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我等欲为陛下分忧
彭家家主匆匆忙忙进了宫。
朝歌贵族家主都在殿中,脸上似乎有些不安,却都不露声色。
彭家家主了然,看来大家都懂了。
家主们一同拜道:“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子受抬眼看向富态的家主们,又咒我?
他没好气道:“昨日上林苑休市,诸卿的儿子都回家了吧?”
彭家家主一听,脸竟是腾地一下就红了。
赌对了!
如果陛下真的只是在作践贵族子弟,今日朝会中必然先谈些其他事,再旁敲侧击提起这件事,或是更简单一笔带过。
但陛下没有,反而单刀直入,直接询问。
这表示其中的确另有深意,不然只是普通的作践,他们这些家主绝对忍不住,少不了得上谏,甚至连同大臣们一起上谏,陛下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陛下会自找难堪吗?自损英明吗?
他们这些贵族最是珍惜自己的面子、名声,而商王,其实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贵族啊!
于是彭家家主立即拜下,恭敬道:“回来了,今早才将臣那不成器的孩儿送走。”
子受在在人群里找了找杨任,大喷子聚精会神,正待命,随后轻描淡写道:“毕竟是伴读,即使只有十几天,想来也学了不少东西吧。”
问出这句话后,子受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吃都吃不饱还学啥呢,妥妥的误人子弟。
彭家家主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陛下在要求他们表态,为宫市定性,今天朝会不为别的,只有宫市以及针对贵族的处理。
他朗声道:“陛下圣明,臣正要进言!”
子受琢磨着,这怕是气急败坏了?
也是,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儿子,整天与市井小民为伍叫卖,还吃不饱饭,换自己也得给气乐了。
之前将殷郊、殷洪丢去上林苑的时候,中宫都不让过夜,可想而知。
杨任正准备着说辞,看向彭家家主,等着后话。
“臣,甚是惭愧,臣子向来桀骜不驯,横行霸市,多有荒唐行为,臣子昨日回家……”
子受耐不住,这人说话总是只说一半,急死人了:“莫非改了性子?”
“那倒没有。”
子受松了口气,为防止宫市变成商代版变形记,他特意只找市井上的小摊贩,有一定余财,日子过得还不错。
如果换成贫农,贵族子弟日夜相处下,还真有可能设身处地的着想,一旦因此洗心革面,可就麻烦了。
而且做生意虽然没有后来那么地位低贱,但贵族子弟也一定不愿意当市井小贩的,绝不可能出问题。
“卿继续说。”
彭家家主抖擞精神道:“臣子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学会了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商业。”
“……”
子受一怔,商业?
彭家家主接着道:“伯夷提出奢靡治国,奢靡所需的物资,从哪里来?臣子想到了商业,用商业来使物资流动,臣,这也算是为国出了一份绵薄之力。”
子受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明白。
杨任愣住了,听这些贵族的话,似乎没有半点抱怨的情绪啊?
彭家家主并不在乎愣住的朝臣,陛下没有对贵族赶尽杀绝,反而指出了一条明路,虽然有风险,却是长治久安之策,他们所图的不就是家业传承,子孙安了吗?
这就够了啊!
他与身边的家主们同时道:“陛下圣明,我等欲为陛下分忧。”
文武百官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历代商王都没能力使用贵族,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是武丁不想任用大贵族吗?是贵族中没有人才吗?
不是,是武丁任用不起来。
而今纣王却能让他们为君分忧。
群臣很惊讶,看家主们脸上的表情,这话没有半分假。
子受心里充满了卧槽,宫市经过他再三修改,明明没有一点问题,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露声色地道:“为何?”
彭家家主感慨万千,道:“臣子说过一句话,有所得,必然有所付出,臣等依赖先祖余荫,能在朝歌享乐,能有奢靡之行,以往并不觉有何不妥,如今却是惭愧万分。”
这当然是场面话,惭愧倒是没惭愧,主要是怕。
什么功劳都没有,靠着名,靠着祖宗,靠着亲眷关系,能在朝歌一直过着安稳生活?
不行啊!当今纣王英明神武,能允许有人扯后腿?
但如果经商,就不一样了,经商了,有钱,还能占据市场,举足轻重。
彭遵又道:“奢靡治国乃国策,需开放更多山林以供狩猎,臣愿献出半数山林,奉与朝廷。”
其他家主,也如出一辙。
子受心头一震,这些贵族竟有这等思想觉悟?
还懂得上交给国家?
不对劲啊!
这事里透着诡异,贵族阶层应该腐朽无比,只知吃喝玩乐才对。
子受只听说过贵族与满朝文武一起卖力的喷着皇帝,为自己争取利益,从没听过主动上交家产,为国分忧。
他心里充满了问号,可就是不明白。
而商容、杨任等人,则看出了一些端倪。
贵族什么德行他们很清楚,能为一族之主,一个个都精明着,如今做出这种事,说明商业确实对他们有利,如此一来,也有了一些兴趣。
上大夫胶鬲眼里浮出了几许精芒,商业!
彭家家主夸夸其谈:“幸得臣子与陛下点醒,臣才明白,为人者,若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万民牟利,枉为贵,臣愿举族从事商业,组建商队,走南行北,以便财货流通,还望陛下支持。”
他也有着自己的心思,虽说已经打定主意卖了田地换取资金来经商立族,但也不能白卖,送些没有价值的山林,算是表态,安定陛下的心思,在朝歌行个方便,是双重保险。
这下子受明白了,这些家主被宫市里的儿子们忽悠瘸了。
他们是不乐意做市井小贩,所以直接玩大的,整起了商队。
子受想了想,问题不大,贵族经商,不就能更名正言顺的收税了吗?
建立宫市除了让贵族们难堪外,主要是效仿约翰王,对贵族征收重税,从而引起不满。
既然经商了,那就有商业税,去外地经商,过了关卡,那就有关税,税费必可不少,名目甚多,不怕贵族们不抱怨。
而且经商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商业刚兴起,没有任何经验的时期。
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要贵族们一赔,昏庸值还不是蹭蹭往上涨?
至于宫市还得继续开下去,反正没什么好处,万一没控制好,有贵族造反了,宫市里都是质子。
宫市的事情刚商量完,就有当驾官急报,道:“陛下,三山关太鸾将军求见。”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66.瘟疫
子受叹了口气,太将军又来了,上次是于越反叛张山领虎方族人平叛,这次多半是把叛乱给平了,这还真是好消息。
“传。”
片刻之后,太鸾疾步入殿,急声道:“陛下,出事了!邓总兵与张将军两路出兵,围剿于越,刚到越地,军中大疫!”
“大疫?”
子受一愣。
文武亦是面面相觑。
太鸾继续道:“百越之地陡生瘟疫,疫情蔓延极快,我军深入,正巧赶上,十分严重,将士们通体生寒却又大呼炙热难耐,更有甚者呕吐不止,当场晕厥不省人事。”
“疫情正在向北蔓延,三山关一地也有所染,百姓居民皆是.....”
“皆是如何?”
看纣王逼问的急,太鸾一咬牙,道:“家家户户皆言瘟疫乃鬼神所作,称陛下兴兵攻打百越,穷兵黩武,以至于上天降罪,便是军中,也.....”
子受沉默了。
百越屡遭战乱,死了很多人,很容易传播瘟疫,邓九公又带着军队深入,很容易水土不服,这样一来,抵抗力就差了,很容易染上瘟疫。
而且军中人员密集,一旦传染,立即蔓延,百姓也就遭殃了。
从他的视角来说,这很正常,可对于这时候的人们,那就不对了,瘟疫是上天降罪。
军中有将领看着,还不至于哗变,可染病的百姓知道自己得了瘟疫,快死了,百无顾忌,四处甩锅。
而且南边一直在打来打去,屡次叛乱,要是大商一直赢还好说,现在瘟疫一来,人人都将这一切联系到了一起。
之前怎么没瘟疫啊?
怎么一打仗就有了?
那瘟疫肯定是君主无德招至。
这么多人抱怨,甚至可能在临死前咒骂不止,对昏庸值而言,是好现象。
而且这年代治疗瘟疫简直痴人说梦,医疗条件不够,药物也不够,染了瘟疫等于必死,昏庸值算白送。
可子受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昏庸值。
要他看着治下染病病死死?很难啊,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子受叹了口气,问向闻太师:“太师可有治疗瘟疫之策?”
一声叹息,群臣皆是心中一痛。
闻太师思虑片刻,严肃道:“陛下,臣亦束手无策,只能询问师门。”
闻太师也不懂治病。
如果是单纯的历史,这时期的瘟疫就是灭顶之灾,好在封神里还有办法。
一是地皇神农,演义中西岐百万百姓身燃瘟疫,神农几颗丹药就解了。
二是截教吕岳,吕岳能散布瘟疫,自然也能解瘟疫。
闻仲肯定都知道,可他还是说束手无策,说明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其中必有难办的地方。
闻仲历经三朝,也有瘟疫记录,也死过人,如果真有办法,吕岳、神农早出手了。
子受缓缓道:“太将军,回报邓将军,尽力缓解疫情,朕懂些防止疫情扩散的办法,一并带上。”
他不愿意三山关与南疆的百姓因疫情而死。
这也太不划算了,死人是骂不了昏君的,他们必须得活着。
可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按照后世防范疫情的经验,烧水喝、隔离、焚烧尸体之类。
太鸾沉着脸,面露悲伤之色:“陛下,邓总兵他....也染疾了。”
邓九公....几个月前他不是还在朝歌活蹦乱跳的联手李靖坑自己吗?
以后还要做伐西岐大元帅呢....
太鸾丧着脸,取出竹简,欲言又止:“这是邓总兵亲书.....”
“邓总兵冲锋在前,与将士们一同染病,末将离开前,邓总兵命已垂危,陷入昏迷,生死不知,邓总兵常把马革裹尸挂在嘴边,若是能在百越之地为国尽忠,虽死无憾,可他还有一双儿女,所以这竹简中只写了一件事。”
子受若有所思,大概就是为儿女求富贵吧,允了,这是昏君的底线。
太鸾继续道:“邓总兵说他的女儿年轻貌美,性格刚烈,有情有义,武艺也不错,又听说,陛下宫中仅一后五妃,更只有两名皇子,邓总兵想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君分忧....”
子受:“......”
这是送女儿啊?身染瘟疫,人都快没了,还想这个?
可再一想,都是姜文焕、苏全忠、黄飞虎的锅。
当了自己的姻亲,就好像有buff加成一样,苏全忠平土方,黄飞虎收鬼方,姜文焕驱无皋、余吾二戎,都是个顶个的硬功劳,名垂青史那种。
这谁不想啊?
邓九公还有个儿子邓秀,正好把守着南疆门户三山关,如果邓婵玉入宫为妃,buff一开,邓秀是不是也牛逼起来了?
所以邓九公也不想别的,他不是什么贵族诸侯,女儿入宫为妃,邓家成了外戚,哪怕没有功劳,也能平安一辈子。
这个吧....
子受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好,看了看群臣,群臣微微点头。
邓九公戍守三山关,护卫南疆,更是身先士卒平于越之乱,让女儿入宫为妃相比起他的功劳,只是小事。
而且臣子们也觉得,陛下的妃子少了点,孩子也少了点。
前些年商容提出选民间秀女,就是为了扩充后宫繁衍子嗣,可陛下没这么干,都充作了宫女,还趁着酒池肉林的时候送了些给臣子,全了数段良缘。
太鸾已经泣不成声:“邓总兵还道,若是陛下肯纳其女为妃,便是死也瞑目,此次百越瘟疫,南疆势必动荡,他若还有一口气,便继续保南疆不失,若是死了,其子邓秀,也会继承遗志,为陛下镇守三山关,百越再乱,也不能越过三山关半步。”
群臣越发动容,邓九公何等忠义之人?
便是百姓都认为是陛下失德上天降罪,也仍秉承忠义之心,坐镇军中,抵御百越.....
子受沉默起来,纳妃,也行吧,他更担心南疆的疫情。
不能死。
就算是为了昏庸值,他也得想尽办法,这些百姓都已经认定君王失德导致瘟疫,那他们更要继续活着,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昏庸值。
何况那都是一个个平民百姓。
子受道:“命医官赶往三山关治疗疫情,朕要邓九公亲自将女儿送入朝歌,送入宫中。”
下朝,回府。
闻仲愁眉不展,按照如今的人族气运,应该不至于有这么严重的瘟疫,可这是为什么?
瘟疫爆发,大商在南疆的声望减弱,将士身死,守备薄弱,再加上混乱不堪的百越诸族...
难道是助周之人顶着业力出手了?
闻仲背着手,在府中来回踱步,他已经将此事传给正带着杨戬游历的师尊金灵圣母,这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没有消息传来,他还得去九龙岛一趟,看吕岳师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没办法,也得找出疫情的根源,查出到底是谁出的手。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67. 愚民厌医,何其可笑
灾难的到来往往无法预料。
卧床不起,呻吟不绝,昼夜无宁,这就是三山关如今的情况。
没一阵子,瘟疫就散布开来,并且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人心比瘟疫更可怕。
恐慌和流言,比瘟疫更令人崩溃。
军营里还好,邓九公拖着病体把守营门,没有一兵一卒能出来。
三山关之中,却有些麻烦。
大量百姓拖家带口往外面逃难,逃到哪里根本不在乎,重要的是离开九幽死地般的三山关,只要保住家小性命,他们连后路都不顾了。
邓秀与邓婵玉勉强带着兵将守住关口,如果让百姓离开,瘟疫只会传播的更快,甚至遍及整个大商疆域,饶是如此,却也快到极限了。
太鸾从朝歌回到三山关,直接跪在了想要逃窜百姓们身前,边哭边向百姓们赔罪,任由他们谩骂、诋侮,只请每人固守家中,决不能使瘟疫蔓延开来,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已经派遣医者调来草药,必有治疗瘟疫的方法。
太鸾这一跪,让几近暴乱的三山关好了一些,可人们还是不相信太鸾所说,怎么可能救得好?
钱保将军医术高明,都无能为力,何况别人?
而且纣王曾说过万方有罪,罪在万方。
百姓们哪怕还酿着果酒,饲养着牛羊猪鸡,依然想到了纣王的坏。
水淹陈塘关,那是哪吒的错误,罪在万方,倒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瘟疫是谁的错?
是他们这些过着普通日子的百姓的错吗?
不是啊!
大军入越地平叛,才染上了瘟疫,瘟疫才传播到三山关。
越地为什么要叛乱?还不是纣王不得人心!
那么这就是纣王的错啊!
瘟疫就像面镜子,将人心照得雪亮透彻,古人总喜欢找人为天灾**背锅。
三山关已然动荡不安,劫掠之事频发,粮价徒然高升……
一场瘟疫引出了一系列连锁反映,事态越来越严重。
“啪!”
钱保拍死了一只蚊子。
今年开春后,蚊子似乎特别多,自瘟疫散布开来后,又多了不少。
几十个百姓正围在一起,正当中的土堆,又几个光头道士盘坐在前方,垂头敲着木鱼。
光头道士们低声喃喃念诵经文,严肃中又透着几许悲天悯人之情。
当!
随着最后一声木鱼敲击,几十个百姓唰唰跪下,他们的眼睛又红又肿,神情木然却又透着几丝希望。
钱保寻声望去,看到了光头道士们手中捧着的木雕。
木雕是个奇特的道人,二十四首,十八只手,各执璎珞、伞盖、花贯等物。
钱保的心情很沉重,他是三山关的将领,擅长医术,平日里百姓们有病有灾,他都会出手救治。
可他对瘟疫束手无策,所以百姓这次就不相信他了。
百姓纷纷将光头道人们受伤的木雕当成了最后希望,对着面前的木雕一拜再拜。
一个个背影,在钱保看来是那么的萧瑟颓丧,隔着数百米,也能感觉到丧亲之痛。
百姓们跟着光头道人们动作,一叩再叩,偶尔还能听到强行压制下不住的抽噎声。
一个老者拿来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各种百姓看来无比名贵的器物,其中甚至有家传古物,铜钱也有不少。
“还请道长救救我们啊!”
“施主却是错了,我等乃西方教门下,这些俗物其实并无用处,只是能表现出你们的愿力,有此愿力,才能积今生功德,消前世孽业。”
光头道人们正严辞道,却是一挥袖,收下了托盘中的东西。
老者点头陪笑:“是是,是愿力,是愿力……”
“掌教老爷必然感怀你们的奉敬。”
一个光头道人在地上捻了把土,洒在木雕上:
“贫道不畏瘟灾不辞劳苦来此,只为替百姓消灾,这土经由愿力加持,你们可相互分了,涂在面上,痛楚可消。”
百姓们大喜,连连道谢,更有甚者哭着跪下,又磕起头来。
钱保长叹一声,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光头道人们是有些道行,那木雕与土确实有用。
百姓们在涂抹泥土后,就能止住疼痛,不再浑身寒暑交替,也不会呕吐昏厥。
但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只是免去了病痛时的煎熬。
百姓们拿着小撮泥土,毕恭毕敬如同捧着祖宗牌位似的,三三两两回家去,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似乎消除瘟疫只在弹指之间。
哪怕只是消除临死前的痛苦,也是好事啊!
有人看到了钱保,不屑一顾。
以前钱保给他们看病,制药,他们很感激,可瘟疫一来,全都变了。
钱保治不好瘟疫,他们找钱保看病,看着钱保一次又一次摇头,那就是一次又一次断绝希望。
讳疾忌医莫过于此,宁愿对着木雕磕头,消去痛苦,也不远配合钱保寻找治疗方法,不愿靠着自己消除病痛。
此情此景之下,钱保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设身处地想一想,百姓思想都很简单,而这世界上又的确有着神怪,有着修道之人。
若是换在几年前,纣王没有命令禁止人牲的时候,指不定愚昧的人们还会杀上几个患病之人,用以乞求上天原谅,散去瘟疫。
反正这些人本来就得死。
钱保无言,默默走回家中,他听说临近的诸侯已经在偷偷准备人牲祭祀,在瘟疫面前,便是明令禁止用处也不大。
他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梦里他梦见了一只大鸟飞入嘴中,随后大鸟变为书册,上有“内经”二字。
“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
“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
“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
其中竟然有大量有关疫情的记载,而且,并非无药可医。
“此草生来盖无世,紫芝崖下用功夫;常桑曾说玄中妙,发表寒门是柴胡。”
这句话不断在钱保脑中回响,他立即醒来,二话不说往邓府而去,见了代父守关的邓秀,直接辞官。
“医者上医君亲之疾,下救贫贱之厄,如今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举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殊不知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厌医,何其可笑!”
“疫乃天灾,却非**,人力可改之!”
邓秀一脸懵逼的看着钱保疯疯癫癫的离开,百姓不就是不相信你的医疗水平吗?
至于?
愚不愚昧另说,瘟疫是真的治不好,别人不想看病失去最后一丝希望也是应该的啊!
而且那些光头道士也不是骗人,泥土加持愿力,虽然不能去除瘟疫,却也能让百姓免去了痛苦,算是好事。
钱保却是不管不顾,按照书中所指,寻了一处山崖,刚下崖,便看到了一个光头。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68.你也没病啊!
“这位道长为何....”
钱保走上前,这才发现不对劲。
那些神神叨叨的光头道长是全秃,没有半缕头发,眼前这人却并非如此,近些看,虽然少,但还是有头发的。
微秃青年一礼道:“在下司天监少监万年,得陛下诏令行走四方,恰逢南疆瘟疫,便特意来此找寻治疗之法。”
万年?
钱保一惊,即使远在三山关也听过万年的名头,陈塘关的水稻、麦子都是万年推广,自家酿制的果酒也是万年所创,更不用说,还有那全天下都在使用的万年历。
可他还是心有疑惑:“在下三山关钱保,万兄为何会来到崖底?”
万年叹道:“我阅览古籍,发现柴胡可治瘟疫,这山崖底下全是柴胡,春、秋二季采挖,除去茎叶及泥沙,便可入药治疗瘟疫。”
钱保不解:“发现了药材,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叹息?”
万年答道:“我虽能辨认出药材,但如何制药,配药该以什么比例,却是一窍不通。”
钱保一拍脑袋:“这个简单,只需这般这般.....”
其实他原来也是不知道的,可睡了一觉后,就都明白了。
内经所记载的制药手法虽然匪夷所思,但依照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确实有可能实现,只是前人从来没这么想过,有一定风险。
万年与钱保一同采了柴胡,又回府配好了药。
两人来到邓府,找到邓秀,表示已经配出了治疗瘟疫的药。
看到钱保恢复正常,邓秀很是欣喜,可听到钱保说配出了药,又是一脸难色。
看到邓秀的面色,一滴冷汗从钱保额头缓缓滑落。
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三山关百姓为什么宁愿相信光头道士,明知道治不好,只为了消去痛苦,也愿意奉上家财祖物?
因为正儿八经的医者治不好。
一开始很多人找钱保治疗,可钱保治不好,到了今日,那一次又一次的哀求,钱保还记在脑中。
可那时他是真治不好,总不能为了保住医名,不管生死随便治吧?
他曾提议让几个患了瘟疫的病人留下观察,寻找治疗方法,可最后那些人无一幸免。
有此前车之鉴,更多的人不相信他了。
与其看着最后一丝希望毁灭,在绝望中患病死去,还不如找那些道士,安心离去。
所以,即使现在他配出了治疗瘟疫的药,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能保证真的能治好吗?钱保自己心里也没底。
毕竟确实没有治好瘟疫的先例,而且梦中医术有些难解释。
谁会将最后一丝希望建立在这闻所未闻的药方中?
众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钱保身上,万年拍了拍他的肩,似是鼓励道:“钱兄配出治疗瘟疫的药物,可是大功一件!”
钱保苦笑着摇头,万年不懂病患之心啊!
“不如找人试药?”邓秀提议道,比起依靠光头道人的愿力泥土,他更愿意通过药物将患者治好。
治好了,是真的能活一条性命,泥土只能免去痛苦罢了。
“谁愿意呢?”
钱保无奈。
“我愿意。”
这时一个红罗凤髻的女子走进府中,毅然道。
邓秀匆忙起身,道:“妹子,父亲不是要你去朝歌吗?”
邓婵玉攒紧了手:“父兄都在三山关之中,我又怎么能离去?如今不是正好,既然需要有人试药,那便由我来,以我的身份,只要治好了,百姓们必然会相信。”
邓秀道:“可你也没病啊....”
邓婵玉一时语塞。
邓秀看到邓婵玉的一身戎装,灵机一动:“不如我们去军营一趟,军中将士说不定愿意。”
“也好。”
几人来到军营,门前有几人把守,看到邓秀与邓婵玉,拱手道:“将军有令,军营隔离,不得擅入。”
邓婵玉道:“我们有治疗瘟疫的药,快让我们进去。”
“这...”
“我先去通报将军。”
片刻后,一人回来:“将军说了,不得入内,陛下也下达旨意,患者必须隔离,不能让瘟疫外传。”
邓婵玉急道:“那你们呢?你们这些没患病的也不走了?”
那人一脸惨然:“我们早就抱着死志了,死在大营里,只死自己一人,若是死在了外处,瘟疫传播开来,又会死上多少人?”
一旁站着的邓秀急得直跺脚,道:“跟我来!”
“不可啊!少将军你也不能入营,三山关还需要人看守!”
邓秀一拍脑袋,光顾着这边了,三山关还得有人统管,他对着邓婵玉道:“妹子,你先回三山关。”
“这...”邓婵玉犹豫了一下,起身回走,兄妹连心,她知道邓秀想干什么,这时候能稳住三山关的只有自己了。
看着邓婵玉离开后,邓秀眼圈微微红,转身看向守营门的几人,朝他们鞠了一躬。
明知必死仍不离去,他们当得起一礼。
“对不住了。”
邓秀直接下手,三拳两脚就将几人打倒。
“走吧,我们得见到父亲,将药带给将士,治好了他们,百姓便会相信药物真能起效。”
邓秀摸了把眼睛,拖着目瞪口呆的钱保与万年往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内却没有邓九公,只有太鸾。
“太将军,我父亲呢?”
太鸾看到邓秀,先是一愣,随后才道:“既然你都来了....总兵他已经身染重病,无力支撑了.....”
“我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了隔离、热水、驱蚊等措施,感染瘟疫的将士减少了,可已经身染瘟疫的将士,却是治不好....”
钱保大吼道:“有药,我有药!”
太鸾摇头:“宫中的御医也说有药,可他们现在都在隔离帐内躺着,瘟疫已经无药可医了,钱将军,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但至少给将士们保留最后一丝希望,好吗?”
邓秀沉默了,他原本以为让将士们会喝药接受治疗很轻松,可听说自己父亲已经病重,他却犹豫了。
如果治不好怎么办?如果在治疗的途中,就....
他知道父亲的想法,父亲绝不会想让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此前就多次传出军令,要他招募民间医者治疗瘟疫,不就是要给人们希望吗?
如果这次治不好,父亲知道营中所有将士唯有死路一条,心情该如何?
便是下了九幽,也安生不得。
一边的钱保叹息道:“也好,不过邓将军思念父亲,不妨带他去看看吧。”
太鸾点头:“也可。”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隔离大帐,远远一看。
邓九公就在帐口,宛如巡营的将军一样,可实际上人已清瘦了数十斤,原本可以撑起的将军甲胄,现在穿在身上没有一点威势,反而像小孩开大车一样滑稽可笑。
“拦住他!”
太鸾突然大喝,却见钱保拔腿就跑。
“死生乃大事,任何药物皆须验证,检验之后才能对患者下药,今日我且为天下苍生一试。”
钱保已经进入帐中,站在邓九公身边。
事已至此,万年顿了顿,看着帐中的钱保道:“若是有效,钱兄你可受天下苍生一拜!”
“什么天下苍生,万兄,你愿意听天由命,让这三山关百姓皆死于瘟疫之下吗?还是你也觉得让那些光头道人为百姓减轻痛苦就够了?”
钱保这时候还有心情戏谑,随即才正色道:“宁尽人事,勿听天命,陛下啊,可是说过制天而用之,万兄就在朝歌,想必比我感触更深吧!送药的事,就拜托你了!”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69.没救了,治不了,等死吧
邓九公在帐中,吃力问道:“老钱,你不是在三山关吗?怎么也来了?”
钱保看着本该英武如今却骨瘦如柴的邓九公,眼眶通红:“总兵,末将...末将有药啊!”
邓九公摇头:“你啊....近来又病倒了几个,昨夜邓乙病发,死了。”
钱保仍道:“末将有药,有药能治瘟疫啊!一会儿就有人送来,大家都能治好!治好了再一起南下,再去打于越,打南越,为陛下将百越各部族平了,开疆拓土,到时候一起去朝歌请功,大家都.....”
邓九公沉默,他闭上眼,干涸的嘴唇动了动,眼泪落下来。
“你的药真的有用吗?真能治好吗?”
钱保道:“有用!末将有八成把握!”
邓九公摇头:“邓乙是当初跟着我入关的家将,从护卫做起,你应该也认识。”
钱保回忆起来,点头:“是条汉子,于越叛乱,他杀了八个人。”
邓九公苦笑:“他先走了一步,他的儿子在军中,也患了病,临终前我去看过他,他说钱将军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瘟疫,说是他虽然没撑到药来,但他的儿子一定能等到。”
钱保道:“我这就带着药来了,能治啊!都能治!我要是早一天来,早一天邓乙也不会有事!”
邓九公摆摆手:“算啦!若是你昨日就来了,给邓乙带了药,他就能撑过来吗?”
钱保一愣,这还真不一定,药物起效需要时间,一天时间多半好转不了,邓乙还是得死。
“如果服了药,还是没能挺过去,他还会抱着希望走吗?还会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得救吗?”
钱保默然,如果真能治好,病人哪怕在治疗过程中百受折磨也无所谓,因为总归是治好了。
可要是治不好.....
其实就和现在一样,患了重病,又是住院又是用药又是icu,中医西医看尽,土方偏方用完,结果人没保住。
这时候才是最绝望的。
邓九公又是责骂道:“老钱,你这一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断绝,你不该来的啊!”
钱保擦了擦眼睛,道:“邓总兵,没事的,先让我进去看看弟兄们。”
钱保深入帐中,看到了许多熟面孔,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正躺在地上,模模糊糊说着什么。
邓九公叹息道:“孙二怕是撑不住了。”
钱保走近前去,所有人都安静起来。
地上的孙二发现不对劲,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钱保,他艰难呓语道:“钱将军,是你吗?将军,咱们当初还一起上山采了野果咧,说好酿酒一起喝,想不到,俺却染了病....”
忽然,他浑浑噩噩的脑子发觉了一丝不对劲:“钱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治疗瘟疫的办法了吗?”
钱保沉默一会儿,蹲下身,道:“是啊,我之前患了病,后来治好了,朝歌的万年万大人,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发明了一堆东西的那个,传的老玄乎了!”
“他来到了三山关,找到了一种特别的草药,治好了我,所以我特意来营里看看你们,印证一番,只要我不再染病,大家就都有的治了!”
钱保选择了欺骗,孙二的样子挺不过今天。
“有药了啊?可惜俺是没撑过去,好在俺那亲弟也在军中,他的病轻一些,可算有救了,咱是撑不过去了,好在更多人,会活下来,俺弟身子比俺状,病好了再南下,杀得贼子肯定比俺多......”
“俺...俺想.....”
话还没说完说完,孙二眼角还挂着泪,可已经没了鼻息。
可他的脸上有了许久未有的笑容。
邓九公又将钱保带到了营门口。
“所以啊,我是怎么说来着,他们最需要的是希望……咳咳……”
邓九公开始干呕,他有些挺不住,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无力抬眼,道:“可是啊,你这一来,希望没有啦!秀儿也入了军营,要不了多久就会染病....”
他说着说着,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哭了起来:“秀儿怎么会来这种是非之地呢?!我邓家再怎么为陛下戍守三山关啊!”
却在此时,邓九公突然喷出一口血喷来,陷入昏迷。
钱保不躲不闪,为邓九公做着简易治疗,不一会儿,邓九公转醒,看着被鲜血喷了一脸的钱保。
“老钱,你....”
钱保坚毅道:“隔离便可减少瘟疫感染,那么感染者便是传染源,这样一来,我恐怕也染病了。”
邓九公苦笑,无言以对。
“患者忌医,但医者必须对自己有信心,今日便会有药送来,这瘟疫,一定能治好。”
“疫乃天灾,却非**,无需拜神求仙,我等可自医。”
全副武装的万年来了,根据纣王的吩咐,只有这样才能接近患者。
帐中污水横流,几乎没人愿意来,万年是个例外。
万年给钱保送来药,至始至终,一声不吭。
他深深看了眼隔离帐,这里头的将士虽然没能马革裹尸,可全都是忠义之人。
没几天,钱保便染上了病,由于他一直刻意感染,因此比其他人更加严重。
隔离营中的患病将士见此,皆是心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宫里来的御医冒着风险,亲自入营诊疗,却是连连摇头:“这是什么药?此药炼制手法闻所未闻,药材中竟还有毒物,怕是毒上加毒,钱将军气息紊乱,比他人病情更重,只怕不成了。”
话里话外,没别的意思。
没救了,治不了,等死吧。
御医朝邓秀一礼:“邓将军,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瘟疫实非人力可治疗,已有诸侯上谏卿陛下降下罪己诏,此天怒,唯有上天可以赦免。”
“.....”
邓秀本来是不信的,可事已至此,他也没辙。
夜深,钱保就在营门口呆着,吹着夜间的寒风。
这风能让他在混沌中稍稍清醒一些。
药无用吗?
也好....
他努力过了。
他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时而发出痛苦呻吟,时候大呼高热,上吐下泻,吐个不止。
邓九公与几个还算能走动的病患将他拖入帐中,再这么下去,怕是没病死也给冻死了。
邓九公一叹,悲从中来,却依旧强撑着,他也和其他患者一样绝望,可他身为主将,必须挺住。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今天的食膳还没送来吗?”
邓九公刚刚吐完血,哪管得到这些,摆摆手:“早着呢...都是将死之人啦,吃饱也没用,就算吃了,一会儿也得吐出来....”
随即他觉得不太对劲,患了病大家都没胃口吃饭,怎么可能有人主动要吃食?
170.人力可及(三更)
“……”
邓九公沉默了一下。
其他病患也发现了问题,纷纷找着声源所在。
众人看到了钱保蜡黄的脸,他睁着眼睛,眼里没有病患的浑浊,格外清明。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大着胆子摸向钱保的身体。
没有发热!
患者最清楚自己身上的感觉,患病的最大征兆就是浑身发热!
钱保气若游丝:“今早没人送吃食来吗?”
这....
钱保打碎了他们的希望,可又硬生生带来了更大更显眼的希望!
帐中病患强撑了许久,本以为唯有死路一条,现在钱保却在他们面前,在御医断言熬不过今夜的情况下,生生活了下来!
病....好了。
瘟疫....治好了!
喜极而泣啊!
病患们的鬼哭狼嚎惊醒了营中将士。
治好瘟疫的实例在前,可比什么希望都有效果!
万年带着吃食来了,钱保大快朵颐。
这瘟疫还带着催吐的效果,患病者就像在海上航行的水师一样,哪怕是吃了些东西,也很快吐出来。
如今钱保吃了粟米粥,却是没有吐出半分,还不断赞着真香,说要吃肉羹!
代父巡营的邓秀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直接冲入营中,握紧邓九公的手。
邓九公想将他推开,这孩子太冒失了,万一染上病了呢?万一治愈率不高呢?
可他没这力气。
“救活了,救活了....”邓九公只是喃喃道,眼角似有泪水。
大军活了,三山关,活了!
不仅如此,原本军中染上瘟疫,越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更有人冒险入关制造混乱,纵然邓九公有心,也无力对付。
大军主力行动受限,入营不出,几乎瘫痪,靠着三山关士兵完全不够,虽然越地才是瘟疫源头,可越人们早就习惯了,而且更偏僻的南越之地没有感染瘟疫,若是有心来攻,必将生乱。
可如今有了救治瘟疫的方法,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不仅能救治三山关救治军中,还能救治百越各部族。
用药物来换取百越各部族臣服!
想治瘟疫,没问题,献降书,送质子,首领入朝歌封侯!
想到这里,邓九公的心就热切几分,便是身染瘟疫,也想大笑三声。
果然将女儿送入宫中才是最正确的啊!
这才刚告诉陛下嫁女之意,女儿还没来得及去朝歌,就已经有此功劳,如果真的入宫了,怕是百越已经平了!!
钱保彻底好了。
他愈发了解内经的玄奥之处,令全天下束手无策的瘟疫,竟也能治好。
很快,药物在军营之中与三山关发放。
没病的,多喝喝也没事,可以防止染上疫病。
已经染上病的,先用纣王嘱咐的青蒿制水治疗,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也能多拖几天,随后再配上钱保特制的药物,药到病除。
消息传出,军心大定,还有许多人自发采起药来。
原本一片哀嚎,宛如死地的三山关,顿时振奋了起来。
拜木雕?涂泥土?
有用?不就是没了痛苦吗,染病还是得死。
可钱保不一样,真的有药物啊!真的能治好啊!
钱保虽然大病初愈,却也拖着虚弱的身体,为人们诊治。
他已经不当将军了,搜集更多病人的病症,更多瘟疫的信息,才能更加了解瘟疫,他要当一个正式的医者。
人们的心,彻底定了,哪怕是染上了疫病的人,也是满怀希望的活着。
邓九公的病也好了,开始着手探查百越各部族的染病情况。
首当其冲,便是于越。
之前发起叛乱的于越首领已经染上瘟疫病死了,接替者是某个无名氏,这边刚放出能治疗疫病的消息,那新首领就说要举族归附,甚至愿意久居朝歌。
其他越地各部族,即使不接受商人的好意,却也没有反对他们收集情报。
有时候,那些入了越地的商人将士,还会发放一些青蒿水。
防止疫病的方法,也被三山关将士们以纣王的名义传给了各个部族,这样一来,便能让越人们感恩。
即使越人们不懂礼义廉耻,但他们终归是人族,是人,天生就懂得感恩。
而且瘟疫扩散,对大商也未必是好事,药物见效没那么快,如果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总会有来不及治疗的人一命呜呼,得不偿失。
如此一来,尽管百越仍然很乱,却对大商多了一丝感激之情,留下了一个口子。
............
九间殿。
又到了三日一朝的时候,子受上朝,此时殿中多了许多南方各地诸侯,南伯侯鄂崇禹也亲自来此。
毕竟,现在最让南方诸侯操心的,不是诸侯与纣王之间的关系,而是自越地而起的瘟疫。
这样的瘟疫,不仅动摇了南疆,也动摇了南方诸侯对领地的掌控。
鄂崇禹道:“鄂城感染瘟疫者,不计其数,军中为防止瘟疫扩散,严加看管,却也有不少人染疾,如今情况紧急,我等已经束手无策,民怨不可平,军中更有哗变风险,还请陛下下诏,平息民怨,或是解开人牲之禁,让臣等方便行事。”
子受厉声道:“退下!”
南边各路诸侯都上奏过,要么请他下罪己诏,如成汤求雨一般,以安民心,或是直接解开人牲,如往常一般,将一切推给天灾,转移民间怨气,方便诸侯统治。
今天更是南伯侯亲自开口。
对此,子受自然是拒绝的,先不说这本来不是自己的错,再次,就算将一切推给天灾,也不能治好瘟疫。
这样一来,那些人牲不就白白牺牲了?
哪怕他们患了病,也不应该被当做祭品而死去。
如此言辞拒绝,一定会引来诸侯不满,诸侯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力,肯定会将民怨转移到自己身上,压力颇大....
但这是好事啊!昏庸值就这么来了!
子受冷冷道:“疫病固然可怕,可何以上下惊恐如斯?疫乃天灾,却非**,尔等身为一地诸侯,不思如何救治防范,却前来朝歌要求朕下诏,岂不荒谬?”
闻仲心里苦笑,是啊,疫病是不可怕,但人心可怕,诸侯已经如此,何况其他人呢?
他已经请了吕岳师叔赶往三山关,可吕岳之前按照通天刚签下封神榜时的吩咐闭门不出,正在闭关静颂黄庭,也不知何时才能赶到。
除了吕岳外,截教众人包括他的师尊金灵圣母,都对瘟疫束手无策。
鄂崇禹道:“陛下可知,邓九公与其子邓秀都在军营中,而军营疫情已经极为严重?”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三山关如今情况极为不好,臣曾遣人探听过,邓总兵已经没几日可活,恐怕现在.....”
“三山关如今只靠着一员女将把守,若是陛下不以此平息民怨,唯恐越地生乱,或是有心人趁机施为.....”
鄂崇禹深深的看了上方一眼:“恐怕我大商南疆会彻底失控啊!”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1.没想到吧!我把消息都给堵上了!
南边的诸侯们一时群情激愤,本该在城外马场的晁田突然入宫请求觐见。
子受立即以身体不适为由,强行结束了朝会,将晁田召入偏殿。
“陛下圣明啊!三山关果然传来了消息!”
晁田佩服的五体投地,陛下派他拦截南方奏报,本以为是拦截瘟疫扩散、南疆暴乱、民心大失之类的糟糕消息,从而防止有心人趁此作乱。
可谁知道却是拦截的好消息?
三山关的疫情,解决了!
子受松了口气,果然如此。
在诸侯们拿着半个月前的消息来义愤填膺上谏时,他就觉得有问题。
瘟疫都多久了,也该解决了,退一万步,就算闻仲没能找到吕岳,其他修士会放着不管?
这都是功德啊!
不说最擅长趁火打劫的西方二秃,就算普通道门修士也不会坐视不理。
像石矶之前除了在洞府中修行,就是在临近村落施药,这都是在积累功德。
而南疆这么大一场瘟疫,还愁没修士相助?
哪怕不能像吕岳或是神农哪样药到病除,以修士们的能耐,也能免去痛楚,大幅减少民怨民愤,绝不会有南方诸侯所说的失控。
凡人诸侯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仙人修士的能耐,有此疑问,子受看过封神演义还能不知道?
所以他想明白后,就派晁田堵在南边,南边来的消息一律压下,不然又会像之前一样猛打诸侯的脸。
自己扬眉吐气一时是爽了,可昏庸值不爽了啊!
真不省心,子受很想告诉诸侯,等我的路修好了,驿站建好了,消息传递及时了,确定不会出问题,你们再喷行不行?
子受让晁田将来上奏的邓九公招入宫中,他再次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幸好拦下了邓九公,不然一个刚刚被诸侯们说的已经快死了的邓九公,突然活蹦乱跳出现在殿上,这些诸侯还敢说话?
自己都不用开口,忠心的臣子们就直接喷回去了。
诸侯屁都不敢放一个!昏庸值全没了!
必须将三山关的消息慢慢放出去,让诸侯心里知道就行了。
要是明着打他们脸,下次再想什么招,他们肯定不敢随便出声。
再昏庸也得有人责骂才是,不然一个个噤若寒蝉,人人心里都想着陛下圣明瞻前顾后,谁来提供昏庸值?
邓九公在晁田的带领下入宫,他大病初愈,却是精神抖擞,传消息只是其次,主要是为了送邓婵玉入宫。
这可是陛下亲口承诺的姻缘!
子受听完邓九公的奏报,知道是万年、钱保配出药材,治好瘟疫后,没来由一阵轻松。
比预料中的更好,是完全治好了病。
这样一来,三山关百姓都保住了,而且再怎么宣扬,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实,只是送了医者送了药材,最终救人的还是万年、钱保。
这样一来,百姓多多少少还是会埋怨一下自己失德才有此瘟疫,这昏庸值赚的顺心。
子受拉着邓九公的手,唏嘘道:“幸赖邓总兵镇住了三山关,虽是天灾,却未有**,朕甚是欣喜.....”
邓九公被纣王为万民着想的高义感动,道:“那小女入宫之事.....”
听到邓九公又提到这件事,子受点头同意,后宫里多个能打的美女又不是坏事,总比放着邓婵玉开疆拓土要好。
女儿入宫了,儿子要牛逼了!
邓九公美滋滋的开始给钱保请功,钱保以身试药的义举着实令人钦佩。
“钱保治疗瘟疫有功,命他入朝歌吧,朕要大赏。”子受听了钱保在三山关所为,心中有了思量。
百姓即使患了瘟疫,仍旧抗拒配合钱保治疗,并拒绝新药,这不是很好吗?
毕竟这时代的人们比起正儿八经的医者,更相信有道行的修士。
哪怕是科学发达的上辈子,医患暴力依旧频频发生,导致医生沦为一个高危职业,拔刀相见更是屡屡出现,提醒人去体检都能被杀。
做与古人认知相悖的事情,就是昏庸啊!
当然,如果只是普通的推广医疗,美名会大于骂名,所以子受打算在其中加些不为时代所容的料。
比如自导自演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引导钱保开发外科手术,开个颅或是人体解剖....
甚至还能查查钱保有没有女儿,来一出缇萦救父的美谈。
修道有成之士做这些事还可能有人会接受,可普通医者呢?
树立一个个典型,开发一个个不为古人所纳的医疗手段,再通过戏曲或驿站传播出去,昏庸值可不就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将三山关瘟疫平息的消息散布出去,绝不能让诸侯被打脸,一个个昏庸值工具人可宝贵着。
直接让邓九公出现在诸侯面前最方便,但不能是朝会这种正式场合,要随性一点,这样群臣也不好拉下面子去指责诸侯,诸侯也不会因为被打脸而不敢再次上谏。
子受想了想,对邓九公道:“邓总兵,朕听闻瘟疫危机解除,甚感欣慰,决定举办一次围猎祭祖。”
“围....围猎?”邓九公瞪大眼睛,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是农忙时期,百姓都忙着耕种呢。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一般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可以打猎的,但春天不宜大规模狩猎。
因为狩猎是有礼法的,不能采鸟卵,不能杀有孕母兽,不能伤未长成的小兽,不能破坏巢穴.....
春季正是兽类最容易交配产子的时候,而君王却不分时间,带头在春季农忙时狩猎,极容易误导百姓,让百姓在本该春耕的时候,耽误农时跑去狩猎,负面影响可就大了。
看邓九公的表情,子受拍案道:“就这么定了!”
子受快速将围猎的消息告知来朝歌上谏的各路诸侯,还捎上了软禁羑里的姬昌。
南伯侯鄂崇禹正在府中,抱怨着三日一朝何其荒谬,想再上谏竟还要等上三日。
忽然有人来报:“侯爷,宫中传令,三日后陛下要与邓总兵以及南方诸侯在城郊围猎!”
“……”
围猎....
邓总兵?邓九公?
你他吗在逗我?
不是说邓九公都身染重疾没几日可活了吗?
怎么可能亲自参与围猎?
鄂崇禹脑子不太灵光,但也发现了不对劲,难不成三山关的疫病解决了?
很有可能。
陛下没有在朝会上将三山关的事情说出去,只是因为不敢和南方诸侯正面为敌,所以选择了一个更缓和的方式,用邓九公围猎来告知诸侯。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鄂崇禹发现这场围猎并不单纯,实际上是恩威并加!
表面上看是不想让诸侯面子上难堪,暗地里却是在用围猎威慑诸侯。
诸侯都懂得围猎,围猎的技巧在于围,将猎物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场,不仅可以提高狩猎的效率,还能训练军队,围猎其实也是诸侯贵族们训练弓马的主要方式之一。
纣王这围猎,正是在当着南方诸侯的面,检阅朝歌军容,示武天下啊!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2.错误的推理,正确的结果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纣王下令围猎,军中各个将领都动了起来,拣选良马,又从西园犬房调遣了诸多俊犬。
自从杨戬打猎立功后,狗子就成了狩猎队的标配,民间为了看家护院上山打猎,也多有养狗,戴礼每天算着功德,可开心了。
良马猎犬弓矢俱备,三万兵马聚兵朝歌城外,子受乘驾,开始向围猎之地进发,那片山林还是之前朝歌贵族们送的。
虽是已经出发,杨任还是直言道:“田猎恐非正道。”
子受摇头:“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
杨任没辙,要是趁着准备围猎的时期上谏还有办法,可纣王这几天不是在做买卖就是在踢球,愣是不见人。
现在大军都已经开拔,他也只能叨叨两句再闭嘴。
三百近卫护卫左右,一个个膘肥体壮,也不知到底谁才是猎物,普通的山猪野鹿,还真没近卫们肉多。
到了地方,将士排开围场,周广二百余里,子受披甲乘马而行,姬昌牵马,鄂崇禹伴驾。
子受上了高台,亲自擂鼓,从山林驱逐而来的猎物开始在草丛间跳跃奔逃,野兔、野鸡、鹿、麋等...应有尽有。
诸侯们虽然早已迷上斗鸡足球等活动,但狩猎毕竟是玩了大半辈子的东西,他们向来喜欢打猎,追逐死亡与血腥味中所带来的刺激与快感,很快就进入状态。
子受下令让军中年轻将领们出阵,似方相、方弼这种年轻人不太在乎围猎的规矩,什么怀孕鸟兽,在他们看来都是吃的。
鄂崇禹的儿子鄂顺大肆杀戮着空地上的猎物,殷郊、殷洪也被子受从宫市中调出,弯弓搭箭,射着一只只猎物。
子受发现两个儿子的射术还真不错,品行也很端正。
殷洪向来行事乖张,可在这无人管辖的围猎中,最多也只是拉空弓弦吓唬了一番驱赶野兽的步卒,闻太师教的太好,儿子真的没救了。
血脉喷张的追猎属于年轻人,子受继续与姬昌、鄂崇禹对坐高台之上,下方是群臣与诸侯,一边温着酒,一边观看围猎。
不时有人来汇报猎取的成果,子受都记了下来,凡是收获众多的将领,都是弓马娴熟之辈,不能重用。
姬昌听着专人汇报的战果,心中发寒。
往常是没有这项事情的,纣王却偏偏加了上来,这不就是在给他们这些诸侯们看吗?
朝歌城外的马场,已经有了初步成效,这些军士狩猎的效率,比之前高出许多,说明战斗力更强了!
子受看见几只兔子靠近高台,心血来潮,便抄起宝弓,弯弓便射。
连续三箭全空,而且歪的离谱,毕竟连骑马都没练好,何况更需要技术水平的射箭呢?
好尴尬啊,子受干笑了一阵,他想到了一日射兔三百只的射兔狂魔康熙,真叫人甘拜下风。
子受将弓箭递给姬昌,道:“听闻西伯侯年轻时也是沙场宿将,不知射术如何?”
姬昌接过弓箭,纣王勇武谁人不知,连续三箭全空根本是障眼法,不过他也不能抗旨不尊,于是按照吩咐,弯弓搭箭,一箭正中兔子腰身。
牛逼啊!
子受感慨不已,又将弓箭交给鄂崇禹:“南伯侯正值壮年,勇冠三军,卿可射之。”
鄂崇禹弯弓搭箭,一箭正中兔子眉心。
这个更猛啊!
这时被子受留在身边充当人形扩音器的张桂芳拿着两只兔子,上了高台,欠身一礼,贺道:“陛下神射,世所罕及!”
呃....
这声音振聋发聩,不明所以的群臣也山呼起来:“陛下神射.....”
姬昌寒毛卓竖,张桂芳吼这一嗓子,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纣王三箭不中又怎么样?
西伯侯、南伯侯一箭射死兔子又怎么样?
到头来,这些臣子只认纣王,不认两镇诸侯!
朝歌股肱忠臣何其多,不可轻动啊.....
想到这里,姬昌笑着道:“陛下真乃神射,反观臣下,却是三箭不中。”
鄂崇禹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刚才多半是眼花了,姬昌老眼昏花,能射中兔子?纣王托梁换柱,能连空三箭?
反过来才合理啊!
鄂崇禹又想了一阵,看着姬昌低眉顺眼的作态,渐渐明白了一切,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这场围猎,果然是纣王威慑诸侯的计策。
子受有些云里雾里,明明是姬昌和鄂崇禹射的箭啊!
“张将军与军士同猎去吧。”
还是先把张桂芳支出去好了,大嗓门好用,但听着也难受,迟早耳聋。
可没过一会儿,狩猎中的张桂芳大吼道:“独角兽,是独角兽!”
子受被震的手中酒爵没拿稳,全洒姬昌身上了。
姬昌笑着不为所动,仿佛没这回事。
子受远远望向张桂芳所在的地方,赫然看见了一只独角兽。
其实就是一角犀牛,这年头河南连大象都有,犀牛什么的小意思啦!
子受没搭理,刚斟满酒,张桂芳又吼了起来:“白虎!是白虎!”
这酒,又洒姬昌身上了。
“来人,为西伯侯更衣。”
子受先叫人送来衣物,又站起身来眺望,白虎倒真引起了他的兴趣。
张桂芳前方正有一只白色的老虎,子受觉着应该不是什么异种,多半就是患了白化病的普通老虎。
老虎到处都是,古人最是推崇打虎英雄,明清时期都虎患频发,何况现在这兽比人多的时期,可白老虎依旧少见。
费仲将姬昌带下去更衣,完事后献媚道:“陛下,白虎乃祥瑞啊!”
鄂崇禹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看吧,祥瑞来了,一切都对上了。
群臣也看到了这只罕见的白色老虎,传来阵阵惊呼。
子受将身上锦袍一脱,大手一扬:“传令下去,谁要是能捕获白虎,朕便将锦袍赐予他!”
“陛下有令,获白虎者,赐锦袍!”
“获白虎者,赐锦袍!”
当驾官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一声接一声,三军将士尽皆疯狂了。
这不仅御赐的荣誉,更是一个一步登天,入陛下眼中的机会!
换好衣物的姬昌正与鄂崇禹默默看着嗷嗷叫着的将士们。
如果说刚才的射兔子是纣王在向他们展示朝臣的忠心,那么现在就是纣王在向他们展示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掌控力。
只是一件锦袍封赏,就能让三军将士全力以赴。
场中的白虎似乎预感到命运,飞快地在草丛中跳跃奔走,竟是突破了将士们的包围圈,往山林中跑去。
子受心生一计,抄起箭矢,也不张弓,直接往白虎所逃窜的山林中全力一掷,怪力之下,那箭矢竟直接飞入了山林之中。
“追!擒获白虎者,生死无论,重重有赏!”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3.以煮代脍
“中!”
邓婵玉松开弓弦,一脸悻悻之色,没中。
弓箭使的不顺手,她更喜欢用石头砸,又快又准,就是暗器手法有些上不得台面。
邓婵玉两条大长腿一夹,胯下马儿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追着白虎往山林追去,
她喜欢石头,纣王是个明君,还喜欢花石纲,有共同喜好,这样一想,入宫为妃保邓氏富贵挺不错,反正她不觉得世间还有谁配得上自己。
换做其他人,就算贪图美色想要用强,她也不会妥协。
邓婵玉之后,殷郊、殷洪、鄂顺等将士们都入了山林之中。
殷郊纵马走了一阵,忽然发现树荫掩映之下有一水潭。
水潭并不大,湛蓝色的水面上波平如镜。
四周全是茂密的树木,水淹掩映在重重的翠绿之中,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
一片片翠绿中斜斜几束阳光透入,水面登时呈现出犹如朵朵火花燃烧般的画面。
殷郊远远望去,看到水潭中央有一个光点,许多动物都被吸引而来,他也下意识走去。
一步、两步,他看到光点之上有一簇尾羽。
“那是父皇射....扔出的箭?似乎扔中了什么东西。”
殷郊继续前行,水面先是漫过膝盖,再漫过胸膛,最后整个人被水漫过,依稀能看出在水下行走的人影。
片刻后,水潭凭空消失,殷郊站在地上,地上有一只大鼎,鼎中还有一支断箭。
“这....”
殷郊愣在原地,水潭怎么不见了?
鼎中没有积水,身上也没有水渍,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平平无奇的大鼎,难道....这是神物?
他拿起鼎中的箭矢,确实是此前父王所射,从高台射入山林,射中大鼎,这力量有多大?
可大鼎偏偏没有任何破损,不是神物是什么?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有九条滔滔河流忽然沸乎暴怒,汹涌澎湃。
另一边,邓婵玉找到了白虎。
她没有急着下手,因为这只白虎腹部微微鼓起,显然孕育有小虎崽。
围猎之法有规定,不杀有孕母兽,不伤未长成小兽,围猎时要网开一面,留有余地。
白虎与邓婵玉对峙,灌木丛中却有三人张弓搭箭,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射出了三支箭矢。
噗噗噗,白虎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三箭全中,箭箭射中要害。
白虎吃痛,兴许是为了腹中孩子,没有倒下,更加暴怒,虎啸山林,一扑震得地面咣咣作响。
灌木丛中再次飞出三只利箭,又是全中。
白虎摇摇晃晃,终于倒地,三个猎虎打扮的大汉这才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为首一长手长臂之人大笑道:“终于将它找着了,可废了不少力气。”
虬须大汉也点头道:“可不枉我们蹲守几日。”
长须大胡子则看向邓婵玉,道:“女将军,我等兄弟三人在此猎虎,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邓婵玉看着地上的白虎,这就杀了?杀怀孕母兽不合狩猎规矩啊!
但白虎是陛下钦定的猎物,这几人杀了,也算有功劳。
她开口道:“陛下围猎此处,这只白虎正是陛下所求猎物,你兄弟三人杀了白虎,可随我去见陛下请功。”
“陛、陛下?”长须大胡子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热切:“我等乃朝歌之民,理应为陛下效劳.....”
……
夜色将至,绵上灯火辉煌的高台之下,入山林会猎的将士们陆续归来,向纣王献上自己所获的猎物。
而这些山珍野味将用于晚宴宾客。
现在已经有些饿了,有某地诸侯提出先将猎物脍制,分给大家果腹,再做其他。
脍就是将新鲜的肉切成薄片生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选材用最丰腴鲜嫩的部分,再以铜刀细细切之,力求做到纤如发芒,散如绝谷,积如委红。
因此,脍在这时,是诸侯贵族极为推崇的饮食方式,也是宴饮宾客的不二之选。
子受想了想:“朕不喜欢鱼脍、肉脍,从今日此禁止以脍来处理食物。”
诸侯:“.....”
还有这样的?
朝中大臣也觉得不妥,待客用餐以脍、羹、炙为主,纣王发明出的炮烙与炒菜虽然味道上佳,但总感觉有些拉低贵族逼格,直接将脍给废除了,必然引来不满。
于是乎纷纷劝谏,可子受就是不依。
他不爱吃脍制的食物,妲己、龙吉也都不太吃,那就禁了呗。
反正他上辈子就对生鱼片什么的不感兴趣,这玩意容易有寄生虫,万一得了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干脆直接将脍这一做菜方法给废除掉。
群臣无奈,禁脍就禁脍吧,这时候和纣王对着干,岂不是让纣王在南方诸侯面前下不来台?
子受开始准备食材,他向来不顾忌礼仪,直接动起手,一刀切开一块牛肉。
通常来说,大块的切肉,比如切火腿的时候,得用刀先切出口子,然后缓缓切出肉片,因为很难切开。
但放在子受手中就不同了,他力气大,用蛮力一刀下去就行了。
刚切完一块肉,费仲就叫喊起来:“陛下刀法通玄!没有半分小心谨慎,竟是直切而下,用力之巧妙,下刀之果断,切下的牛肉毫无断层,浑然天成!”
子受放下刀,我靠,这你也能阿谀奉承一波?
群臣听到费仲的惊呼,纷纷注意到这里,往常费仲出言后都有尤浑附和,今日尤浑不在朝中,还怪不习惯的。
作为以伊尹为榜样的大商臣子,他们都懂得做菜,清楚这么大块的牛肉不可能一刀切开,肯定得反复划拉才能切断。
但事实却是纣王笔直的一刀切下,速度飞快,就连肉与肉之间的挤压都没有,就完成了这一刀。
群臣跟着费仲赞叹起来,之前因为禁脍而有所不渝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鄂崇禹越发肯定之前射死兔子的是纣王了,托梁换柱的勇力,当真不是说说。
姬昌也定了心,之前射兔子果然只是试探。
这时殷郊扛着一只大鼎走来,道:“父王,儿臣在山中寻得一处水潭,谭中有光,光中有鼎,此鼎乃神......”
物字还没出口,子受就出口打断:“郊儿深得朕心,以后便用鼎煮代替脍食!”
他刚听前头一两句就觉得不对劲,又有神物?
那对不起了,到了我手上,必须蒙尘。
正巧鄂顺扛着一只大黑熊回来,子受馋了起来。
“鄂顺勇武,当重赏,来人,将熊掌切下,置于鼎中煮食!”
子受之前在宫里吃熊掌吃得也少,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黑熊和鼎来的恰到好处。
晚宴准备完毕,将士们三三两两归来,先前的白虎,也被邓婵玉扛回来了。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4.小动保胶鬲
邓婵玉的马驮着白虎。
子受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她。
“竟是臣女猎得白虎!”邓九公兴奋道,这是邓婵玉第一次见到纣王啊,第一次就留下了这么好的印象!
子受看邓九公这么兴奋,决定卖老丈人一个面子。
“竟是邓总兵之女猎的白虎?”
“朕昨日饮酒宿醉,梦中遇到白虎袭击车驾,恰逢遇到一女子出手以石击之,击杀白虎,那女子便是如此英姿飒爽,坐骑盔甲竟也一样!”
“当真奇怪,天下竟有此奇事,卿可愿陪伴在朕身边?”
反正邓婵玉是自己老婆,让老婆风光一点也没什么,原著里邓婵玉太惨了。
子受记得土行孙一开始是被申公豹忽悠来助商灭周,是不是得考虑找个由头把他砍了?活脱脱就是个qj犯啊!
邓婵玉听后,面色酥红,半晌才开口道:“陛下....猎白虎者并非臣下,而是臣身后三位壮士。”
子受:“......”
我还以为邓婵玉小女儿姿态不好意思呢!
“哈哈哈.....”
子受干笑了一阵,刚才的事先不提了,谁叫邓婵玉一双大长腿太吸睛,根本没看到后头三个人。
他转而问道:“三位壮士可是朝歌人士?”
为首长手长脚的汉子一礼,道:“陛下如风,小民如草,草民乃朝歌丁策,这是我二弟郭宸、三弟董忠,白虎为邓将军威势所慑不敢轻动,我等兄弟三人只是趁机射箭罢了。”
子受眼前一亮,丁策说话挺有水平,这时候还没有草民的称呼,他自己创出来了。
以风来比喻君王,以草来比喻自己,风吹到草上,草就必定跟着倒下,言外之意,就是表示君王的权威性,为刚才的尴尬解围。
毕竟陛下说啥就是啥,说是邓婵玉打的虎,那就是邓婵玉打的虎。
这么有眼力劲的人不多了,如果和费仲、尤浑一样愿意当狗腿子,那得重用啊!
反正多半没什么能耐,有能耐的早去招贤馆了。
子受道:“原来如此,那锦袍便赏与邓将军,你兄弟三人射死白虎亦有功劳,可愿入朝为官?”
丁策稍有迟疑,老三董忠却是相当忠义,急忙道:“为君分忧,在所不辞!”
老二郭宸也是应和着。
“好!你三人先在执金吾雷开麾下听令,以待重用!”
子受一挥手,让三人入座,又道:“今日朕兴致颇高,卿等可与朕同食!”
今晚的主要吃食,当然是烤串。
狩猎野营不吃烧烤都对不起这么多打来的新鲜野味。
老祖宗因为吃了山火烤制的动物,发明了熟食,换句话说,不爱烤串的已经被大自然淘汰了。
姬昌看了眼白虎,发现白虎腹中突起,对着人群中的胶鬲使了个眼色。
胶鬲看到姬昌后,循着姬昌的目光,同样看到了白虎鼓起的腹部,微微皱眉。
子受留意到两人的眉来眼去,若有所思。
群臣一一来看白虎,这可是稀有动物,如果做件虎皮披风,必然是宝物。
胶鬲忽然出言:“陛下如此杀戮,可是为了玩乐?”
哎呀,这是个小动保成员?
子受一惊,随即坦然道:“自古以来皆以围猎为乐,有何不妥?”
胶鬲愤然道:“围猎不杀有孕母兽,不伤未长成小兽,这只白虎腹中有子,仍被猎杀....”
郭宸忍不住,跳出来叱喝道:“你可知我兄弟三人为何要甚入山林捕猎白虎?这只白虎所伤村民已有七人,三人重伤而亡,更有四岁孩童被叼走,找到时只剩下半条胳膊!”
“这....”胶鬲愣了愣,看着周遭的猎物,再次认真道:“臣启禀陛下,今日围猎,有诸多将领不尊狩猎之法,大肆捕杀幼兽、母兽,朝歌设立狩猎队后,多有狩猎,其中也不乏如此。”
这一说法,得到南方诸侯们附和,朝歌捕猎太多啦!
次数一多,就容易不守规矩,大家被纣王打压,又被围猎所展示的朝歌军容威压,早想宣泄一番,纷纷开口。
如果是之前,狩猎是为了百姓吃食也就算了,可今日的围猎呢?
纣王刚才都说了,只是为了单纯玩乐啊!
子受听着诸侯上谏,再次感叹自己深谋远虑,如果没有拦截三山关的消息,诸侯还敢因为围猎这种事来指责自己吗?
董忠这时候坐不住了,耿直道:“诸侯居于城中,又有护卫,安逸无忧,自然不知道村落之事,又怎么会懂得一觉醒来,看到屋外有野狼徘徊的恐惧?”
胶鬲摇头道:“若是捕杀危及村落的动物,并无不可,可若是为了玩乐,大肆围猎,未免有些过了。”
“臣早年居于西岐,曾听闻有一村子遭受疫病,起因便是村中猎户大肆捕杀狼群,没有狼去吃掉老弱的鹿,老弱的鹿更容易染上疾病,因此疾病在整个鹿群中传播,使得附近村民患病,医者虽能救治,但不断有人染病,直到又有群狼出没,疫病才得以减缓。”
南方诸侯都是因为南疆疫病才来到朝歌上谏,听到胶鬲提起西岐多年前的疫病,纷纷有了共鸣。
大肆狩猎竟然会导致疫病,这可不行啊!
诸侯们接二连三开始上谏,希望纣王能减少狩猎队的捕猎次数,更不要亲自进行大规模围猎,万一做出不好引导,人们大肆捕猎,又出现疫病该怎么办?
这真是意外之喜!
子受内心可高兴了,不过表面上还是沉着脸,回应道:“朕,有....”
刚才堵住了殷郊的话,现在轮到自己的话被堵住了。
过字还没说出来,丁策就起身,正色道:“陛下有功,功在社稷,想来朝中必然没有如臣等猎户出身之人,那么臣便讲一件事。”
“一般来说,一群狼有十几只,一个狼群的领地覆盖极广,有的甚至能覆盖多处村落,而一群狼约莫每两天才需要猎杀一头鹿进食,这样又能吃掉多少老弱之鹿,防止疫病传播?”
“狼群非人,我等自会受到刑律约束,便是再凶恶之人,也有惩戒之法,可狼群呢?”
“各地多有狼群伤人,我兄弟三人平日便是受村民之托,驱赶凶兽,即使狼群不危及村民性命,现在有西园养殖之法,村中多有家畜,谁又能保证狼群不会去攻击家畜,而去抓捕跑的更快的野鹿?”
.....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5.忠心耿耿西伯侯
胶鬲若有所悟。
子受觉得要遭,好好一份飞来昏庸值,要被丁策给忽悠没了。
可他能干什么?这玩意他也不懂啊!
哪怕是在上辈子,捕猎野生动物还是保护野生动物,依旧是个争议话题!
丁策没有丝毫停止的势头,既然已经入仕,能力不说,首先得表露忠心。
纣王与诸侯对立,自己卖力喷诸侯,不就能表示忠心吗?
他继续道:“若是为了防止疫病在老弱鹿群之间传染,并非一定要狼群,猎户一样可以做到,捕猎不仅可以得到巨额收入,一次所猎杀的鹿更多,若是定下律法,规定一村一地今年要捕杀多少头鹿,将额度公之于众,对比狼群逐鹿,危及村民性命,高下立判,当年猎人大肆捕杀导致狼群灭绝,必然是因为多有狼患。”
胶鬲沉默了,他出身平民,早年以卖鱼为生,现在身居高位却忘了平民百姓的生活模样,狼患对百姓的危害,可不比疫病要小,而且染了疫病可治,若是被狼叼走,人就真的没了。
仍有诸侯不甘发问:“可今日围猎仅仅是为了玩乐。”
杨任猛然开口:“对,陛下今日是为了玩乐,诸侯围猎也是为了玩乐,但是只要玩乐能产生积极有利的作用,就是好的。”
“足球、斗鸡、赛马、戏曲,皆是为了玩乐,可足球能训练军阵,斗鸡能挑选种鸡富民,赛马能培育良马训练骑士,戏曲更是民心所向。”
“好比朝中文武,难道每个大臣都是发自内心为了让国家更强盛而入朝为官?恐怕有不少人是为了为官后的富贵,但即便如此,只要能处理朝政,协助陛下治理天下,最初的想法就没那么重要。”
杨任连朝中文武都喷了一把,直言并非每个大臣初衷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可不管怎样,文武大臣们都在做实事。
丁策挑眉,杨任这句话,让他顿悟了。
他与两名义弟都很有才能,可他有些自命清高,认为朝中大臣并非一心为社稷,羞于同朝为官。
所以即便有招贤馆,也宁愿当猎户为百姓除患,做个隐士,从未想着入朝为官。
可现在看来,初衷如何,并不重要。
同朝为官,无论初衷如何,挡下都是在为国家社稷出力,又哪来高下之分?
如果说之前在两位义弟的撺掇下入朝为官,丁策还有些勉强,甚至准备划划水,现在他却是万般愿意。
但诸侯嘛,本着能给纣王挑出毛病就赚的心思,又有人出列道:“可如此之多的猎物,未免有伤天和。”
顿悟后双目清明的丁策大笑道:“任何杀戮都有伤天和,平民百姓可说,唯独你等诸侯不可说!”
“鱼离水而死,虾蟹烹煮至死,猪羊一刀一刀切开咽喉气绝身亡,这些难道不伤天和?”
杨任觉得丁策很合自己胃口,出言相助:“诸侯贵族所推崇的生脍,为求鲜美,甚至从活牛身上片下一块肉来,力求肉片能在盘中跳动。”
“这么说来,在陛下提出以煮代脍时反复上谏的诸位,才是真正有伤天和,大肆杀戮,罪大恶极之人啊!”
丁策加上杨任的一套组合拳,硬生生让诸侯不敢多言。
姬昌见此,再次眼神示意一个小诸侯。
他得在人前竖立一个忠心大商的西伯侯形象,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仗义执言,维护纣王威严。
得姬昌示意的小诸侯想了半天,掏空腹中所有词语,也没能想出不妥的地方,经由丁策解释,围猎的好处太多了!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那为何不赤手空拳去捕猎?用弓箭杀戮鹿、麋,算不得勇武。”
刚说完这句话,小诸侯的脸就红彤彤一片,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憋的。
群臣:“......”
张桂芳猛地吼道:“陛下,末将这就徒手入山林之中,打上四五只老虎回来,老虎若有半分箭伤,末将愿提头来见!”
那小诸侯听闻吼声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姬昌开始他的仗义执言,别管小诸侯的言论有多弱智,他只要表现出维护纣王的态度就行。
这种小计谋肯定骗不了有识之士,更别说英明神武的纣王,可即使纣王看出来是逢场作戏也无所谓,只要大家都看在眼里,纣王还能对“忠心”的西伯侯做什么吗?
“既然捕猎不需要弓箭,烹煮为何不钻木取火?切肉为何不用手斧?外出又为何不用双脚要乘坐车驾?何等荒谬!本候羞与尔等为伍!”
子受看着姬昌吹胡子瞪眼,气鼓鼓的样子,极为震惊,要不是看过演义,还真被忽悠过去了,演的和真的一样!好一个忠贞之臣!
正好借坡下驴,当务之急是把丁策三兄弟给处理了,还以为是什么乡野猎户,能说出这番话,敢直面诸侯,绝不是平凡之辈!
子受道:“丁卿大才,山野有遗贤,如此看来,之前封赏有些不妥,三位又是猎户出身,不如就调入狩猎队中,统属朝歌狩猎队。”
子受心里就是后悔,刚才怎么就让这三个人入朝为官了呢?
早知道有这种能力,放在山林里多好啊!
幸好发现的早,调入朝歌狩猎队绝不会有什么正面影响,一群散兵游勇上山打猎的家伙,能干什么?
就算是杨戬,当初在狩猎队立功也只是因为个人勇武,打猎打得多而已,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这次围猎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记录了军中猛人,可以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一下,更重要的是,发现了一个和姬昌眉来眼去的朝中大臣,胶鬲。
胶鬲举于鱼盐之中,这名字一听就很有熟读并背诵全文的感觉。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子受偷偷摸摸问了问费仲,发现胶鬲正是因为姬昌举荐才入朝为官。
结合胶鬲所说早年曾在西岐,他铁定是姬昌的人!
如果重用胶鬲会怎么样?
一个忠于自己最大敌人的臣子,能为自己好好做事?
而且胶鬲素有贤名,与朝中大臣交好,即使重用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不过一个胶鬲还不够,机会难得,得筛选出更多人才出来才行。
子受起身,近卫见此要跟来,可惜胖子们起身有点吃力,刚起来,子受就已经在车驾中走了一圈,牵了匹看起来比较好吃的马出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6.指马为鹿
子受牵着马,慢悠悠走到席间:“朝中诸卿为国操劳,各地诸侯为政一方,劳心劳力,朕亲自入山林猎了匹鹿,一同分食,聊表心意。”
诸侯大臣:“....”
鹿?
这特么是马啊!
陛下你离席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哪来的入山林猎鹿?
这是能飞吗?
鲁雄仔细看了看,这马好像是西伯侯的,西伯侯虽然为纣王牵马,但为了表示身份,坐骑依旧同行。
而这匹马正是当时入朝歌时姬昌的坐骑,西岐与西戎有交流,良马有很多。
席间鸦雀无声,这是个什么操作?
好一阵,鲁雄才出言道:“陛下,那....是马吧?应该是西伯侯的马。”
子受睁眼说胡话的功夫早就练出来了,一脸惊愕道:“马?这是鹿啊!朕刚从山林间猎来的鹿!”
他看了眼姬昌,这么巧,竟然是姬昌的马,这就更棒了。
姬昌沉默了,这匹马是十五年前犬戎首领所赠,乃千里马,十五年来,朝夕相伴,凡是出行,要么由这匹马拉车,要么直接乘坐这匹马。
他有一百个儿子,却也只有十几个儿子比这匹马更亲。
这一瞬间,姬昌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些停顿。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做贼心虚,纣王是看出了什么?
竟然要当着朝中公卿与南方诸侯,将他的马指认为野鹿,甚至扬言要杀了与朝臣分食。
那马甩起了尾巴。
子受厉声道:“这鹿好大的野性!竟敢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群臣:“.....”
哪来的耀武扬威,就是甩了甩尾巴啊!
费仲吞吞吐吐地道:“臣……臣觉着这....陛下神威,这鹿,必是美味.....”
费仲都有些难以启齿,陛下竟然当着文武的面,指马为鹿,也就自己这种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纣王的幸臣,才会捏着鼻子承认吧?
他有些怀念那个并不聪明的尤浑,如果尤浑还在,至少还有人附和自己。
子受静静等了一阵,没人附和费仲,朝中奸佞果然还是少了。
闻仲实在看不过眼,纣王怎么突然做出这种荒唐事,他出言道:“陛下,这鹿是陛下所获,但臣等已食足,这鹿定是吃不下的,不如放归山林,也好彰显陛下仁慈。”
众人心里一松,闻太师出言,承认是鹿,表明自己的忠心,然后将之放归山林,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不然真将马给杀了吃,岂不是将西伯侯的尊严给吃了?
可子受却不肯善罢甘休,大商最缺的是什么?人才!
胶鬲都还没出言,没有试探出半分,怎么能停止?
他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马屁股上。
稍稍用上了点力,马疼痛难忍之下,抬起蹄子。
子受一把将马倒拉,翻倒在地厉声道:“这野鹿竟敢袭击朕,当诛!”
群臣具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刚入朝不知纣王行事风格的丁策,更是将嘴巴张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还特么可以这样?
姬昌顿时觉得不妙,皱起眉头,整张老脸犹如老树盘根,本以为事情能善了,却发现,纣王横了心要干到底。
他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次围猎本就是纣王谋划出威慑诸侯的计策,临末了,当然需要来一手狠的收尾。
无数的念头纷沓而来,姬昌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诸侯们面面相觑,胶鬲终于站了出来,他向来耿直,就事论事道:“陛下,这分明是西伯侯的马,在陛下一激下抬起了蹄子,何来刺驾之言?”
“西伯侯的马?”子受心里乐开了花,胶鬲站出来了,闻仲都承认是鹿,你胶鬲还说是西伯侯的马?这不是表明了挺姬昌吗!重用!
子受抿抿嘴,肃声道:“西伯侯,朕来问你,这鹿可是你的马?”
姬昌感到一阵屈辱,今日纣王是非要吃我的马啊!
那冰冷而又威严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心底虽是不甘,却忍耐到极致,极顺从的道:“臣的坐骑尚在羑里,这是陛下在山林间猎的野鹿。”
子受背着手:“这就奇怪了,西伯侯本人尚且矢口否认,为何有人称这野鹿是他的坐骑?难道西伯侯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坐骑都认不出吗?”
群臣具是一呆,这...挺有道理啊!
还没完,子受右手抽出太阿剑,左手一拳打下去,马鹿嘶鸣一声,挣扎幅度变小。
子受一脸冷然道:“西伯侯,见者有份,朕将宝剑借于你,先将这刺驾野鹿杀了,再分而食之!”
“……”
在诸侯们看来,纣王更过分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西伯侯的坐骑指马为鹿还不够,更说要杀了吃,甚至还让西伯侯亲自下手!
退一万步,就算西伯侯与坐骑之间没什么感情,那也是在践踏西伯侯的尊严啊!
鄂崇禹面带怒容,纣王踩西伯侯的脸,不也是在敲山震虎,踩诸侯们的脸?
换做纣王要吃墨麒麟,让闻仲宰杀,要吃五色神牛,要黄飞虎宰杀,这是何等耻辱?
姬昌喜好占卜,成日与乌龟壳子作伴,兴许也沾染上了一些乌龟习性,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缓缓道:“善,能为陛下宰杀野鹿,是臣的福分。”
“……”
这一下子,诸侯们一时哑然,不知所措,西伯侯怎么这么能忍?
文武百官若有所悟,指马为鹿并不简单,其间似乎是在打压西伯侯,从而威慑诸侯,进一步试探西伯侯是否有反意。
虽然手段有些过激,但西伯侯有勾结外族攻商的重大嫌疑,事关社稷安危,过激一些也未尝不可。
子受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试探出了胶鬲的立场,还顺带侮辱了一番姬昌,这件事如果传到西岐,西岐的昏庸值就更稳了!
诸侯也人人自危,哪怕不敢明面上表露出来,至少暗地里也会骂上一两句。
姬昌一剑杀了马鹿,血溅到脸上,无动于衷。
诸侯们看着这一幕,都是为政一方的人,一旦感觉到不对劲,便会收手,此时也不敢吭声,纣王下手果断,虽然不和他们正面为敌,却确立威信,果然仁中带狠,狠中带仁,不好对付。
子受接过姬昌手中的马鹿肉,一边煎,一边道:
“胶鬲。”
“臣在。”
“你今日指鹿为马,混淆黑白,是非不分,朕将你驱出朝歌,发配灌江口,你可有怨言?”
“臣,无话可说。”
胶鬲还挺硬气。
好在总算搞定了。
胶鬲如果在朝中,反倒会因为忠贞不二的大臣们掣肘不方便行事,去了地方上才不会束手束脚。
灌江口因为有海盐以及石矶散布的海盐有害论,民心不稳,胶鬲如果想搞七搞八,在灌江口是最容易的。
而且灌江口还有石矶看着,胶鬲虽然搞事情,却也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出不了大乱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7.姬昌失马,是祸非福
围猎结束了,姬昌的马果然很好吃。
回朝歌的时候,子受仍要姬昌给自己牵马。
伴驾的鄂崇禹有些孤独,来的时候和自己一同伴驾的还有姬昌的马,现在却没了。
姬昌回到了羑里,回想昔日西岐之中的风光种种,今日却受此折辱,还亲手杀了爱马,只觉得心中凄然。
正嗟叹间,姬昌大叫一声:“痛杀我也!”
随即站立不稳,面如白纸,吐出肉块,那肉块就地上一滚,生出四蹄,长上两耳,颈部生鬣,跑不见了。
姬昌怔怔看着马儿,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心中憋屈难忍,拿上龟壳占卜一番,却又什么都没算出。
无奈之下,只得尝了口纣王当日送来的苦胆,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今日之耻,便躺在薪柴上沉沉睡去。
几日后,胶鬲启程往灌江口上任,临行前夜会姬昌。
当然,他不止夜会了姬昌,还夜会了南伯侯鄂崇禹,以及卧病在床,连围猎都没参与的北伯侯崇侯虎。
子受得了消息,对胶鬲更加放心了,夜会姬昌,还专门用南伯侯、北伯侯打幌子,真是天降之才啊!
.............
火云宫中难得有了争吵。
“始皇竟然将我那成道之鼎当做了厨具?”
轩辕黄帝显然有些不满。
三皇之中,黄帝最是真性情,他会因为得知天帝谋划自己的气运而大怒,会因为自己特意扔下凡间相助人族的成道法宝被当做厨具而不满。
神农扶须,双手一拉,对着黄帝道:“皇弟且看这是何处。”
“棋盘山?”
棋盘山在北海,北海是当年涿鹿之战的战场,所以北海附近多有崇拜轩辕黄帝之人,更有人在棋盘山上建了处轩辕庙。
“再看这里。”
却见轩辕庙外桃柳根盘三十里,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成气有年,一棵参天桃树与参天柳树之中,隐隐有两道灵识欲要突破本体,化形成妖。
两棵树的树干上,已经裂出缝隙,这道缝已经足够了。
树中孕育的灵识就沿着这道缝隙不停挣扎,主干上的裂缝便越来越大,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差了那临门一脚,卡住了。
轩辕黄帝看着这一切,觉得有几分新鲜。
北海多妖物,本就是当年他与蚩尤作战留下无数亡魂导致,再加上两妖就在轩辕庙附近孕育,庙宇更有部分木材就取自他们本体,有一份香火情。
轩辕黄帝挥手,轩辕庙内有泥塑鬼使,名曰千里眼、顺风耳,托其灵气帮了两妖一把,两妖顺利化形。
可化形的桃精柳怪身子很是瘦小,就像是用几根烂木头拼成的一样,四肢的定义很是模煳,一个闭着眼睛,一个捂着耳朵,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很模糊,仅仅来源于并不敏锐的触觉。
轩辕黄帝微微一笑,轻声道:“赐名高觉、高明。”
那桃精柳鬼似有所触,往天上看了一眼,拱手一拜,便倏然一跃,下了山去。
“不妥。”神农忽然道:“皇弟你这样做是在害他们。”
“为何?”
神农叹息道:“我行走凡间之时曾到南海,见到一只巨茧,内有一虫化茧成蝶,我有心相助,打开虫茧,让蝴蝶钻出,可那蝴蝶的翅膀没有了力量,难以振翅飞行,后来再听闻,已经被人捉去,去掉其翅膀和须足,竟仍有八十斤,极其鲜美,诶,却是罪过.....”
轩辕黄帝摇头:“可我若不相助,他们积累多年的灵气尽失,功亏一篑,再无灵识。”
神农继续反驳道:“但是你助他们化形,他们注定在妖族之中会是弱者,一生都可能受其他更强大的妖类欺凌压迫,过得极其痛苦,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诞生出来。”
轩辕黄帝自信道:“至少他们化形后,有了选择如何生存的机会。”
神农问道:“但是他们生来便是弱者,哪还有选择如何生存的机会?”
轩辕黄帝淡淡吐出一字:“争。”
神农笑了。
黄帝愣了愣,也笑了,拱手道:“多谢皇兄点明。”
三皇之中,自己在凡间的气运最盛,与凡间关联最深,因此也更容易钻牛角尖。
不就是一个成道法宝嘛!
当时崆峒印砸核桃的时候都能想明白,轮到自己的成道之物,怎么就想不通透了呢?
人族就是生来的弱者,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争来的。
法宝只是锦上添花,而且这法宝,也是当年黄帝自己造的啊!
一旁久久不语的伏羲,脑中闪过一道灵犀,占取一卦,乾象。
伏羲脱口而出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君子以自强不息。
一语既出,如胸中擂鼓。
神农与黄帝反复咀嚼这句话,拱手一礼道:“多谢皇兄指点。”
若有所悟之间,三皇坐而论道。
伏羲却有一言隐在心中没说。
有卦必有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乾卦的大象,而后还有六爻辞,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伏羲没有完全算出来,只是依稀能感觉到爻辞是在说人族之主的气运发生了变化。
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
乾卦中用马来象征天,故,天行健,就不难理解,用骏马以形容自强不息。
再联系其爻辞中的人族之主,以及凡间的指马为鹿,伏羲可以确定一件事。
姬昌失马,是祸非福。
.......
被费仲心心念叨的尤浑,终于来到了北疆长城,但不是苏全忠那一段,是北海长城。
毕竟苏全忠那段儿修长城的奴隶、战俘,有一半都跟着北上去了,至今未归,带着这群妇女去找谁?
尤浑带着妇女到了北海长城,准备明日就回朝歌复命,北疆这地儿,他一天都不想多呆,太冷了。
尤浑喝着葡萄酒,醉醺醺的烤着火,黄飞虎忽然进到府中,尤浑立时就哭了:“武成王啊,我十八岁入朝为官,先是做着当驾官,后来得陛下看中,当了大夫,算来已有近十年了啊!”
“十年,十年了啊!我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也信任我,可我也知道自己平庸无能,陛下对我已是仁至义尽,陛下胸有大志,我终究跟不上陛下的脚步,现在也只能做些跑腿的事,唉.....”
一声叹息,尤浑多么希望自己能聪明点。
黄飞虎哈哈大笑道:“陛下极为重视西北,尤大夫能来北海,足以说明陛下看重啊!明日我以西北都护之名代陛下与北方各族首领会盟,尤大夫可前来一观,分你些功劳便是。”
尤浑听了眼前一亮,会盟?!
他的任务只是将百余名战俘家眷带到北海,说句不好听的,拴条狗都能做到,算不得什么功劳,而且他昨日让妇女们去了长城边就没再管过,基本就相当于外出游玩。
可与北方各族首领会盟就不一样了,这不就代表西域都护府收服了北方诸族吗?
哪怕黄飞虎只分给自己一丁点功劳,那也比他这近十年的碌碌无为要荣耀得多!
178.以前我没的选
在北海以北,长城之处,黄飞虎已遣人搭建了会盟高台。
老规矩,物资不足就往界牌关找老爹要,能还上就行。
大商北方,并不是只有土方、鬼方两个部族,还有更多没有名字的小型游牧部族,他们过得比鬼方还惨。
约莫有大大小小五十多个部族首领,以贡方首领为首,在此等候。
其实没几个人真心臣服,毕竟他们距离大商边疆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几十年都没有交流。
可没办法啊!
苏全忠追赶乌黎率领的土方残部,一路北上,那乌黎也是过分,竟然试图将他们这些小部族当挡箭牌,在各个小型游牧部族中逃窜。
苏全忠一路追逐,便发生了诸多摩擦。
毕竟他们认不出土方和其他方的区别啊!
在商军将士们眼里,这些蛮夷都长得一个样,衣服也都是粗加工的兽皮,根本认不出。
认不出怎么办?那就顺便打了吧。
结果就是北方各个小型游牧部族们被打的爹妈都不认识,尤其是那个几人高的大汉,这尼玛拔帐篷跟摘蘑菇似的,谁顶得住?
苏全忠为了补充追击途中的物资消耗,还顺走了不少牛羊,这让他们更加苦不堪言,索性直接南下,暂且与大商结盟,换些物资度过苦日子,最起码不会挨打。
不远处,是连绵的帐篷,首领们带着族人暂时居住于此,按照西北都护府的规定,结盟之后都得内迁。
贡方首领此刻与七八个首领在帐篷里,围着火堆而坐。
他已经一宿未睡,神情紧绷,若是会盟之后入了中原,族人分开,贡方还存在吗?
贡方名存实亡,他这个首领又会怎样?
他看着其他各部的首领一眼,狰狞道:“我们是草原神灵的后裔,怎么能臣服于商人?”
“自商人攻打了我们的部族,看看我们的族人,还有一丁点草原勇士的样子吗?”
“南下后,竟投身于西北都护府,说是去修长城?修长城做什么?抵御蛮夷?他们要自己抵御自己吗?”
“还有的去了北海,说是要做买卖,将牛马擅自兜售给商人,就在半月前,一个下等牧奴,竟然指责我,说我凭什么收取他的牛羊……”
贡方首领的眼中,掠过一道凶光。
牧奴是比商人的奴隶更低贱的东西,可区区一牧奴,竟也敢反抗自己?
在他看来,这都是鬼方首领带的好头,身为部族贵族,竟然能臣服大商,甚至宁愿世居朝歌,那个白痴到底图什么?
被贡方首领一激,其他首领们抬头,面上也是义愤填膺之色,要不是被偷袭,他们怎么会南下结盟?
都是被迫的啊!
南下之后,族中牧奴与普通牧民渐渐不受控制,纷纷跟着魔了一样,争着要投商,哪怕去修长城做苦工。
“我当时要杀那牧奴,可那牧奴他竟骑马南下,竟是宁愿去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修路,也不愿臣服于我!这是数百年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七八个首领个个低着头。
这样的情况,每天都在上演。
原本牧奴的牛羊只能交付于族中的贵族或者首领,可南下与商人接触后,他们不再听贵族的话。
商人要修长城,修路,要养马养牛,需要大量人力,而商人那边,包吃包住,还给予他们安稳的生活,这不比牧奴好上许多?
在草原上,牧奴逃亡过不好,哪怕逃到了其他部族,生活也不会有改变,可到了大商就不一样,大商哪管你什么牧奴不牧奴,即使最地位最低的奴隶,也比牧奴的待遇好。
大量牧奴脱离部族,少有仍在族中的牧奴,也对贵族越发的不恭敬了。
养了牛羊,只能白白给交给部族贵族,可与大商做买卖,那就是盐,梅子,衣物.....
以前,牧奴们没的选,现在,牧奴们想当个商人。
越来越多的牧奴渴望商人的生活,他们都发现,原来脱离部族,也可以生存,而且……还可以生活的更好。
尤其是最近几日,听说是朝歌的大臣带了一批战俘的家眷来到长城。
一个个女人长得真漂亮,比草原上饱经风霜的女人漂亮太多了。
当然,漂亮是其次的,关键是她们在哭。
一个个都在哭,哭天怆地,痛彻心扉,甚至还流传着哭倒了一处长城的传言。
卧槽,那些修建长城的战俘生活真的这么惨?
包吃包住的安定生活,竟然在商人眼里是这么的惨?
至于吗?
伴随着妇女的哭声,牧奴们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甚至还有许多遵循传统的牧民,也开始萌发新的念头。
他们如果南下归商,可都是平民的待遇啊!
应该比战俘更好,那又是何等生活?!
哪怕生活很差,如果能取上一个为自己哭倒长城的商人女子,那也值了!
更有甚者,听说前来的妇女中有些人的丈夫已经死了,便想尽方法博那些女人的欢心,希望能结下姻缘。
那些妇女都来自朝歌,朝歌的生活定是比北海好上数倍,如果能随着这些妇女回到朝歌,那生活水平又是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甚至不少部族中的贵族,也蠢蠢欲动,虽然嘴上都在说鬼方首领是白痴,可人家真的是白痴吗?
朝歌生活肯定比草原生活好上很多,鬼方首领才会乐不思草原。
不过贡方首领与帐篷内其他挑选出的几个首领不一样,他们具有着些微民族意识,想保全部族,保全自己在部族中的权力。
贡方首领呼吁道:“我们数百年来,都生活在这草原之上,又怎能离开?难道你们忘了,我们身上流淌着,是草原神灵的骨血啊!”
几个首领此刻精神一震,又面带羞愤之色,商人都知道故土难离,他们又怎么能离开父兄世代生活的草原?
贡方首领道:“我们可以乘着会盟之际,斩杀黄飞虎,搞乱大商北疆,抢了物资逃回草原,那苏全忠早走远了,没人能在草原上与我们为敌!”
有人有些为难:“这样的手段,未免有些....”
此言一出,其他的首领也有些犹豫,会盟之上杀人家的老大,便是蛮夷也干不出这种事。
贡方首领脸色阴沉,大笑起来:“你们忘了纣王如何斩杀土方首领了吗?难道真要和狡诈商人会盟,离开草原当他们的走狗?说不定,那黄飞虎正在背后谋划着怎么将我们都杀了,好防止各部族动乱啊!”
.....求推荐票,求月票
179.听仔细了,摔.....为号!
“等会儿听仔细了,摔杯为号!”
“等会儿听仔细了,摔瓜为号!”
“等会儿听仔细了,摔....为号!”
总之,会盟之前,黄飞虎要与各部族首领一同宴饮,这便是贡方首领等心有不服之人的机会。
贡方首领是个谨慎的人,为防万一,准备了很多号令方式,这样一来,哪怕黄飞虎再怎么勇武,也万无一失。
到了时间,各族首领来到帐前,迎接他们的是黄飞虎刚提拔的西北都护府副都护窦荣。
窦荣长相普普通通,身材也普普通通,丢进人群里就认不出来,贡方首领心中暗嘲,没有北海,西北都护府什么都不是,如此普通之人,竟也能做到副都护的位置。
要是北海伯飞廉与北海总兵孔宣在此,他还真不敢玩什么刺杀。
还没入帐,窦荣道:“请诸位将佩刀放在这边。”
贡方首领将佩刀交了出去,他从没想过能带着刀剑入帐,黄飞虎要是这点谨慎都没有,也不可能收服鬼方。
“皮帽放在这边....”
窦荣又将众人引导一处木架,解释道:“席间若带着皮帽进食,多有不便。”
贡方首领摘了帽子,摘帽为号看来不行,窦荣也不是那么不堪。
“鞋履放在这边....”
贡方首领下意识弯下腰,忽而起身,问道:“这....就不必了吧?若是脱了鞋,只恐冒犯诸位大人。”
脱鞋入席虽然是商人的礼仪,但蛮夷们不太洗脚,体味有些重。
窦荣摇头道:“无妨,都护大人近来有些风寒,鼻塞。”
看样子脱鞋为号,也不行了,贡方首领脱了鞋,味儿果真有点大。
不过不碍事,总算是入了帐。
“嘶.....”
有些麻烦了,窦荣准备的宴席,竟然是连在一起的长席,掀桌为号也走不通。
贡方首领入席而坐,正主黄飞虎也来了。
刚入帐他就问到一股酸臭味儿,看到成堆的鞋履,微微皱眉,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此前窦荣提起过,这些部族首领确实可能有异心,虽然他不以为意,但小心点也没事。
宴会开始,上来的竟是一只只烤羊、烤牛,有专人将牛羊分割成块。
窦荣拱手道:“我们是盟友,应该尊重对方的习俗,今日宴饮,不用箸,不用勺,以手抓食。”
众首领哈哈大笑,他们此前还觉得按照商人的方式吃饭会很拘束,毕竟平时都直接用手抓,也不会用餐具,没想到这么照顾他们的感受,甘愿一同用手抓食。
贡方首领的脸却有些黑了,摔箸为号、摔勺为号甚至摔簋为号,也用不成了。
所幸烤羊很好吃,不少首领吃的泪流满面,撒满盐粒的烤全羊,竟然如此美味。
吃到一半,贡方首领道:“都护大人,在下有些渴,这里可有美酒?”
黄飞虎继续吃着,作为西北都护府总都护,他必须表现出比各部首领更高的逼格,这样才能掌控话语权,所以在座的首领,都得由下级窦荣接待。
听到贡方首领的话,窦荣唤人送来葡萄酒以及酒爵。
看到酒爵,贡方首领觉得妥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先拿着斟满的酒爵喝了一大口,味道真好,以往自己喝的都是什么玩意?马尿吗?
再来一杯。
不,两杯。
五杯过后,贡方首领有些晕晕乎乎的,可还是舍不得,又斟满一杯。
再喝点,喝完这杯就摔。
也许是喝多了拿不稳,刚斟满的酒爵从手中落下,掉到地上。
看到酒爵掉落的一瞬,贡方首领瞬间清醒过来,这样也好,早杀早完事。
黄飞虎素有勇名,摔酒爵为号是最安全的,掉了就得捡,探身去捡,上半身就不在黄飞虎的攻击范围了!
酒爵落在地上,酒洒了一地,可声音不大。
“若是以前的陶制酒爵,恐怕就碎了,幸好我换成了青铜酒爵,只是洒了些酒。”
窦荣感叹一声,伸手抓向一块烤肉。
贡方首领捡起酒爵,青铜酒爵摔不碎,而且帐篷中除了坐垫以及桌席外,都是草地,摔上去声音不大,帐篷外根本听不见。
不要紧,贡方首领起身道:“我族中有一异宝,想献于都护大人,以示两家之好。”
示宝为号,直接出去喊人!
窦荣摆摆手:“不必,都护大人难道还信不过诸位吗?盟谊在诸位心中,无需宝物也可证明。”
贡方首领无言,人家连宝贝都不要他还能怎么办?
这下好了,之前约定的所有号令都没用。
忽然间,他余光瞥到了帐中的大鼎,这鼎摔下去声音大。
摔鼎为号应该也可以,虽然没有约定,但动静大,黄飞虎的侍卫都在高台那边做准备,离的最近的是他安排的人手,听到动静就能立即赶来,必然主动。
“在下摔了酒爵,扫了诸位兴致,不如就举鼎助兴!”
窦荣颇为期待的看着贡方首领走到鼎边,双手使劲一举。
没举起来。
贡方首领有些尴尬,鹰钩鼻一动,深吸一口气,憋住气,再举。
还是没举起来。
贡方首领瞪大了眼睛,极为认真的扎了个马步,沉下双腿,站定,在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开始第三次举鼎。
依旧没举起来。
不应该啊!
窦荣道:“此鼎重逾千斤,为之后会盟所用,乃我特意命人参照先王祖庚之后母戊鼎所铸,若是人人都能将其举起,我们之间的盟约,岂不是也能随意破坏了?”
贡方首领满脸涨红,心中又羞又怒。
之前准备的那么多号令方式,竟然一个都没能生效,窦荣难道事先看破了一切?
不应该,若是真的看破,他现在已经被抓了。
贡方首领干笑道:“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决定等到会盟时再刺杀黄飞虎,这大帐中有些诡异,窦荣那平凡的脸,竟给他一种心机深沉的感觉。
宴饮结束,会盟开始。
黄飞虎的侍卫们早已准备好了马血誓盟。
黄飞虎一口,各族首领一口,一切看来都很顺利。
他心中还有些埋怨,窦荣很不错,做事从不出错,唯独太过谨慎,没有冒险精神,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一会儿说宴会上可能有人行刺,一会儿说会盟上可能有人行刺,可什么都没发生嘛!
站在黄飞虎身后的窦荣,心思复杂无比,甚至有些后悔。
时间上没来得及,如果能找到让人四肢无力的药草,加入到马血中,会盟就彻底安全了。
至于会不会让各部族首领心生不满也不是问题,把黄飞虎一并药倒就行了。
轮到贡方首领喝马血誓盟了,他气定神闲的走到黄飞虎面前。
高台上只有他、黄飞虎、窦荣三人,对他而言,黄飞虎再勇武,也不过是瓮中之鳖,只要趁着黄飞虎饮血的时候,趁机出手,大势可定。
接着,再配合此前联系的几个首领,扇动各个部族,便能回到草原,各部族的人马可比黄飞虎的侍卫多得多!
到时候,他说不定还会因此威望大增,成为各部族的共主!
.....
求推荐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