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苛刑猛于虎
九间大殿之中,百官们窃窃私语。
他们极为担心。
以蜀王为代表的贵族们,来者不善啊!
这些不仅不远万里来到朝歌上奏,还把控着言论,更是用报纸造势。
百官们其实也奇怪,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这铁板一块儿的朝歌,纣王完全可以以强权将一切压下,可纣王却没有。
不仅如此,还恩准贵族们入朝上疏,似是要公开接受指责。
没有拖延半日,也没有避而不见,而是正面相迎。
想来....这就是身为君主的担当吧?
不过群臣们心中颇有些不忍。
谁不知道,今日这案前的纣王,会饱受非议呢?
可他们却做不了什么。
御驾来了。
纣王身上,并非是寻常所穿的皇袍,而是....整齐的甲胄。
如鱼鳞般的金色甲片,身甲上还有龙凤相互辉映,除此以外,两肩有金色兽头肩甲,缀红色肩缨,连臂手都是金色的,头盔上则是金色凤翅和华丽的盔缨,内衬织金锦....
总而言之,华贵之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为什么要披盔戴甲?
商容忽然悬起了心。
只有战场才需要穿戴甲胄,纣王分明是将今日的朝会,当做了战场啊!
商容倒是不怕纣王这是殿前失仪,反正纣王失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不拘小节没问题,只要大体上不出错就行。
他主要是在担心今日上疏的贵族们的安全。
甲胄,是面对敌人时所穿,宫中有敌人吗?
往常是没有的,可今日就说不准了。
谁不知道纣王一向将贵族当做敌人?
要是今日纣王想大开杀戒,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以为纣王恩威并施,现在想施恩于贵族收取人心,不压下反对声反而引贵族入朝,也是退让的表现,就是为了安贵族之心,从而准备对付各路诸侯与西岐。
可朝中大臣们比谁都清楚,当日纣王在朝会中是如何的激进,甚至还有了出兵镇压黎郡侯氏的打算。
万一....一个谈不拢,从殿外杀进来三百近卫,又该如何自处?
商容念及此,便不禁打一个寒颤。
希望...局势不要太过焦灼。
此时,子受已经坐至上首。
昨晚,折腾得有些过,腰酸背痛的厉害。
所以他今天穿戴甲胄,能有效遮住脸,既能挺直腰板,还能用头盔掩饰笑开花的表情。
桌案上是一堆堆的奏疏。
看着这些奏疏,子受放开了笑,反正他人看不到。
稍稍翻阅几份,呜呼哀哉的竟是少数,不少奏疏都直接埋怨起了刑部,甚至...自己这个皇帝。
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以为今天被召是受恩的,是朝廷对贵族的妥协,一个个趾高气扬,比谁都有底气。
子受越看,越是欣喜,不愧是贵族,奏疏中的凄惨控诉,这些龙飞凤舞的文字之中,情之深言之切,饱含血泪,格外渗人。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毕竟因此而死的人也不少了,这些贵族也确实失去了亲朋,感受到了兔死狐悲,血泪之事,却有其事。
而且自己做的也确实很不地道。
先是支持贵族们租赁土地,释放出一种任由他们随便干,随便圈地的信号,然后又趁着贵族们施展各种手段圈地的时候,来一个大清算。
这大概是.....钓鱼执法吧?
这……贵族们心里能好过吗?
贵族们倒是没将目光放在纣王的甲胄上,毕竟殿前失仪这种事,在今天的大问题下,显得微不足道。
蜀王杜宇率先出列,今日局面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他不惜以蜀王的身份臣服大商,不就是等待这一天吗?
贵族看见羊毛衣的利益,已经彻底坐不住了,这时候无论纣王是禁止圈地还是推广圈地,都会出乱子,贵族、百姓,总得得罪一方。
可惜了....
杜宇本来是打算用这招对付西岐的,当时来朝歌就是打着结盟大商对抗西岐,向北蚕食西岐土地的算计·,可谁叫纣王不识趣,强行要他臣服呢?
不过....倒也没差,无论是西岐还是大商,都是他杜宇的敌人。
杜宇道:“陛下武略超群,累战皆捷,励精图治,尤得民心,然而今日无数贵族无辜被戮,远近含哀,朝歌姚氏、方氏、熊氏....族中子弟俱是蒙冤,刑部诛杀无名,诬称罪名,实是.....”
“实是...不似人君。”
一句不似人君,就足够了。
许多获准入殿的贵族们已跃跃欲试,他们早就打好了腹稿,定要在殿中好好抨击一番纣王。
不发出自己的声音,还真当贵族好欺负了么?
也不看看,这天下是如何治理的。
群臣颇有不忿,子受倒是颇为淡定,轻声道:“那朕倒是想讨教讨教,依蜀王看来,如何才是人君呢?”
虽然因为头盔看不太清纣王的脸,但杜宇可以肯定,纣王此时一定格外憋屈。
可憋屈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打压贵族打压诸侯的下场,还真以为这天下是你一人的天下?
笑话!
杜宇正色道:“论起人君,富有四海,自当以民为本,就如这羊毛衣,不知哪一件不是民财买办,哪一件不是民力转输?且放牧织造,皆是民所为,君在深宫中,不晓得其事,其间又岂是一言了事?”
“作为人君,必然要了解民意,万万不可背离,陛下诏令一下,便可轻松缉捕,可又怎知道其中会伤害多少民呢?”
子受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
但这有道理,是建立在贵族的视角上。
毕竟在贵族眼中,他们才是民,什么农人啊、百工啊,不属于民,勉强算人。
不然...他们也做不出在租赁土地中动手脚的事,刑部也不会拿出那么多的证据。
杜宇朝上首拱手拜道:“今陛下下令缉捕捉拿,臣自知陛下此举,乃是为了严正律法,这样做,无可厚非,然刑罚过重,实非人道,理应好生安抚,陛下却未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臣听说,甚至还有人因心怀恐惧,抛家弃族,逃到了边地。”
这一番话语,不可谓不恶毒,这时候的人们都有着故土难离的观念,尤其是贵族,一旦离了家族,什么都没有了。
可律法却逼的贵族子弟放弃钟鸣鼎食、花天酒地,被迫逃去容易生兵灾的边城,这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什么?
苛刑猛于虎啊!
子受依然淡定不已:“刑罚若有一丁点松动,人们便会得寸进尺,河堤破了个小口,便会因此决堤,律法已经写明,难道都是不识字之人不成?”
“刑加于贵族,本就是错误的。”杜宇正色道:“贵族乃社稷支柱,陛下莫非不知?”
464.殿前哭诉
见着杜宇带头冲塔,其他贵族们也不甘示弱。
姚家家主道:“陛下是不知那些刁民,一块破地,竟也敢狮子大开口。”
“我们圈地养羊,是为了织造毛衣,是为了让更多人的熬过苦寒的冬日,他们又懂得什么?”
“为了少冻死些人,少收些租金少赚些钱又如何?哪有人这般冷血?”
“如此判刑,不顾前因,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这些愚笨的农人,肮脏不堪,陛下……陛下……”
姚家家主面上一片通红,冠冕堂皇之词百出。
其实他说的也有部分是事实,确实有些农人见到贵族租赁土地,便狮子大开口,某些贵族也正是这高昂的地租而不满,才玩起了花样,或是直接明抢暗夺。
不过....他们在让农人们少收些地租的同时,从未想过将羊毛衣的售价降低半分,也从未想过,舍去一星半点自己的利益,所谓少冻死些人,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论及冷血,农人不及他们万一。
姚家家主又道:“草民族中子弟,各个都是贤良之人,可他们被抓去了圜土,有的受了刑,有的不堪受辱,自尽了,更是有那背井离乡、不得不抛家弃子之人,何其凄凉!”
“陛下若是肯放一条生路,那土地不要也罢,大不了就是不能经营工坊,不能再为国出力罢了……”
说到此处,他眼里竟噙着泪:“这般行为,实非人道!他们有罪,可罪不至此啊!”
其实被迫离乡的姚齐也就是个旁系,和他这位姚家家主没啥大关系,不过并不妨碍他卖惨,甚至还在卖惨的同时,进行道德绑架。
你纣王打压我们贵族,那就是妨碍羊毛衣生产!
百官们冷眼相待,贵族们感同身受。
谁家没有个子侄呢?
他们可是贵族,与诸侯共治天下的贵族!
那都是人上人!
可转眼之间,在新刑法之下,就变得和屁民一样,说抓便抓,说杀便杀,甚至不得不远遁。
子受端坐案前,一声不吭,他今天就是来挨骂的,吭声的话,容易不小心笑出来。
有头盔挡着,看是看不清了,可要是发出声音,还是比较麻烦的。
而这时候,李靖忽然道:“姚家那个逃走的子弟,可是叫做姚齐?”
姚家家主心里一咯噔,这话要是其他人问,倒是还好,可李靖这个刑部尚书开口.....
莫非刑部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抛家弃子,放弃了家族逃去边地,也要抓回来?
原本还有些吵嚷的九间大殿中,骤然安静下来。
当真丧尽天良啊!
姚家家主更是连连痛呼,姚齐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更进一步施加压力。
别看李靖现在这么嚣张,说捉拿贵族就能随便拿,说下圜土就能随便下,可今日过后,就没这么简单了!
该放多少人,都得放个干净!
姚家家主的痛呼声中有那么一丝丝畅快之意,在场的贵族,谁和李靖没仇?年初收取田赋的时候,就是李靖带人上门威胁啊!
每次看到这光亮的头顶,都会让人一阵咬牙切齿!
“陛下啊!陛下——”
姚家家主带着哭腔,整个人如同崩溃一般,演戏就演全套,现在做得越过,等会儿就越好说话,越容易给自己争取利益。
“刑部已残暴如斯,朝廷当行王道,赶尽杀绝千里拿人,和梁山贼寇又有何区别?”
姚家家主痛哭流涕。
群臣之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早前纣王派李燧去了黎郡,该不会就是为了去抓这个姚齐吧?
这有什么用呢?为日后的退让妥协添上一层蒙羞布?
这...倒是符合纣王的作风,即使今日妥协了,纣王也定会留下一个口子,等到日后慢慢清算。
就是不知道,这日后得日到什么时候去了。
案边的子受身躯颤抖,连砸核桃的手都停下了。
看样子是李燧干的,这一手漂亮啊!
问责了侯延,还顺手抓了个余孽?!
火上浇油!
李靖掏出一页黄纸,道:“这是姚齐的书信,姚家家主可认得笔记?”
书信....
殿中众人心头巨震。
难道还不等押解朝歌,直接就地正法了?
这是....姚齐的绝笔信啊!
便是子受,也不得顺着这个方向想去。
想到李燧跑去了黎郡,在责问侯延之后,偶然发现了姚齐,作为大理寺丞,李燧肯定不会姑息犯罪之人,定然持玄鸟玉佩将其逮捕,甚至可能这姚齐到了黎郡之后,为求立身之本撺掇着黎郡贵族一同侵占田地,欺压穷苦农人,欺瞒姜文焕....
这样一想,是极有可能的,黎郡政事皆由贵族经手处理,想瞒天过海骗过姜文焕很容易,而姜文焕又是个火爆脾气,被李燧揭出这种事情,拔剑砍人不足为奇。
如此一来,殿中的贵族们更加同仇敌忾。
这次更过分啊!纣王前阵子才下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共审死刑,这才多久,直接说砍就砍了?最后送来的就一封诀别信?
这怎叫一个惨字啊!
殿中百官虽然不像贵族们一样,悲中带怒,却也都忧心仲仲。
贵族是该杀,贵族诸侯,全都是社稷蛀虫。
可要分时间。
这时候大商的首要敌人,是注定会造反的各路诸侯,打压贵族只能排在后一位。
若是将贵族欺压的太狠,将所有贵族完全推到诸侯那一侧,却是有些难做。
虽说不一定因此灭国,但名声上肯定不好听,毕竟舆论掌控在贵族手中。
李燧……果然还是年轻了,缺乏历练。
即使做出这种事的是姜文焕,李燧也应该尽量劝道,再不济,也得做做弥补措施,找个理由说是姚齐在押解途中被山贼砍了,或是小解时不小心滑到了山下,就算理由离谱点,也得做做面子工程,将朝廷摘出去。
可他偏偏老老实实的,送来了绝笔信。
群臣摇头,太老实,也并非是件好事,还是看李靖与纣王怎么处理吧。
李靖仍是板着脸,波澜不惊道:“姚齐乃后辈,不过眼界却比殿中诸位开阔得多。”
465.恨啊!
眼界开阔?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莫非是见逃跑也不管用,主动投案自首?
那可真是丢人,咱们是什么人啊,贵族!
贵族的意思就是咱们有罪也不能认!
不少人都看不起姚齐,认罪又怎么样?还不就送来一封诀别信!
李靖摊开书信,道:“殿中人数甚多,不便传阅,便由本官来念吧。”
这...杀人还要诛心?
诀别信送给姚家家主也就罢了,还要当殿念出?
是想要以此震慑贵族吗?
开什么玩笑?!他们会被这种东西吓着?
不管是刑罚的特权还是羊毛衣的利益,咱们全都要,少一分都不行!
李靖低沉的声音传彻大殿:“陛下圣明,草民姚齐敬上,皇恩浩荡,雨露普施,永世不忘.....”
所有人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这是诀别信?怎么吹捧起纣王了?难不成是伪书?
“草民为大商之民,虽无甚贡献反有罪过,却知道何为报国。”
“今草民因所犯之罪逃窜至黎郡,日夜惶恐,思来想去,后悔不已。”
“恰逢从羌人残部中听闻伯邑考劣迹,改名换姓是为不孝,袭杀羌王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竟能苟活于世,实难平心中不忿。”
“不只是羌人残部被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追杀,黎郡百姓更是深受其害,多有游骑在长城之外虎视眈眈,定是欲犯我大商疆界,残害我大商百姓,观其德行不全,必然欲行奸淫掳掠之事,区区贼人竟敢窥探我上邦大国,我大商泽被无垠,光照郊鄙,岂容一群宵小鼠辈觊觎?”
“我身为大商百姓,应当忧国忧民,伯邑考野心勃勃,唯有姜郡守可制,姜郡守应出兵除暴,安定黎郡,痛击羌人,凌迟伯邑考,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内安百姓,外抚四夷,勋加于万民,泽布于天下!”
“草民愿以戴罪之身随军杀敌,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这么一番话,将所有人都弄得云里雾里。
这哪是什么诀别信,分明是一封请战书啊?!
这姚齐,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胁迫?还投军了?
再不济,他也是贵族子弟,怎能和军中的糙汉子为伍?
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
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匪夷所思。
姚家家主啼笑皆非,都被逗乐了,就这?
他立即道:“陛下,这书信定然是假的。”
子受惊疑不定,这也是姜文焕做的?
小舅子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来了封伪书,想借姚齐之口请战?
这时,李靖继续道:“若这份是假,那这份呢?这份呢?莫非这数百份书信,都是假的?”
李靖抖了抖袖袍,一堆书信落了下来。
有时候,宽袍大袖也有一定用处。
“姜郡守出兵,侯家虽生活拮据,今年收成有限,却也知晓忠君报国,愿捐出家财xxx粮草xxx用以犒劳大军,以助军资!”
“x家愿捐出家财....粮草.....”
“出家仆千人,以供驱使.....”
“私兵八百,以为先锋.....”
李靖道:“诸位可是不相信?这是来自黎郡各家贵族的书信,诸位平日里应当有所往来,笔记定是认得的,譬如这侯延,交友广泛,与诸位是老相识,若是不信,不妨亲自一观,以验明真假。”
自发明黄纸并规范字体后,练字就成了贵族们的兴趣爱好之一,稍有名气的贵族老爷,都有一手风格独特的字迹,假不了,也模仿不来。
姚家家主看了几眼,确实是侯延的笔记。
其他书信,也各有风格,找不出任何疑点。
贵族们不信,可几百封书信传阅完毕,偏偏无人能提出质疑。
他们无不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真的吧,之前还强烈抗争的贵族们,怎么会突然对纣王大加赞美之词,还捐钱捐粮助姜文焕征讨西羌?
说是假的吧,书信就放在眼前,笔迹全是真的,做不得假。
李靖问道:“敢问诸位,这些书信可有假?”
“这上百封书信,可有假?”
“倘若是假的,钱粮又如何假得了?姜文焕已带兵讨伐西羌,大军用度、民夫后勤,朝廷未有任何调拨,这些物资人力,从何而来?”
是啊,钱粮假不了,听李靖的话,姜文焕已经带兵出征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又没听到什么调拨粮草的消息,这不只能黎郡自己出钱粮了吗?
那些黎郡的贵族莫非都疯了?
又捐钱又捐粮的,甚至连私兵都放出去了。
被姜文焕拿刀比着脖子逼的?
不可能,真要如此,还不如直接造反呢!
殿中的贵族们思考起来,如何,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奉上钱粮呢?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一向亲和贵族的西岐出兵,他们也不可能献出家财。
除非....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
那……黎郡贵族又是出钱粮又是出人力,书信话里话外都是讨伐伯邑考,可见....出兵西羌有利可图。
只怕收益,比付出得还要多许多。
姚家家主懵了。
他们贵族日常用度,哪一处不要万金……
吃喝玩乐,还要养一大家子人,更是被祖祠坑了一笔,还被朝廷收取了一些田产。
凭什么还献殷勤让姜文焕攻打西羌?甚至还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难道攻打西羌,有什么巨大的好处?
今日里一件一件的事,涌上心头。
姚家家主忽然悟了。
殿中的其他贵族,也纷纷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看书信。
没错了,打仗就会有战利品,而西羌的战利品,无外乎牛羊牲畜。
他们一个个在租赁土地上耍花样,各种巧取豪夺,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圈地养羊。
路走窄了,眼界窄了!
长城之外,羌人的牧场中,有多少羊等待他们去抢啊!
甚至那都不是种羊,全是现成的,立即抢立即剪毛,织好了就能卖!
更不用说,还可能有羌人多年的存货。
那不比自己费尽心思圈地养羊快捷多了?
姚家家主的脸胀得通红。
他恨啊!
这种好事,怎么就让黎郡的贵族抢先了呢?
那姚齐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生意不想着自家人?
466.危
李靖此时道:“蜀王口口声声说,陛下不似人君,有违人道,刑罚过于苛责,不得民心....”
“看看这书信,陛下可是失了民心?”
杜宇的志得意满瞬间遁去。
他的羊吃人计划确实成功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吃的不是商人,而是....羌人。
如此一来,大商朝廷、百姓与贵族三方,没有了冲突矛盾,甚至朝廷与贵族有了共同的敌人,一切矛盾,都推给了外敌。
这相当于,将贵族死死绑在了大商的利益战车上了啊!
今天,可以是去抢羌人的牛羊,明天,就可以抢西戎的牛羊......
李靖继续道:“陛下说过,便是贵族,也是大商的臣民,陛下如此厚待贵族,已是用尽了心血,可到头来,竟有人是非不分,倒打一耙,这是何意?”
“莫非居心不良,实是有反意?若是如此,刑部倒要彻查一番,看看是谁在搬弄是非,背后到底有何居心,定要从严处理!”
杜宇半天说不出话,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如鲠在喉。
自己怎么给他人做了嫁衣?
就这个情况看来,纣王直接和贵族统一战线了啊!
殿中群臣心里其实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过既然是好事,那便也无所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有贵族负担,还能攻打异族开疆扩土,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能既能安抚羌人残部的心,还能打击外敌,简直赚翻了!
李靖冷哼一声,随即朝向上首迟迟不言的纣王道:“伯邑考恶行累累,岂有熟视无睹之理,现在边地贵族忠心报国,资助军资,我大商可趁机收服,再不容这些人觊觎,陛下顺应民心,实乃千古未有之圣君。”
说着,他便将剩下的书信举起,这时,则有寺人上前,取了书信放至桌案上。
桌案上瓜果一大推,还有杂乱的核桃壳,显得有些拥挤。
子受则是颤抖着取了书信,摊开,低着头一封封看去。
越看……越是心凉。
这些贵族....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都抓一个杀一个了,刑罚严到这种程度了,看见点羊毛衣的利益,就重新跑回来捧臭脚?
当真....毫无底线。
就不怕什么时候犯了罪,全家被抄吗?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情都没有?
羊毛...羊毛能买命?
疯子...疯子啊....
子受深吸一口气,实在很难平复情绪:“李卿家……”
“书信实在过多,虽已送来几日,但到了今早,臣也还未看完一半,不敢贸然上疏....”
李靖拱手,表示略有失职。
这时万年忽然道:“陛下,伯邑考入主西羌,必将成为我大商心腹大患,迟早会有一战。”
“方才臣粗略计算一阵,西羌所拥有的羌羊数量远超过我大商,哪怕攻不下西羌王庭,只需沿路抢...收取战利品,其收益也比圈地养羊更高,何况北地牧场皆为羌人所有,当年内迁北狄各部族,是因为草场无用,且冬日苦寒,过不了日子,可现在有了羊毛衣御寒,又有了完整的羊毛衣产业,足以将疆域扩展到草原之上。”
“到时候,草原之上皆为牧场,又何须在长城之内圈地牧羊?”
殿中的贵族们心里一喜,单凭这些书信,他们还只是略有猜测,不知道具体有多大利益,可现在万年这么一通分析,便了然于心。
“草民...”姚家家主斟酌再三,还是出列道:“草民家中有些余财,为大商子民,便应懂得忠君报国,朝廷既然要征讨西羌,草民即使咬着牙过日子,也要为国出力啊!”
“草民....”
“我....”
贵族回过神来,纷纷献殷勤,就怕征讨西羌的钱粮够了,蹭不上这趟车!
什么刑罚什么人道,可去他妈的吧,我要羊!
万年望向纣王,眼中无比热切,工部修了这么久新城还没修好,主要就是两个问题,一则是保质保量,二则是国库有些紧张。
可纣王这么一手,解决了国库问题,不仅大军出征不需要任何钱粮损耗,更是能通过战利品充盈国库,修建新城也没那么捉襟见肘了。
商容也是大感欣慰:
“刑罚严明,是好事,却也有风险,若是不妥善处理,让人心服口服,难免会招致离心离德。”
“陛下虽然一直不喜贵族,却也将贵族当做臣民,因此,即使在打压的同时,也留下一条路,一如当年令贵族经商一样,为贵族留下了后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贵族们看到羊毛衣的利益,必然不会放弃圈地,哪怕严打,也只能保证最初的安稳,一旦事态爆发,天下动荡,社稷不稳。”
“可在此时讨伐羌人,境况就不同了,贵族们有了更容易得到羊毛的方法,他们自然而然,在心里感激起陛下,不会有怨言,也不会有暴乱。”
“他们啊,对陛下忠心耿耿,现在姜郡守西征,有了贵族的钱粮鼎力支持,便可事半功倍,如此,朝廷消灭了边患,贵族们从中得到了利益,对我大商死心塌地,日后可不再担心西羌,羊毛衣也能大量生产,百姓们也不会被取走田地,可谓一举数得!”
商容这一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子受骤然色变。
影响如此之大,是真正的顺应民心。
而且这个民不论高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全都顺了。
以利益形成的共同团体,比什么都牢固,就看着殿中贵族的殷勤模样,想指望他们再贡献出昏庸值,是不可能了。
这回事情大条了,堪称最大的一次危机,这么多年凡是挣取的昏庸值,不都是靠着贵族么?
可现在,贵族反水了啊!
子受低着头,他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表,心底就剩一个字——危。
当初就不该给李燧那块牌子。
不给,至少还能拖一拖出兵的时间,而不是落得个生米煮成熟饭,书信发来的时候,姜文焕都已经带人打出长城了。
殿中无论是百官还是贵族,皆是寂静一片。
有人心里咯噔一下,如此布局,莫非那一天已经要来了?
上下一心,利益捆绑,将内敌化为友方,接下来就是对各路诸侯动手了吧?
陛下……如此深不可测!
不过这倒没什么惊人的地方,毕竟纣王计略超绝,已是无数人公认的事实。
467.天庭之神
桥山。
准确来说,山没了,露出来的昆仑城也没有了遗址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古城的气息。
广场正中就是登皇台,高高挂着一面巨大的玄鸟旗帜。
这里是祭祖的地方,子受一声令下,便将筹建许久的祖祠从云梦山搬到了桥山。
反正...多坑点贵族的钱,总归是好的。
而且子受早在昆仑城出世的时候,就和姬发打了招呼,说来年在这里举行祭祖,完成自己的昏庸值大计划。
可在羊吃人之后,这一计划不得不稍稍提前一些,没办法,照这么发展下去,连最大的昏庸值依仗贵族们,都成了舔狗,还打穿个鬼的天道,鹿台**就在眼前!
祖祠的存在加上昆仑城处于西岐边界的特殊地理位置,足以将各地诸侯都吸引来,这样一来,子受的计划就更好展开了。
这里,就是最闪耀的舞台。
作为礼部尚书,伯夷负责昆仑城祭祖的一切布置。
到了现在,羊毛营帐已经扎好,供给各地而来的诸侯临时居住,食物方面也不曾缺,全是酒池肉林中的上品,绫罗绸缎、钟鸣鼎食,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伯夷和叔齐开始了今天的巡视,虽说只是个祭祖,但却是从未有过的共同祭奠人族百位先祖,必然要更加重视。
而且,还得费心思安排住所,早在祖祠筹建之初,就有不少贵族因为先祖地位的事情明争暗斗,甚至还有大打出手,入了圜土,像这种有矛盾的群体,就得将住处安排的远一些,尽量不要让他们有接触,不然到了祭祖的时候闹出乱子,可就麻烦了。
伯夷道:“我特意让陛下先将御林军掉过来,此地虽然在我大商境内,但距离西岐甚近,姬发已有不臣之心,谋反在即,不可不防。”
叔齐点头:“还有那些火炮,我还以为象棋的炮是写错了字,没想到真有火炮一物,现在火炮都装配给了御林军,西岐便是率大军前来,也讨不了好。”
伯夷道:“我唯一担心的,还是那些仙家中人,陛下在仙人子弟之中的名声,似乎并不好,而且陛下一向不敬天神,天神会不会.....”
叔齐安慰道:“兄长放心,这些事自有国师处理。”
伯夷默默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不是差距太大,而是差距太大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弥补。
人与仙几乎是两个层次的生物,便是伯夷这种忠贞高洁的贤人,也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昆仑城里的游人,也有不少。
有的是附近的平民百姓,秋收已过,冬日农闲,没啥事干,听说不远处出土了一座黄帝时期的都城,便特意跑来凑热闹。
不过更多的是贵族子弟,这群游手好闲的人就喜欢到处凑热闹,看到这种正儿八经的名胜古迹,即使相距千里,也要特意跑来留下足迹。
伯夷看着往来的人群,问道:“门票都收了吗?”
叔齐点头:“嗯,也是笔不菲的收入,去除掉祭祖的花费,还有盈余。”
伯夷面色古怪:“陛下...陛下还真是....”
顿了半天,伯夷都没说出后头的形容词。
昆仑城作为黄帝的都城,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纣王不仅没有封闭,反而大肆开放,对入内之人收起了...门票费用,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年头人们因为生活艰苦,都长得普遍老成,娃娃脸极少,几乎是姬发的标志。
叔齐赶忙道:“兄长....这....这不是姬发吗?”
伯夷顺着叔齐的手指,也看到了姬发。
姬发身边跟着三五个护卫,正在昆仑城里闲逛着。
叔齐有些费解,心中顿时又几分忌惮:“兄长,姬发特意来此,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伯夷道:“他应该只是来刺探情报的,不过有探马来报,说是西岐有八千人马陈列在边境,可能就是在等陛下祭祖。”
叔齐担忧道:“那要不要告知陛下?”
伯夷摇头道:“不必了,陛下早已发下诏令,姬发要如何,任由他去。”
“为何?”
“陛下不觉得姬发会在祭祖时耍什么阴谋诡计,量他也不敢。”
“这倒是....”
叔齐深以为然,姬发与纣王的斗争再怎么激烈,也不会在祭祖这等大事上玩花样,无论是谁,惊扰先祖都是份大罪过。
而且姬昌还在羑里,姬发很难主动发难,一旦有所动作,恐怕要和伯邑考一样,背上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说来伯邑考倒也惨,好好一个天下闻名的孝子,竟在贵族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也是讽刺。
叔齐忽然升起一个疑问:“如果那八千兵马要以护卫姬发的名义入驻昆仑城怎么办?毕竟数月前陛下与姬发在此有过争执,驻军防备...也可以理解,说不准各路诸侯都会带兵来此,以防不测....”
这倒不是叔齐无故担忧,而是纣王以前的行为导致。
说兵围诸侯就兵围诸侯,一点信用都没了,这次诸侯会因为祭祖来到昆仑城,可绝不会孤身来此,带个千八百的兵马随行,实属正常。
伯夷想了想,道:“由他们驻扎吧,反正钱粮他们自己负担,对了,如果要驻扎在昆仑城内的话,记得收门票。”
...........
若有人能一眼望见云巅,就能见到,一点点星光逐渐聚集,如同金光一般耀眼。
这种星象,叫做太白,是“变天”的象征,是暴发改革或天下异变的前兆,代表要发生大事了,汉书就中曾记载“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玄武门之变前,太史令也曾密奏李渊“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金光渐渐化作一个白发苍苍、表情慈祥的老人,正是太白金星。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气质冰清玉冷,皮肤如象牙般白皙质地细腻,身姿像拂柳一样,随风摇曳,是为九天玄女。
“不过如此,听闻龙脉成人道昌,但从这些人身上,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尔尔,即使有了蚩尤的火器,也不可能逆转大劫。”
太白金星目光扫过四处巡视着的御林军,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御林军加上火器,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可在天神眼中,依旧不过是随意拿捏的棋子。
468.山雨欲来
“稳重些,人道气运至今已镇压普贤、慈航、文殊三名道门二代弟子,就连应劫的哪吒,也被收了去,莫要小觑。”
九天玄女声音清冷,这些玄鸟卫虽然不咋地,但人道气运值得他们更慎重一些。
毕竟她当年参与过黄帝与蚩尤的大战,亲眼见到过人道气运的功用,而且那时龙脉还未成。
他们下界的原因,就是特意来看看。
虽说不怎么担心,但纣王做出的事情屡屡惊人。
以人身镇压仙人,这可是千年未有之举。
不过天神大多碰瓷嫦娥下界历劫,人手匮乏,因而本就缓慢的下凡手续办得更慢了,到了现在,才来到凡间。
来到凡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查出了不少东西,也越发感叹纣王的作为。
七年不鸣,一鸣惊人,外镇蛮夷内定不臣,不断打压诸侯贵族,改善民生,知人善用选贤任能,还协助大禹塑龙脉,一点点让人道昌盛起来。
甚至还识破了天帝的大计划,不敬天神,破除天神庙宇、雕像,将气运、香火都归于先祖与自身。
这些事情,虽然简单就能概括,但无论哪一条,只是说出来让人震撼不已,哪怕只是做出一项,都足以称得上是有为之君。
可这一条条,全都汇聚在一起,这样的君王,若是放在上古人族大一统时期,足以媲美三皇五帝。
可是....
有用吗?
就算三皇五帝复生,他们对大劫也无能为力啊!
纣王越是努力,就越是显得毫无意义,不过是鼎中烹煮的咸鱼,在努力翻身罢了,根本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
因而太白金星与九天玄女虽然有些在意,却也并未太过担心,当年黄帝与蚩尤相战,天帝令天神相助黄帝,强大的蚩尤就败了,现在也一样,天神助周,商则败亡。
你是千年难遇,万古一出的圣君,看这样子若无他人插手,甚至可以一统天下,效仿三皇五帝神圣事。
但也正是因此,才越要干翻你啊!
否则再让纣王继续这么下去,某天天下一统万民臣服,真就人道永昌了。
到时候天庭算什么?
天庭要在朝廷之上,要享人间香火!
“是不是太过重视了?就连公主下嫁了人间帝王,陛下也不曾追问,看陛下似乎是打算任其自然?”
太白金星微微摇头。
九天玄女淡淡道:“陛下智慧渊深如海,算计远远比我等看的多,哪怕纣王改变不了封神,但他若真得人道气运相助,说不定会如同三皇一般入得火云宫,到时候也可凭这道关系引为助臂。”
太白金星点头赞同:“也是...公主犯了大错被罚在凤凰山禁足,与其被封在山中,倒不如让其有些作用。”
九天玄女叹了口气,她有些同情龙吉,竟是成了生父手中的工具人。
正在天庭中督查三界,通过各种灵材质量以小见大,彰显以神为本的天帝打了个喷嚏,喃喃道:“香火少了,这蟠桃果然差了点味儿啊!”
说着,他就把手上剩下的半个蟠桃吃完了。
其实味道不味道的,他并不在乎,最多也就是伙食差了点,神仙不满卸任离职,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龙吉。
本来在凤凰山躲劫躲得好好的龙吉忽然入了劫,万一染上杀劫上了封神榜,可就不妙了。
好在不少天神都转世了,到时候大劫开启拿回法力,在战场上看到公主,肯定会留情几分,甚至从旁保护,这也算是为数不多值得欣慰的事情。
天帝抓了一把仙露、蟠桃,继续开始他咸鱼般的督查三界,至于大劫的事他实在管不上,呆在天庭不能随意离开,这时候又没有顺风耳千里眼,管东管西的累不累啊?
此时,太白金星与九天玄女已经下了云端。
昆仑城中的人不少,但凡是遇到二人,人浪自动分开,无一人察觉。
两人公然讨论着商灭周兴封神之战,但周围却无一人听到,便是叔齐与二人擦身而过,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甚至都提不起收门票的心思。
上界之人自然有万般法术,这不过是其中之一,好似与下界割裂开来一般,相当方便。
“封神还未正式开始,三教就已经开始互相争斗,阐教有一名弟子身陨,四名弟子被镇压,截教弟子虽然未有陨落,但已有数名弟子入朝为官,染上了这份因果,即使得了功德机缘,但在商灭周兴的大劫之中,恐怕也不好过,陛下当真算无遗算,将三教的矛盾利用到了极致,真的是...”
太白金星摇摇头,他至今都没能完全看透天帝,不过身为臣子,这样更安全。
“慎言,此乃陛下的算计,我等作为臣子,只用听命行事就可以了,这次人族祭祖,我们也应该好好看看,看看这人道气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也好早做准备。”
九天玄女淡淡道。
太白金星点点头:“不错,不过量他们也无甚大用,区区人道,连三教都比不得,纣王还敢言制天命而用,简直可笑到极点,那姬发倒是听话,懂得自称天子,为陛下之子,奉上香火气运,才是正道,天下既分,周当有天下。”
九天玄女扫了眼熙攘的人群,毫不在意,就好像过眼云烟般,语气极为淡漠,眼眸中一片平静,芸芸众生区区凡人,不入其眼。
“静待大劫,天庭必会登临三界至尊,神道大昌。”
................
朝歌里的子受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因为一月一日的结算期到了,昏庸值又给扣负了。
幸好他在贵族改变态度捐钱捐粮之后,就机智的将昏庸值换成了大力丸,不然啥都没有。
至于这算不算贷款消费,子受并不在意。
反正昏庸值都是负的,也就是负多负少的区别,又没有利息,现在多负一点,下个结算期就赚回来了。
这个结算期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他很有自信通过一次祭祖,将昏庸值刷到四位数。
一天两天,过去了,一路路诸侯都开始赶往昆仑城,距离祭祖的时间,越来越近。
整个天下,乃至三界,山雨欲来。
469.商臣
九仙山,桃源洞。
崇应彪走向道场外。
剖心之后,他就被广成子救活收作弟子,入了仙道后,对封神大劫也有所了解。
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忍不住想要下山。
不管大劫如何,他是商臣,是被纣王从纨绔之中拯救的商臣。
崇应彪记得今天广成子外出,便偷偷摸摸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开们,想了想,忽而面容一肃,对着山门的地方拜了拜,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推开院门。
可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白衣道人,负手落于庭院正中,正是广成子。
广成子道:“好徒儿,可是想要下山?”
“弟子跪谢老师再造之恩。”崇应彪恭敬一躬身,开口道:“老师,大劫之事我已知晓,无论大劫如何,天命如何,弟子都是陛下的臣子,实在无法在山中坐视不理。”
广成子缓缓摇头:“商灭周兴乃是大势所趋,天命不可违,纣王注定扛不过这一劫,你便是下了山,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崇应彪知道自己这老师神通广大,三界之中鲜有敌手,一手炼器之术更是出神入化,手段不可渡测。
别的不说,七粒仙豆就使自己长出三眼三头六臂的法身,拜入其门下仅短短两年,就已初具修为,还学了一手玄奥的炼器之术,实在强大。
更不用说,广成子在阐教之中地位也极高,近乎窥得大道。
可崇应彪不过是迟疑一下,便坚定道:“可是,就算是大劫,弟子也依然是大商之臣,身为大商的臣子,难道要什么都不做,就看着王朝覆灭吗?弟子自知修为不高,但朝中还有国师,有赵道长,说不定能撑过去呢?”
“哼。”
广成子面色转冷,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顿时,本是一片阳光和煦的温暖庭院,霎时间温度降到冰点,连空气都似冻结,庭院周围的灵植,竟是纷纷矮下一头。
崇应彪更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噗通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老...老师.....”
崇应彪第一次感受到了广成子的实力,起死回生甚至都只是小道,现在的广成子给他一种无垠草原般的深不可测,威严至极,而自己在广成子面前,就如同鞋底的小虫,甚至都不用在意,只是路过,便能轻易碾碎。
“我这老师,莫不是比申国师、赵道长还要强?”
崇应彪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后台够硬,惊的是如此修为的师尊也不敢轻易插手大劫,那大劫,岂不是更恐怖了?
广成子背负双手,威压依旧未散,淡淡道:“你原为凡人,偶得仙道,已是三生有幸,根本不知道这天地之广。”
“纣王?虽说他有作为有雄心,但依旧不过是凡人,便是为师在这大劫面前也无能为力,他又能做什么?”
“这....”
崇应彪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
广成子摇头道:“纵观我道门弟子,哪个不是千年修为在身?即使如你这般的三代弟子,虽修不得三花五气,却也别有异术,更遑论还有天庭天神,纣王不敬天神,天庭定是要严惩。”
“漫天仙神,大商仅仅是一凡间王朝,即使握有千军万马,又怎能敌得过有神道相助的西岐?”
说到这,广成子看着崇应彪,道:“为师若是告诉你,商灭周兴是大劫,是为师的师尊所推演出来的天命,你还要横插一手吗?”
“这?”
崇应彪静声了。
他虽然知道大劫的事,但依旧希望大商与纣王能够渡过此劫。
可他却悲哀发现,若真像老师所说那样,这甚至涉及到了师祖那等人物,恐怕就算加上千万个崇应彪,也不可能改变大劫。
“老师,连你也没办法吗?”
崇应彪正在挣扎着,广成子肯定比自己厉害,如果能把老师请去帮帮忙,也许....
也许能挣扎的久一点?
“无能为力。”广成子声音淡漠道:“大劫已定,商灭周兴。”
广成子没有丝毫动摇,整个阐教都决意助周灭商,掌教老爷也就此大劫等了好些年,他站在中立两不相帮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出手助商?
不过这句话,他自然不会和崇应彪说,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算计争斗。
广成子一挥衣袖,又道:
“走吧,大劫将起,这道场已经待不下去了,随为师回玉虚宫吧。”
崇应彪低头叩首。
他心中知道,自己这一去,就是去见掌教老爷,正式成为阐教三代弟子,从此为仙,不用再拘泥凡俗之事,可窥长生。
至于大商,自是不用想的,商灭周兴,不消数十年,便要覆灭于大劫。
可他不甘心。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当年强抢妲己,纣王不愿诸侯兵戈相向,不惜自污为他顶锅。
想起了自家老爹兵符被抢,自己愣着冲到城门口,提枪阻止大军,气势刚起来,就被吓个屁滚尿流。
想到了陈塘关,带着近卫兄弟夸赞着纣王封禅,传唱着始皇帝的名号。
想到了剖胸验心,当然,也想到了年轻时做的一堆狗屁倒灶事儿。
“是赤色的吧?”
崇应彪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按照广成子的说法,吃了仙豆之后,不仅有了三头六臂的法身,心脏也长了回去。
他微微低头,声音很小,但却很肯定:“应当是不会变色的。”
他抬头,望向广成子,开口道:“老师,弟子...”
广成子显然知道崇应彪要说什么,直视着崇应彪,目光冰寒彻骨:“你要下山?”
这一瞬,那原本只是矮了一头的灵植瞬间消弭于无形,院角的一棵杨树,也如同经历数九寒冬般,只余枯枝。
崇应彪被这股威势压的动弹不得,却是打着牙,艰难开口道:“弟子...是商臣....”
广成子凝视着崇应彪,许久后,轻轻挥袖。
迫人的气势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罢了。”
说着,袖中飞出一物,四四方方,形如板砖。
“这....”
“此物乃番天印,便赠与你,去吧,去吧....”
广成子走了,他和九天玄女一样助过黄帝战蚩尤,但他比九天玄女更多出几分烟火气。
他知道自己身在劫中,收弟子也不过是顶劫之用,但既然收在了门下,不就是弟子么?
470.天子者
祭祖的日子终究是来了。
各路诸侯贵族齐至,一派热闹景象。
吴王前天夜里就到了昆仑城,借着封王的理由,光明正大吞并越王以及越侯的领土后,他一跃成为天下间有数的诸侯,甚至还有传言,他打算出兵帮助百越部族对抗大商南征的军队。
在他的身边是蜀王杜宇,两人关系不错,相识几天就熟了,毕竟一人的领地在西南,一人的领地在东南,没有利益纠葛,便是最好的朋友。
“吴王,你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这昆仑城,就为了祭祖一事?据我所知,你们完全不必朝拜那昏君,天下之大,有徳者居之,莫要忘了,那越侯与南伯侯,就死在纣王手中,此来多有风险。”
蜀王好奇问道。
尽管来到了昆仑城,但蜀王却并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祭祖,就让诸侯汇聚。
要说是前所未有的人族祖祠,贵族来一趟就算了,诸侯又是何必呢?不服大商,铆足劲起兵,干他就是了。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万一纣王来个鱼死网破,丝毫不顾及颜面,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围城,该怎么办?
蜀王久在朝歌,消息不够灵通,即使各路诸侯早有应对之策,也不可能传达到他手上。
“哈哈,无妨无妨。”
吴王大笑,被动的可不是他们这些诸侯贵族,而是纣王啊!
“此话怎讲?”蜀王问道。
“众所周知,纣王在凤凰山封禅,自号始皇帝,去了天子之号,但你可知,天子意味着什么?”
吴王抛出一问,将蜀王问了个半懵。
蜀王杜宇之前一直呆在蜀中,他甚至都不太明白天子和始皇帝的区别,就连始皇帝这个称呼,也是来了朝歌才偶尔听到,百姓更乐意称纣王,毕竟都喊了好几年,顺口。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天子意味着什么,可如今接触到了一些仙家,才隐约明白,天子的重要性。”
吴王摁了摁自己微突的小肚子,看得出他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所谓天子,即上天之子,天命之子,看似只是一个好听的称呼,其实意味着气运,与其背后的仙神....”
“啊?”
杜宇惊诧。
区区一个称呼,怎么还牵扯到了气运、神仙?这怎么可能?
“但确实如此。”
吴王肯定道:“自从千年前,启立夏自号天子,天子一称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天子表示得到上天眷顾,风调雨顺万民乐业,若有灾害,仙神必会伸出援手。”
“大病大灾虽是不多,但年年累计下来,却也不少,海啸地崩,这些又怎是人力能够抵挡的?”
“便是那成汤,遇上了干旱,也不得不桑林祈雨祷告上苍,才能够降下甘霖。”
“这倒是...”
蜀王沉吟片刻,道:“是有些道理,这么一看,纣王去了天子之号,又不敬天神,实在是....”
吴王说道:“天地之大,却非是人力能掌握,天象自然,潮涨潮落,能窥得一二者,大多是那些仙家子弟、道门正统或天庭正神,山野之中,也有些得道高人,但却并不多。”
“天子者,得仙神眷顾者也。”
“没有仙神帮扶,如何能一统天下?便是耀武扬威一时,也不成气候,总归要对仙神多几分敬畏之心,这次祭祖,不仅仅是纣王领诸侯祭祖,也是诸侯会盟,共谴纣王之罪的机会啊!”
吴王越说,声音越小,纣王不敬天神,谈何一统天下?
启乃禹嫡子,根红苗正,当时夏朝的疆域比大商还大,不一样得称天子吗?
也正是启称天子,压过各地诸侯一头,成为名义上的共主,才有了夏朝四百年辉煌。
反观那姬发就聪明的多,他已得到西岐的消息,姬发要趁着这次诸侯贵族齐至的机会,称天子之号与群雄共讨无道昏君,覆灭殷商,可惜自己崛起的慢了些,不然也有机会掺和一脚。
“不敬天神,倒是两说,与妖孽为伍,任由山野精怪入朝,收妖媚于皇宫,那就是昏君自取灭亡!朝歌为人族国都,竟是妖气冲天,还有什么书册故事,堂而皇之售卖流通,简直不知廉耻,枉为人君!”
这时一个头陀打扮的肌肉大汉忿忿道,将小刘备数落了个彻底。
蜀王脸上升起惊疑之色,怎有人这么激进?其实那些小刘备...还挺好看的。
吴王则解释道:“这位是蓬莱岛炼气士法戒,虽是散修却神通广大,平生最是厌恶妖孽,我也是得了他的指点,才明白这些事情。”
法戒轻哼一声,天神不天神的,他倒是不在意,可纣王身为人族君王,竟然和妖孽沆瀣一气!
甚至还宣扬人妖相恋,人妖和平共处,这是君王能做的事情吗?这是一个人类能做的事情吗?
法戒颇有气势道:“天子也好,始皇帝也好,贫道不管,唯独那妖孽!”
“先祖不可亵渎,若有妖孽出现在此,贫道定要出手诛杀,绝不放过任何妖邪之物!”
蜀王在心中摇头,他不否认仙、神的强大,但仙、神的强大也是分层次的,早前不也有仙人逼宫的事,不久前还有哪吒,而这些人全都被镇压到了皇宫的天柱之下。
一个散修,还想除妖?他可是听说这次苏娘娘随御驾一同来了,那可是千年狐狸精,除了长得漂亮,搞不好道行都比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法戒要高。
吴王则是连连点头不断献媚,他对法戒很有信心,而且法戒是他带来的,有这缘分因果,若是祭祖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法戒也肯定会出手保他周全。
其实法戒还真有除妖的能耐,原著中曾秒杀雷震子,姜子牙、杨戬、土行孙三人合力也战其不下,后来更是被准提道人收到西方,千年之后托生祇陀太子,大兴佛教,实力气运皆是不俗。
“御驾到——”
随着一声呼喝,不远处火炮齐鸣,御驾在三百近卫的护卫下,入了昆仑城。
火器就是盛典时的礼花,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清晨朦胧的云雾消散了,旭日自东方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古老宫殿上,映在登皇台前。
随着一声晨钟暮鼓般的响声。
咚——
便是海外的群山仙岛,也瞬间云烟散尽,显露出洞天福地的真实样貌。
无数仙神抬首,大劫将近....
471.眼看他起高楼
随着御驾到,诸多诸侯贵族入得昆仑城,这场无比浩大的祭祖正式开启。
这一幕,甚至比以往朝拜商王更壮观一些。
卫王四顾感叹道:“真是极盛啊,朝歌多年朝贺,也未曾见到如此多壮观景象,天下诸侯贵族尽在,又是黄帝古都,啧啧啧....”
“哼,这景象还能是他纣王的不成?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下共主?可笑,可笑...”
郑王身着王服,上头的花纹甚至有僭越之嫌,但他却毫不顾忌得直哼哼。
话音刚落,一边的赵王嘘声道:“慎言慎言....”
他身边白发稀疏的韩王不露痕迹的指了指姜文焕、崇侯虎等人,轻声提醒道:“这里还有人呢...”
郑王面色有些不渝,却是没有再过多言语。
昆仑城广场。
子受下了御驾,无数诸侯贵族抬头,在“商王乃天下共主”这个名头没有彻底蒙尘时,纣王依旧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已经封了十来个王,也不影响什么。
不过今日过后,可就不一定了。
子受身上穿的是皇袍,黄白相间,龙凤纹样,腰酸背痛已经缓解了很多,不需要什么盔甲。
而且他很清楚,这次祭祖没那么容易结束,皇袍蛮横的防御力,能起到重大作用。
子受身着皇袍,头顶冕冠,气势威严到极点,身边的妲己也不差,一袭红色宫装,倾国倾城。
“这就是那妖妃?还真是美艳,怪不得,怪不得...”
许多没见过妲己的人心中一阵恍惚,即便还有段距离,显得有些朦胧,却也心神悸动,只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甚至,与妲己相比,那一排排分列在广场上的先祖雕像,都显得有那么些黯然失色,就连雕像前陈述功绩的一个个石碑,也没什么人再去看了。
相较于眼睛到处扫的诸侯贵族,大商的臣子们则显得淡定了许多。
他们兴奋不已,再年轻些的,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万国来朝的景象吗?”
高继能握紧了拳头,虽然他知道下头的诸侯大多心有不臣,但不妨碍这些人表面上的恭敬以及此时的庄重与浩大,经由眼前的一幕,便能想到以往的大商是有多么的辉煌。
老一些的臣子虽然也激动,却多出了一种刻骨铭心的耻辱。
大商衰落了啊!
在诸侯的尾大不掉下,已经危若累卵,这些诸侯贵族吸食着大商的血液,终究到了这一天。
只怕今日之后,想再有这样的盛况,得有二十年、三十年。
甚至身死之时,也未必能见到。
“陛下登临,祭祖正式开始!”
负责主持的,还是伯夷,一会儿登上登皇台,虽说不高,也就是个不到一米的宽大平台,但商容年纪大,说不准会恐高。
“请诸侯王与朕同上登皇台。”
子受望向诸侯,开口说道。
诸侯贵族突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暗笑。
纣王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知道这登皇台是黄帝飞升的地方,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上面,就高人一等,而让一些有资格的诸侯一同上登皇台,则显得矛盾不那么激烈,先祖面前,大家总归还是得相互留几分面子。
于是,就连几个有恐高的老头子,也颤巍巍的上了登皇台,挺直腰板,面色格外红润。
随后在伯夷的主持下,祭祀开始,一项项庄严肃穆的礼仪流程进行着。
大半天时间飞快过去,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只是天公不作美,有些阴郁,好似要下雨一般。
等到最后一项,即将祭祀一个个先祖雕像的时候,子受忽然开口,大声问道:
“由朕领祭人族先祖,有谁不服?”
只听这一声,伯夷就知道要遭,要是不加这一句,即使有人不服,也捏着鼻子敷衍过去了,有事儿也在祭祀之后再说,可加上这么一句....
子受极为淡定,将一堆有身份有地位的诸侯召到登皇台上来,不是为了什么平起平坐,也不是为了什么缓和双边关系,他主要是怕某些老爷子耳朵不好,听不清。
果不其然,就像他想的一般,一个声音传出:“我不服!”
..........
此刻。
正在羑里种地的姬昌停下手中的锄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变天咯....”
天边已是浓云密布,天色昏暗,空气也沉重了几分
姬昌掏出乌龟壳子,卜算一二,摇头到:“大劫已定,仙神的棋子已经落下,这一局,已然定下,无论我西岐如何,纣王却是熬不过这次了。”
说到这,姬昌苦笑:“谁又想让仙神插手凡间之事呢?”
“外人知我懂得卜算,能推演万物,以为我得天地眷顾,称得上陆地神仙,但只有入了此道,真正见识过天命何物,才能知道仙神的力量啊!”
“若非大多仙神顾道长生,不问世事,只怕根本不存在人间王朝.....”
姬昌也是唏嘘不已,他又何尝想当个傀儡呢?
可他没得选,就如同当年的夏启一样。
如果夏启不当天子,就无法压服在禹死后各自心怀鬼胎的诸侯,就不会有夏。
除非他可以扔去西岐的家业不管不顾,放弃杀父之仇以及经营数十年的翦商大计。
姬昌抬头,遥望皇宫。
朝歌的皇宫是盘庚迁都时所造,经过多年修建,堂皇大气,纣王又爱大兴土木,修了不少新宫殿,阿房宫都有俩。
那根直冲云霄的天柱更是标志,时而溢散出些仙光瑞气,顶端之处,仿佛不断吞吐着云气。
姬昌心中轻叹,可谁又能想到,这煌煌六百年之大商,其实就和这宫殿一样,只需一把火,便能化作一炬呢?
这一瞬,姬昌似乎能看见殷商六百年的种种,用一种似唱非唱,似吟非吟的语调道: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诸侯,眼看他楼塌了...’
“哎....”
看着成汤起兵平乱,一统天下;看着仲丁、祖乙等九王经九世之乱,夹缝生存;看着盘庚站稳脚跟,迁都于殷;看着祖甲享国之安逸,寿终正寝;看着武乙囊血射天,无人相助.....
看着纣王为万民所指,兵败如山。
“王朝啊...王朝....”
姬昌念叨着,将手中的锄头甩下,拔起几根沾着泥的杂草,又扔在地里。
王朝的起和落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步步成长,一点点衰落,有朝一日被拔起,就像杂草一般,没落到泥土里,再无人记起。
一个闷雷响起,姬昌转身:“收衣服...收衣服咯....”
只是就在他离去的时候,那落到泥里本该深埋的杂草,却是露出了微微一角。
472.服不服
“我不服!”
这声音...是从登皇台之下起来的。
众人同时寻声望去。
“谁这么大胆?能说出不服的也就那几个人,小诸侯小贵族这么做,简直是找死!一个在祭祀上喧哗的罪名扣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多少贵族诸侯,暗中摇头。
这句话,姬发可以说,吴王可以说,崇侯虎、姜桓楚都可以说。
可登皇台之下的小势力,不配。
而商容、伯夷、鲁雄等大商臣子更是震怒。
你说不服就不服?这是在扫群臣的面子,在扫纣王面子,乃至整个大商的面子!
可众人找了半天,没找着人。
人呢?
“我不服!”
又是一声,可还是没见着人。
“我土行孙不服!”
第三次,总算是见着人了。
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矮小的人,身材矮小不过四尺,却不似孩童那般天真无邪,面如黄土看着就猥琐。
“这人是谁?是哪路诸侯,还是谁家子弟?”
“不认识....”
“若是哪家有这等子弟,我肯定不会忘记,可....”
许多人不解。
只有法戒见到土行孙,微微一愣:“是他?”
“道长认识这人?”
蜀王杜宇问道,其他人也看向法戒,在吴王的宣传下,法戒散仙大能之号已是人尽皆知,即使不知道的人,单看着他那一身健硕的肌肉,也下意识的感到认同。
“此人乃惧留孙大仙的弟子,精通地行妙术,贫道当年曾往夹龙山与大仙把酒言欢,听大仙言其弟子妄图人间富贵,去了朝歌做官,只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又对纣王心有不服?”
法戒不解,眼中露出迟疑之色,往姬发所在的地方看了几眼:“难不成...”
其实他之前在夹龙山蹭惧留孙酒的时候就奇怪,土行孙作为根红苗正的阐教三代弟子,怎么可能投商,今天看来,似乎另有算计。
果不其然,就在土行孙之后,又接连几个声音。
“我也不服!”
“此僚昏庸无道,德行不全,怎有资格祭祀先祖?”
“不错,无耻昏君,仗着大商国力稍强,就以为能让天下都不知道你干的事情吗?不敬先祖之人,如何配得上祭祀先祖?”
诸侯贵族之中,又有好几人出来大喊不服。
一时间,连子受都惊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看来自己在诸侯贵族中,还真不得人心。
早这么做不就完事了吗?你好我也好,拖拖拉拉,这都几年了啊??!
不少诸侯贵族面露惊疑之色,他们倒不是震惊于这么多人表示不服,而是震惊于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全都是些不知名的小贵族,在这个阶级森严的贵族社会里,小贵族在这种重大场合中就是凑数的,根本没有发言权,这样几个普通贵族,怎敢不服纣王?
但那几人却丝毫不顾及,面容肃然,义正言辞道:“昏君,若你还懂得廉耻,就速速滚下来,莫要污了先祖的眼!”
“对,无道昏君,速速向所有人道出你所行劣迹,跪下悔恨,说不定还能讨个好点的死法!”
这几人像是肩负了什么神圣使命一样,一个个慷慨陈词,咄咄逼人。
“陛下乃千古圣君,先祖雕像、功绩碑,这整个祖祠都是陛下下令所建,就连此处昆仑城,也是陛下发现,你们血口喷人!”
子受正心安理得的挨骂,忽然听得有人帮自己说话,不由得望去,赫然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崇应彪。
崇应彪还是剖心前的那副模样,身上穿的是玄鸟卫指挥使大红蟒衣,胸口处还有个剖口。
没办法,他这几年是在修仙学道术,不是学针线活,衣服缝不好。
土行孙不认识崇应彪,只是心中纳闷,这人似乎学的是自家阐教道法,怎么偏帮纣王呢?
他下意识问道:“你是何人?”
崇应彪昂首道:“大商玄鸟卫指挥使,崇应彪!”
“玄鸟卫指挥使?”
虽说土行孙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官职,但却知道了崇应彪的立场,于是道:“那又如何?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你要拥护如此昏君不成?”
土行孙手舞足蹈,眼睛瞪大,眼角都要裂开,看起来当真是一副耿直忠贞的模样,似是替天行道,指责着无道昏君。
群臣都被气的脸色发紫,还从未有过这么多人指着纣王大骂昏君,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崇应彪却是不惧,他是个欺软怕硬的纨绔性子,修仙也改不了,换个看起来强的点,他可能就怂了,可这土行孙身高一米三都不到,跳脚的样子看多了,反倒觉得有几分滑稽可爱,柿子就挑软的捏!
他只是道:“玄鸟卫掌直驾侍卫,我为玄鸟卫指挥使,自当护卫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土行孙咯咯笑道:“掌直驾侍卫?若是昏君,为何要效忠?我也曾是大商臣子,甚至还有纣王密令,可越是琢磨,便越是感觉纣王残暴昏庸,如此之君,又怎么配得上良臣?”
“我若是你,定当当场压下昏君,将其双手背负,令其跪在诸侯贵族面前,在先祖石碑雕像之下请罪!”
面对土行孙的嘲笑,崇应彪只是挖着鼻子冷笑:“哼,说来说去,无外乎昏庸残暴,翻来覆去,也就是昏聩无能,你的词汇量比我还不如吗?”
“就知道像狗一样叫嚣,陛下乃千古圣君,人人称颂,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行,你又有什么证据?”
土行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无知...你久不在朝中,又怎会知道这昏君犯下了怎样的滔天之罪?证据,自然是有的!”
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地,掐了几个法决。
崇应彪、法戒乃至一直打瞌睡的申公豹都忽然变色。
“咳...”
崇应彪忽然轻咳一声,面色也柔和几分,稍稍斟酌措辞,好像服软了一样,慢慢走到土行孙身边,道:“这个,其实吧我刚下山,啥也不知道....”
“嗯...”土行孙不明就里,应了一声,手中动作稍缓,却依旧没停。
“那个,我们玄鸟卫除了掌直驾侍卫,还有巡查缉捕的任务....”
“啊....”
“现在我怀疑你有问题....”
“?”
就在土行孙愣神之际,一个四四方方的板砖冲着他脑门去了,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拍了个结实。
“不过和你不一样,玄鸟卫问罪不讲证据。”
啪,又是一下。
许多人望之侧目,这就是大仙亲传弟子?被人拿块板砖抡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过看到施暴的是崇应彪,诸侯贵族们倒觉得正常起来,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他入了道门,但都知道这位晋王之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游手好闲横行乡里,没有半点贵族风范,倒是和他手下的那些泼皮闲汉一个德行,完全是流氓行径。
“你...番天印?你是广成子师伯的弟子?你偷了这等至宝下山助纣为虐....你,你这是自寻死路!当西岐举事,整个朝歌都要化作火海,你们全都要死...”
土行孙被连续几下拍得倒飞出去,灰头土脸在广场上连滚七八圈,还压倒了一个不知哪位先祖的功绩碑,嘴里却没停下片刻,不断叫骂着。
但崇应彪显然没打算放过土行孙,他怂,知道大劫未起随便打杀仙人会结下因果,因此哪怕番天印具有莫大威能,也不敢全力催动下死手,不过让土行孙多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助纣为虐怎么了?申国师、赵道长,哪个不是助周为虐?老子发过誓的,不助纣为虐天打雷劈啊!”
“你服不服?啊?就问你服不服?”
忽的。
一根降魔宝杵从天而降,插在大地之上。
473.紫气东来
韦护的降魔宝杵号称“镇压邪魔护法三教之法宝”,就连修有**玄功的袁洪也难敌,理论上威力堪比番天印。
因而崇应彪被吓得手上动作慢了几分,让土行孙借着机会钻了个空子,使出地行术溜之大吉。
随后,就见到天边金环日耀喷霞光,为首的韦护身后跟着数十黄巾力士,个个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
打着瞌睡的申公豹彻底不困了,手也从袖子里拿了出来,轻叹:“终于来了。”
而大多诸侯贵族早就被惊呆,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仙人?黄巾力士?
无数人抬头,神情愣愣。
蜀王都惊呆了,本以为之前吴王所言有关天命之子的言论,只是夸大其词为姬发造势而已,没想到一出手就是黄巾力士,看这阵仗,只怕根本不需要那些陈列在西岐边境的大军出面,只凭着黄巾力士,就足以压制昆仑城中的御林军。
不过韦护与黄巾力士落在地上后,就没有动静了,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在这之后,是一阵踏踏的马蹄声。
八匹骏马拉着车驾,或是周身沐浴光芒,或是肋生双翼,或似一道星光,或是毛色炳耀....
每一匹马,都无比神俊。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神兽或是异兽,只是..怪异一点的骏马。
但这八匹马所代表的,却是不一样的东西。
“此乃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行十影;七名胜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
辛甲担忧道,据说这是夏启的车驾,自武观之乱后遗失。
可以说,这八匹骏马未必属于什么祥瑞吉兆,但他们是天子座驾,代表着天子之位。
此时出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这时,韦护动了。
降魔宝杵自地上飞到手中,霎时间一阵地动山摇,黄巾力士齐齐推动,地底升起了无数棺椁。
这一瞬,无数诸侯贵族脸色狂变,那几个早前大喊不服的小贵族,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棺椁边,颤巍巍数着:
“这是风氏先祖,这是姚氏先祖,这是李氏先祖,这是...这是侯氏先祖,是仓颉??!!”
他们每吐出一个名字,在场诸侯贵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所有人脸上都已经彻底铁青一片。
这特么是自家先祖的棺椁啊!
里头....就是自家老祖宗的遗骨!
特意从黎城赶来捧场的侯延,更是趴到棺椁上一阵痛哭,早前他就发现自家祖坟老有黑影异动,未曾想竟是有人做出了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陛下...”
伯夷、商容等大商臣子,忽然惊慌的望向子受。
谁不知道去年纣王曾提议过,要迁移先祖的陵寝?
而此时,棺椁自地底而出,又是在祭祀先祖的广场上,这不都对上了么?
“哈哈!我早就说昏君无道,不敬先祖,你们还不信!这些先祖棺椁,就是这昏君派人所为,我知道后便看明白了这昏君的真面目,冒险出声,只求在今日,将其无道行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的昏君,可配得上祭祀先祖?可配得上为一国之君?”
土行孙从地底钻了出来,哈哈大笑,甚是解气。
子受则被这一套操作给整懵了。
不在计划之中啊!
先祖的棺椁遗骨,他确实是派土行孙去搬了,但都搬去了云梦山。
即使先祖雕像与功绩碑都搬来了昆仑城,棺椁也没搬,一则是不方便搬运,二则是搬了也没多大用处。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一阵子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在云梦山建个商始皇陵,把先祖的遗骨一次性全放进地宫里透,最后水银一灌,机关一开,来个大封闭,彻底杜绝盗墓。
这样一来,既能最大限度防止摸金发丘,保存好先祖遗骨,还能让诸侯贵族们无计可施。
等他们知道自家老祖宗的棺椁被搬去云梦山封存后,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这墓不可能再打开了!
到时候,就是一份极为稳定的昏庸值,说不定还能为后世的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添加一个最终副本。
子受没想到的是,土行孙提前反水,还把棺椁都搬来了昆仑城。
这是红果果的栽赃陷害!
不过...你在帮我啊!
反正这事情已经洗不白,毕竟当年他确实说过搬迁先祖遗骨的话。
而且土行孙,也是他派出去的,甚至就在半年前,还在报纸上散布不实消息,怀疑起了先祖的丰功伟绩,还对禅让起了异议,有辱没先祖的嫌疑。
这样的人,干出这样的事,合情合理。
而这时候,八匹骏马已经走到了登皇台之下。
天空中一片蓬蓬紫气,举目望去,那紫气浩浩荡荡好几百里,俨然一朵绵延数百里的紫色云团,从万里之遥,升腾而至。
紫气华光万丈,天空变得茫茫一片,已然看不清周围景象,竟是忽的下起了雨来,雨水剔透澄澈,呈现莹莹豪光。
“紫气东来?!”
“这是何等天象?”
这是真正的祥瑞,人人都认识,都期盼的祥瑞。
贵....不可言。
空中又突然传出仙乐,悦耳动听,似有阵阵香花沁人心脾,又似有无量虚影,仿若是仙童青鸾...
那紫气来去极快,不过呼吸间,在上方天穹之中倏的一刷,竟是落了下来,化作一道紫色的云桥。
不长不短,却给人一种横迈万里的感觉,一端搭在八骏车驾上,一端无限延伸,一直到了姬发脚底下。
姬发拿出一枚龟壳,口中念念有词:
“六爻全阴为坤式,上六动,阴极阳尽,龙战于野,久久之数,其道穷也,路到此而尽,一百为天,穷尽人力止九五之数,坤卦上六动,变山地剥,硕果不食,君子得与,不食在喉!”
“今予发,代父称天子,登临九五!”
“天命...在周!”
忽的,万丈紫色豪光,灿烂耀日。
姬发就这么踩在紫气云桥上,一步步,走向了八骏天子车驾。
“商纣,你可知罪?”
474.商纣十罪
罪?
无数人的目光都汇聚子受身上,等待他回答。
不少人窃窃私语。
“姬发早有准备,此时问罪,倒是不知,纣王会如何应对。”
吴王笑道。
当初子受封的一堆王,以及部分势力够大的诸侯,自然是不用担心。
他们有资本,商周两方势力彻底撕破脸开战,无论对于哪一方,他们这些诸侯的帮助都极为重要,全是有必要拉拢的对象,完全可以静观其变,因而哪怕是在这种场合中,也依旧谈笑风生。
“纣王不是受气的人,这么一来,两边彻底开战了。”
“战就战吧,总要打个明白,成天你你我我的,省的因为一些蝇头小利相互攻伐,白白消耗了自身势力。”
“也是,纣王势大,但姬发早有准备,而且已经拉拢了不少人,现在大商境内的贵族,虽然支持纣王,但今日这事一出,有辱先祖,恐怕就不一样了。”
“不错。”
诸侯王尽皆点头,姜桓楚、崇侯虎等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当前局面并不乐观,即使全身而退,大商也必然落了下乘。
“孤已经给了商王选择机会,至于是否认罪,在他自身,人证物证具在,又有何狡辩之词?不如速速背负双手,自陈过错。”
姬发背后紫气极盛,淡淡说道。
他双目中无悲无喜。
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开战,应劫,朝代更替,商灭周兴。
纣王如何行事,并不在姬发考虑中,甚至不在任何人的考虑中。
因为这是大劫,是仙家之事,和凡人无关,只是应劫工具罢了,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姬发心绪稍稍有些波动,可还是沉默着。
他只需要占据大义罢了。
他姬发和纣王乃至所有人族,其实都是一样的,在掌握万般法术窥探大道的仙神眼中,如同那砧板上的鱼,就等着下刀,只不过有的鱼得立即宰掉,有的鱼还可以放养一时。
不只是诸侯贵族们在等待着,大商的臣子也在等待着。
商容、李靖、伯夷、杨任、鲁雄,无论文武,都在等待纣王出声。
他们倒是不怕,助纣为虐便助纣为虐,只要他们心底认为没有错就行了,重要的是,纣王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服软,不要被什么紫气东来吓到,或是因为先祖棺椁弱了声势。
子受轻轻道:“朕乃商始皇,尔等作乱,纵恶反叛,唆使天下诸侯,行今日之大逆不道,意欲何为?”
群臣松了口气,纣王还是那个纣王,任何压力都压不倒的纣王。
姬发倒也不正面回答,只是道:“纣王无道类穷奇,十罪传闻万世知!”
“无耻昏君,如今你已是恶贯满盈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孤今日要替天定你十条罪行!”
“沉湎酒色,不事朝政,酒池肉林,奢侈享乐,此罪之一也!”
“宠幸妖后,德行败坏,听信妇言,牝鸡司晨,此罪之二也!”
“重用小人,横征暴敛,强征田地,苛责商税,此罪之三也!”
“增设酷刑,伤天害理,滥用刑罚,冤魂遍野,此罪之四也!”
“侈造宫殿,劳民伤财,妄用奢靡,穷民财力,此罪之五也!”
“割人肾命,剖腹切皮,荼毒百姓,绝万姓嗣,此罪之六也!”
“寡廉鲜耻,纵淫败度,大坏人伦,信任妖孽,此罪之七也!”
“不敬天神,囊血射天,盈土鞭地,焚书坑巫,此罪之八也!”
“忘祖绝宗,轻简祭祀,挖坟掘墓,始作俑者,此罪之九也!”
“阴谋诡计,杀害诸侯,压迫贵族,失信天下,此罪之十也!”
“虽能言语告之,然昏君决不肯悔过迁善,肆行荼毒,累军民于万死,暴白骨于青天,独不思臣民生斯世者,竟遭无辜之杀戮!孤特奉天之明命,恭行天之罚,无道昏君,还不跪地伏法,更待何时?”
这声音也不知是怎么的,似乎传的极远,久久不散。
子受听完,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别说,一条条罪名,认真数起来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这第一条,就是在说三日一朝,以及奢靡治国,他确实懒得理政,也确实消耗了大笔钱粮。
这第二条,是在说妲己和妇女联合会的事儿,竟然让女人掺和到大大小小的事情里,先扣个牝鸡司晨的帽子再说。
第三条中的重用小人,是事实,虽然没选出几个给力的奸佞,但不止是费仲、尤浑这样的奸佞才算是小人啊!凡是出身低微的人,奴隶、平民、落魄贵族,在诸侯贵族眼里,通通在“小人”的范围内!至于后面的横征暴敛,收商税收田地,就是去年发生的事儿。
第四条也没错,新法就是重刑辟,炮烙这种玩笑式铁板烧先放着不说,凌迟这种千古酷刑,也是他发明的,剐了几个医闹捅人的,几个造反谋国的,哎呀,实在太残忍了。
第五条,也落到了实处,什么长城啊、阿房宫啊、摘星楼啊,这还不叫大兴土木啊?还有正在扩建的朝歌新城以及还没来得及修的商始皇陵没算呢!
第六条,言之凿凿,剖腹产,包皮环切,可不就是剖腹切皮吗?至于什么活下来的难产孕妇更多了,什么生育率提升了,不管不管,意外,意外懂不懂?
第七条,寡廉鲜耻,纵淫败度,这个不用多说,小黄书还流通着,说不定在场的某位诸侯贵族怀里就揣着本,但都不碍事,看归看,骂归骂,一码事归一码事,不含糊。
第八条,不敬天神,焚书坑巫,老生常谈了,除了自家的龙吉老婆,子受就没给天神好脸色过,巫祝都绝脉咯。
第九条,忘祖绝宗,真的不能再真,当面就有先祖棺椁摆着呢,就差来个秽土转生了。
第十条,杀害诸侯,压迫贵族,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在场的诸侯贵族,又怎么会反,姬发又怎么会得人心呢?
子受砸吧砸吧嘴,我真是大昏君。
十条罪名还真不少,尚书里只列了六条,到了春秋战国,变成了七条,到太史公时期,史记里才完善到了八条,这还多了两条呢!
不过倒是和封神演义里数出来的十条罪行数目一致,只是内容上有区别罢了。
这么看来,这个昏君当的,应该还算成功?
“朕...”
子受的语气极为平淡,甚至有些懒洋洋的,用尽力气憋着笑:“早在去年还是前年,总之还是你们这些人,那时候朕就说过了,朕乃昏君,朕,早就承认了啊!”
这一刻,本来期望纣王出言反击的群臣,忽然愣住了。
纣王怎么忽然和之前反问大逆不道的时候不一样了?
随后纷纷恍然,暗笑不已。
是啊,昏君还是明君,这重要么?
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忠贞之人的立场,明君自然好,就算是昏君,那也要助纣为虐。
难不成还指望这些诸侯贵族,指望这些社稷蛀虫来繁荣大商?
终究是要有一战的,这些人都是敌人,在乎虚名,又有何用?
难道这些蛀虫会因为纣王是千古圣君,就俯首来降吗?
就算是千古圣君,他们也能黑白颠倒!
475.揭棺而起
纣王的回应,在诸侯贵族们看来,显得苍白无力。
最多只能团结原本支持大商的群体,而真正主宰天下的诸侯贵族,却是可以借着这十条无法反驳的罪名,讨伐大商。
至于这每一条罪名其实都有后续,其实都带来了莫大的好处,那根本不重要,阉割一半留一半,让各路诸侯师出有名就足够了。
只要每个贵族阶级都认可这十条罪名,白的也能刷成黑的。
百姓方面就更好糊弄了,舆论掌控在贵族手中,反商的贵族多,纣王无道的言论就多,百姓们在这样的影响下,自然而然会产生误解。
诸侯贵族们心情舒畅,毕竟,他们握住了大商的命脉,主导着大商的命运,又怎能不舒畅呢?
姬发站在八骏辇上,一动不动,气氛一时间极为压抑。
他四下望了望先祖雕像以及破土而出的棺椁,心中隐隐约约有种玄奥的感觉,不由一凛。
“商纣有罪,罪大于天,不配祭祀,然我等敬重先祖,打断祭祀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若继续祭祀,祭拜先祖。”
姬发拱手道。
诸侯贵族纷纷意动,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在先祖之下问罪纣王,而纣王的十条罪名,不管是真是假,都实锤了!
“周天子说得是,商纣有罪,先祖的祭祀却不能中途停止,这是大不敬啊!”
在场的诸侯贵族,都不是蠢笨之人,个个精明。
纣王跌倒,天下吃饱。
扳倒了大商,人人都能得益。
姬发带头一礼,忽的眼神微动,目光落在了无数棺椁之上。
棺椁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但姬发却能看到了一股云气,莹莹半尺,犹如灯火,不那么谣言,却直击内心。
而这云气之后,竟是隐隐有着虚影,一个接一个,每个棺椁上都有,那模样也和对应的雕像,差不太多。
“先祖...显灵?”
“你们....当初不想参与祖祠之事的时候,有没有见着先祖牌位异动?”
“那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光....”
不少人附和着,却并不觉得奇怪。
有仙有神,祖宗有灵不是很正常么?
甚至还有不少人很是兴奋,这下,纣王的罪名就彻底落实了。
先祖难道能宽恕一个搬移棺椁的君王吗?
先祖难道能对纣王妄议祖宗视而不见吗?
纣王甚至对禅让都提出了质疑啊!
.....
火云宫。
三皇五帝皆在,如果有人在此,就会看到从崆峒印上脱离的五帝,从原本的虚影,变为了凝实的魂魄。
“这分开的人道气运,终究是差了些,气运与我人族息息相关,气运越盛,人族越兴盛,禹王舍身铸龙脉,实是高义,可惜,可惜.....”
神农遥望着远方,天色并不好。
“可惜气运分散,无法凝为一体。”
轩辕黄帝接过话,沉声道。
伏羲摇头道:“大劫已至,自然要应劫,无可避免。”
“大劫....今日始皇领诸侯祭祖,还真是大劫。”
轩辕黄帝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
“咦?紫气东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眺望远方的神农眼神微动。
“六爻全阴为坤式....”
“今予发...登临九五!”
“天命...在周!”
伏羲一愣:“这卦算的,倒是没错。”
轩辕黄帝轻哼一声:“哪有什么错不错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哎...”
随即,轩辕黄帝又是一声轻叹。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当年启也是么称的天子,一直延续了千年,直到纣王,才开始弃天子之号。
也是那一阵子,他才明白天子完全是来自天庭对人族的算计,想要以天神代替人族先祖,受人族香火祭祀。
至于这么一来是好是坏....
没人说得清楚。
哪怕是他们这样在人族中地位至高无上的三皇,也只能枯坐火云宫中,对人族兴衰,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天神,如果天神真的愿意帮助人族,在各种灾害前伸出援手,人族会好过许多。
固然,人族先祖都是从微末之中杀出来的,可有多少人不想要更为安逸的生活呢?
过了片刻,三皇又见着天际的紫气,以及影影绰绰的虚影。
“共鸣?”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皆散,天、地、人三魂仅余人魂,就连为人族做出卓越贡献的五帝,也是因为崆峒印以及人族气运上涨,才得以神魂显现。
而现在....
轰隆!
一股庞大盛极的光芒,猛然冲上天空!
嗡嗡嗡,嗡嗡嗡!
昆仑城广场中的先祖雕像与棺椁,不约而同的发出了颤抖!
随后,无数先祖虚影齐齐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声叹息,几乎传彻天下。
那股哀叹,似是浸透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让每个人感同身受。
惊了不少人,也吓坏了不少人。
这...这诈尸啊?!
只是短短一瞬间,天下间的修仙之人都看见了一股惊人的气运长龙,而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地方,那一瞬间,也起了一些微小变化。
火云宫中的三皇,均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轩辕黄帝率先坐不住,起身要走。
神农出声道:“皇弟,我自然知晓你的心情,可我等若是出了火云宫,只怕....”
神农没有把话说完,三皇出不了火云宫,轩辕黄帝若是想强行出关,只恐身死道消。
“为何出不得?昆仑城乃我故都,莫非我也去不得?”
轩辕黄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他接着道:“那声哀叹皇兄你也听到了,叫我如何坐在这火云宫中?大劫如何,我自然不管,可整个人族又如何能不管?”
“朝代更替乃自然,我不会插手,无论是周还是商,都是我等后人,无论偏帮哪一方都不合适,可朝代更替、国家攻伐,乃是凡间之事,是我人族的事,我不插手,也决不能让他人插手!”
轩辕黄帝嘴上说着,脚上却没有慢下半步,已经到了宫门前方。
沉默半晌的伏羲开口了:“皇弟....”
轩辕黄帝回头,面露不悦之色:“你也要阻我?”
伏羲摇摇头,在一柄剑上一抹,道:“你的剑。”
黄帝接过剑,拱手一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476.百圣齐哀
封神大劫,有一部分原因是天庭公职人员缺口太多,征召劳力。
天庭都缺少劳力,地府就更不用说了。
直到封神,黄飞虎才被封为东岳大帝,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
这之后,地府才有了完整的规章制度,以及顶头老大。
“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这意思是说死后的人,兽,仙,妖,精,怪,他们要想死了之后是成人还是神还是仙又或者是兽,都要东岳大帝同意,才能施行。
这又叫做轮回。
所以说,在封神之前的时候,地府很混乱。
转世投胎可以,但没人管,那就瞎几把投呗。
比如化名鬼谷子王禅的玄都,他的父母就是瞎几把投的意外产物,本来前世就有纠葛的两人一个人从龙女投胎成人身,一个意外投胎成了稻穗,因而导致了一出悲剧,还让玄都把锅扣给了天帝。
确实,大能能够干涉轮回投胎,哪吒就是元始天尊插手轮回投胎的产物,但天帝督查三界,忙着吃蟠桃喝仙露,显然没空管这些事。
对于凡人来说,死了之后,七魄就会散去,三魂只留下人魂一道,用作转世投胎。
但问题就在这里,轮回转世的程序不够严谨,人族的先祖又多多少少具备一些功德,因而没有入轮回,可地府不收,那时候又没有高悬封神榜用来收取灵魂的封神台,于是乎,人族先祖们只有一道人魂飘荡于世间。
好在人们都有祭亲拜祖的习惯,就算没钱祭祀不起先祖,至少会准备一个牌位,先祖的人魂便有了住处,再加上些许香火,日子过得还行。
不过有住处也没用,就剩一道人魂,也就等于只有些微意识,没有实体,没有感情,啥事也做不了,最多也就推推牌位什么的。
现在却不一样了。
昆仑城中的尘土和青草堆等开始崩解,飞扬四周,显得几分诡异又神圣的虚影遍布在广场之上。
在第一声叹息之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叹息。
按理来说,喜、怒、哀、惧、爱、恶、欲等七魄全都散去后,即使还剩有最后最后一道人魂,也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的才是。
可这叹息声中的失望与悲哀,痛彻心扉。
百圣齐哀的现象没持续多久,便散去了。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说有先祖显灵,但棺椁与雕像都只是颤抖一阵,并没有实际行为,更没有哪个老祖宗掀开棺材板爬了出来。
唯一能证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的,只有原本刻满了先祖功绩的石碑。
石碑上记载的功绩全都没了。
因而,一些贵族在感叹先祖显灵的同时,也免不了一阵心痛,老祖宗不知道这是花了多大价钱才刻下来的功绩吗?说抹去就抹去了?现在彻底和纣王撕破脸,谁知道他还肯不肯再派人重新刻一遍!
而刚才还盛气凌人作为全场中心的姬发,则是被吓到了,就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他现在全明白了。
先祖能有此举动,全是因为纣王。
有两条,一条是纣王借着筹建祖祠,让贵族们自愿将敝帚自珍的东西给拿了出来,就好比风氏的混凝土,如果没有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风氏的先祖还发明过如此伟大的东西,这些上古之物流传开来,让人们对先祖有了重新的了解。
第二条,则是纣王非议先祖的事迹,还对禅让提出了质疑。
虽然这些都是诸侯贵族指责攻讦纣王的借口,但正是这些似是而非的猜测,进一步扩大了先祖的影响力。
传扬扩散先祖的姓名与事迹,这就是纣王做的事情。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天下人都对先祖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了解,发自内心的敬仰。
这时候,先祖才不再是某一家某一族的先祖,而是整个人族的先祖。
只有这样,先祖们才开始得到人族气运的护佑,有了自我感情。
姬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三声叹息,分明是指向自己。
第一声,叹的是天子。
纣王在摘星楼宴饮群仙时的一番言论,其实说的没错。
先祖一声筚路蓝缕,人族的辉煌从未依靠过他人,是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过来的,先祖定然不会愿意后人自称天子,向天神屈膝。
第二声,叹的是争论。
功绩碑上的刻字全都抹去了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先祖的血缘还是先祖的功绩,都不应该记载在石碑上,而要落在人们心底。
而且先祖做的事当下的事情,功绩是留给后人分说的,或伟大,或平庸,或错误,或正确,都是留给后人评论的。
人无完人,即便是先祖,也不可能保证一生没有做过错事,兴许禅让之中,的确有些残酷的事实,但这不会改变尧舜禹的伟大,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否认。
第三声,叹的则是人族命运。
姬发又如何不知道,大战一起,无论是商周哪一方胜利,遭难的都是人族,受劫的都是人族。
这样的未来,又如何不可悲可叹呢?
姬发只觉得冷汗直冒,甚至有一种被先祖放弃的感觉。
这时,韦护察觉到了姬发的不对劲。
他效忠的不是姬发,而是阐教,投奔西岐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阐教师叔、师伯们应劫,自然不能让姬发在这时候掉链子。
韦护目光在广场中一扫,发现诸侯贵族们在惊愕之于,祭拜先祖更加虔诚了,便是法戒也如此。
法戒是习有道术的凡人,修为不弱,而且最恨妖物,视降妖除魔为己任。
韦护沉声道:“先祖显灵认可周天子,叹息商周之罪,此地应为显灵圣洁之地,可为何有妖气?”
这一句话,直接将先祖叹息归到了纣王十罪之上,甚至还将矛头对准了妲己。
法戒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琢磨。
叹息什么先不管,先祖显灵,这里就是圣地了,圣地之中,怎么能有妖怪呢?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特意来除妖的,便直接运起法力,叱喝道:“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竟敢玷污圣地?”
477.红绫为我裳,指血为我妆
法戒没能喊出大威天龙,现在也找不着世尊地藏,西方二秃都还不知道躲在哪儿搞事情。
因而他抄起一杆巨幡,轻轻一晃,妲己立时便被定住了身形。
法戒念念有词再度挥动巨幡,不一会儿,妲己又露出了本相。
好在妲己法力也不弱,没有完全化作原型,只是九条一人高的白色尾巴与狐狸耳朵暴露了出来。
一时间全场哗然。
妲己是妖怪的传言,早就遍及天下,当年朝歌吃瓜群众还亲眼见到云中子以照妖鉴映在天空的妲己九尾白狐本相,加上纣王传播的人妖小刘备,基本上已是实锤。
可亲眼看到狐狸尾巴,却是头一次。
一些胆小的诸侯被吓得说不出话,胆子大一些的,则是起了色心,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大尾巴而去,好像....妖女也别有一番风味嘛?甚至...比寻常美女要更有趣一些?
难怪....难怪....
一时间,竟有不少人对纣王宠幸妲己的行为有了共鸣,大家都理解,无法克制也是常有的事,这尾巴,这耳朵,换他们来,他们一样也把持不住。
这时候,子受站出来了。
他也很烦,总有人要对自家老婆说三道四的,可偏偏没辙,宠幸妖妃的昏君不就得受着这些?
不过这次,他却是早有准备。
之前是大禹出面保全了妲己,还说出涂山女娇也是狐妖,让群臣得以理解。
现在没有人帮他了,自家老婆,当然由自己来护。
子受大声喝道:“道长为何要逼迫朕的爱妃?为妖又如何?爱妃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因为是妖,入了皇宫,就要除之?道长救世济民,朕也有所听闻,可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法戒却没有半分退让,反而更近一步,向前逼近,道:“住口,妖就是妖!人妖有别,等级有序,身为妖物,自当安份受罚,还不快快原形毕露!”
而这时候,子受拔剑就上。
你都打我老婆了,我打你不过分吧?
论偷袭,我在行!
太阿剑一剑朝着法戒捅去,法戒反应极快,当即倒退一步,将巨幡横在手中,格开了这一剑。
这会儿子受犯难了,他又不懂剑术,平时都是乱挥乱砍加出其不意的偷袭,但又不能放着法戒不管,不然他又得缠上妲己。
于是子受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砸。
直接拿剑用蛮力砸就完事了。
这一砸,竟是砸的法戒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连连倒退。
子受略显诧异,这法戒人高马大的,肌肉也结实,显然是个体修,原著里还有吊打雷震子、以一敌姜子牙、杨戬、土行孙三人的彪炳战绩,战斗力怎么也不差吧?
自己有这么强?
思来想去,便得到了一个答案。
自己确实没这么强,但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商王。
修仙的打自己,是有因果业力的啊!
原著里最后周军打到朝歌了,纣王在朝歌城外迎战八百路诸侯,一人连斩二十六将,如同砍瓜切菜,这菜里还有姜文焕这样的猛人,就算放到自己身上,因为不同武艺,武力值打个对着,怎么也应该是个姜文焕的水平。
而且这时候哪吒、杨戬、雷震子全都出手了,但却不是对纣王出手,而是打的跟班小弟,很显然,打杀人王有因果业力,他们不敢。
这样的因果业力加上天生神力,大部分场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法戒就是因为怂了不敢全力,才被打的连连倒退!
想到这里,子受豪气顿生,大呼道:“白者,皇之服也,其九尾者,帝之证也!朕为始皇帝,当配九尾白狐!”
做人就要嚣张一点,反正都列出十条罪名昏君实锤了,昏君宠幸妖妃,这不是很正常吗?
快被打不见的法戒却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不对啊,纣王哪来这么大力气?
他自信自己的武艺法术放在道门二代弟子中都属于佼佼者,可怎么在这怪力之下被打的还不了手呢?
要不是自古以来人间君王都不能修行,法戒还真以为纣王修了一身偷天换日的**力,这样的力气实在太不合理了,难不成商灭周兴是假的?
“陛下....”
妲己轻声道,因为法戒连遭重击,巨幡的束缚力已经大为减弱,她渐渐挣脱了束缚。
“爱妃....”
子受上前,轻轻拉住了妲己的手:“尾巴和耳朵,就不用收回去了,让他们好好看看。”
随即,他面向诸侯贵族,大声道:“周天子陈朕之十罪,百圣齐哀,又正逢千年未有之祭祖,诸位得偿所愿,何不以舞助兴?”
子受又侧向妲己:“爱妃,身子可还好?为朕一舞,莫要扫了今日兴致,朕的爱妃就是狐妖,昏君宠幸妖妃,难道是什么罕见事吗?”
说着,他拿出了一截红绫,束在了妲己肩上。
这红绫自然是混天绫,突突了哪吒之后,收了一大堆法宝,这可都是他应付今日之事的底牌。
妲己微愣,轻笑着点头,两只狐狸耳朵一颤一颤的:“陛下有命,臣妾怎敢不从?”
“好!”子受提剑,找了只鼓,以剑柄擂鼓奏乐,视周遭的诸侯贵族为无物。
虽然不好听,但妲己跳的好看啊!
鬓边珠花轻颤,腰间美玉轻摇,层叠的红绫袖带轻盈灵动,鼓声时而急时而缓没有任何节奏规律,却在她的舞姿下,显得扣人心弦。
可跳了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妲己忽然停下了舞步。
子受疑惑道:“爱妃可是乏了?”
妲己摇头,莲步走向子受,道:“妾身觉得少了样东西。”
“嗯?”
“今日未有上妆。”
子受笑的有些尴尬,距离上次给妲己画眉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他实在有些懒。
妲己将子受的手臂抬到面前,子受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虎口裂开了,渗出的血已经顺着手指流到了食指指尖,大概是刚才用力过猛,反作用力太大。
妲己捏着那根手指,放在下唇,轻轻滑动涂抹两下,随即双唇一抿。
半干的鲜血成了最妖冶的妆容,和妖狐更配。
子受笑了,继续擂鼓,还是那么的不好听。
妲己长袖一振,如林中惊鹿。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点点细雨。
她的身影如在细雨穿行,舞袖翩翩如惊云,身影在雨幕穿过,仿佛撩动了层层幕帘,穿梭如风,身上似光芒镀上了一层金辉,九天碧落唯有她在天地间徜徉。
细雨还未见大,九条尾巴也动了起来,似云似雾,碧空万里,风起云涌变幻万千,星若斗,银汉遥遥。
子受看着,手中的动作早已停下,心神已被妲己一舞一动所牵。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这时候的歌乐也就只有伯夷整编出来的诗经,每天听,即使是子受,偶尔也能用出一两句来。
妲己真好看。
一曲舞罢,妲己伏在地上,众所周知,即使是雨天,美女的衣服也是不会沾水的。
就在这时,天空异变,一只大手带着金色的光芒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