算!上了战场,两将相斗,也是武艺更强的人才能活下来,而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另有深意,这才是残酷的事实!纣王在说这些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魏贲几近咆哮。

    而崇侯虎却相当淡定,只是一挥袖袍,道:“你若是如此冥顽不灵,不愿听下去,就请回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恐怕陛下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肆意妄为。”

    魏贲攒紧双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朝歌,还是晋王府邸,最好不要太过激进。

    他强压着自己怒意,耐着心思听下去。

    崇侯虎这才一指冕冠,道:“冕制起源于黄帝,是黄帝的大臣胡曹制作的礼冠,我为晋王,出行皆戴冕冠,诸侯王亦是如此。”

    “而你....”

    崇侯虎将自己的冕冠脱下,食指移到魏贲眼前。

    “则是这无冕之王。”

    无冕...之王....

    魏贲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虽然纣王大肆封王,可如今的王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逼格依旧在那里。

    他区区一个山野出身的草莽武人,又如何称得了王?

    甚至他有些惶恐,认为崇侯虎这是在捧杀,只待摔杯为号,就有五百刀斧手窜出,以僭越之名,将他给砍了,从而永绝后患。

    不是不满武举黑幕吗?把你砍了看你还怎么不满!

    崇侯虎见此,仍旧神情平淡,道:“不必惊慌,你就是陛下一直在寻找的人。”

    “我?”

    “可曾听过山贼王的传闻?”

    魏贲到:“听是听过,早前就听说辛环四兄弟造反不成,当了一阵子将军仍旧死心不改,离了朝歌又上山做贼,这次越做越大,甚至还收拢了各地山贼,便是临潼关的张凤总兵都奈何不了他们,声势浩大,到处都传着他们要自称山贼王的传言。”

    崇侯虎扫了扫魏贲、费仲二人,道:“费尚书是陛下心腹,魏贲是关键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多加隐瞒。”

    他伸手从桌案地下取出一封书信,正是当日梁山传来,要他暗中派几个洗心革面的异族去梁山做思想指导工作的书信。

    看完之后,魏贲脑门上全是问号。

    这梁山贼寇是纣王派出去的?

    纣王自己造自己的反?

    还什么**一家亲,在乱世之时护得百姓周全?

    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

    崇侯虎解释道:“梁山贼寇的起因,便是因为有很多事是朝廷不方便插手的,唯有借助民间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一来,还能吸引各种不希望受到朝廷拘束的民间能人。”

    “只要打出山贼王的旗号,即使是乱世之中,遭逢战乱,百姓也有能够应对兵灾的去处,不至于因为乱军扰民,而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仅如此,这也是陛下安插的一手敌后山贼,不仅不引人注意,还能让不知根源的诸侯上当,在关键时候算计一二。”

    “可陛下最苦恼的,是无人可以称得上山贼王。”

    “辛环乃异人,生有异象,可作为梁山的代表人物,却不能做梁山之主。”

    “辛环四兄弟的兄长邓忠沉稳,居梁山头把交椅,武艺却不算高强,无法压服所有人。”

    “而马善虽然考核着每一个投奔梁山的山贼,有异术,但资历不够,声望不够,至于闻聘等人,就更加上不得正席。”

    “直到你,魏贲的出现,陛下才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山贼王。”

    “论出身,你出身草莽,能和山贼打成一片。”

    “论行事风格,你闯营拦驾,大有匪类风范。”

    “论武艺,天下少有敌手,足以压服群雄。”

    “唯一缺少的,只有声望。”

    “而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陛下推动宣扬武举不实,以争议让你在寻常百信心中留下了印象,如今谁都知道,有你魏贲这么个武艺高强却无端失了武状元的好汉子。”

    “这样得到不公正待遇的你,上梁山落草为寇,自称山贼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而不明其就的诸侯看到后,则会更加以为陛下失了人心,对梁山与大商的对立关系深信不疑。”

    “相反,如果是第一次武举的状元落草为寇,当了山贼王,不仅不合理,朝廷名声不好听,纣王脸上也挂不住。”

    “陛下扯下了你的冕冠,却给了你山贼王的名号,即是无冕之王。”

    魏贲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缓过劲:“我....”

    崇侯虎却挥手阻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依旧想说陛下黑了你的状元,没有为你考虑过,这是武人的耻辱?”

    “对,没错,陛下是没有为你考虑过,但陛下是在为全天下考虑。”

    “看过了这份书信,难道你还不明白梁山山贼是为了什么吗?”

    “那是为了整个天下,是陛下将自己从商王的位置上摘开,将大商从胸中抛出,着眼于整个天下,看着整个天下,而设立的梁山好汉!”

    嘶....

    费仲不仅为纣王的眼界与手臂而震惊,更为崇侯虎揣测圣意的能耐而心中惶恐。

    也幸好崇侯虎.asxs.高,一出生就注定是北伯侯,不然自己这个大商第一个佞臣的地位还真坐不稳。

    不过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魏贲心里还是有些念头不通达。

    说来说去,不还是黑了自己的状元?

    虽然说是放眼整个天下,为了天下万民,纣王的眼界让人心中敬佩不已,可如果设身处地想一想,影响到了自己的利益,谁能完全想通呢?

    魏贲是个比较自私的人,比他人更在意这些,所以他也试探着问道:“陛下如此信赖我?难道就不怕我当了山贼王之后.....”

    “哼...”崇侯虎只是一声冷哼,一甩袖袍:“陛下何须信赖于你?”

    “莫要忘了,从你以下犯上强闯军营的那刻起,就已经自绝于贵族阶级,除了陛下与大商,再无人会收留你,即使表面上收入麾下,也不会重用,甚至猜忌重重,让你上阵作为炮灰,也并非不可能。”

    这一点倒是说得没错,原著里魏贲拦下姬发车驾献武艺,虽然做了先锋官,但没多久就阵亡了。

    先锋官固然是需要武艺高强之辈,却也因冲锋在前经历着最大的危险,换句话说,也就是武艺高强的炮灰,哪吒、黄天化之流当先锋没啥问题,因为他们是道门中忍,魏贲却是区区**凡胎,死得比谁都快。

    “你若是聪明点,能看透一二,就会自己离开朝歌投了梁山,陛下帮你宣传出的名声,是在帮你,顺势而为即可,而不是命令你,可惜你连零星半点都猜不透,还要上我府中求教,愚蠢之极。”

    “如你这样呆头呆脑之人,陛下又怎么会担心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执掌之中,即使成了山贼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崇侯虎话音一转:“而且陛下不需要信赖任何人,便是辛环等人,都没有再收到陛下的半分命令,陛下正在极力扯开梁山与大商关系。”

    “甚至,你真心怀有对陛下的怨恨,在陛下看来也是件好事,辛环等人忠心,想着在战时能成为陛下的助臂,成为敌人背后的一把刀,陛下从未如此想过。”

    “陛下想的,是让梁山彻底成为一方中立势力,成为天下百姓的梁山,而不是大商的梁山,哪怕....”

    说道此处,崇侯虎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费仲也微微皱起眉头,显然猜到了后话。

    好久之后,崇侯虎才调整好心情,轻声道:“哪怕最后,陛下败了,大商亡了,天下的百姓有梁山贼寇帮衬,也能在新的时代中得存。”

    魏贲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抱拳拱手,星夜往梁山而去,他是要成为山贼王的男人。

    费仲则是....没啥特别的想法。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抱紧纣王大腿就行了。

    两人离去后,崇侯虎又开始吃鸡。

    “幸好刚才将那两人震住了,这鸡倒是没人抢。”

    崇侯虎露出一个笑容,三下五除二将烧鸡吃完,吐出满案鸡骨头。

    可在此之后,那笑容又变成了极为哀伤的表情,只听得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没有不波及百姓的战争,可不战,天下就不会稳定。”

    “和,百姓苦,战,百姓亦苦,陛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这时候,不知道费仲月下追魏贲,也不知道两人去了晋王府的子受,还在床榻上大被同眠,做着羊吃人的美梦。

    这都快十月了,北地甚至已经入冬,贵族商人们看到羊毛衣的暴利,也该出手了!

    羊吃人开始,和大批贵族对着干,就意味着大量昏庸值啊!

455.羊吃人(6k)

    绵羊本来是那么顺服,吃一点点就满足,现在变得很贪婪、很蛮横,甚至要把人吃掉。

    贵族们的做法并没有超出子受的预估,一开始,还是有些收敛的。

    他们只是派出了代表请愿,请求租赁朝廷拥有的公田。

    子受自然不同意。

    朝廷的公田都是留给百姓服兵役的,兵役也算一个稳定的昏庸值来源,怎么能让贵族给祸害了。

    不过朝廷留用的公田不能租,放给百姓的公田却是可以的。

    本来施行的就是土地国有,百姓也只有土地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每年缴纳的田赋,就相当于租金。

    百姓们将地租给贵族后,贵族不仅要承担起每年应缴纳的田赋,还要给与足以让百姓们满意的租金。

    这在贵族们看来,自然是极好的。

    比起直接租赁朝廷治理的田地,他们更乐意从百姓手中进行二次租赁。

    和朝官打交道容易还是和农人打交道容易,他们清楚的很。

    而且,一旦租赁田地下到了民间,他们就可以发挥自己的力量了。

    他们可是贵族,要租赁土地,区区农人还敢拒绝?即使不能明着来,暗地里还有千百种手段对付愚民。

    到时候做点小动作,轻而易举。

    纣王会在意这些吗?

    可能会在意,可他们在暗处,朝官在明处,排查起来也是千难万阻,难道纣王还敢一股脑把所有参与的贵族都端了不成?

    那必然动摇国本!

    子受自然算到了这一点。

    可他不就是在等这个么?

    贵族和百姓是两个利益冲突的阶级,贵族做的事让农人们不满,而自己再去护农人动贵族,才有昏庸值赚。

    这就是他的自信所在,而且在系统的计算之中,贵族和百姓的权重不一样,得罪一个贵族赚取的昏庸值顶的上数十数百个寻常百姓。

    毫无疑问,制止贵族羊吃人,并趁机将他们一锅端了,能赚取大量昏庸值,至于负面影响的百姓,基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不定还会有些愚民看不出贵族租赁土地,将耕种的土地都拿去养羊后所带来的恶果,甚至连贵族在租赁中动的手脚都不明白,反过来倒打一耙,认为朝廷这是在阻断他们的财路,毕竟土地租出去,就能每天躺着赚钱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贵族们还以为自己仍旧与纣王处于蜜月期,纣王这一手,算是默许他们占用百姓的土地。

    想来也是,年初的时候朝廷暴力收取了大量贵族私田改为国有田地,那些土地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啊!

    与子受一同会见贵族代表的尤浑笑吟吟道:“恭喜恭喜,陛下鸿恩浩荡,允许你们圈地牧羊,你们还不谢恩?”

    贵族代表们连忙行礼谢恩,心里却是有些膈应。

    看来纣王在收取贵族私田的时候,就是在等今天,用本来就属于贵族的土地来让给贵族们利益,乍看之下,确实是大恩,实际上左手进右手出,啥都没给。

    这让他们腹诽颇多,纣王竟抠门到了这种地步,想缓和与贵族的关系,却又不肯付出!

    不过明面上他们都没什么表露,大不了占用更多的土地,赚回来就是了。

    子受一副气定神闲之态:“这羊毛衣工坊,朕自然要大力支持,去年便已经做出了许多便利政策,今年更甚,这样吧,若是有多余的货物,朝廷便全收了,总不能让你们折本。”

    贵族代表们听到此处,心里就是一句卧槽。

    还多余货物呢?

    哪来多余?

    圈地扩大生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供不应求吗!

    此时,子受又道:“朕会发下诏令相助,尤其是那些适合放牧的田地,这羊毛衣实在是重中之重,若没有此衣物御寒,百姓如何熬过寒冬,将士如何在冬日作战?”

    “自然……少不了诸位相助,现在有了难处,朕自是要鼎力协助,还好这租赁土地并不复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都能平平安安,最好不过。”

    子受面上露出了温和之色,他只求忽悠到位,说归说,贵族一旦开始动土地,那就开刀。

    什么,你走的正轨程序?还没开始强抢豪夺?

    那我也可以捏造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刑部百官跃跃欲试!

    子受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分笑容放在贵族代表们的眼中,却是多出了许多味道。

    纣王何曾对待贵族如此温和?看来这次是真的和解了。

    不少人心中已经有数,指不定是纣王打算和西岐开战了,据说从昆仑城发现的火器是极为强横的兵刃,当初蚩尤就是通过火器与黄帝战得不相上下,纣王这次是有了底气。

    打一方,自然要和一方,纣王肯定是想拉拢他们这些贵族,保证内部安定,进而攻打外敌。

    于是其中一个贵族代表拱手道:“陛下宅心仁厚,仁义无双,我等对陛下感激涕零。”

    子受笑呵呵道:“你们不也是是朕的臣民吗?朕岂能薄待?何况这也是为了我大商的千年基业。”

    “尤浑。”

    “臣在。”

    “将土册拿出来。”

    这土册,就是登记土地的册子,去年在收缴贵族私田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大盘查。

    尤浑朝一寺人吩咐几句,那寺人会意,不多时,便抱着一大沓的册子来了。

    子受随手翻出一叠土册,打开,里头密密麻麻的。

    子受拿在手上,张开,徐徐道:“朕看看啊,这是绳池的田地,靠近水源,不错,适合牧羊。”

    其中一个贵族代表眼尖,看到了这块田地的具体所在,定眼一看,草,一年前这块地还是自家的呢!

    “朕再看看,这是灌江口的,不太行,太热了,养羊得热死。”

    “这是河东盐池附近的,也不行....”

    “这是北海的.....”

    “算了,你们自己看吧。”子受大手一挥道:“照着这土册租赁土地,想来你们也方便许多,诸位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贵族代表们表情有些复杂,不过转念一想,纣王做的也足够了,看了会儿土册便道:“没……没有了,陛下圣明……”

    子受脸色一黑,圣明尼玛呢?

    不过他还是再三道:

    “记住,你们也是朕的臣民,租赁土地只是小事,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放手去做便是。”

    一干贵族代表纷纷告退,说什么漂亮话呢?不就是不敢再得罪咱们了吗?!

    许多人在离开皇宫大殿时,都喜笑颜开。

    甚至洋洋得意,看吧,纣王还得靠咱们!

    这天下啊,终究是贵族的天下,纣王之前做了那么多,到了现在不一样得妥协?

    ............

    此时,子受惬意的回到了寿仙宫。

    武庚是不可能好好养的,交给上林苑的殷郊、殷洪行了,这俩兄弟虽然走向了正道,但他们也只是孩子,教不好武庚。

    而且上林苑宫市之中多有市井百姓,让武庚从小和这些满身陋习不通礼仪的百姓相处,长大后最起码也有个不晓礼仪的缺点。

    妲己正替子受剥着狸子。

    这是岭南的荔枝,南征的闻仲报军情的时候顺便送来的。

    鲜嫩多汁,晶莹剔透,纹理雅致,壳薄而平,香气清远,瓤厚而莹,风味绝佳,状甚琼诡,味特甘滋,膜如紫绡。

    如果将荔枝比作成一个美女,那就肤如凝脂的大小姐,不仅....好吃好看,就是脾气大,体质纤弱,照顾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变质。

    荔枝的变质确实和大小姐脾气一样,是个大问题,幸好传来军情运输荔枝的是闻仲的坐骑墨麒麟,换做普通马匹,送来的时候肯定变了味儿。

    妲己玉指伸来,送上一颗圆润的荔枝,子受连着指头一起含下,在妲己的娇嗔中吐出荔枝核。

    康熙日射兔子三百只他是做不到了,日啖荔枝三百颗倒是能试试。

    荔枝....确实是个好东西,吃多了的话,味道倒是其次,主要是flag强,黑历史多。

    不只是那著名的唐玄宗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还有汉武帝。

    汉武帝为了荔枝,在上林苑建造扶荔宫,大面积移植荔枝树,不过荔枝这东西是南方作物,在长安活不了,可汉武帝锲而不舍,坚持要移栽成功,最后千百荔枝树就活了一颗,还不能开花结果。

    更悲剧的是,那棵独苗在入了冬天气寒冷后,还是死了。

    此后汉武帝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把数十个看守园林的守吏通通处死,放弃了移植荔枝,下令靠着驿站的使者疲于奔命,往来传递。

    这是朝贡荔枝的悲剧之始,直到汉安帝时期才有人提出邮传者疲毙于道,进而取消朝贡。

    想到荔枝的种种flag,又看到妲己不自觉晃动的大尾巴,子受食指大动。

    “朕亲自来,也给爱妃剥上几粒。”

    “陛下....”

    都是妃子服侍皇帝,哪有皇帝为妃子剥荔枝的道理?

    子受却不在乎,大大咧咧剥好荔枝,塞到妲己嘴里。

    妲己吐出核,表情似是对刚才纣王的强制行为有些不满。

    子受只是笑笑,又剥起第二颗荔枝。

    妲己想了想,也没坐着不动,而温起酒来,道:“陛下,钱大夫说荔枝有强肝健胰的效能,对增强精...精力、血液有卓越效果,可食之过多容易血气旺盛,臣妾曾自酿了一些青篙酒,能去去火气,臣妾将其温热了,陛下可尝尝。”

    子受颔首,又将剥好的荔枝塞进了妲己嘴里,高兴道:“还是爱妃考虑周全,不过暂且就这样,不必费事了。”

    两人吃着吃着,就聊了起来。

    “爱妃啊,这些贵族见牧羊有利可图,定会强行圈地,巧取豪夺,朕若是阻止,他们是否会....图谋不轨,心生反意?”

    子受决定找妲己参谋参谋,毕竟这事一直是他自己在算计,万一哪个地方又出错了怎么办?

    “陛下……”妲己思虑片刻,道:“陛下,臣妾认为,他们应是不敢的。”

    啊?不敢啊?

    听了妲己的揣测,子受不由得一阵失落。

    要是他们敢多好,在他们反叛之前就以可能会反叛的理由通通抄家,还省去了一道羊吃人抢夺土地的工序,又不会被群臣阻拦。

    随即他又问道:“那如何,才能让他们反呢?”

    妲己连连摇头:“这些贵族是经过两次反叛后的幸存者,一个个都精明着,不会冒然行事留人口舌,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们就一日不会反,至多也只是义愤填膺,骂上一两句罢了。”

    这样啊....

    好在破口大骂也不错。

    子受又吃了两颗荔枝,郑重看向妲己,道:“来,朕问你些真心话。”

    妲己的脸色也庄重起来,纣王如此,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去年淇水大刑时,朕曾遇到一女子行刺,那女子似是一只蛇妖,爱妃可知其身份?”

    “不知。”妲己摇头,天下的蛇妖多了去,她又怎么会认识。

    “不过臣妾却是知道,她行刺的缘由。”

    子受顿时来了兴趣,行刺肯定是不满自己这个君王,到底是哪里不满,扩大深入一下,不就好了吗?!

    “爱妃说来朕听听。”

    妲己叹了口气:“是狩猎。”

    “狩猎?”子受心中疑惑不已,狩猎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杨戬还曾参与过,现在狩猎队怕是人均怪物猎人了。

    负责狩猎的应该是丁策、郭宸、董忠三兄弟,这三人老老实实,没有功绩也没不会犯错,无论是升迁到北海还是废黜去北海,都不适合。

    一直对昏庸值增长没啥帮助不说,还给过自己一刀。

    没想到一直放着不管,竟然还有这种无意之喜!

    妲己解释道:“妖族之中,分为两类,一类是如袁洪等人一般,不将未开灵智的动物当做同类,另一类,则是将同种动物当做同类,朝夕相处。”

    “狩猎是弱肉强食,是妖族也认可的规矩,这倒是无妨,但狩猎却也让人们进入了深山老林,驱赶了兽类,让动物们的栖息地少了许多,因而难免会那第二类妖族寻上门来。”

    “听说那朝歌狩猎队中的捕蛇者尤擅捕蛇,一年便要捉上千百条,还有授艺一说,这几年下来,估计兽类的栖息地已经少了许多,有妖族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不过陛下不必担忧,如那蛇妖一般的妖族,只是少数。”

    少数?少数那也得争取啊!

    狩猎队得稍微重视一下。

    妲己眉头微皱,纣王的确是个好君主,甚至很多时候不顾自身安危。

    知道行刺是因为狩猎而起后,不仅没有裁撤狩猎队,反而避之不谈,显然打算继续做下去,便是再有妖族来行刺,也在所不惜。

    妲己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这些妖族,往大里说,是乱臣贼子也不为过,细细想来,他们是因为栖息地日益减少,而有了利益冲突。”

    “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臣妾以为,还是慎重一些,找个日子,与妖族商讨一番。”

    毕竟女娲娘娘有招妖幡,又说要保证纣王二十八年平安,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妲己顿了顿,又道:“陛下今次询问臣妾,定是希望继续此前的人妖交好,虽然已有一年,但没有半分进展,这原因....臣妾倒也知道。”

    “不说其他地方,单说朝歌,这朝歌城里固然是歌舞升平,可陛下,除了这朝歌,这朝歌之外呢?”

    “有时候会听说有蛟龙作祟,有时候则是狐妖祸人,又或是狼妖下山,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臣妾明白,大多是谣言,而这谣言,却是除不尽的。”

    说着,妲己也一脸忧心的叹息起来。

    妖怪会害人,这是多少年都没改过来的观念,平日里若山上有只熊残暴了一些,就会说是熊妖,若狐狸偷的鸡多了些,就会说是狐妖。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做了亏心之事,就将事情栽赃在妖怪身上,问题还真特么有人信,这又是一笔算不清白的账。

    这样的情况下,谈什么人与妖和谐相处?

    苏护老爹上任冀州侯,不就是这样郁郁而终的吗?

    听到妲己的话,子受皱起了眉头。

    自己怎么把小刘备的根本目的人妖和谐、人妖相恋给忘了?

    封神世界人妖不睦,自己却在一个劲的提倡人妖共存,这才是引来所有人包括朝中公卿都反对谩骂的事情啊!

    如此一来,人也骂,妖也骂,看来得更新小刘备了,狩猎一事,也得重新操作。

    子受顿时打起精神,笑起来:“爱妃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暂且先搁置吧!”

    另一边的贵族们,则是开始了租赁土地。

    有了纣王的授意,贵族们都放开了手脚,这些人一旦无拘无束,做的比想的更过分。

    可惜他们压根不知道,子受表面上是支持贵族租赁土地,实际上,隔三岔五,都会有刑部官员暗中离开朝歌,去民间调查。

    如何租赁,租赁的土地在哪儿,百姓是否满意,贵族是否动用手段.....事无巨细,几乎全都留下了案底。

    说起租赁,李靖也知道其中弯弯绕绕有多少,早年就有不少贵族通过租赁百姓土地的方法,来巧取豪夺,如今自然没那么简单。

    然后,随着一声声“铐起来带走”的命令,数不清的贵族家仆,甚至是族中子弟,被戴上镣铐,在玄鸟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上了车,押入圜土。

    贵族们是懵逼的,不知道其中缘由,因为刑部对外宣称的罪责,是这些人早前犯下的罪行。

    毕竟贵族嘛,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这也不是李靖等人不想公开租赁土地的问题,而是因为一些贵族是在租赁合约中做的手脚。

    农人认得字,却做不来文字游戏,被忽悠了还签字画押,具有法律效应,实在难判。

    就比如姚齐,他是姚家的人。

    姚家以为凭借高雅的小刘备和子衍搭上了关系,有一定后台,所以在租赁土地上做了许多的手脚,而主事人,就是他姚齐。

    姚齐在得知许多人都被刑部抓了后,直接头也不回地往西跑,别说以往的黑历史,就算是现在租赁土地上的猫腻,都够他杀头的。

    也不知跑了许久,他形如枯槁,头发散乱。

    他已许多日子不曾睡过了,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了李靖那锃亮的大光头,又刺眼又害怕。

    真是……凶残啊....

    李靖...那是连自己头发都敢剃光的狠角色!

    山长水远,这一跑,只怕再也回不到朝歌了。

    姚齐目光迷蒙,失去了朝歌的酒肉生活,一切都仿佛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只有体会过朝歌的美好,才知道其他地方的贫瘠。

    他木然的骑着马,继续往西。

    他的目标是黎城,作为姚家之人,他不可能随便投靠其他诸侯,姚家的根基在朝歌。

    可他又不能离朝歌太近,那么黎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黎郡郡守姜文焕虽然猛,但治政方面很有问题,手下的行政全由贵族官员把控,那些官员碍于姜文焕的勇武,不敢做太过,但护得一两个人周全,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姚齐的选择是正确的,李靖做得越来越狠。

    只要是在租赁土地上动了手脚的,先翻旧账再查处,如此一来,贵族之中可谓是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那些令人去租赁土地的贵族家主,除了咬牙切齿的背地里暗骂纣王是在下套外,却又别无他法。

    李靖那大光头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们,律法面前绝不徇私情。

    偶有贵族想闹上一阵,只会被以更严厉的罪名捉拿。

    刑部已经抽调了大量的人手,负责拿人捉人,所有参与租赁土地的贵族,也被趁机一一清算。

    很多时候,单凭李靖一个恶人是办不成事的,刑部一群人都是恶人,还有恶兽,效率相当高。

    不过等子受去刑部视察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一场争执。

    一人是李靖,另一人则是文举状元,李燧。

    “拜见陛下!”

    两人见着纣王来了,才停下行礼,子受已经好久没看见朝中官员生出矛盾,有些欣慰。

    科举选出来了一堆举人,虽然官员数量增加了,朝臣也认为这些官员可堪一用,但人一多,麻烦就来了,说不定就会形成派系之类。

    子受走到上首,不疾不徐地道:“你二人为何争执不休?”

456.大理寺

    李靖晃了晃锃亮的大光头,缓缓道:“有一个贵族子弟在圜土里自尽了,李燧来刑部痛斥,说是言行逼供,以至于有人不堪受辱,以死明志。”

    自尽....

    子受并不觉得意外,贵族嘛,没几个好东西。

    以死明志肯定是假的,借着租赁田地的事情顺手翻翻旧账,有些不可明说的旧账翻出来,相当于社会性死亡,还不如在曝出来之前直接死了痛快。

    子受平淡道:“哪有什么以死明志,严厉律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人犯了罪,便是要受罚,有那么一两个不愿受刑罚之苦选择自尽,倒也能理解,怎么,依法行事,这难道不应该吗?”

    在这么明显的偏帮下,李燧的脸蹭一下便是红起来,他张口就想反驳,可他刚硬气几分,看到子受不容置疑的表情,却又软了下来。

    怼怼李靖还好,同僚之间磕磕碰碰也没什么,怼纣王.....

    他暂时还不敢。

    子受轻轻点头,虽然这李燧是文状元,但因为是背答案背出来的状元,老实还是挺老实的。

    子受又道:“不过李燧的意思,朕也能明白。”

    李燧松了口气,陛下果然不是残暴不仁之人,一个仁爱的君王,肯定不喜欢有太多的判罚。

    子受继续道:“毕竟抓了这么多人,其中难免有冤假错案,兴许真有那么一个两个被冤枉的,想以死明志,也是情有可原,李燧你为之向上官据理力争,可见是个秉持公正之人,这刑部之中,像你这样的官员,却是没多少了。”

    “不愧是科举状元,果然是朕之肱骨!”

    子受说着,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显得对李燧很是满意。

    李靖欲言又止,他很想说李燧刚入朝为官没多久,对刑部的能耐不清楚,所以有些质疑也是应当的,可陛下你都懂啊!年初刑部办案,当真没有一件冤假错案,这能力不容任何质疑!

    李燧一开始还有些心虚,毕竟李靖得圣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李燧还有些羡慕纣王与李靖的君臣之谊,前阵子纣王回朝带回了李靖的逆子哪吒,李靖不仅没有怨言,反而亲手将哪吒压在了擎天柱之下,这种君臣情谊甚至超过了血缘,纣王已经出言相帮,万一接下来治自己的罪怎么办?

    可他听刚才那一番话后,心里则是轻舒了口气,陛下果然是圣君,一开始的偏帮只是照顾老臣的情绪,后面的话才是正头,于情于理,都很公正嘛!

    李燧又想着,自己还年轻,李靖却已是中年,如果自己再努力努力,以文状元的出身,是否能博得与李靖同等的待遇?

    “咳咳...”

    子受轻咳两声,再道:“可,他们犯下了大罪,已经判下,难以轻易更改,若是如此,只怕到时候朝野内外,民怨四起,便是朝中官员也难做。”

    李燧一想,这也是,大家都难做。

    这是,子受继续出声道:“如此大规模擒拿审问,贵族必然人人惶恐,家中也难以难以,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朕……其实一直都在担心这个问题,朝歌两次叛乱,皆有贵族参与其中,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贵族终究拥有自己的势力,朝廷难以触及,若是当真因此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得不偿失了。”

    “朕此前就说过,贵族也是朕的臣民,他们犯了错,要治罪,可若是没有犯错,也应当和臣民一样,过着自己的安定生活,难道朕不想治下万民皆安吗?”

    “今日见到你李燧为他人请愿,朕倒是豁然开朗。“

    李燧被这一通话绕的云里雾里,不解道:“陛下何意?”

    子受笑眯眯道:“朕之所虑,无外乎判罚不公,有冤屈之人枉死,可现在,有你李燧站出来,一切便迎刃而解。”

    “朕今日设大理寺,再予御史台督查之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御史台除风闻奏事外,另有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能,刑部受理大小刑事案件,主管刑罚及监狱等政令,但若有死刑案件,则须与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审核。”

    “决狱之权虽在刑部,但大理寺不同意时,可上奏由朕裁定,朕属意由你来做这大理寺卿,与刑部共审,人命绝非小事,你大可明察暗访,还个公道清白,如此,不但朝中安定,贵族们必然安心许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至于大理寺其他官员的人选,你可以在刑部中挑选,也可以在同年举人中挑选,大理寺上下一应事务,由你总揽。”

    子受看向李燧。

    李燧懵了。

    刚才还羡慕着李靖和纣王的君臣之谊,怎么这下看起来自己和纣王的君臣之谊还深厚一些?

    大理寺与刑部共仗刑事,这不就意味着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个级别?

    即使差上一点,恐怕也不会差太多!

    而他李燧只是一个刚刚考取科举的状元!

    这厚待,怎能让他不动容?

    他觉得心中暖洋洋,立即拜下,谦虚道:“陛下,陛下,臣年轻气盛,当不得....”

    “这个无妨,可以多选一些有经验的老臣从旁相助,你为科举状元,能力定是有的。”

    子受立即道,这还能让李燧反对?

    看他今天敢硬刚李靖,就注定了是大理寺卿!

    两个部门都分管刑事,肯定会有分歧,再加上两个部门头头今天吵了一架,矛盾的种子都已经埋下了!

    大理寺以科举出身的官员为主,刑部以招贤馆出身的官员为主,这样一来,党派也形成了!

    而且刑部实在太猛了,这都多久了,愣是没听过一次冤假错案,必须拆分!

    李靖也明白过来纣王是在拆分刑部,他能接受,而且纣王这么做,很对。

    事关人命,刑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大理寺的出现对刑部来说可能不是件什么好事,因为权力分散,地位自然低了一些,可对天下来说,却是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刑部有狴犴、獬豸,可并非人人都是狴犴、獬豸,等以后负责的刑事越来越多,总会有顾不上的地方,那时候就需要凡人来处理了,而且狴犴、獬豸也不可能永世为官,总会有离任的一天。

    而大理寺与新添督查之职的御史台,则能最大限度保证凡人的办案准确率,一个错两个错,总不能三个全错,交叉审理,大大减少了冤假错案。

    子受乐呵呵的道:“李燧当为朕之左右手,如此一来,贵族之事就可以安心了。”

    李燧已经湿了眼眶,他是个踏实的人,这份信任,他认。

    见李燧如此,子受笑道:“好了,李燧,你还需做一件事,你不是认为圜土之中有蒙受冤屈之人吗?便去将他们找出来,如此一来,你也能得些名声,升官所受的非议,也会少上许多。”

    “臣....谢恩!”

    李燧激动不已,想立即冲去圜土,甚至微微有些失态。

    子受含笑不语,他知道以刑部的能耐,李燧肯定查不出什么问题,最后只能徒劳无功。

    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而是无能之名,这样的人做了大理寺卿,定是有人不服的。

    不服就对了,子受只想以大理寺为开端,让朝官分出派系,形成党争,怎么可能让大理寺真的起作用?

457.不服就干

    数日后,朝会。

    商容出列,道:“臣有奏。”

    “奏。”

    商容道:“有来自各地的奏报,说是陛下....陛下治罪大量贵族,引得人神共愤,各地贵族都已不满。”

    朝歌贵族是敢怒不敢言,可其他地方的贵族,却是兔死狐悲,这一次引发的,是贵族阶级的大动荡。

    虽然绝大多数人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可总有一些人,想要暗地里搞点事情。

    比如黎郡的贵族。

    黎郡本来是黎侯治下,黎侯被子受砍了,改黎地为黎郡,还任命了姜文焕为郡守,姜文焕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了戎狄。

    可黎郡问题不少,姜文焕走马上任没有带任何官吏,他自己也不是个什么精通政务的人,说是满不在乎也不为过。

    整个郡的治理都得依靠贵族之手,也就是姜文焕打出来的勇名让这些贵族不敢有太大动作,换做别人骨头渣子都没了。

    而黎郡的贵族,正是大商领土之中,势力最大的贵族。

    又因为靠近西岐,不少人怀有异心,蠢蠢欲动。

    商容道:“有黎郡郡丞侯延上书,痛陈加刑于贵族之厉害,实非人道......”

    黎郡郡丞自然不是寻常人,这侯延可以说就是黎郡贵族的代表,侯氏上可追溯到仓颉,仓颉原姓侯冈,名颉,后世子孙以侯为氏。

    侯氏在年初的时候也曾因祖祠一事派人来过朝歌,不过送的钱财不多,毕竟仓颉不像别人,作为发明文字的老祖宗,地位想低都低不了。

    因而他们很有钱,又是老牌贵族,族中人口众多,在黎郡影响力极大,这侯延就是侯家家主,也是大商官职体系中,少有的贵族官员。

    当然,侯延也知道纣王和贵族不对付,以前比较谨小慎微,井水不犯河水,帮助姜文焕处理政事也算得上兢兢业业,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可这一次,显然到了摊牌的时候,纣王对贵族这么出手,怕是没多久就打算向西岐宣战了,他得做点什么,倒是不急着站队,总得先看看哪边给的好处多。

    因而侯延直接上书,痛斥纣王对贵族的无情,又说贵族乃是一国之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看纣王是不是会坚决对贵族动手。

    群臣听完商容的奏报,不由得沉默了。

    黎郡有姜文焕在,不用过多理会边境的异族,但内部的贵族,却是个大隐患。

    以侯延身后的侯氏,也确实有着上奏的底气。

    毕竟侯氏原本是诸侯麾下的贵族,这意味着他们和朝歌贵族不同,不仅没有经历多重削弱,还有....兵权。

    私兵,加上上千年的积累,仓颉之后的名头,这些就是立足之本,他们甚至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成为一方小势力。

    便是历代黎侯,也得拉拢侯氏,才能站稳脚跟。

    这样的大贵族,让人不得不重视。

    子受....很开心。

    这就是他渴求的东西啊!

    侯延就差在奏疏里公开大骂昏君了!

    不过群臣却摸不透纣王的态度,商容踯躅再三,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要冒然决定,黎郡一向少有奏疏,臣等对黎郡的了解,也不算多,可遣一朝中要员,前往黎郡,稍作探查,若是....”

    话他没敢说的太明白,若是侯延真的真么激进,恐怕就得妥协一二了,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虽然有姜文焕坐镇,侯氏不会贸然叛乱,但做出什么资敌行为,总归得不偿失。

    子受显得不满意,道:“为何还要稍作探查?朕决意下旨痛责侯延,他是何人?不过区区一郡丞,姜文焕都未有意见,他凭什么不满?”

    “贵族犯事,乃刑罚,事关刑罚,又岂是他一个边地郡守能有异议?不然朕特意设立刑部与大理寺有何用?侯氏势大,朕自然知晓,可若是对他们忍让,就难免令他们暗生膨胀之心,进而滋生反意,因此,不仅要痛责一番,还要问罪,若他们乖乖认罪,便也罢了,若是死不认罪,那便出兵,与姜文焕里应外合,将其捉拿归案。”

    子受得意洋洋,没别的,就是干。

    不是不服吗?不服就骂你,骂完还不服就打你!

    至于后果?什么后果?为什么要顾及后果?

    群臣等人一脸不解。

    纣王这也太……太激进了。

    不过这肯定符合姜文焕的想法,有毛病?打他就是了。

    子受略有深意的看了群臣一眼,道:“诸卿以为如何?”

    商容惶恐道:“陛下,此举多有不妥,侯延不过是上了一道奏疏而已,即使言辞有些....有些不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任也不禁道:“御史台近日也听到了许多怨言,如此大肆严惩,确实让许多人心怀不满,若是因此而天下动荡,未必是好事,侯延并无大罪,又较为特殊,若只因此而责骂甚至问罪、调兵遣将,实在不妥,臣以为,若是陛下有意,还是徐徐图之较好。”

    殿中群臣,还真就没一个同意的。

    毕竟纣王一直是在对朝歌贵族出手,对于外地贵族,最多也就是利用祖祠坑点钱,说点什么迁移先祖遗骸的话语,并没有真正动手。

    一旦这么做了,相当于纣王正式将手伸出了朝歌,也不怪天下巨震。

    子受虽是皱眉,心中却是大喜,都不同意才是好呢!

    “诸卿皆是以为不妥?”

    “依法严惩,是朕下的旨意,新法也是早就定下的规矩,一切合法合理,既然合法合理,那么朕就不该有所退让,侯延此番上奏,无非就是借着刑罚一事,来试探朕的口风,是否会让步。”

    “朕知道,这其中纵容困难重重,可新法已经立下,乃国本,又怎能让步?若是纵容侯延议论再三,胡言乱语,那朕的颜面何在?法度又何在?”

    “法立于上,若是在立法之前,可以商榷,甚至可以退步,如历代先王那般,对贵族通融一二,也并无不可,可既然新法已经立下,便应该依法行事。”

    子受看着一个个沉默不语,又看了看李靖,这倒不是有什么深意,主要是李靖那光头太晃眼,今天睡到大中午才醒,所以是午朝,正午的太阳照进殿里,亮堂堂的,反光。

458.还是太年轻

    李靖见纣王的目光望向自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于是出列道:“陛下之言,也并非没有道理,侯延区区一郡丞,上了这样的奏疏,亦是……不合规矩,但臣以为,只是因为一道奏疏,便问罪,还要出兵,虽有罪,却罪不至此。”

    “这一次清查,确实牵连无数,侯延为之担惊受怕,也是理所应当,现在陛下对朝歌的贵族用了重典,却不能对全天下的都用之以重典,一味强硬施行,须知刚极易折,不仅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反而会弄得怨声连连,甚至不仅贵族,百姓也会如此。”

    “为今之计,应当进行一些安抚,只有柔中带刚,恩威并施,方才是最佳的办法。”

    李靖毕竟是刑部尚书,最是知晓该怎么推行法律,这番话语极为中肯。

    一味施威,固然能展现朝廷威严,却也会将人逼到绝路,到时候就是怕适得其反,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摸索了这么久,李靖也摸出了一套对付贵族的方法,得一点点割肉放血,该养肥的时候养肥,该割肉放血的时候割肉放血。

    子受顿了一下,李靖的这番言辞,让他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他不甘心道:“那依李爱卿之言,就任他去了?”

    “这....”

    李靖却是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倒是新任的大理寺丞李燧忽然道:“陛下,侯延既然已经上奏,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天下皆知,不引起争议,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么倒不如直接登报刊载,将一切印于纸上,发行四方,以舆论压人,孰是孰非,一辩自明。”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饮鸩止渴啊!

    本来就有许多人认为太过严厉,甚至是过于残暴。

    侯延既然已经上奏,那么更多的贵族肯定都已经是腹诽不已,就等着一个口子,爆发开来。

    都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要登报公开讨论。

    要知道,舆论并非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虽然有了报纸,但朝廷并没有禁止民间报纸印刷,除了朝廷外,刊印报纸的就是贵族。

    朝歌以及朝歌附近的地方倒是好说,朝廷官方的报纸深入人心,可再远些,例如黎城,就鞭长莫及了。

    李靖也不禁愕然,他看着李燧,沉默了。

    他本以为大理寺的成立,对天下而言,有好处,现在看来,似乎差了点。

    大理寺固然好,但大理寺丞不太对劲,不仅前阵子认为有蒙受冤屈的贵族和他怼了一通,之后去圜土详查的时候也没查出所以然来。

    今天这么一看,不仅能力差了点,连屁股都是歪的啊!

    子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他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啊!

    都到了这种地步,贵族能说自己好话吗?肯定不能!

    子受强忍内心欣喜,随即慢悠悠的道:“李燧,你出身贵族?”

    李燧摇头,只是拜下道:“回禀陛下,臣自父辈起家道中落,早已不是贵族。”

    子受一想,是个破落贵族,这么说来,难道是想猛舔贵族一番,重新被贵族阶级接纳?

    他再问:“那么,卿是认为,此举过于暴虐?于心不忍,想帮衬一番?”

    你要是真这样,可就得大用咯!

    李燧继续摇头,深吸一口气,道:“臣并非是想帮衬贵族,臣亦是对其有所不满。”

    啊?子受微微诧异,那你怎么会提出这种建议?

    “那是为何?”

    李燧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名声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这么做是做,那么做,还是做,他只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因而,他正色道:“陛下,严惩贵族,无可厚非,为了肃清天下,而整治贵族,臣也没有异议,臣认为,朝廷严正刑罚,合情合理,寻常百姓可以受刑,贵族亦可以受刑,刑部与大理寺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人证物证俱全,何以到头来,却成了残害他们呢?”

    这一句话说的义正言辞,倒是让李靖有些侧目。

    子受却是疑惑了,卧槽,你要这么想,突然来个登报议论干什么?不知道外地的舆论是掌握在贵族手里的吗?到底是忠是奸?这个人的思路...很有问题啊!

    李燧这时道:“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朝臣有朝臣的想法,贵族有贵族的想法,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想法,这想法若是憋在心里,是不行的,唯有登报刊载,才能疏导出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开扩言路的办法,若是有处理得好的地方,那便沿承下去,若由处理的不好的地方,则可以改进一二。”

    随即,李燧胸膛起伏,振振有词道:“而且臣始终认为,就算是将这些事情刊报登载,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件事,做的对,那就是对的,哪怕说破了天,也不能将对的事说成错的啊!严惩贵族,合法合理,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颠倒黑白呢?”

    李靖等人恍然,看着李燧的目光中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而这表情之中,又有着几分怀念的意味。

    想到李燧在殿试上的表现,他们又不禁莞尔。

    新科状元,还是太年轻了。

    很多事情是不好说的,知道什么叫贵族吗?

    颠倒是非、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贼喊捉贼,哪个是他们不会的?

    指白为黑,不过是基础操作。

    不过这也没事,是新官的通病,李燧能这么想,起码能说明他的屁股不是歪的。

    等以后经历的挫折多了,遇上的贵族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他们何曾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呢?

    子受却是一阵惊喜,李燧是个能人啊!

    虽然不是屁股歪到了贵族身上,但他的想法极其天真!

    这样的人,就应该放出去毒打!

    又议论了半天,登报刊载的事情,暂时搁置,而子受一力坚持问罪,扯了半天的皮,也还是没能定下来。

    不过,这不是问题。

    待众臣们退去,子受暗中召见了李燧。

    李燧拜下,不解道:“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子受笑吟吟的看着李燧,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你对朕向侯延问责一事,怎么看?”

    “陛下...确实有些过于激进了,如李尚书所言,恩威并施才是....”李燧轻皱眉头,担心的道。

    子受摇头:“可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恩威并施有些道理,但这乱世,却容不得恩威并施。”

    “那些人对朕的“威”,并没有什么感触,不然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没有施下威,又如何立恩呢?”

    李燧若有所思的点头:“那陛下认为,该怎么做呢?”

    子受微笑道:“朕心里早有计较,现在只需一人只身前往黎郡,先痛责侯延,表明态度,至于是否问罪,你便自己看着办,朕很是认可你在殿上说的话,黑的便是黑的,白的便是白的,这是非黑白,由你亲自见证。”

    他一手拉着李燧的手,一手在袖袍里摸索,拿出了一枚玉佩:“朕得卿,如鱼得水!今日方知卿乃社稷栋梁啊!”

    说着,便将玉佩郑重交到了李燧手中:“此乃玄鸟玉佩,见佩如见朕,去了黎郡,一应事务由你自行决断,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黎郡兵马,让姜文焕配合你。”

    李燧自是感动不已,纣王不仅将自己提拔为大理寺丞,更是委托如此重任,如何能不倾力相报呢?

    “臣...遵旨!”

    子受一挥手:“去吧去吧,连夜出城。”

    他相当满意这次的安排。

    以李燧的天真,肯定被贵族玩弄于鼓掌之中。

    再加上他是背答案过科举的老实人,墨守成规不懂得变通,自己又将旨意说的这么模糊,除了问责之外,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以李燧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完成其他的事。

    这就让人很安心了,这种人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按照子受的预估,李燧这次去黎郡,很大程度上只能问责一番吸引仇恨,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最后接受现实毒打,灰溜溜的跑回来。

    这不就稳了吗?

我很会讲故事

    讲一讲殆火吧。

    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做电影方面的工作,自己也很喜欢。

    梦想是当个导演,将自己的想法,用声音,用画面,去讲故事,让别人也看到。

    十六岁的时候去美国上高中,考虑一下未来嘛。

    一开始还挺好,住家是教堂的工作人员,每周日都会去教堂,虽然没信仰,但跑前跑后事情没少做,今年疫情时候的捐款大概也是受了这些经历影响。

    那时候和坤坤一样是美国校队,虽然学校也就三百人不到,还得算上小学生,不过我是真的强→_→

    好景不长,圣诞节出去旅游了一圈,脸书上遇到个憨憨骗子,我觉得蛮有意思,就截图给住家看,住家以为我参与其中,学校又是个教会学校,怎么说呢,啊,圣洁的眼中容不得沙子,中介这边怎么说也不定用,得,转校。

    后来去的是个男校,也还好,主要是我gpa高,不过这时候开始,本来就有点内向的我不太爱和别人沟通了,球也不打,整天就是上课,下课,写作业看书,然后闷头打打游戏。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半个学期的时候,大学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成绩都还不错,之前的课外活动也算丰富,感觉还行,准备去usc面试,当时的住家就是usc的财务,我还经常去玩。

    可惜出了点事,啥事就不细说了,嘛,虽然皮肤比较白,但我是黄种人,我为我是炎黄子孙骄傲。

    总之,出了这事我也懒得再bb,学校和中介说就半年毕业了,我脾气比较冲,那时候也小,不太考虑后果,都两次误会了我也不想第三次,不爽,拜拜,直接买机票回国了。

    回国之后我就懵了,我特么高中没毕业啊??

    当时我妈是说去英国继续读,反正成绩材料都是硬的,去哪儿都行,一开始我同意了,后来没一个月,我又撤材料了,还是念头不通达,于是就开始了码字生涯。

    其实也没差吧,从导演变成了扑街写手,声音画面是没了,好在还有文字,可以把故事写下来。

    扑街,扑街,还是扑街。

    中途我妈让我自考,至少混个大专文凭,我不去,和我妈吵了几架,那玩意儿没用,我也接受不了,还不如不要,那时候还是扑街,我就跟我妈说我能月入一万,比大专文凭强得多。

    继续扑街,扑街有多难呢?大概就是写了两百万字一个同行都不认识这样子,开新书找过了一堆py,最后没几个搭理小扑街,有的答应了结果没给,小扑街没人权。

    新书扑街,原因的话写在上架感言里了。

    再后来,爷爷去世了,在icu里住了一个月,身上全插着管子,切了气管,所以最后也没能说一句话。

    小时候爸妈都忙,我和爷爷的感情最深,回国之后没敢跟爷爷说原因,也没说是在码字,觉得没脸见人,去看爷爷的次数也很少,爷爷以为我在上学,还一直说好,当时年纪太小了,就不应该出去。

    之后就写出了这本昏君,上架的时候月入两万多,比我跟我妈说得多。

    我写的东西有人看了,我的故事有人喜欢了,也不用什么难以启齿了,我终于写出来了,但这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也没机会跟爷爷说。

    今天哔哔这么多,是因为心态有点崩了。

    本章说发不了,总觉得缺了很多互动,有点被冷落的感觉。

    前天我的码字软件崩溃了,稿子没事,五十万的各种资料没了,包括我到处找查摘录下来的冷门资料,昏君带点历史,这些资料少不了。

    同样是前天,我的运营官不打黑工了,说要退圈,下了所有运营官的职务溜了,群也退了,我寻思退圈总还是朋友吧,今早才给整回来。

    类似的事昏君上架的时候也有过,是一个很扶持我的书单主,讨论过很多资料,到现在都还是这本书最大的书单,当时写到剧情他觉得不满意,说人只能当老天爸爸的儿子,我不乐意,不改文,他退群,行吧,三观不合就不合,连朋友都不是了,删好友删的贼果断。

    今天群里两个管理员要我下了他们的管理,一个是要学习,一个是工作忙。

    俩管理其实都不熟,去学习的那个是个妹子,平时只签到续火不水群,不过我记得她是别人安利来的,还没看书就打赏了五块钱,去工作的是个船员,话也不多,就是入群的早,跟书跟的很早。

    但是不熟我也都放在心上,记忆力还行,基本记得群里每个人,记得大部分的互动,也记得粉丝榜,还记得有哪些人大额打赏之后粉丝值就不动,追着追着就弃书了.....

    说实在话,回国之后我基本和社会脱节,不太出门,没有社交,没有朋友,常用联系人为零,签合同的时候紧急联系人都只能想到我爸妈,我很珍惜现在认识的人,每一次qq提示音都让我心惊胆战好半天,就怕哪个人走掉了。

    都说殆火龙王殆火水群,人需要交流沟通,除了群里我没有任何对外沟通的渠道,我也怕本来就没什么人活跃的群凉了。

    最后说点什么,一直在降的稿费就不提了,我不爱看后台,写书主要也是为了讲故事表达自己的想法,当然,赚的越多越好,出国这几年的钱算是白花了,这么算我还欠着我爸妈一百万,我还打算上岛当岛民,不赚个千八百万下半辈子生活都成问题。

    总之难过的事越来越多,从月初开始,开书以来头一次掉收藏,一掉就止不住,感觉被好多人抛弃了,订阅还能不看,假装没掉,收藏只要更新就能看到,伤不起啊.....

    发个单章宣泄一下,这是个欢乐沙雕的故事,不能有太多负面情绪。

    最近是很怠惰,有些分心,情绪问题有点卡文,可我很会讲故事的,希望你们能把昏君的故事听完,我没有社交,读者就是一切了,一个都别走,好吗?

459.滋润的日子

    姚齐一路跑到了黎郡郡治黎城。

    来之前,他是万念俱灰的,可到了这黎城,他竟发现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侯家收留了他,他现在住的院子,甚至比朝歌大上一些,虽说黎城的地价不能和朝歌相比,但实属阔气,雕梁画栋应有尽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不只如此,在黎城当贵族,不用担惊受怕,刑罚也不算严,日子竟过的十分平静。

    而且有钱赚。

    姚齐是姚家负责圈地的,自然也负责着羊毛衣工坊。

    他懂得辨认羊的好坏,知道什么样的羊,产出毛适合做毛衣。

    最适合剃羊毛做毛衣的,就是羌羊。

    顾名思义,是羌人放牧的羊,由野盘羊驯化来,而这野盘羊在后世一般被认为是绵羊的先祖。

    在野盘羊身上有两种类型的毛,一种是粗毛,和人类头发的粗细差不多;另一种是绒毛,贴着皮肤生长。

    绒毛专门用于冬季保暖,所以每年入春后,羊身上的绒毛就会脱落,新的绒毛会在入秋后重新生长出来。

    所谓羌因羊起,羌人对野羊进行了驯化,形成了羌羊,羌羊所产的羊毛已不再区分粗毛、绒毛,而且,还不会脱毛,会一直保持生长。

    可以说,羌羊羊毛粗细刚好,产量也高,这样的羊毛,最适合捻成毛线,织成毛衣,最适合大量生产羊毛衣。

    然而放牧羌羊不是什么简单事,由于大规模养羊去年才刚刚兴起,不仅种羊少,大商境内适合的草场也不多。

    可这些问题在黎郡,全都不是问题。

    黎郡北邻羌人,西邻西戎,是边地,也是最容易获得羌羊种羊的地方,就连适合的草场也有不少。

    而且以俄何、烧戈两人为首的羌人残部,也因为朝歌久久没有拿出对付伯邑考的方法,而在黎郡的庇护中。

    见过了哪吒与韦护的能耐,只有姜文焕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丝安全感。

    因而,黎郡的贵族全都暴富。

    不仅手底下有的是羌羊,还有羌人帮助放牧,这些走投无路的羌人要求极低,尤其好养活,随便给点粮食,他们便帮忙放牧。

    一件件的羊毛衣无异于山海般的财富。

    同样的牧场,同样甚至更少的投入,产出的羊毛衣却比北地的工坊不知多了多少。

    姚齐只是将纺织羊毛衣的方法作为护身之资交于了侯延,侯家就迅速累积起了可观财富,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都需要大量羊毛衣。

    往来的商队只用一车车的拉走毛衣,就能带回大量的财物,便是不轻易交易的粮食,也能换来巨额数量。

    姚齐十分感慨,要是在黎郡的是姚家而不是侯家,该多好啊!

    .........

    侯延正在院子里翘着腿,喝着小酒。

    府上正在重新装饰修葺。

    自家老宅已有三十年,对贵族来说,已经是年久失修。

    以前,他舍不得修,修葺府邸的耗费不少,侯家虽然是大贵族,但黎地没什么产出,家大业大的,维持日常开销就差不多了。

    可现在不同了,羊毛衣的盈利是在太高了。

    哪怕现在规模还没有彻底展开,只在整个黎郡中售卖,也足以赚的盆满钵满,不比某些小诸侯要差。

    就连侯延自己的车驾,也全都换新,一律用上等木料,金丝玉雕,少一点,都会觉得家里钱实在太多了,会花不出去。

    不仅如此,还有高大的羌人在身边侍候着,只是用来放牧剪毛,还不够,还可以雇佣来当做下人。

    别家贵族的下人都是普通人,我们侯家下人,可都是羌人,一说出去,逼格面子都有了。

    侯延在院子里打盹儿,这日子太美好了,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一切应有尽有。

    他想到了自己的奏疏,如果所料不错,纣王必然会稍作让步,施行恩威并施之策,在贵族“租赁”土地一事上,再放宽一二.....

    得益者绝对是自己!单单是这羊毛生意,就足以保得侯家百年之业!

    侯延也听北方的贵族朋友说了,现在北方那儿,对羊毛衣的需求巨大。

    别的侯延不敢说,但说到羊毛,他们这里的羌羊最优良!

    也只有羌人与西戎养的羊才有可能比得过他们,可那都是异族,谁敢去和异族贸易?

    这也就是说,当前大商质量最好的毛衣,全都掌握在侯家手中,而且因为有落荒而逃的羌人残部,侯家所掌握的技术,也是最好的!

    质量好,成本低,谁都知道,这是在捡钱啊!

    侯延已经开始琢磨起黎郡还有那些土地适合放牧,等朝廷的政策宽松下来后,该怎么把那些土地据为己有,为此他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但这都是值得的,钱,全是钱,肉眼可见的利益!

    就在此时,一个宽胸膛,大膀子,四肢健硕,脖子粗壮的男人来到了院子里。

    小眼睛,扁鼻梁,胡须稀疏,看起来很是疲惫,不过这也无法掩饰他身上壮硕的肌肉,显然武力不俗。

    侯延眯眼,微微抬头,这人是原本是羌人中地位只在羌王之下的勇士,俄何。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还不是得求自己劝说姜文焕出兵反攻羌人?

    据说这俄何、烧戈两人,带着羌人残部一路东躲西逃,先是求黄飞虎出兵,又是求苏全忠出兵,两人的奏疏都上报到了朝廷,朝廷却留中不发,纣王显然不想要在这时候攻打羌人。

    可惜这两人还抱着复仇的心思,哪怕在黎郡略微安定下来了,依然不断请求姜文焕出兵。

    侯延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禁感慨,异族就是如此的愚笨,大商大军正在南征,哪来的兵马替羌人复仇?

    就算有兵马,粮草也不够啊!

    贵族田赋能在朝歌收缴,下到了这黎郡可就收不了多少咯!

    姜文焕打仗可以,难道还能看清他们这些贵族联手做的假账吗?给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黎郡粮草供应不足,就代表着没有后勤,姜文焕就算想出兵,也没办法!

    侯延甚至有些得意,看那纣王不断打压贵族,又有什么用?

    到最后不还得受他们这些贵族掣肘吗?

    两人相谈几句,侯延便嗤之以鼻的让俄何退下,不就是来了个钦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460.为什么不去抢呢?

    按照李燧的要求,侯延和其他各家贵族一齐来拜谒。

    所有人都看不上李燧,区区一个破落贵族,走了大运背答案成了科举状元,能有什么能力?

    除了年轻,还是年轻,虽然有钦使之名,也定要灰溜溜离去。

    侯延和郡守府中的官吏相互见礼,彼此抱拳,虽然不在意李燧,但他觉得李燧此行,定是因为纣王想要安抚上述痛陈利害的自己,特意来说几句好话师恩,因而也没有板着脸,面上显露着老江湖般的假笑。

    众人进去,一一落座,李燧便徐步出来了。

    李燧有些紧张,在座的全是大贵族,他只是个破落贵族,不过身上钦使与大理寺丞的身份,容不得他弱气半分。

    李燧在心底给自己鼓着劲儿,落座之后,便道:“黎城地处边境,与羌、戎为邻,却没有战乱,民生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必然是诸位协力的功劳。”

    先礼后兵,李燧还是懂的,一开始就撕破脸,谁都不好做。

    “哪有,哪有,都是姜郡守的功劳啊!不仅打退了戎狄,便是当年羌人南下的时候,也被姜郡守一人一刀吓走,如果不是姜郡守,羌人少不了像劫掠西岐一样劫掠黎城一番!”

    贵族老爷们纷纷应付着,表面上一派祥和。

    侯延更是笑道:“就连那些羌人残部,也是因为感念姜郡守的武艺,才来了黎城投靠,姜郡守就如同朝歌皇宫里的擎天柱一样,他擎着整个黎郡的天啊!”

    李燧摇头,这群贵族就会把姜文焕放在前面,除了吹捧之词还是吹捧之词,没什么营养。

    都不提正事,随意扯了些家长里短暖了气氛,李燧才道:“姜郡守便是一人一马也足以保得黎郡周全,这自是不用分说,本官来此,却不是为了姜郡守。”

    李燧的意思很明显,贵族老爷们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进入主题。

    吃拿卡要不好吗?正事之前先胡吃海喝玩乐十天半个月多爽?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他事稍微配合一下,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

    侯延和其他贵族老爷们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不满。

    不过李燧都明说了,他们自然也得回应。

    侯延道:“不知钦使此来,所求何事?”

    这时候,他虽然心有不满,却仍是自信,李燧来黎郡,也就是做些面子工作,然后替纣王施恩,所以他用上了“求”,毕竟是纣王施恩他们,求着他们息怒。

    “侯延...”李燧顿了顿,侯延皱起眉头,这一番直呼其名让他很不爽。

    李燧接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新法已经定下贵族之罪,人证物证确凿,何来刑罚过严、有违人道一说?”

    侯延被这一问给问懵了,这怎么不按套路?

    上来就是一番质问?

    恩威并施呢?真不怕把人逼急了?

    场面一时冷到了极点。

    李燧也僵在了原地,他有一点...手足无措。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

    纣王没交代啊!

    哦对,有问罪这一项,可纣王说的是任由他掌控是否问罪,那么现在...应不应该问罪呢?侯延到底....有没有罪呢?

    李燧脑子里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随即应变能力,实在不足。

    忽然,他看见了姚齐。

    这人面孔看得有几分眼熟。

    李燧一指姚齐:“你是何人?与姚全有何关系?”

    躲在角落的姚齐发现钦使将目光对象了自己,心中凉了半截。

    侯延也是看向了姚齐,姚齐本来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但他寻思李燧是来施恩的,姚齐如果在的话,能在李燧走后立即开始接下来的租赁土地、羊毛工坊事业,节约许多时间,快上一天,就多能多赚许多。

    “正...正是家兄....”

    姚齐诚实答道,李燧已经盯上自己,显然跑不脱。

    李燧道:“你兄长喊着冤枉,在圜土中自尽了。”

    “自...自尽了....”姚齐心中咯噔一下,他和兄长一起负责姚家的圈地,当时严打的时候他跑了,兄长没跑掉。

    李燧有些惊喜,当日他去圜土中调查冤情,虽然没查出什么毛病,但发现了不少漏网之鱼,这姚齐就是其中之一。

    想将姚齐送入圜土很简单,便是现在,也能直接拿人。

    这不就有了下一步该做的事情了吗?不管黎郡贵族如何表态,先来一手杀鸡儆猴,表明朝廷的态度!

    姚齐飞速思考着,他看出了李燧的想法,自己万里迢迢跑到黎城来,生活好不容易滋润起来了,不能就这么被抓啊!

    “你.....”

    李燧指向姚齐,正要出口,姚齐便如口若悬河道:“钦使的来意我知道了!”

    李燧:“???”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纣王的诏令实在有点...模糊。

    “租赁土地,确实是做错了。”

    这一句话,李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侯延确实皱起了眉头,姚齐在这时候反水了?就为了保命?问题是你现在跪舔也没用啊!

    “我们完全找错了方向,租赁土地确实能放牧更多的羊,得到更多的羊毛衣,但却还不够。”

    “嗯?”

    姚齐指向西北方,道:“羌羊身上的毛,最适合编制羊毛衣,哪里的羌羊最多?”

    “自然是羌人手中的羌羊最多!”

    “而且羌人不懂得织造羊毛衣,每年定有不少剃下来的羊毛存货,这都是织造羊毛衣的材料啊!”

    “就算圈地养羊,等到那些羊长出毛,等到成规模养殖,又需要多久呢?”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那为什么不直接从羌人手中抢呢?”

    “伯邑考继任羌王,羌人必将与西岐同流合污,反我大商,实乃我心腹之患,陛下若想要天下安定,必然要对羌人出手!”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陛下令钦使前来,定是为了这等大动作啊!”

    姚齐汗流浃背,他在赌。

    赌一个牵制住李燧,让李燧将注意力放在他处的机会。

    没有什么是比征讨羌人更大的事,只要黎郡开始征讨羌人,李燧无暇顾及,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他在黎城这些天,深知郡守姜文焕和羌人残部都想攻打伯邑考,这些人是可能支持他的。

    唯一麻烦的,是朝廷兵马、粮草不足,而这些东西,黎郡的贵族可以提供。

    例如侯延所在的侯家,他们有私兵,也有钱财,更是通过先前的羊毛衣贸易,赚取了不少粮草。

    如果这些贵族愿意提供兵马、粮草,就只缺朝廷的调令了。

    而李燧正好就是这调令,姚齐虽然不知道纣王吩咐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李燧在黎郡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

461.肉骨头

    贵族们还在思考利弊,乍听之下,攻打羌人确实是更有利一些,只是之前一直将目光放在大商境内,没有考虑到放养羌羊更多的羌人。

    沉默不语的姜文焕却是眼前一亮,猛地拍案:“这个谁,说的不错!打羌人!抢他们的东西,什么羌羊羌牛,有就全都抢来!抢牛羊小功,杀死羌人大功,生擒伯邑考封赏加倍!”

    姜文焕想打羌人很久了,当年羌人南下,本以为能施展一番拳脚,没想到羌人们都跑了,现在有机会,怎能放弃?

    俄何、烧戈也十分异动,这就是复仇的机会!

    贵族老爷们被姜文焕的动作震得哆嗦,却也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羌人...好像很容易打啊?

    看看,姜文焕猛,当年还把羌人给吓跑了,就算羌王换成了伯邑考,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还有俄何、烧戈等羌人残部作为带路党,连地理优势都有了。

    还缺什么呢?

    兵马?黎郡有兵马,加上贵族的私兵,够了,至于战斗力怎么样,根本无所谓,姜文焕带头冲锋士气一起来,管他羌人还是戎人一样打,在座所有贵族都亲眼见证过姜文焕一人干翻无、皋二戎,将戎狄打得认祖宗的一幕。

    粮草?这个...以前没有,贵族们也抠,不可能拿自家的粮食去养朝廷的兵。

    但现在似乎问题得到了解决,羊毛衣的利润足够抵消钱粮的花费,稳赚不亏。

    至于抢了羌人得到的羌羊怎么分配,贵族们丝毫不担心。

    纣王已经将羊毛衣产业交给了贵族,就不会轻易变动,而且朝廷没有能力处理数量这么多的羌羊与积年存下的羊毛,无论是放牧、制造还是运输、贩卖,都只有贵族能够办到。

    想明白这些事情后,侯延咳嗽一声,换上了一副与之前不同的和蔼脸色:“听说伯邑考化姬为姜,不仅当了羌人,更是夺取了羌王之位,还欲将忠于前代羌王的羌人们赶尽杀绝....”

    “李大人啊,陛下在朝歌,不知道边地的情况,今日你入了黎城,定然亲眼见过了那些可怜的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大商的盟友,我们帮助羌人复仇,就能得到羌人的友谊啊!”

    “陛下曾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看伯邑考的样子,哪有将陛下放在眼里?我们啊,希望朝廷能够攻打西羌,不只如此,还应该掠夺他们的牲畜、侵占他们的土地,永绝后患,当然,俄何、烧戈这些羌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能够在土地上放牧、做工,过着和大商百姓一样的生活....”

    “思来想去,我们虽然是贵族,却也知道忧国忧民,伯邑考带领下的西羌,既是我大商心腹大患,更是暴虐无道,得位不正,我大商乃天朝上国,德被四海,怎可容他人做大?”

    “我等每每念及如此,便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因此,我等恳请出兵讨伐,以正天下。”

    李燧:“……”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是纣王没有说到的突发情况。

    好好的问责贵族,怎么变成了问责西羌,甚至到了要出兵征讨的地步?

    他一时也拿不准,只是愣愣的看着侯延等人。

    这幅模样落在侯延等人眼中,则成了待价而沽。

    果然,光说不行,还得做。

    侯延等人没有多做思考,早一日打下西羌,就能早一日牧羊,有谁会嫌弃赚的太少呢?

    想到那肥沃的草场,肥硕的牛羊,还有那善于放牧的羌人,一片光明的未来已经落在的眼里,不用做任何怀疑。

    一旦朝廷对西羌用兵,他们便可随军抢羊圈地,这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暴利。

    想到这里,侯延心头一阵火热,义正言辞地道:“不过朝廷的难处,我等也是知道的,南方的蛮子和羌人一样,都需要惩治,朝廷无暇分兵。”

    “可我等身为大商子民,自当为朝廷出一分力,见着朝廷缺少钱粮,那便捐献一些,即使是杯水车薪,却也绝不能无动于衷,这调兵遣将所需的钱粮,我等各家都从日常用度中挤出一些,想来还是有不少的。”

    “民夫和劳力,我等亦是能帮衬一二,家仆、私兵,都还是有些的,为了天下社稷,为了大商和陛下,便是咬着牙过日子,也愿意呐!”

    “伯邑考的用心险恶,我等实是看不下去,倘若坐视不理,于心不安,钦使来此,必然是因为陛下也有所察觉,时不我待,定要征讨不臣,以昭王道!”

    “大家说,是也不是?”

    在侯延的带领下,贵族老爷们竟纷纷红着脸梗着脖子,大肆数落起伯邑考与羌人的不是。

    他们是贵族,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贵族,泼泼脏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

    李燧心中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厉害了,这群贵族真是厉害了,竟将颇有贤名的伯邑考说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譬如,残害奴隶,劫掠百姓。

    又或是不守礼仪,改了姓氏。

    除此之外,甚至还盖上了奸淫掳掠的黑锅。

    总而言之,怎么恶劣就怎么形容,假的?假的也能在他们的舆论下变成真的,朝歌之外,由贵族掌握舆论。

    李燧抬头,看着义愤填膺的贵族老爷们,其中一个甚至演的过分了些,不仅咔嚓两下摔碎自己的酒爵,还将同桌案的几个酒爵啪啪砸下,还不解气的踩了好几脚。

    这一幕幕,李燧只觉得好笑。

    他终于明白了纣王的意思。

    问责之后没有任何指示,就是在等贵族们表态。

    甚至,有关羌人的这份利益,也是纣王送到贵族们眼前的。

    很简单,这就是纣王的试探,将主动权与利益拱手让给贵族,不需要任何多余举动,只用看看贵族会如何。

    是继续反商呢,还是替大商做点事情?

    贵族的行为,将决定他们的未来,那君臣会晤时纣王最后强调的一句“调动黎郡兵马,让姜文焕配合”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贵族依旧强烈反抗,那自然是调兵抄家,杀个血流成河,有姜文焕在,能够镇压任何不服。

    若是贵族在利益之下屈从了,那就是调兵征讨,讨伐羌人,有姜文焕在,能够杀西羌一个人仰马翻。

    这是纣王的以不变应万变,李靖所说的恩威并施,其实纣王早就想到了啊!

    只是纣王眼中的恩,并不是暂时在新法上对贵族睁只眼闭只眼,而是给与利益。

    打个比方,贵族是狗,作为主人的纣王并不是稍稍放松狗身上的绳子,而是扔出一块骨头。

    这两者间,区别可就大了,即使放松了绳子,狗也不一定会听从主人的命令前进或是后退,而扔出一块骨头的话,狗子会则会自发去向有骨头的地方。

    甚至....将拦路的障碍打翻、撕碎。

462.利益至上

    李燧还在心中不断佩服纣王的英明神武。

    贵族老爷们也依然振振有词地叫骂着。

    “姬昌仍在羑里,伯邑考却投身羌人,此等兽行,不孝之极,令人发指!我怎能忍受如此恶贼存活于世?!“

    贵族老爷们一个个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拍着桌案叫喊道:“此等贼人,当押解朝歌,受凌迟之刑!”

    “何况还有俄何、烧戈等羌人,伯邑考不能服众,我大商也不能容忍这等无父无君之人为西羌之王,还请李大人与姜郡守一同,调动兵马,我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协助讨贼,生擒伯邑考,就在明日!”

    “我等世代居于边境,深知边民疾苦,如若不能主动出击,等来年羌人与西岐同流合污,向我等发难,日子却是难熬了!”

    “是啊是啊,何况羌人掠边已久,如若不能平,又有何面目见先祖?”

    说到先祖,几个贵族老爷们不约而同的顿了顿,说来倒也奇怪,近来总是有仆人相报,说是经常能在祖坟处看到矮小的黑影,可刚找上去,黑影就不见了,这事儿太过诡异。

    李燧已然掌控全局,他依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并不担心,这些贵族会安排好,他最后只需要以玄鸟玉佩表明身份,总览大局就行了,看似被动,实则主动权尽握。

    他极为淡定的喝了口酒,方才慢条斯理的道:“伯邑考兽行,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诸位还请先不要激动,此事还需三思而行。”

    三思而行?

    等你一思两思的,知道我们亏多少钱吗?

    现在都十月末了,出兵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抢到东西,还得加紧加急赶工,才能在冬日供应羊毛衣,这要等拖到入春了,售卖稍薄的羊毛衣也不是不行,这东西除了夏天都有市场,可利润少了好几成!

    一旦涉及到钱财,贵族们便不淡定了。

    吃到嘴里的肉你非要我吐出来先放几天?

    知道羌羊的毛质地多好吗?

    知道羌人有多少羌羊吗?

    知道西羌占据了北地多少适合放牧的草场吗?北方部族内迁后,草原都是羌人的啊!

    侯延看着姜文焕,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李燧耐得住气,想打羌人想了几年的姜文焕,肯定憋不住。

    他热血澎湃道:“姜郡守啊!你我相处多年,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对此痛心无比,怎么可以无动于衷?看看俄何将军,看看那些被追杀的羌人……“

    他眨眨眼,佯怒的同时,眼里掠过了一丝狡黠:“姜郡守,依我看啊,你比那伯邑考更适合作为羌王,伯邑考还需化姬为姜,你却本就为姜,祖上同出一源,若是能平了西羌,陛下说不准会封你为王啊!”

    “何况姜郡守勇冠三军,威望甚高....”

    “黎郡上下,受的气够多了,只在姜郡守入职后,才稍有好转,大多黎郡百姓,心中对西羌、西戎这些外族,都是有怨气的,恳请郡守为我等边民讨一个公道啊!”

    “封……封王....?”

    姜文焕热血沸腾,他考虑的事不多,也不管什么猜忌不猜忌,他就觉得封王对自己而言,是份至高无上的荣耀,能够证明自己的能耐。

    而且...还能打出黎郡,大杀特杀一番。

    李燧看着贵族老爷们无比坚定的言辞,心中震惊连连。

    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侯延所上奏的奏疏,是如何的尖酸刻薄,甚至明里暗里,都在揶揄着纣王。

    而现在,完全翻转。

    李燧也不得不感叹,纣王对贵族的心态拿捏的十分准确,握住了贵族最想要的东西——利益。

    并且通过利益,驱使了面和心不和的贵族。

    这可比让贵族臣服有意义的多,即使臣服,也会变心,而利益只要不减少,这些贵族就会为了利益,不断为大商做事,进而完全绑在大商这驾马车之上。

    李燧不再沉默,如今已是最后一步,到了临门一脚的程度,他高声道:

    “玄鸟玉佩在此,如陛下亲临!”

    现在的局势就像是科举时刊载在报纸上的答案,一片明朗。

    照本宣科就能做好的事,为什么不干呢?

    而且这样会让贵族们都投入到攻打西羌之中,而不会在执著与坑蒙拐骗百姓的土地,作为大理寺丞,李燧很乐于看到这种犯罪减少的局面。

    让贵族们租赁土地,进而抓捕,确实能清理蛀虫增加不少功绩,自己的名声也会大增,还能稳当当坐在大理寺丞的位置上。

    可李燧从来都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从科举答卷中就能看到,他很踏实。

    没有过多拖延,李燧先是以玄鸟玉佩配合姜文焕整军出兵,接着则是准备一封奏疏,让黎郡贵族联合上疏。

    这相当于投名状,经此一事,黎郡贵族很难再投效他人,除非他们舍得放弃羊毛衣的巨大利益。

    贵族之中,自然没有这等放着钱不拿的蠢笨之人,一个个欣然签名,而后,奏报便由快马送走。

    折腾两三天,姜文焕就直接带着兵马出动了,不只是因为纣王曾提出来的兵贵神速,那些贵族也在后头不断催促。

    钱粮管够,你们只需要在前面杀!

    多快上一天,就多赚上一份钱!

    李燧松了口气,这次出使应该干得不赖。

    虽然....他没做什么事,完全就像个傀儡一样,被贵族们推着走,没有什么功绩,也没有什么名声,但他并不在乎。

    文状元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不求功名利禄。

    ........

    子受将侯延的奏疏登报了。

    这让不少有心人开始动作。

    朝廷不以言论治罪,纣王又将这种事情刊登在报纸上,不就是等人议论的吗?

    有心人,还是挺多的。

    毕竟纣王和姬发在桥山干了一架,两家已经势成水火,就算说明年便会宣战打起来,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也到了选择站队的时候了。

    此前还有不少贵族在观望,现在看到纣王的毫不留情,看到侯延的带头冲塔,纷纷开始行动。

    不少贵族不惜千里迢迢来到朝歌上奏,在他们看来,纣王派出了李燧出使黎郡,定是为了向贵族施加恩德,这种时候肯定得出面,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上奏的人之中,还有活成了小透明的蜀王杜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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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846/ 第一时间欣赏封神之我要当昏君最新章节! 作者:殆火所写的《封神之我要当昏君》为转载作品,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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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介绍:
一心想当昏君的我,却成了千古一帝。
清北多名教授对商始皇的一生进行深度剖析。
商始皇原为纣王,姓子名受,功劳胜过三皇五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皇帝”称号的君主。
商始皇奠定中国两千余年政治制度基本格局。
然而相关史料对始皇帝一生记载不详,小说家曾脑补写出一部《封神演义》,写始皇平乱的故事。
前三十回着重写始皇在纣王时的英明神武,后七十回主要写商、周两国战争,并且掺杂有宗教斗争。
始皇重定天下,分封列国,申公豹封神,使有功于国的人和鬼各有所归。
商始皇被视为千古一帝。
子受在弥留之际,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要当昏君啊.....”
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神之我要当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