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战扬州(中)
正屋里乌七麻黑的,唯有门前屋檐之下的两盏灯笼亮着,隔着窗棂将光线投射了进来。风一吹,灯笼晃动,屋里的光线也就跟着乱晃了起来。
覃新明,这个扬州人眼里一向软面团似的笑面掌柜,此刻却是着了甲,一柄横刀搁在腿上,与梅玖一样盘着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在他们身前,一排甲士手握着盾牌,静静地盘膝坐在地上。
在梅玖与覃新明的身后,靠着墙坐着梅玖的一大家子,此刻一个个正瑟瑟发抖,覃新明甚至听到了女子们牙齿交击的格格之声。
“覃将军,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些贼人要来,何不先行动手,一一抓捕,非要做这些什么引君入翁之举呢!”梅玖有些不满地道。
覃新明一笑,满嘴白牙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
“知州啊,这扬州里,也不知藏了多少奸细,再者扬州又是商贾云集之地,每日也不知有多少人进来,这一次既然双方撕破了脸皮,龚云达必然是要倾尽全力一击得手的,否则事情拖延下来,对他可是不利的。”
“那又如何?”
“如果我们动手去抓,当然能抓到大部分,但必然还有少部分会得到消息躲起来,更让人不放心的是,还有那些没有暴露的家伙就会藏得越发深起来。知州您想想,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覃新明道。“让他们以为我们不防,便会集合所有的力量务求一击必中,做掉了知州你,扬州可就群龙无首了。没有了知州你,我们这些人,可撑不起这个局面的。”
“是这个道理!”梅玖倒是被覃新明说得开心起来,在扬州这个局里,自己还真是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知州大人尽管放心,所有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就等着贼人来呢!”覃新明道。
“苏葆那些人呢?”梅玖问道。
“苏葆本身就是将领,倒是不必我们越俎代庖,其他一些重要人物,有可能遭到对方殂杀的,我们都已经安排了人手,断不至于出事的。”覃新明笑道。
“那就好。”梅玖点了点头:“不过今天真会来了吗?连着等了三天了,我还好,可家人可真是撑不住了。”
“估摸着……嘘!”覃新明突然将手指凑到了唇边,人也是长身而起。
梅玖顿时紧张起来。。
十数柄锚钩从高高的院墙外抛了过来,钩在了墙头,片刻之后,十余个脑袋从院墙之上探了出来,狸猫一般地从墙上一跃而下,一人径自去到侧门处,轻轻地拉开了侧门。
另一处,地上的一块草坪突然动了一动,居然向着一边移了开去,一个人如同一个老鼠一般爬了出来,左右张望了片刻,回头作了一个动作,便又人源源不断地从内里爬了出来。
后院的池塘里,沽沽地冒出了气泡,几个脑袋嘴里含着苇杆,从水里面冒了出来,然后向着岸边游了过来。从水里面,居然陆续出来了几十个人。
后院一处偏房里,不时有人在黑暗之中走了进来,向任晓年低声说着些什么,任晓年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真是想不到这个知州府里,居然处处都是漏洞,跟个筛子一样。
不过想想这扬州在几年以前一直是把持在龚氏一族手中,梅玖上任也不过三年前的事情,这座府第的一些鬼魅勾当,只怕他压根儿就搞不清楚。
“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外头的兄弟们,让他们迅速摸清楚,这些暗道的终点处,我们这里开始动手了,外头的也要拾掇干净,可别让人跑了!”任晓年吩咐道。
数路人马,从不同的地方潜了进来,但目标却非常明确,大部分向着主屋而来,分出去的一些却是去了偏房,看这样子,倒是准备把梅玖满门老小一个不留地全都干掉的意思。
覃新明作了一个手势,屋里的盾牌手们齐唰唰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一个呼吸之间,外面突然弓弩之声大作,数十支弩箭破窗而入。
“好歹毒!”覃新明笑了起来。
伴随着弩箭射入,数十名黑衣人碎窗踹门,冲了进来,覃新明拔刀长身而起,大笑道:“该我们了!”
盾牌手们举起了自己空着的一只手,那手里,却也是握着一支弩机。
刺客们自外而来,看不清屋内,但屋内却是一直盯着屋外看着呢,虽然灯光昏暗,但这么大的一个个人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弩机啉啉之声响起,刚刚冲进来的刺客,便如同割韭菜一般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屋外亦是呐喊之声四起,一支支火箭从屋脊之上射了下来,后院之中,腾腾地燃起了数个大火堆,却是将院子里照得通明。
全身甲胄的士卒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冲进来的刺客团团围住。
任晓年脸沉似水,呛然一声抽出横刀,冷厉地道:“一个不留,全都宰了!”
刺杀来得突然,却也结束得极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侵入后院的近百名刺客,一个不拉的全都躺在地上,鲜血沽沽地庭院之间流动,慢慢地汇集成了一条小溪,沽沽地流入到了庭院之中的池塘之中,清澈的池水,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梅玖在覃新明的陪伴之下走出了主屋,看着庭院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由得一阵反胃。
“清干净了?”覃新明看着提着血淋淋的横刀走过来的任晓年。
“一个不拉!”任晓年笑道。
“还要辛苦任将军,今夜只怕你是不能入眠了!”覃新明笑道:“这里的收尾工作,便交给梅知州了。”
“你们要去哪里?”梅玖问道。
“知州,这扬州城里,也要清扫清扫了,不干净的东西,自然要早些打扫出去,才能让这扬州城山清河晏,万众一心啊!”覃新明长笑着向梅玖一拱手,与任晓年两人大步走出了知州府。
事实上,当刺杀开始的时候,整个扬州城便已经不平静了,不少的豪门大宅里,一队队的丁勇涌了出来,向着各自的目标飞扑而去。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队,双方在大街之上,在巷道之中,大打出手。
任晓年从知州府中走出的时候,从腰间摘下了一个号角,仰天吹响。
伴随着他的号声,一声声的号角声从扬州城的四面八方响起,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漫延开去。
两个翻身上马,向前疾驰,在他们的身后,数百骑兵紧跟着奔去。
天色大亮,扬州城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当心惊胆战的普通老百姓们战战兢兢推开家门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一队队的士兵正在街道之上收拾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士兵们抬起地上的尸体,扔进跟着他们一路前进的平板马车里,堆得满满的之后,便向着城外走去。
收走了尸体,便有人提着一袋袋的黄土走了过来,将黄土铺在血渍之上,然后扫干净黄土,在他们身后,另外一些人则挑着一担担的清水,泼在街道之上,随着水的流动,街道之上再一次恢复了昔日的齐整与干净。
这一夜,扬州城里展开了大清洗,所有忠于节帅龚云达的人,被杀得干干净净。
城头之上,属于淮南节镇的旗帜已经统统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面面唐字旗,在城墙之上,迎风飘扬。
白马湖畔,葛彩看着前面的那个由马车以及士兵尸体垒起来的小小阵地,大步向前。昨日交锋,一场激战之后,龚昊率领的淮南军大败,逃到这里之后,被对手追上,只能设了这个小小的阵地固守。
现在,他们亦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张广利,这位还没有上任的新扬州知州运气不好,昨晚上逃亡的时候挨了一箭,被龚昊拖着逃到此处,此时躺在阵地中央,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葛彩冲了上去,刘元冲了上去,秦疤子冲了上去。
当葛彩一刀捅进龚昊的胸膛,然后一脚将他远远的踹开的时候,阵地中央的张广利,重重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脑袋一歪,随着龚昊一起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传信给扬州城,淮南军一千,全灭!”葛彩拖着刀,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道。
“葛校尉,这些缴获怎么处理?”秦疤子追了上来,问道。
“武器甲胄,收缴充公。”葛彩头也没回:“其它财物,嗯,这是第一战,便全都赏赐给士兵们吧。你去分一分,按照功劳的大小,分成三个等次发放奖赏。”
“是要激励一下,这一战,只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想来恼羞成怒的龚云达将要大举对扬州用兵了,到时候,可不就是这千把人了,只怕我们将迎上以万为单位的大军,而且还是水陆两路。”刘元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葛彩冷笑道:“等他来的时候,我们可也不是这一千来人了。到时候,至少三千精锐在这里等着他们。正好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军队,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战扬州(下)
扬州的反应如此之激烈,手段如此之绝决,大大出乎了龚云达父子的意料之外,与此同时,扬州方面展现出来的军事力量,也让他们为之警惕。
“父亲,城内那些刺客以及那些暗中支持我们的商户暂且不说了,如果他们早有准备,的确是难以成事,但龚昊和杨广利带领的可是我们淮南军的精锐,一战而殁,连龚昊和杨广利也没能逃脱性命,这就太不正常了。”龚彬看着父亲龚云达,道。
就在刚刚,扬州方面差人送来了龚昊、杨广利以及城内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的脑袋,当然,还有一封措辞激烈强硬的决裂信,信中斥责龚云达背叛大唐,投靠伪梁,必然为天地所不容,扬州上下,绝不与其同流合污,而是要抗争到底。
“李泽在扬州方面利用金满堂暗中渗透之事,我们一直是知晓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势力居然如此之大。”龚云达亦是心惊不已:“我们失策了,一招落后,步步落后啊!”
“父亲,不管怎么说,扬州我们是一定要拿回来的。”龚彬断然道:“一来,淮南精华,半数以上尽在扬州,没有扬州,淮南节度的份量便要大减。这会让三殿下小看了父亲,也会让父亲以后在三殿下面前没有面子。二来,如果不尽快拔除扬州,李泽以扬州为据点,源源不断地增源的话,麻烦就会越来越大,总之,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反而越不利。”
“这一点,我当然知晓!”龚云达道:“不过既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发动一场大的战事一举拿下扬州,反而更是急不得,一定要精心准备,兵马,粮草等都要筹措妥当之后再动手,否则一旦打起来,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有漏子,战事一旦拖延,只怕淮南境内,会有更多的反对者出现。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再输,再输一场,失掉的可不仅仅是颜面了。”
龚彬点了点头。
“召集各州知州,各部将领前来商议吧!这一次我们要集结所有能集结起来的力量,一举拿下扬州,诛杀梅玖,杀一儆佰。”龚云达站了起来,狠狠地道。
武宁节镇,徐州城。
看着刚刚从淮南送回来的情报,朱友贞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吐出了废物两个字。淮南归顺,本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但扬州举旗分裂,却是让这件喜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这就像小两口正在举行结婚大典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跑出来,说新娘子跟自己有一腿,这就让人恶心了。
“龚云达明确表示了不需要我们前去支援?”看着孙桐林,朱友贞问道。如果能借此机会插一脚进去,当然是最好的事情。
“是的,他明确表示这件事情,他自己有能力解决!”孙桐林道:“最多一个月,他便能让反贼授首,扬州回归。”
“但愿如此!”朱友贞道:“淮南数万兵马,而扬州不过区区一地,虽然富庶,但向来兵马谙弱,纵然得到外部支援,却也是实力有限。不过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龚云达对我们还是抱有戒心啊,虽然归顺了我们,但却依然想把淮南弄成他自己的小王国,嘿嘿!”
“这是难免的。”孙桐林笑道:“殿下,事情得一步一步的做嘛,淮南归顺,我们便可以集中力量对付鄂岳了,现在虽然淮南还有扬州事未了,但想来抽调出一部分兵马还是可行的,另外,粮草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部分,如此一来,鄂岳遭到两路夹击,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归于殿下手中,淮南鄂岳武宁宣武天平连成一片,三殿下便有了基业之地,接下来自然就可以缓缓图之,不管是继续向南也好,还是回头望北也罢,总是进退自如了。”
“北望?”朱友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向北方,好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向曹彬:“曹将军,你说说,今年开春以后,李泽布置在前线的军队突然动作频频,大有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架式,他是准备开战了吗?”
这是一个大题目,曹彬想了想,道:“殿下,依末将看来,李泽在今年向我们大梁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是并不存在的。如果真要打,反而不会是这样全线都动的,现在的动作,更大的可能,是要给我们制造一些压力。李泽麾下一直在打仗,而且他们的对手,都极其强悍,虽然他们最终都获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休养生息应当是他们现在的主旨。不过,在局部打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倒也不可避免。”
“你认为如果会在局部打一下的话,会在哪里?”朱友贞问道。
“泰安应当是他们的一个选择点。”曹彬想了想,道:“另外,衮海也会是他们的选择之一,毕竟在平卢,李泽已经屯集了两个卫的军队,很显然这是有目的的。而且他们如果打衮海的话,也等于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
“救还是不救的问题是吗?”朱友贞一笑问道。
“的确如此。”
“当然要救!”朱友贞毫不犹豫地道:“这是多么好的插手衮海的机会啊!大哥将衮海的精兵强将都调走了,现在一大半在山南东道,一小半在长安周边,衮海大本营倒是变得薄弱无比,李泽一旦开打,衮海必然招架不住,我们近在咫尺,当然有救援的义务。我那位大哥,现在一心想要谋求长安的卫戍大将军之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殿下说得是。”曹彬犹豫了片刻道:“但是三殿下,请恕末将直言,如今我们虽然编练了大批的军队出来,但毕竟都是新军,较宣武军而言,战斗力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如果与唐军正面对垒,获胜的机会不大。”
说到这个问题,朱友贞也有些无可奈何。但想要练就一支强军,又岂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接下来打鄂岳,我准备亲自指挥。”朱友贞道:“宣武军一概不动,我全都留给你。曹将军,你坐镇武宁,随时准备救援衮海。”
“宣武军不动的话,殿下准备调那支部队去打鄂岳?”曹彬道。
“刘信达马上就要回来了,他麾下数千兵马,从平卢到泰安,一直在打仗,战斗力不弱,他本身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朱友贞道:“另外,调田国凤所部一万人,也差不多就够了。到时候淮南龚云达亦出兵,一个鄂岳,费不了什么大力气的。”
曹彬点了点头。
“打完鄂岳,这些兵,也就变成老手了,到时候,我会把这些老兵再给你调集一些,然后再补充一些新兵。”朱友贞仰头想了想:“往南打,是占地盘,拢人口,也是练兵,练出来的精兵强将攒起来,准备对付李泽。”朱友贞笑道。
“东南方向,向训动作频频,到时候,必然会与我们有所交集。”孙桐林在一边道:“这一点,也需要考虑到。”
“这便是李泽筹划的南北夹击我大梁的计划了。”朱友贞冷笑道:“不过向训也不是甘于向他雌伏的主儿,到时候是李泽的助力与否,还得看看呢?孙公,你替我跑一跑江南观察使,湖南观察使这些地界儿。”
孙桐林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我便发兵鄂岳!”朱友贞道:“徐想马上也要到武宁了,曹将军,到时候他主持政事,盘活地方经济,你主持军事,时刻关注衮海。”
“明白!”曹彬道。
孙桐林想了想,拱手道:“三殿下,不可否认,徐想的确是一个治理地方的好手,但他在泰安的动作是相当激烈的,他的那些方法,在武宁,只怕不合时宜。毕竟武宁这里的豪门大户对我们还是相当支持的。”
朱友贞大笑起来:“等徐想来后,我会与他谈的,让他逼一逼也好,他来唱这个红脸,我来扮白脸,武宁不是泰安,我们当然是要团结这些豪门大户的,但是呢,也要让他们知道,该出血的时候,就一定要出血。徐想的存在,对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们会老老实实地紧跟我的。”
孙桐林一笑:“原来殿下早有打算。”
“徐想学的是李泽治下那一套,但在我们这里,也是要分地方的。被打烂了的地方,这样做无妨,但像武宁就不行了。”朱友贞道。
“殿下早就有了成算,我也就放心了,明日我便启程,先去淮南,督促龚云达迅速收复扬州,然后协助殿下攻击鄂岳,然后便去江西,再去湖南,力争促成这两家联合起来应对向训的威胁,如果他们两家能够顶住向训,我们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孙桐林道。
“有劳孙公。”朱友贞笑道。“要给他们鼓劲,等我拿下了鄂岳,整合了鄂岳与淮南之后,便可以直接支援他们了。告诉他们,如果愿意与我合作,一个王位,绝对是跑不了他们的。”
第七百二十五章:战扬州(再下)
“保卫大扬州!”
“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
诸如此类的大红横幅,在扬州地境之内,随处可见。义兴社在扬州数年的经营,正在一点一点地显现出能量。这些在北地唐境之内,司空见惯的宣传发动方式,在扬州却还是第一次,而且一出动便是铺天盖地,覆盖式全方位的无差别轰炸。
茶馆里,客栈里,饭堂里,甚至是一些热闹的大街上,随时能都看到一些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地痛诉着伪梁的罪恶,在他们的嘴里,朱温一家子,那都是无恶不作的逆贼,是大唐立国数百年来最险恶的人渣。
当然,他们除了痛骂之外,还会加入很多事实,比方说朱温的宣武军在洛阳,长安等地大肆烧杀抢掠奸淫掳掠的事情,比方说他们在关中掠夺百姓财富,驱民为奴的事情。这些事儿,并不是胡编乱造。作为一个通商大邑,扬州的消息,本来就很灵通,朱温攻下洛阳长安最初之时,这些事情的确是数不胜数,而这些惨事,也随着来往的商人,本来就为扬州人知之甚详。现在只不过这些说书人用一种更生动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而已。
也有说书人抓住朱温的私生活说事,把朱氏一家的德性贬得一无是处。这些人则是加了无数的荤段子进去,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些事情描述的如同身临其境,倒也让无数人为之喝彩叫好。
这些事情,看起来没有多大的用处,但事实上,却在扬州人心中营造了一个朱氏伪梁绝非善类,要是投奔他的话,下场只会凄惨无比,扬州要想要保证自己和现在一样过上好日子,那就要竭力抵抗伪梁的进攻。
而龚云达这个过去的淮南节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背叛大唐,投奔伪梁,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角色。
扬州城中最热闹的大街之上,现在最火的倒是征兵的地方。一张桌子,数名军官,十数名大兵,前面倒是挤得水泄不通。
“长官,只要被录用了,当场就发五十贯钱吗?”一名大汉双手摁着桌子,大声地问道。
“当然,一旦被录用,当场便发五十贯安家费。”一名军官笑道:“不过也需要你有被录取的资格。知道我们征兵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我有的是力气!”大汉挥舞了一下硕大的拳头。“俺不识字,却是认不得。”
“独子不录!”
“身弱者不录!”
“家中已有当兵者不录!”
军官笑着站起来,又大声地念了一遍。
“俺合规矩!”大汉喜道:“俺是永安过来的,家中虽然还有老爹在,但还有二个哥哥,我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至于身子骨,我瞧着我比您还要强壮一些。五十贯呢,我们一家子一年下来还挣不到这么多呢!”
“兄弟,拿了这五十贯,可就是军人了,那可是要卖命的。”军官笑着道:“这一切,你可要清楚。”
“这世道,在哪里不是卖命呢!街上的说书先生不是讲了吗?让那朱贼的兵马打了过来,大家还是没得好过。长官,当了兵,还有军饷吧?”
“当然,一月一贯!”军官道:“要是你立了功,升了官,那就更多了。好汉,那里有一个石锁,你能举十次,那便算合格了。”
“简单!”大汉大笑着走过去,单臂举起石锁,轻而易举地上下十次,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又走了回来。
“好,果然有把子力气。来,这一份协议,你签了便成了我的兵了!”军官笑着将一张纸推到了大汉的面前。
“为啥还要签这些东西?”大汉有些狐疑。
“这是规矩,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要是以后发现你说了假话,那就会被开除的。”军官笑着道:“这叫诚信书。你不识字,那就摁个指印吧!”
“摁就摁!”大汉爽快地摁了指印。军官一挥手,立即便有士兵捧着一套衣物走了过去,递给了大汉,衣物的上头,放着一张盖着隆盛钱庄的兑款凭条。
“拿着这张凭条,便可以在盛隆钱庄兑换五十贯铜钱!”军官笑着道。“你且先候着吧,等凑够十人一队,便送你们去军营处。”
这样的招兵,其实在扬州各地都在举行。李浩准备以五千大唐悍卒为核心,在扬州组建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其中包含五千水军。
对于雄心勃勃的李浩而言,这一次在扬州,他要的可不仅仅是守住扬州,他还想在守住扬州的基础之上,进一步的向外扩张。
这是他第一次独挑重担,独镇一方,李泽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底线是守住扬州,剩下的,便由着他自由发挥了。有了李泽的这句话,李浩可供操作的余地可就大了,浙西、宣州这些地方,李浩是垂涎三尺。
要是在别的地方,李浩如此的雄心壮志,却是没有物质基础的,但在扬州,就完全不一样了。
“银钱不用担心!”覃新明脱下了甲胄之后,便又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面团团的笑面掌柜了,“扬州可是盛隆的大本营,金东家的身家,可有一小半在此,走的时候,已经全盘都托给我了。再者,扬州本是通商大邑,不说商业上的收益,便是每日的商税,便足足的。”
“战事一起,这部分的收入可就要大减了!”梅玖道。
“只要我们的水师能够控制水上交通,虽然会有影响,但也不至于动遥根本,怕就怕现在咱们的水师挡不住淮南水师啊!”苏葆有些忧心:“李将军,淮南可有上百条船。”
“打仗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们不用担心!”李浩傲然一笑道:“现在我虽然还只有十条船,但我们大唐的战舰,可不是淮南那些小渔划子能比的。”
“但愿如此!”苏葆仍然是难以放心,却又不愿意当面驳了李浩的面子。“银钱不用担心,但粮食可是大问题。诸位,咱们扬州可是粮食净输入地,自从我们清洗了扬州,宝应哪里又全歼了龚昊一部,扬州的粮价便一日三变,昨天我家里去买粮,可是比前一段时间,足足上涨了三倍了。”
“明日便开仓放粮,确保扬州城内每个粮铺子都有足够的粮食售出,将粮价打压下来。”李浩道。
梅玖吃了一惊:“李将军,这些粮食是扬州的战备伫粮,这样放出去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李浩冷然道:“只要将粮价平抑下来就可以了。粮价稳定,人心便会稳定。”
“这样的话,会造成老百姓大量屯粮的。”
“老百姓屯粮有什么关系呢?”李浩笑道:“只要不是大户屯集居奇就行了,但凡有屯集居奇,乘机涨价的,有一个便杀一个。至于老百姓,他们买回家去不过是藏在家里罢了,家里就只有那么些人,一天也只有两顿饭,也就吃到了这么多,梅知州,你怕什么?”
梅玖苦笑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扬州有多少人户啊,要是人人都屯粮,那咱们所有的粮食都放出去了,没有了存粮,大家照样会慌啊!”
“很快,便会有大量的粮食进到扬州的。”覃新明在一边截口道。
“哪里来的粮食?是从武邑运来的吗?”梅玖一喜,问道。
“当然不是,是从岭南运来的。”覃新明道:“岭南向帅的孙女不是被册封为咱们大唐的皇后了吗?咱们的水师舰队不日即将从广州港返回,随行的便有数十艘商船,其中一半,装的都是粮食,而这些粮食,都将进入扬州。梅知州,你说当这些粮食进入到扬州之后,扬州人还会恐慌吗?”
“如此,我便放心了!”梅玖大喜道。
“只要海上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扬州,什么时候也不会断粮!”李浩傲然道。“梅知州,接下来我们再打上几仗,让淮南军领略一下我们的厉害之后,扬州人的心,就会彻底安下来了。您呢,尽管组织百姓商人们该干啥干啥。”
梅玖点头称是。
“苏别驾,征兵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计划中的一万五千名士兵会按时完成,我会划拨出一百名军官到您麾下,由您负责率领他们对这些新兵进行最基础的军事训练。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具备最基本的军事技能,不指望他们能马上与敌人野战,但至少要能在守城,巡逻,维持治安方面发挥作用。”李浩道:“除了这些,整个军队的后勤供应保障,也需要您多多操劳了。特别是扬津船厂哪里,您一真要紧盯着。”
“李将军放心,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这个别驾一直在负责着的,断不会误了事的。”苏葆道。
“宝应之战后,淮南一直处在沉默当中,他们当然不会就此罢手,越久的沉寂,代表着接下来的战事会更加酷烈,但只要我们再一次挫败了淮南军,那接下来便会进入一个战略僵持阶段,所以,接下来的这一战,希望诸君都提点起精神来。”
李浩站了起来,伸出了拳头:“诸君,共勉!”
便是梅玖这个文人,此时也是伸出了拳头,与众人重重地一碰。
“共勉!”
第七百二十六章:唐人永不为奴
李泽背着手,与淳于越两人并肩在粟水河边漫步。
如今的粟水河,就像是一个乖孩子,在修建好的两边河堤之间静静地流淌着,却又有许多的水车,将河里的水车了上来,倒进了水渠之中,清澈的河水,便沽沽地沿着无边无际的水渠向着远方流去,滋润着两岸无数的良田。
“农官所说的今春至夏,北地有旱灾看来是跑不了啦!”淳于越看着河水,略有忧色地道:“往年这个时候,因为积雪融化的原因,粟水河都会大涨,今李相,你看今年,河水丝毫未涨。”
“所以各地才多做了这许多水车,趁着河水还丰,尽量地车起来伫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李泽点了点头道:“往年的春汛,各地都会忙乱一阵子,今年不为这个事忙了,心里反而是更忐忑了。农官也只说有旱情,但到底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也还是不清楚啊。”
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晴朗的天空,李泽叹了一口气。这老天爷的事情,他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瞪着眼睛瞅着老天爷,希望老天爷慈悲,别太弄得过分了。
“相爷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天灾总是免不了的,要说这些年来,北地一直风调雨顺的,已经很好的了,偶尔碰上这种事,也是自然的。”淳于越笑道:“再说了,如今朝廷可不同往日,过去啊,碰上这样的天灾,朝廷除了祈福之外,啥也做不了。剩下的便只能听天由命,然后准备着赈灾的事情了。但这赈灾啊,十成里头,有二三成能到灾民口中就算不错了,碰到贪得无厌的,激起民变就是常有的事情了。”
“你说的也是,这些年来,风调雨顺的,是我太贪心了。”李泽笑道:“这一次有可能到来的旱情,也是对我们上上下下的一次大考,各地官员们如何应对,能力如何,到时候就看出来了。”
“是啊!”淳于越道:“相爷,如今有了预测,朝廷也严厉警告了各地官吏,下面也都当紧张起来了,趁着现在都是紧密锣鼓地在准备着,总是要将灾情减到最低才好。户部夏尚书已经拨出了一大笔专项款子,就是为了应对这一次的灾情。”
“你倒是清楚得很嘛,你不是一门心思地窝在院里带着一帮学生在修订律例吗?”李泽笑看着淳于越道。
“昨日去找了夏尚书,准备打一打秋风,指着夏尚书今年加拨一笔款子嘛!”淳于越笑道:“我添任刑部尚书,虽然平常很少去理那些俗务,但下头的人有事求上来了,却也不能置之不理是不是?”
“看你的意思,是打着秋风了?”李泽笑道。
淳于越抚着胡须,得意地笑道:“我不像其他的那些人动不动就去开口,偶尔这么一次,夏尚书还是给面子的,虽然不多,但能从夏尚书那里从特别预算之中撬一点出来,已经很好了。下头的人别提有多高兴呢!”
看着淳于越有些得意忘形的模样,李泽也是忍俊不禁。这位醉心于修订律法,对外事,倒是甚少过问的。一出手便搏得了这么大的面子,当然是忍不住得意的。要知道,不管是兵部还是吏部抑或是监察院这样的大部门,在夏荷哪里吃闭门羹是十有**的事情。
“得了好处,不会忘了跟着你废寝忘食修订律法的那些人吧?”李泽笑问道:“他们跟着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哪有吃苦头?”淳于越不屑地道:“拿着高薪,又不风吹日晒的,这笔钱,他们别想要一个子儿?这些,都是给刑部的那些办事的人准备的,那些人才是真的辛苦。”
“左右都是你刑部自己的事,钱要来了,怎么分配也是你这个刑部尚书的事情。”李泽笑着摆摆手:“如今二十四卷律法,已经修订了大半出来了,可曾碰到什么难处?”
“倒是真有一件。”淳于越道:“早前李相说过一句,唐人永不为奴,这要从律法之上实际操作起来,可是真有难处的。”
“难在何处?”李泽道。
“跟着我修订律法的那些学生中,不乏高门大户的子弟。”淳于越想了想,道:“他们这些人的家里,都有不少的奴仆,有些甚至是几代人的家生子儿。李相,便是您自己的家里,这样的人只怕也不少吧?牵涉太大了,而且这些人离开了这些主家,又如何过活呢?”
“早前些年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卖身为仆的多了去了,这道律法一出,只怕会出不少的乱子。”
李泽摇了摇头,“律法制定出来之后,在执行之上是可以出一些细则的。你们不妨在这上面下下功夫,将影响降到最低。”
“比方说?”
“唐人,永不为奴,这一条是绝不容更改的。”李泽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淳于越,“这些年来,不少早年卖儿卖女的,如今日子都好过了起来,要允许人家赎身,其余的,主家要与其签定合约,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时日一到,要允人来去自由,愿意留下的,自然可以续签,不愿意留下的,则可以自去。而且,这些仆人,主家是要给工钱的。”
“如此,倒是有了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淳于越道:“这样便有了实际操作的可能了。”
“要给这些奴仆制定一个最低的薪水标准。这一点,可以因地适宜,但不得低于本地的最低收入,这些帐目,户部那里都是有的。如今我们治下,只要勤快,哪里找不到活计养活自己?”李泽道。
“如此一来,主家的负担可就大了,只怕好多人情愿让这些奴仆自去,也不愿与他们续签合约了。”淳于越笑道。
“唐人,永不为奴。我们要从现在开始,培养咱们身为一个唐人的骄傲,不仅仅是现在,我们要让这种骄傲,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浸入到我们唐人的骨子里去。”李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许,这一世,还看不出来多大的效果,但只要这样坚持下去,终有一日,这种骄傲会成为我们唐人血脉里固有的一种东西。当我们强大时,我们身为唐人而骄傲,当有朝一日,我们败落了,但只要血脉里还有着这种骄傲,假以时日,我们自当能再次奋起,重铸唐人辉煌。”
听到这里,淳于越一下子怔住了,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李泽的背影,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李泽坚持的这一条律令里面,竟然包含着如此大的一篇文章。他原本以为,这就是李泽因为体恤那些卖身为奴的人的苦楚,想为这些人施些恩德罢了。
看着李泽,淳于越不觉脸上有些发热,背心里竟然是渗出一些汗来。
走了两步的李泽没有得到回音,停下来才发现,身边的淳于越居然不见了,转过身来,却见淳于越整理了衣裳冠帽,竟是拱手向他深深地施了一礼。
“淳于先生,这是为何?”李泽讶然道。
“为李相这一句唐人永不为奴,这不是谋一时,而是谋万世,李相如此心胸,古之未见,淳于越拜服。”淳于越正色道。
李泽笑着扶起淳于越,道:“淳于先生,这天下,没有永久不败的王朝,世道轮回,潮起潮落,纵观历史,总是起起落落,但我们只要永远谨守着心中的这份骄傲,便总是能再度奋起的。这不是一条律令便能达成的,这只是其中的一点小小的助力,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还要从很多方面来着手。”
“是!这是一篇大文章!”淳于越连连点头:“等到章公回来之后,我要与他详谈,律令能强制,但真要做到润物细无声,那还得从教书育人之上做起。有许多人,弯腰太久了,想要他们直起脊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是此理!”李泽笑道。“淳于先生,可知今年我们辖下,有多少新生儿吗?可知三年来,我们有多少孩子出生吗?”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
“光是今年,我们治下,便有百余万新生儿。”李泽笑道:“三年以来,每年的新生儿都在以百分之十的速度递增。日子好过起来了,便敢生,能生,重要的是,能养活。”
“如此之多?”淳于越咋舌道。
“最多十年,我们治下,子民便将翻上一番。”李泽得意地道。“这正是我大唐兴旺的先兆,而我也将希望,放在这一代人身上。我希望这一代人成长起来的时候,这种身为唐人骄傲的因子,已经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骨头上,沉浸在他们的身液之中。”
“十年之后,李相也差不多该一统天下了吧?”淳于越笑道。
“天下?”李泽大笑:“淳于先生,天下何其大也?我想一统大唐,但一统天下,还真没有这个能耐,我所想做的,便是将来我大唐人不论身处这个天下的哪一个角落,他们都会因为他们唐人的身份,而受到别人的尊敬。”
第七百二十七章:民以食为天
武威书院现在不仅是北地最大的书院,同样,也是天下最大的书院。这也是李泽聚天下英才的战略的一部分。武威书院年年都在扩建,如今,早已经从粟水河南岸扩充到了北岸,数千学子在这里学习和生活。
能够到武威书院来的,在各自的地方上,已经算得上是英才了,但在这里,他们还要接受两到三年的学习,才能踏进科考的大门。基本上,从武威书院出去的学子,在科考之中,落第的人就微乎其微了。
是以,武威书院也被称之为官员的摇蓝。
武威书院从最初的大杂烩什么都学,到现在已经分出了相当多的门类,成立了各种各样的学院,而其中,最大的学院,却是格物学院。而格物学院之中,老师就五花八门了,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字都识不得多少,但却仅仅凭着一技之长,就获封武威博士一职。
就像现在屁颠屁颠跟着李泽的农学博士刘七,此人种了一辈子田,最擅长的就是育种,如今北地正在推广的许多粮食疏菜种子,就是此人一手培育而出的。
农院占地颇广,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数个暖房。一间间纯粹由琉璃搭建而起的暖房,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都价值万金。琉璃制品在武邑已经不算稀奇了,种类很多,经过最初的暴利时代之后,现在价格已经大幅下跌,但像这样大块的琉璃,制作依然是一个大难题,往往百十块中,最多就那么两块能成功,别说市面之上没得卖,便是李泽自己府上都没有一件,但在这里,却被用来搭建了数个育种的暖房。
“李相,您看,这是我们刚刚培育出来的新麦种,明年可以在武邑试种,后年,便应当可以大规模地推广,小老儿预计,到时候,每亩的亩产量,达到四百到五百斤,应当不成问题。”刘七指着暖棚里,明显比外面的冬小麦要长得更高更好的绿油油的麦苗,喜滋滋儿地道。
“真有这么高的亩产量?”李泽有些怀疑,现在小麦的亩产量,风调雨顺的时候,也不过三百余斤,这一下子增产如此之多,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刘七迟疑了一下,道:“李相,大规模推广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精心伺弄,用最好的肥料,将温度调节到最适宜它们生长,但亩产量多个百余斤,绝对不是问题,小老儿敢有脑袋担保。”
“我要你脑袋干啥?”李泽失笑道:“你的脑袋我还要留着,替我培育更多的种子呢!刘博士,别说增长一百斤了,亩产量能增五十斤,我便要大大地奖赏你!我们有多少土地啊,每一亩增产五十斤,汇集起来,就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了。民以食为天啊,刘博士,你真能做到这一点,我便奏请朝廷,封你一个候爵也是不为过的。”
“这哪里敢当!”刘七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齐,“现在小老儿就很知足了。李相,请过来看看这个。”
走到旁边的一个暖棚外边,李泽盯着内里一件件的苗子,两眼有些放光。这是新物种,这是金满堂的船队从海外带来的新作物,别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但李泽却是认得的。
玉米棒子。
“李相,您命名的这种叫玉米的作物,我们是第一次培植,到现在为止,看起来成活已经是无疑的了,从去年开始,我们失败了很多次,也终于摸索出了不少的经验,这玉米耐干旱,即便是在贫脊的土地之上也能生长,如果这一次能顺利地结果的话,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扩大种植面积,大规模育种了,一旦成功,则许多旱地以及山地,都可以大规模种植,有希望成为继小麦之后的又一种主粮。”刘七兴奋地道。
“很好,很好,刘博士,继续吧!”李泽开心地道:“种植的过程等,都详细地记录了吗?”
“当然,小老儿识不得多少字,但这些学生一个个却都是识文断字的啊!”刘七指了指那些在暖棚里忙活着的武威学子。
这些人岂止是识文断字?他们可都是这天下的精英,只不过一来呢,是对农学颇有兴趣,二来呢,想要在武威书院毕业,必须懂一门识务,在民以食为天的古训之下,对农学感兴趣的人,是非常多的。但在刘七这样的人眼中,学问的多寡是根本区别不出来的,反正都是识文断字。
到了第三个暖棚间,看到内里的物件,李泽的眼睛愈发的亮了一些。
“李相,这种叫番薯的东西,栽培就更加容易了,就当初只有一截短短的藤子,到如今整个暖棚都栽种满了,我们只用了一季。”看着里面绿油油的一片,刘七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比起玉米来,这番薯更容易成活,而且更不挑地儿,我试过了,即便是在沙地里,他们也能成活,而且产量相当高。而且,用途要更广一些。”
“当然,这东西,叶子能吃,藤子能吃,结出来的果实不但能充饥,还可以熬糖,可以制作很多种其它的食品。他能够大规模地栽种的话,以后我们大唐,可以再无饥荒之虞。”李泽道。
“那敢情好!”刘七道:“说实话李相,小老儿这个年纪的人,是真饿怕了的。现在过的这种日子,想想都如同梦中呢!”
“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李泽拍了拍刘七的肩膀:“刘博士,现在咱们的地盘越来越大,别看你周围的人都每顿吃得饱饱的,但在一些偏远地区,挨饿还是很普通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朝廷经管得力了一些,饿死人的事情少了。你做的这些事,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做好了,你刘七是要名留史册的,受万人敬仰的。”
“小老儿哪有这么大的奢望。”虽然不懂啥叫名留史册,但受万人敬仰刘七还是懂得,赶紧摆手道,在他看来,受万人敬仰,那也只有李相这样的人才配拥有的,像他这样的人,哪里敢奢望?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对于这一点,他是笃信的。
充足的粮食,仍然是这个时代最为主要的问题。现在的李泽,考虑的仍然是如何将他治下无数的人喂饱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一点,那么,他的统治基础,就是牢固的。而新作物的出现,无疑会对他的这一根本大计起到补强的作用。不管是玉米也好,还是番薯也罢,多样的物种,能让更多的土地被利用起来。
“我们需要开垦更多的土地,种植更多的粮食,而且要让粮食的种类愈加的丰富起来。”离开了农院,走在武威书院之内,李泽对身边的杨开道:“民以食为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们统治的核心区域,能开垦的土地,基本上都已经利用起来了。”杨开道:“现在正在努力地开发边远区域,像灵州,妫州这些地方,潜力还是很大的。”
“义兴社要在这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李泽点了点头:“按照刘七的预估,明年,这些新物种便能大规模地开始推广了,但一个新作物的推广,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的,老百姓们不敢冒险,义兴社要起到带头作用,示范作用。”
“这一点李相尽管放心。”杨开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新作物有足够的种子,我们义兴社必然第一个种植,只要这些作物真有刘七说的那么好,最多一年之后,便能引发群体效应了。老百姓最实际了,只要有好处,他们便会抢着上。”
“我们的船队现在正在海上探索,我特意地叮嘱过他们,每到一地,都要尽量地搜集一些新作物,想办法将种子带回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李泽道:“义兴社主持的向边远地区移民的工作,推行得还很顺利吗?”
“现在是愈来愈难了,毕竟边远地区的收入和核心区域相差太大,即便是义兴社成员,我们也不能强行要求他们放弃现在的利益而去开拓边地。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归化那些夷族,野人。”杨开道:“不过我听淳于越说起了您的唐人永不为奴的这条法令,那么这些人,算是唐人吗?”
李泽停下了脚步,凝声道:“只要是上了我们大唐户藉册的,当然就算是唐人。接下来,这个口子要慢慢地收紧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的户藉是很珍贵的,想要得到大唐的户藉,必须得有充足的功劳来换。杨开,现在我们已经过了无序扩张的阶段了,接下来,我们要打牢根基,一步一个脚印了。”
“这也是今年必须停下大规模征战的原因所在吗?”杨开问道:“可是李相,伪梁可正在拼命扩张!”
“一个建在沙砾之上的大楼,勿需太过于担心。”李泽摇头道:“一场风暴,便足以让他们风雨飘扬,朝不保夕,且看吧,这一次的旱情,不会局限在我们的地盘里,关中、中原这些地方也跑不了。他们可没有我们这样完备的水利基础设施,没有我们这样高效率的官员队伍。”
第七百二十八章:为官之道
春日里总是让人思困,而在春日午后的阳光照耀之下,则更是让人很想有与周公一晤的念头,但在今日的武威书院里,这个本来是许多学生枕头书本躺在草地之上迎春风沐阳光的时候,许多人却都是站得齐唰唰的,将一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只因为那一个地方,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当今大唐年轻的宰相,李泽。
这位独居高位,把持朝纲的独相,年轻的让所有人都嫉妒,都羡慕,但却又让所有人敬佩爱戴。正是这个人,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内削节镇,镇压反叛,外抗吐蕃,力御外侮,如今大唐兵马,触角重新伸至西域,收漠南漠北与囊中,依稀让人看见了昔日大唐最为强大时期的盛况。
每个人,哪怕是对李泽心有抵触的人,哪怕是那些认为李泽将来必然会篡权夺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没有李泽,就没有眼下这一切,没有李泽,大唐早就灰飞烟灭。
即便你痛恨他,但在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人,才能带领着大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很多人的心态很复杂,但今日站在这里的人物,却至少有九成以上,看着李泽的目光是崇敬甚至于崇拜的。
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的李泽,含笑看着聚在周围的这些武威书院即将毕业的学子们,在武威书院,经历了至少二年以上的系统学习之后,这些人将奔赴各个地方,成为他统治广袤区域的一个个触手,正是通过他们,才能将自己的理念传达到地方,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从挖来章回淳于越等人创办武威书院开始,李泽便无比重视这一个地方。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而一个国家,则需要无数的志同道合的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让国势蒸蒸日上。
不管是章回还是淳于越,他们在治国的理念之上与自己还是大致相同的,而通过杨开的义兴社数年如一日的锲而不舍的耕耘,更是将李泽的理念深深地植入了这些人的血脉之中,这里的人,才是以后李泽复兴大唐的根基所在。
强大的武力,可以征服一个国家。但教化,才是万世长存的根本所在。
“大家都坐下吧。”李泽随意地盘坐在巨石之上,挥了挥手,道:“今天聚集大家伙儿在一起,也不算是上课,便算是闲聊吧!说起来,我这个兼职博士是不称职的,章公给我排的课表,我倒是逃课了绝大部分,特别是从去年开始,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每次见到章公,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他质问我,这一次趁着章公外出公干,才有胆子跑来,否则必然是会被章公喷得狗血淋头的。要知道,我还拿着武威书院博士的一份薪饷呢!”
随意地开场白,引来了下头学生们的欢笑之声。大家挤挤攘攘的都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头的李泽。
“春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在春闺之后,便要正式踏入官场了。”李泽道:“所以今天呢,咱们就来聊一聊,什么是为官之道。”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李泽笑道:“这是咱们武威书院的院训,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但今天,我不想从这么大的方向来讲为官之道,今日,咱们就只从小的方向上讲怎么做官,怎么做人!”
“在此之前,我看了不少人的文章,每个人都是有着救国救民的大理想的,都谈到了要是自己放牧一方该怎么做,为父母官该如何做。”李泽看了一眼众人道:“但说句心里话,这些文章我是不喜欢的。”
下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有不少人的文章大概率就是从这个方向上入手的。
“放牧一方,你是把老百姓当成了牛羊了吗?为父母官?你还没有上任呢,就把自己架得比普通百姓高出许多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架子,我认为是万万要不得的。尔饷尔禄,尽皆民脂民膏,官员,是百姓奉养的。百姓,才是官员的衣食父母,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一个官员为官一方,想得应当是如何为老百姓造福,如何让老百姓富起来,更进一步,如何让你治下的老百姓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仅仅活着。”
“简而言之,我认为,官员,应当是服务者,尽忠者,开拓者。为谁服务?为老百姓。为谁尽忠,为老百姓。为谁开拓,当然,也是为老百姓。本朝先贤魏征曾说过,百姓为水,官员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金玉良言啊,但一代代下来,我们很多人都只这么说,没有这么做。所以,才有了二十年前的大暴动,才有了蕃镇割据,国不成国,才有了如今朱氏伪梁窍居长安,称孤道寡。旧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如果我们不牢牢地记着这些教训,终有一日,看似花团锦簇的我们,又何尝不会落到那一地步呢?”
“你们就要出仕为官了,你们中的绝大部分,将从最基层的官员做起,我希望你们在穿上官袍之后,要牢牢地记着,不要做一个两面人,不要在上司面前勤政爱民,在百姓面前却是凶神恶煞。不要有权力上的优越感,地位上的自豪感,要时刻记着,你们只是带领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领头羊而已。”
“当官了,就要有担当,敢做事。只想当官不想做事的官员,你是做不长的,这样的人,我发现一个,就会处理一个,绝不会手软。身为官员,不功即为过。只要你是真想做事的,哪怕你因此而犯了错,那也是可以原谅的。就怕你尸位素餐,不做事。在我的治下,尸位素餐混日是绝不允许的,想靠熬资历升官,想也不要想。”
“当然,想做事,也要立足实际,不要好高骛远。不要狗熊瓣棒子,眼大肚子小。假如你是一任县令,治下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一家人出门连裤子都得换着穿的时候,你豪言壮语要给朝廷缴多少赋税,那是胡说八道,如果你一去便做到了,除了刮地皮,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你只有将这些百姓本来就不够穿的裤子又抢走之外,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如果你去了这样的地方,你只消让你的任上,让老百姓出门有裤子穿了,这就是功劳。让老百姓勉强能填饱肚皮了,那就是大功劳。”
“为官一方,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心态。现在我们的很多地方,仍然很穷,道路没有,水利,没有,一穷二白,但做这些事情,却又是吃力不讨好,在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成效,很难转化成一眼便能看到的政绩,但这些事情,你不做我也不做,哪谁人来做呢?我不反对你们去做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但也更希望你们能为长远考虑,为后人考虑,多做一些铺垫的工作,为后人打牢基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要计较一时的名声,你只要真正地做了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究会显现出来,而这些东西,才是你一辈子的功德碑。”
“做官者,都想升官,这个不容讳言,更不用遮掩,只有官做得大了,才能掌握更多的资源,才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想升官,是好事,但不能不择手段的升官。在我的治下,你升官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做出实效来。你们或者现在就已经了解到了,我们有详尽的对官员的考核细则和途径,也有遍布天下的监察体系,更有无数的百姓为我们耳目。只要你是真正的好官,能官,自然能得到提升。或者有时候会慢一些,会比你的希望小一些,但绝不会埋没你们。”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每个人都爱钱,我也不能例外,我不怕你们有钱,更不怕你们用钱,我不怕你们出则骏马豪车,穿则绫罗锦缎,吃则山珍海味,但我就怕你们的钱来路不正,贪污**,巧取豪夺者,最终的出路,只能是断头台。如果你们的钱都是正大光明来的,那我还要鼓励你们大胆地用,出则骏马豪车,可以让那些养马的,造车的赚到钱,穿则绫罗锦缎,会让我们的桑农,织者衣食无忧,吃则山珍海味,能让我们的猎人,渔民们辛苦得来的东西卖上一个好价钱,哪又有何不可呢?”
清风微拂,盘坐巨石之上的李泽娓娓而谈,浑不在意,但下头的听众,却是一个个汗毛倒竖,显然,李泽今天论述的为官之道,与他们所想象的为官之道,有很多地方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讲,他们必定会哧之以鼻,但李泽在这里讲,只怕就代表了朝廷未来对待官员的一个态度,就会成为一项国策,这就是根本的区别所在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家国情怀
杨开起身,为李泽满上了酒,道:“相爷,本来预计晚间您是要赶回城内去的,不想这一讲,就讲到了这个时辰,也就只能委屈您吃吃这大食堂的饭菜了。”
“甚好,长久不吃,反而颇为想念!”李泽笑着挟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入口即化,倒是回味无穷:“大食堂里师傅的手艺,比起以前倒是有了不小的长进了,杨开,曹璋,你们二人坐,一齐吃。”
杨开与曹彰二人分左右相陪,曹彰不演讲,不上课的时候,便显得有些木讷,呆呆地坐在哪里显得有些拘禁。倒是杨开是与李泽起与微末之时,这些年相伴下来,杨开也算得是与李泽患难与共了。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贪财怕死的小县令了,位置高了,见得多了,却也是心胸更加开阔,与过去相比,倒是判若两人了。
他主持义兴社,天天看着,读着李泽所写的那些东西,最初之时,他只不过是盼着让李泽的势力更大一些,这样,自己的性命也更有保障一些,前程也会更光明一些,其实内心到底是信了几分,着实存疑。
不过当一件事持之以恒地做了许多年,这件事情倒是与他融为一体了,不知不觉之间,杨开对于自己宣扬的这些宗旨,已是深信不疑。
当他确信了这些事情之后,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开始发生了质的变化,在李泽看来,这个原本猥琐的家伙,现在不管站在哪里,总是那么光芒四射,正义凛然。当年李泽随手所写的一些义兴社宗旨,被这家伙与曹彰一起,如今已经是发扬光大,青出于蓝了。
如今的杨开,是不折不扣的大唐核心重臣,义兴社,如今不仅在民间声势浩大,信义着著,更是与官僚体系,军队体系融为了一体。是以像杨开这样的义兴社开创者,其声名和影响力是远超一般官吏的。
最早的时候,李泽是把杨开当成一个跟班的,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是远远不如曹信,屠立春,屠虎,石壮等人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开的重要性亦是越来越重要,到了现在,李泽已经把杨开上升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了。
“相爷,今日您留在武威书院,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勃然大怒,寻上门来臭骂我一顿?”杨开敬了李泽一杯酒,半开玩笑地道:“毕竟现在章尚书不在,武威书院可是临时由我这个副山长作主。”
“她啊,如今十天之中,倒有七八天呆在军营之中训练右千牛卫士卒。”李泽笑着摇头道。
“夫人不在,夏尚书找来,只怕骂我更狠!”
“她更忙!”李泽道:“我已经整整八天没有看到她了。吃住都在她的那幢小楼之上,春播在即,又要应对可能的旱情,她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杨开大笑:“那我就放心了,相爷,今晚尽可一醉!曹彰,给相爷把酒满上,敬相爷一杯。”
曹彰站了起来,举杯道:“今日听了相爷一席谈,曹彰受益匪浅,很多以前难以索解的疑难,也是迎刃而解,彰敬相爷,谢相爷解我心中疑难。”
李泽一笑,与其一饮而尽。
“曹彰,你是我义兴社的大才子,义兴社的宗旨,如今能成体系,你当居首功。”李泽道:“我当敬你一杯,谢你的付出。杨开,你来相陪。”
本人举杯,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义兴社由李泽首倡,杨开组织,曹彰则将其形成了体系,为义兴社的宗旨,从仁义礼智信方面找到了依据。
酒过三巡,李泽看着义兴社的两大头目,道:“义兴社现在已经规模庞大,现在该是沉下来好好修修内功的时候了。前期发展太过于迅猛,内里不免会出现很多问题,这一点,相信你们也已经察觉了。”
杨开点头道:“是,相爷,我们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义兴社内部的清洁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的,那些信念不够坚定的投机分子,我们是绝不能容忍的。”
“不错,一个组织最初创立之时,动机都是纯洁的,人心都是齐整的,但随着他的壮大,总会有一些投机取巧的人为谋取个人私利钻进来,这些人人数也许不多,但就像是一筐水果里但凡有了一个坏的,总是会迅速地污染许多本来是好的,只有不断地找出这些坏果子并清理出去,才能确保整筐水果不会变质。”李泽道:“你能注意到这个问题,我就放心了。”
“相爷,接下来,我们会收紧加入义兴社的口子,如今的义兴社员,在军队之中,在官员体系之中,升迁要比普通人更快,也更能得到信任,义兴社员,都快要成为官员的敲门砖了,有鉴于此,以后加入义兴社的门槛,将会大大提高。”杨开道:“我和曹彰正在商议着,以后新的义兴社成员加入,需得有联保制度,至少三名义兴社员联名作保,方才能引进一名新人员,如果这名新人员出了问题,那联保的三人,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样,就能使得他们互相监督,将出问题的机率降到最低。”
“这也算是一个办法吧!”李泽点头认可。
“相爷,收紧口子还是只适用于我们的统治区域内,在其它地方,我们仍然在不停地发展义兴社员,对这些区域的人,条件则放宽了许多。”曹彰道:“如同相爷所说的,求大同,存小异,只要他们支持我们,我们就愿意先将他们发展进来。”
“的确如此。”杨开接着道:“现在伪梁以及南方节镇们对义兴社已经极为忌惮,伪梁甚至宣称义兴社为邪教,但凡发现,便是杀无赦。而在南方那些节镇,虽然没有宣诸于口,但从现在的发展情况来看,他们也是下了狠手的。所以现在,在那些地方,但凡是愿意加入义兴社的,还是冒了巨大风险的,只看这一点,便足以让我们接纳他。”
李泽摸着下巴,想着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地下党了。
“今日我特意留下来与你们秉烛夜谈,不仅仅是说义兴社的组织架构以及发展问题,还有一点,是特别要与你们商谈,并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之中大力开展的。”与二人同饮了一杯,李泽接着道。
二人脸色一整,同时正襟危坐。
“相爷请吩咐!”
“接下来,我们义兴社的宣传要更进一步了。”李泽站起身子,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道:“中华大地,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换代,司空见惯,甚至多次外族入侵,自三皇五帝以降,百姓们只知何为家,不知何为国,更不知何为族?接下来,我们义兴社的宣传,工作,要紧紧地围绕着家国民族这个要点来开展。”
“家,国,民族?”杨开瞪大了眼睛。
“未有我之前,家国已在焉,没有我之后,家国仍永存。”李泽一字一顿地道。
曹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脱口而出:“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到底是饱读诗书之人,一下子就找准了重点,李泽冲着曹彰赞赏地点了点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要让我们的百姓慢慢地树立起这样的一个观念,他们的家,他们的幸福,他们的人生,是与我们的国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国家好了,家才好,家好了,人自然就会更好。将每个人的命运同国家联系在一起。义兴社,要向我们的百姓,慢慢的一点一滴地灌输国家的概念。”
杨开思忖片刻,点头道:“相爷,我有点眉目了,只是民族?大唐地域广博,族裔众多,就是现在我们北地之中,便有无数族种。”
李泽扬声笑道:“但凡是我唐人,便是同一族类,狄夷入我中华,则中华之。不管他是何种相貌,何处人氏,说我唐言,读我唐书,识我唐礼,奉我大唐为母国,则同为中华大民族。想我大唐,历来本就兼容并蓄,即便是胡人,亦不乏高官厚禄者,不乏治理一方者,有这样的先例在,又有何不能包容进来?”
杨开,曹彰都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要把家国情怀一点一滴地灌注到我们的文化中去,灌注到我们的血脉基因中去,让我们的百姓有国家认同,民族认同,文化认同的基础,树立起先国后家,为国而家的理念,倡导我们的百姓在家庭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舍小家为大家,国重于家。杨开,曹彰,我要你们做的是塑造我们的民族之魂,民族之根,是打造我们的民族精神。一旦这样的民族精神形成,则我们将具有无比的向心力,凝聚力,战斗力。我们的国家,将历经千世而不朽。”
杨开曹彰二人震动不已,齐齐起身,长揖到地。
“义兴社,当为先驱。”
“或者这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但不要紧,就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功不必在我,功不必在今朝。只要一代人一代人的努力下去,终将取得成效。”李泽为三人的杯子里倒上了酒,倒:“义兴社,当为先驱。”
三只酒杯,重重地碰在了一起,三双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第七百三十章:钓鱼
公孙长明拿着一卷文书走进了李泽的公厅,径直坐在了李泽的对面,李泽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与以前相比,公孙长明现在看起来清爽整洁多了,过去总是显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如今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胡茬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身上那万古难散的酸溲味,如今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虽然还是那样精瘦精瘦的,但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却是好了太多。
“公孙先生,你太过分了,娶妻居然就这么草草地便办了,连一个人都没有请,别人不说,我,你总得请我进门喝一杯酒吧?”李泽从公孙长明手里拿过文书,打趣道:“是不是娶得女子太过漂亮了,怕我们进门啊?”
公孙长明嘿了一声:“瞧相爷说的,我娶的这个老婆,内卫肯定是严查过背景的,纵然您没有亲自见过,但也必然从文书之中看过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模样勉强过得去,家里活计,倒是样样拿得起。”
“看出来了!”李泽道:“听田波说过一嘴,说公孙先生的家以前算是一个猪窝,现在总算有点人家的模样儿了,瞧瞧,连你也不是被修理得清清爽爽的邑?看起来婚后生活,还是挺满意的啊!”
“不满意,不满意!”公孙长明连连摇头:“管得太严了。别的都能忍,就是燕九给我开的药,太苦了,每天都要盯着我喝下去才肯罢休,哎呀呀,老夫少妻,只能忍让一些。”
李泽大笑:“燕九那是为你好,你不喝这药,身子怎么调补得过来?瞧你现在气色,这药还是挺起作用的。”
“不是说药不好,而是燕九那小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回头我去找金源重开药方!”公孙长明怒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没病!”公孙长明哼哼道:“不过就是身子虚了一些罢了。”
“行行行,随你!”李泽拿起面前的文书翻了几页,道:“张嘉请在河套建城,这事儿你怎么看?”
“从战略层面上考虑,在河套建城还是不错的。”公孙长明道:“我们在漠南漠北的归化做得一直不太顺利,归根到底,还是哪里缺少一个像样的中心城市,地域广大但却人丁分散,东西受降城太小,只是一个军事集镇,如果在哪里建一座大城,除了在军事之上增加威慑之外,在经济,文化之上的渗透,也会大大加速。”
李泽点了点头。
“更重要的是,河套是一块宝地,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嘛,只不过哪里离开大唐统治太久了,居住族裔众多,形式相当复杂。大城市的凝聚力和归化能力,远远不是东西受降城能比的。一旦建成,以其这核心,便能让河套的发展大大加速,使其成为西北部的中心区域。可以与灵州一起,对吐蕃形成更大的压制,再者,又能对西域等地形成强有力的支撑。现在我们对西域的支持路途太过于遥远,成本太高。”
“如此说来,你是支持的了?”李泽问道。
“唯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张嘉的忠心问题了。”公孙长明笑道:“如今西北广大区域,除开灵州的李存忠之外,张嘉便是唯一的大员了,其麾下可有四万大军。这个城市一旦建成,张嘉可就有了根基之地。”
“你想多了。”李泽哈哈一笑:“张嘉麾下的确有四万大军,其中军官,六成是义兴社员。那里的文官系统,九成都是义兴社员。负责向西北转运物资的许子远,就更不用说了。张嘉如果真想要做点什么的话,我保管他会死得很快。他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有一个问题,钱从哪里来?”公孙长明一摊手道:“这可不是小数目,李相,德州建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竞功,德州可是在我们腹心之地,不管是物资转运还是人员调配,在成本上都不高。而且德州建城一年之后,他自身便具备了强大的造血功能,但在河套建城的话,初期肯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的,所以耗费定然是相当大的。”
“经济之上肯定是会碰到困难的,但从整个未来的大局方面来讲,好处却是多多。”李泽想了想,道:“这件事你拟个条陈,然后找个时间集齐了大家之后,一齐来议一议。”
“那张嘉那边要怎么回复?”
“先让他把前期的工作做起来。”李泽道:“他的数万大军现在除了少数人有镇抚一方的责任之外,剩下的都闲着,可以先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让工部郭奉孝先派一支队伍过去,不管最后议出来的结果怎么样,这些前期的奠基性的工作都要作好,一旦中枢下定了决心,那么便能迅速地铺开。”
将文书还给了公孙长明,李泽仰靠在椅背之上,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薛平,现在应该与袁昌他们汇合了吧?”
“算着时间,应该到了。不过西域至此,路途遥远,还没有收到准确的消息。”公孙长明笑道:“李相不必担心薛平,此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此人虽然一直与我作对,但不知咋的,我还挺想他的!”李泽道。
“此人除了心眼儿死了一点儿之外,不管是人品还是工作的能力,都还是让人叹服的。”公孙长明道:“李相把他赶到西域,不也是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吗?希望他在哪里与外族争斗的过程之中,眼光能看得更长远一些。”
“但愿。”
公孙长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李相,前几日你在武威书院与学生们讲的为官之道,已经在报纸之上刊登出来了。好一篇花团锦簇的大文章,此文一出,对天下官员,必然会造成极大的震动的。”
“我只是泛泛而谈,最后执笔的人是曹彰!”李泽笑道。
“最后的署名,可是李相你!”公孙长明道:“唯有如此,才会有更大的影响,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各部各衙都在讨论您的这篇文章呢!武邑一时洛阳纸贵啊,已经连着加印了三次了,仍然是一纸难求。不但官员在看,学生在看,百姓也在看呢,您现在要是到街上茶馆里去,听到的也保管是关于怎样做官才是正确的讨论。”
“很好!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李泽笑道。“对了,公孙先生,那天晚上,我与杨开,曹彰还谈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想来二人现在也该整理出一个纪要了,回头你去找他们要来看一看,与他们好好地讨论一番,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
“哪有是什么?”公孙长明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李泽道:“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思路,我让他们二人先讨论着。”
“义兴社的事情,我插手不太好吧?”公孙长明摇了摇头。
“公孙先生当年曾协助张仲明力抗契丹一族的侵袭十余年,我想,对于家,对于国,一定会有自己独有的想法的。我们需要集思广益,等章公回来之后,还要思虑怎么把这些与我们源远流长的文化整合到一起来,哪此,生命力才会更加顽强,以后的效果也必然会更好。这是为万世奠基,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的。”
听到李泽如此说,公孙长明不由耸然动容,“既如此,回头我便去找杨开与曹彰。”
“你忙去吧!”李泽道:“接下来夏荷带要带户部的一拨子人过来跟我会议。”
章循手里拿着一张大唐周报的小样,走了进来,将小样放在李泽的面前,道:“相爷,杨大夫与曹彰两人都觉得应当加印一期关于如何为官的话题的报纸,这一次二位都亲自执笔写了文章,也邀约了一批朝廷大员发文响应,这是小样,下官已经审验过了,基本没有问题。”
李泽嗯了一声,拿起小样,看了一遍,讶然道:“咦,怎么还有反对的文章?哎呀,还是王铎王老大人写的,这是个什么意思?”
章循笑道:“这还是杨大夫亲自上门去再三相请,王老大人才肯写的,杨大夫说,光是一面倒的声音,还是不行,得有争论,有讨论,才能让人映象深刻,王老大人德高望重,地位又高,文笔锋利,正是最佳人选。”
“王老肯写?”
“听说杨大夫答应将王老先生的大儿子调到义兴社总部去做事。”
李泽大笑:“杨开倒是下了血本。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钓鱼呢!王老开了头,以后肯定还会有人投稿的,且看看吧!”
章循笑而不语。
“我怎么瞧你满脸喜色,是有什么喜事吗?”
“的确是喜事。”章循道:“相爷把这报纸的差使交给我,但每一期都亏钱,卖一张亏一张,报馆里的秉笔,审验,还有工人,钱拿得比外头做工的人都少,一个个怨声载道,但这一期,却是大赚了,要是每一期都有这么好的话题,那就好了。”
“想赚钱,法子多着呢!回头你去找王明义他们讨教一下如何赚钱!你这是抱着金娃娃哭穷呢。现在咱们的报纸每一期能卖多少?”
“大约一万份!”
“嗯,待会儿王明义要过来,你找他讨教,让他教教你。”李泽笑道。
第七百三十一章:花边新闻
章循守在大门口,眼见着夏荷带着户部一众官员而来,赶紧避在一边,躬身向夏荷行礼,夏荷冲他点了点头,快步走过,身后的王明义和孙雷等人却是纷纷拱手还礼。
章循虽然只是秘书监内的一位秘书郎,职位不高,但地位却是不低,真正的身处要冲所在,全国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要从他们秘书监过。秘书监的头头公孙长明自不用说,而章循便是秘书监的二号人物,异日飞黄腾达那是看得见的,自然是谁也不会因为他仅仅是一个秘书郎就怠慢了他。
章循却是一把抓住了王明义,低声道:“王兄留步。”
王明义诧异地停下了脚步,“章兄,我们这是去会议。有啥事儿,回来再说可好。”
“是李相让我来找你的。”章循却是不撒手,“这事儿,你非得帮我一回不可。”
眼见着夏荷等人已经进去了,又听说李相知道,王明义倒是有些好奇章循这是找自己有啥事了。
等到听完了章循的苦恼,王明义不由得嗬嗬地笑了起来。
“章兄啊章兄,李相说你是抱着金娃娃讨饭,还真是没有说错。我问你啊,咱们大唐月报,上面都登些什么?”
“当然都是有着朝廷政策,律令等等方面的事情。”章循道。
“这样的内容,看得人会是谁呢?官员,商人,读书人是吧?普通人只怕不大会理会这些东西,你自然卖得不多,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而且各地官员们都是衙门订购,价格更低对不对?”
“不错,各衙门给的钱,完全是亏本的。”章循连连点头。
“你得想办法,让普通人也喜欢买你的报纸看。”王明义道:“现在咱们治下,识字人众多,光是武邑,便是数十万人口,整个北地,可是上千万人丁,这么多的人,你才卖一万份出去,你不亏本,谁亏本。”
“光这一万份,还卖不完呢!”章循压低了声音道:“还是田波田中丞给我想了办法,他们把这些报纸偷偷地弄到伪梁和南方去卖,听说一张能卖一两银子,问题是,田中丞他只肯给我一个工本费,赚的钱,他一文也不与我啊!”
王明义大笑:“是我也不与你。现在夏尚书把钱抠得紧,哪个部门都紧巴巴的,像内卫花钱更是海了去了,有的连明面上的帐目都走不了,田中丞现在每碰到我,都是开口借钱,我躲他是如同躲瘟疫一般了。”
“别跑题。”章循连忙打断了他,“快说怎么能帮我解决问题。”
“想要解决你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要卖得多。只要卖得量上来了,你就能赚钱了是不是?”王明义道。
“别说赚钱,只要不亏本就好了。”章循叹气道。“你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有用的话,回头我请你喝酒,花满楼,十六个碗的大席面。”
“那就说定了。”王明义笑道:“虽然我不在乎花满楼的**碗,但你章兄难得请一次客,我是一定要去的。”
“有了好办法,自然就去。”
“章兄,你得抓住普通人的心理,他们对于朝廷的大政方针可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压根儿就不懂,他们喜欢什么?自然是猎奇,你弄一些新鲜的东西刊载在上面,自然就好了。”
“这可是朝廷的报纸,怎么能弄这些上去?”
王明义不以为然:“我看了你们的报纸,排得密密麻麻,尽是字,看得让人晕,你在排版上想想法子,弄些边边角角出来,在上面登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就行了。”
章循苦着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无奈地道:“倒也不是不行,但登些什么呢?”
王明义干咳了一声道:“我听说咱们朝中有一对父子,尽皆身为重臣,但父子一脉相承,都怕老婆,白日里处理朝政大事,晚上回家还得择菜做饭烧洗澡水。”
章循立时涨红了脸,对着王明义怒目而视。
王明义却是故作不知,好整以遐地道:“章兄,你想想,这一登上去,谁不想看看这父子倒底是谁啊?”
“王兄,你,你不是君子……”章循愤然道。
看到章循真有些恼子,王明义赶紧道:“我就是举个例子,你觉得这个不合适,还可以写写咱们的公孙先生吗?他刚刚新娶了老婆,听说他的老婆可是一个趣人。”
“公孙先生是我的上司,你是不想让我过好日子吧?”章循怒道。
“怕什么,难不成公孙先生还因为这个跟你翻脸?他没这么小器量,再者,公孙先生不是与你父亲一直不对付吗?你来这一招,说不定章公还会欣然不已。”
看着章循依然摇头不止,王明义又道:“那不如写写咱们李相。”
章循一惊,拉住王明义的手道:“王兄,李相岂是能让人随意消遣的,这万万使不得。”
“李相不写,我们可以写写小王爷小郡主嘛!”王明义道:“咱们小王爷今年四岁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他骑马了,这么小的娃娃,王妃都已经开始给他打熬身体了了,小郡主已经断奶啦,会喊爹爹娘了。”
“这有人看吗?”章循觉得不太可行。
“咱们北地,现在谁的威望最高?相爷!谁说话最管用?相爷。我们天天见着相爷,时不时便能看见小王爷小郡主,自然觉得没啥稀奇的,但那些普通老百姓,能见着相爷?他们不好奇相爷家是什么样儿的?相爷的孩子是怎么养的?你们一个月才出一次,你就来个连载,向普通老百姓讲述这些,保管期期有人买。”
章循撮着牙花子:“这倒可行。”
“光这个当然太少了,我先前跟你说的哪些,也要有。”王明义呵呵笑着:“这事儿,你找田中丞,他哪里这样的料多。你不敢惹公孙先生,你还怕其他人啊?比方说咱们的韩兵部,刚刚新纳了一房小妾,年方二八,可韩尚书自己都快五十了。”
章循不由笑了起来:“我怕韩尚书提着刀来砍我。”
“除了这些,也还有其它的法子。”王明义道:“你知道花满楼与竹苑这两年成了死对头吗?你可以去找其中一家,让他们出钱,你在报纸上给他们宣传,只要一家上了,另外一家必然跟进。”
“给商人作宣传?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王明义冷笑:“我就是大唐最大的商人。”
章循顿时想起来,这位虽然挂着户部侍郎的头衔,但真较起来,还真是大唐最大的商人头子。“既然如此,不如你给我投笔钱吧?”
“想得美!”王明义道:“我供销合作社经营的都是大宗物资,都是有关国计民生的,我们需要你来帮我宣传打销路,我压根儿就没有竞争者。你要找的这些商人,是那些竞争激烈的行业,酒楼,客栈等等,在武邑,特别是那些档次比较高的,都争得头破血流的,你找他们,一找一个准儿。算了,你跟他们不太熟,回头我卖个好给他们中的一个,让他们来找你,但凡有点商业眼光的人,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你呢,还要拿着乔,别迫不及待喜出望外的,你越是犹豫不绝,人家出的价就越高,明白吗?”
“要是要价太高,他不投了呢?”
“章兄,你也不看看,你的报纸是谁办的,是谁看的,那些个商人,那个不是贼精贼精的,以前是不知道可以这样办,一旦发现可以这样做,他们会像蚂蟥一样盯紧你的。”王明义挥了挥手,道:“你且等着有人上门来求你吧,别忘了,花满楼,十六个碗的正席。”
看着王明义挥舞袍袖潇洒而去,章循怔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十六个碗的正席,要十贯钱呢,再算上酒水,哎呀呀,这王明义是个花花公子,他不会还要求听曲赏舞吧?那一晚上下来,好几十贯就没有了,回去怎么交待呢?”
王明义得意地走进了李泽的公厅,施了礼,便自寻了一个锦凳坐了下来。
“给他出好主意了?”看着王明义春风满面的模样,李泽笑道:“看样子,章循要大出血了?”
“给了他一点点思路!”王明义笑道:“章循本来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只要稍稍点拨,他一定能做出惊世骇俗之举。”
王明义可不会说他出主意让章循连载小王爷小公主的成长日记,这口黑锅让他自己去背,他背不起了还有他老子章回去背。
“什么事情?”夏荷问道。
“我们不是办了一个大唐周报宣扬我们的政策,介绍各地的风情地理等吗?这事儿便是章循主管的。不过呢,卖一张便亏一张的钱,章循很苦恼。所以找王明义给他出主意。”李泽道。
“原来是这样!”夏荷一笑:“启动资金我们是拨付了的,以后办不办得下去,我可就不管了。再想要钱,门儿都没有。”
“说不定以后不但不会找你要钱,还能给你创点儿收!”李泽笑道。
第七百三十二章:钱荒
等到章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走进来坐到公厅一角,铺开纸张,提起笔来,屋里的寒喧与说笑也算是落下了序幕,会议方才真正的开始了。
李泽看了看众人,道:“今天的第一个议题,便是说说我们武邑的一般等价物的问题,过去我们一直实行的是所有物价都与粮食挂钩,这是因为当初我们初立,粮食奇缺,为了保证粮食价格,维持稳定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但现在,时过境迁,我们治下,大量的土地被开垦了出来,粮食已经基本做到了自给自足,再采取粮食价格补贴,维持粮食的低价,一来是财力之上消耗颇大,二来,谷贱伤农啊,户部在这方面做的调查如何?”
夏荷打开面前的卷宗,道:“公子,户部经过在我们治下所有区域的调查之后得知,如今除开漠南漠北以及灵州等地,粮食基本上已经做到自给自足,真正的粮食尽输入地,也就只有武邑,德州,沧州等极少量地方。而这些地方,有的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的是海商码头云集地,有的是工坊厂矿集中地,百姓收入,其实比其它地方还要更高一些。所以,我们认为,取消粮价补贴,由市场自由调控粮价,已经是时候了。”
“粮食会涨价吗?”
“在粮食净输入地,肯定是会涨价的,不过我们调查之后已经得出了结论,对百姓的影响不微乎其微。”夏荷道。
“也就是说,可以取消这一政策了。那粮食涨价,接下来的物价如何调控?”
“粮食是大宗商品,以后我们只是不再单一地以他为一般等价物,但并不是就使其完全退出这一机制,我们只是会引进更多的大宗货商口进入这一机制中来,比如盐,钢铁,糖,绸缎等等,建立一个较为平衡的物价调控机制,使单一大宗商品对物价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么说来,户部已经建立起了这个物价调控的模型出来了是吗?”李泽笑问道。
夏荷点了点头:“是的,从去年开始,户部就在做这件事情,现在我们敢说,一定能让我们平稳地过渡到下一阶段。最后完全过渡到以贵重金属为一般等价物。就如公子所言,一步一步地建立起国家信用之后,那么,我们即便是拿出一片纸来,也可以当做钱用的。”
“既然如此,那下一个大朝会的时候,就把你们研究出来的东西拿出来,供大家讨论吧!”李泽道。
“是!”夏荷道:“第二件事,就是货币的问题,这一件事由王明义和孙雷来向公子您汇报吧!”
李泽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王明义。
王明义清了清嗓子,道:“李相,供销合作社除了大宗商品的交易之外,另外还有遍布各地的小型服务社,这些年来,我们治下经济发展迅速,百姓越来越富庶,但这带来了新的问题。第一,便是钱贵了。”
李泽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几孙雷:“铸钱司这边有什么问题?”
“李相,铸钱司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问题有很多,一来是铜矿的产出问题,现在我们用到铜的地方越来越多,特别是在许多军械之上,使用的铜制元件一年多过一年,这一点,将作监是有记录的。二来,百姓仍然有屯钱的习惯,相当多的百姓,钱是只进不出,大大地减少了市面之上的流通,三来,仍然有不法分子收钱融铜,制造铜器等牟取暴利。多种因素叠加,使得我们铸钱的速度,始终跟不上经济的发展速度,市面上能流通的钱越来越少。但我们收取赋税以及市面之上交易,又只收制钱,便使得铜钱愈来愈贵了。现在在武邑镇州等地,一贯钱,只有六百到七百文。”
“这么大的价差?”李泽一惊:“这可不是小问题了。”
“问题的确很严重。这使得我们在与南方甚至于伪梁交易的时候,吃了不小的亏。”王明义道:“这一问题,必须到了解决的时候了。否则越往后去,越会出大问题。另外,铜钱的交易劣势现在也越来越体现了出来,大商人们现在已经开始走钱庄体系,由钱庄开出凭票来进行交易,但很多小商户还不习惯这一点,他们不愿意给付给钱庄手续费,便自行解决,我便见过用马车拖着整整一车钱来交易货物的商户。即便是普通百姓,想买点东西,带上几吊钱,那也是有些份量的。”
李泽点头道:“除了让工部加大铜矿的开采冶练之外,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夏荷道:“我们准备重建一套货币体系。”
“怎么说?”
“具体的计划是这样的。”夏荷将面前的文书推到了李泽的面前:“铸金币,一枚金币,可当十贯铜钱,铸银币,一枚银币,可当一贯铜钱,铸铜币,一枚铜币可当十文,再辅之以原本的制钱,如此,可大量减少制钱的使用,即方便了百姓,又让我们可以极大地缓解钱荒的问题。”
李泽打开了面前的文书,里面是画着的一枚枚新币的模样。
“两个问题,第一,金银的储备够不够?第二,一套新货币的建立,如何确立他的信用,老百姓要是不信你,你的钱就没人要,那会引发新的问题。”
夏荷道:“这些问题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关于金银等伫备问题,我们是足够的。这些年来,我们不允许金银在市面之上流通,国库收存了大量的金银,国内的金矿,银矿也有充足的产出。第二,新货币投入使用之后,只要朝廷明下昭令,比如遍布天下的供销合作社,不得拒收,钱庄,不管是武威钱庄还是私人钱庄,都必须足额兑付,收取赋税,也以新货币为主,如此来一,立足是不成问题的。”
“我认为,第一步推行的时候,便由官员,军队率先使用,官员的薪饷,士兵的军饷,都由新货币支付,这是一个庞大的团体,而且在民间有示范效应。”王明义接口道。
“看来你们已经考虑得很充分了。”李泽笑道:“哪么,铸这些金币,银币,铜币的成本如何?”
众人的目光转向孙雷。
孙雷笑道:“李相,根据夏尚书的指示,我们铸钱司,已经铸了第一批样本。”站起身来,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李泽的面前:“这里面,就是我们铸成的第一批样币,其中金币可当十贯钱,但成本只需二贯,银币当一贯,其成本不到二百文,铜币当十文,成本,不过三文而已。如果此套货币能得到顺利推行,对于朝廷而言,可是有大利的。”
“如此大的差价,铸出来的东西能瞧吗?质量太差,是不会有人用的。老百姓可不是傻子,不要因为这些小利,而毁了整个货币的信用。”李泽皱着眉头打开了盒子。
孙雷道:“李相尽管放心。这些钱币的铸造,我们可是请了武威书院的化工院的大匠们,研究了很长时间的,虽然纯金纯银含量不多,但质量绝对没有问题,铸造相当精美。”
李泽将盒子里的金币银币等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公子,我记得你早前说过,货币的信用,其实就是国家,是朝廷的信用,只要朝廷的信用在,那么,即便是一片纸也能当钱用的不是吗?”夏荷笑着道。
“的确如此,但我不觉得现在我们便达到了这种水准。”李泽笑道,拿起金币细细端详着,这枚金币铸造的的确很精美,繁复的花纹中间,是一个人的侧脸,他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这个人脸像是谁啊?”
屋里几人都是笑了起来。
“公子,这是您的侧脸像啊!”夏荷笑道。
李泽挑了挑眉,丢下金币,拿起银币和铜币,上面花纹不同,但都是用得同一个侧脸像。
“不行,换了!”李泽摇头道。“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公子,可是在上面刻上皇帝的侧脸像,大家也是不愿意的。”夏荷低声道。
李泽想了片刻,道:“如今我大唐还偏居一隅,收复天下,还需武力为先,这金币,便铸刻一个武士像吧,银币嘛,铸刻一个农夫,以农为本,以农为根,铜币,则铸上一个货郎吧,无商不活,无商不富。孙雷,换上这些,不会增加太多的成本吧?”
“不会!”孙雷道:“只不过是换一套模具而已。”
“那就这样办!”李泽一锤定音。“现在天下,包括伪梁哪边,也大量地使用我们的制钱,要是这一套钱币能够立足便推行天下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大大地赚他们一笔钱。把他们手里的钱,全都划拉到我们的口袋中来,让他们也尝尝钱荒的滋味。”
“伪梁那边,倒也不乏此道高手,不过即便是他们哪里最精于此道的人,在金融一道之上的认识,只怕还及不上我们户部的一个主事,等他们发觉问题的时候,已是积重难返了。一旦他们的百姓习惯了我们的交易方式,想要再扳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的国家信用,几乎为零。”夏荷道。
第七百三十三章:舍小为大
李泽精神抖擞的走进公厅,扫了一眼屋内,不由微微一怔。寻常这个时候自己进来的时候,章循应当早就来了。而且会将自己今天所有要处理的奏章报告之类的,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的摆好在自己的大案之上。但今天,公厅之内空无一人,平素章循所坐的案几之上,空空如也。
章循可是极守规矩之人,自从进了秘书监,又专门负责秘书监与自己的对接工作之后,数年时间,可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坐在大案之后,李泽不由一时有些茫然起来,竟然颇有些不习惯的感觉。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李泽抬头,原本以为是章循,不想却是公孙长明,抱着一大叠公文奏折,走了进来。
“章循呢?”看着公孙长明将公文奏折往自己的大案之上摆,李泽问道。
公孙长明嘿嘿一笑,笑了几声之后,竟然又是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似乎觉得有些失礼,掩住嘴想要忍住,人却是弯下腰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李泽很少看到公孙长明如此欢乐。
公孙长明直起了腰,干咳了两声,道:“李相,章循请假了。”
“他病了吗?”公孙长明拿起了一份公文。
“差不多!”公孙长明笑着,又从肋下抽出了一份大唐月报,“李相,这是昨天刚刚加印的,一经出炉,便被抢售一空,以至于昨天晚上印坊又加印了一万份,今天估计又很快能卖完。”
“不是说一直卖得不好吗?”李泽好奇地接了过来,打开了报纸,上下左右瞅瞅,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也没啥啊?不就是有更多的官员,写了文章赞同我那天的讲话吗?哟,还真有几篇反对的声音出来了啊?”
“不是因为这个。”公孙长明笑着道:“您翻过来看。”
李泽将报纸拿了过来,公孙长明凑上来指着边角的地方道:“您看这里。”
居然用上了花纹镶边,再一仔细看内里的内容,李泽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卟的一下全喷了出来,瞠目结舌。
“这,这就有花边新闻了啊?”一手指着这篇文章,李泽看着公孙长明道。
“花边新闻?”公孙长明咂摸了一下李泽这句话,连连点头:“李相果然是李相,一开口就是不一样。昨天这报纸卖得如此之好,便得益于这篇由章循亲自操刀写的这篇华丽丽的文章啊!”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自己的老子开涮!”李泽摇头道,“亏得他没有再上面署上自己的名字。”
“他本来是想写我的。”公孙长明干笑着道:“这小子还提前来找我商量。”
“这是与虎谋皮!”李泽笑道。
“这小子还跟我说,这是舍小家为大家,舍小我为大我,真正的符合相爷您刚刚讲的为官之道的大义。这大唐月报,是朝廷宣讲政策的喉舌所在,现在卖得不好,那么朝廷的政策,相爷的理念便不能遍晓国民,为了这个大目标,便只能使些小手段。”公孙长明道:“好家伙,这小子现在也学得精滑了,知道了先堵我的嘴了。”
“那最后,你是怎么做到祸水东引的?”李泽大感兴趣地问道。
“简单啊!”公孙长明笑咪咪地道:“我就问他,普通老百姓有多少人知道我公孙长明是谁的?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便算是那些级别低一些的官吏,知道我公孙长明是谁吗?如果这些人连我是谁,是干啥的都不知道,那登我的这些事情,又有谁会去看呢?人家都要问一句,这公孙长明是哪里的阿猫阿狗啊?”
公孙长明位高权重,但的确名声不显,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看着对方,李泽却是心生歉疚。
“先生,这可真是委屈了你。”
“李相说哪里话来!”公孙长明不以为意地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再说了,这样不是还有很多莫名的好处吗?就像这一次。”
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引导章循道,章公那是礼部尚书,书院山长,名满天下,不但在我们这边声名赫赫,便是在伪梁、在南方诸节镇哪里,也是家喻户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拉动他报纸的销售啊!”
“他就这样答应了?”
“他自然是犹豫的,不过我把他先前劝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回赠给了他,没道理对上我就要舍小我,舍小家,轮到他老子,就要珍惜书毛,爱惜声名了吧?这与李相的微言大义很量不符啊!”公孙长明抚着几缕长须,得意洋洋地道。
李泽大笑:“他这算是作茧自缚。”
“所以就有了这篇文章!”公孙长明指着报纸道:“正如我所料,报纸一经售出,只不过通过半天发酵,便在武邑卖疯了。武威书院山长的家庭轶事啊,而且还如此的吸人眼球,怎么不大卖特卖呢?”
“这跟他请假有什么关系?”
“他被揍了!”公孙长明道:“李相,章循的母亲,他的媳妇儿,不但是识字,还一个个都是大家,写诗作赋都是手到擒来的人物。”
凑到李泽耳边,公孙长明低声道:“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明天是婆媳齐心协力的双打,最后章循还被撵出了家门,在门廊之下枯坐了一夜,早来那二位大概气消了才被允许进了家门。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这真是公而忘私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派个人去慰问一下呢?”李泽半开玩笑地道。
“李相就别去火上浇油了,允他几天假,一来让他好好地养养伤,二来也在家里好好地抚慰下一老母媳妇儿,便是最好的慰问了。”公孙长明道:“章老头儿不在家,我欺负他儿子,咳咳,颇有些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你便等着章公回来之后找你算帐吧!”李泽道。“儿子吃了亏,老子一定会回来找场子的。”
“不不不!”公孙长明连连摆手:“李相,你可没有我了解这老家伙。章老头儿什么时候在乎自己形象了?您看看他经常袒胸露乳地下田耕地,劳作,当着我们的面择菜下厨,并以此为乐,所以啊,他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再说了,这些事情让大众所知之后,只怕会让他的名声再上一层楼,真性情,真才子,真豁达啊!”
“但愿如你所言!”李泽笑道:“不过章循开了这个头,效果还很好,只怕接下来就停不住脚步了,他连自己和自己的老子都拿出来拉动销售了,以后只怕绝大部分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了,不知我们的高官显贵们意识到这一点了没有?下一个,会是谁遭殃呢?”
“这些事儿打听起来可也不容易。章公这是不在乎,其它人的糗事,可就不容易打听了。”公孙长明道:“我觉得可以与田波商量一下,为章循提供一些材料。”
“这可不行!”李泽断然拒绝。
“放心吧李相,不会动用那些力量的,只不过是发动群众,弄一些可以博大家一笑的事情了,无伤大雅。”
“虽然如此,也要有分寸。”李泽敲了敲桌子。
“当然,章循也跟我说了,王明义还给他出了另外的主意,只不过是一时之间来不及,接下来他还会另寻财源。”公孙长明道。
“王明义那家伙,为赚钱啥都敢做,他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找商人,帮着这些人做些宣传。”公孙长明笑道:“章循已经有目标了,花满楼与竹苑,现在不是人脑子快打出狗脑子了,大唐月报要是愿意跟他们做做宣传,相信他们是肯出大价钱的。”
“这还算是一个正经主意。”李泽点了点头。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种事情还是不靠谱的,看起来接下来大唐又要多开辟出来一门生意了,那就是广告。一旦有人从中尝到了甜头,那跟风者必然会众多起来,大唐月报,只怕就马上成为抢手的香饽饽,以后慢慢地变成周报,日报,也是可以的。
这件事情过后,还要是将章循从这些事情之中摘出来,他负责审查就好了,这些具体的俗物,还是要抽调其他人来做,做生意,章循还是不太擅长的。想要把报纸这行做大做强,还得找像王明义那样对商业有着极其灵敏嗅觉的人才行。
再往后,不妨可以允许民间自己办报纸,当然,审查是不能放松的,可以让大家一齐赚钱,但舆论是一定要掌控在朝廷手中的,万万不可放任自流。话语权这种东西,是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的。清流物议,看不见摸不着,但他的影响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引导得当,便能成为巨大的帮助,要是失控了,危害也是显而易见的。
嗯,有些熟悉的味道了,李泽也不禁开心了起来。心情大好的他,拿起了第一份文书,提起笔来,看着公孙长明道:“开始做事!”
公孙长明微笑着一躬身,退了出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忧心如焚
敬翔弯下腰,从田地里扳了一块土坷垃,两手一搓,土坷垃便化成了粉粒,簌簌地从手掌之间落了下来。
脸色阴沉之极的敬翔行走在田埂之上,本来应当是青苗如毯的时候,但田间,青苗却是稀稀疏疏的,一些裂缝已经清晰可见了。
一个老农躬着身,挑着一担水走了过来,将桶搁在田间,用一个木瓢从桶里舀出水来,给青苗浇着水。
敬翔走过去探头往桶里一瞧,不过半桶水而已,昏浊不堪,倒是一半泥巴一半水。
“老丈,怎么这水如此模样?难不成没有水源吗?”敬翔问道。
看着敬翔的穿着打扮以及身边跟着的几个人亦是气宇轩昂,那老丈却是赶紧丢了木瓢,叉手行了一个礼。“这位官人,这老天爷要为难我们哟,从过年后,三个月了,没下过一场雨,哪里还有什么水源哟,这还是小老儿去岁之时,看到雪比往年薄了许多,就知道不好了,便挖了一个坑,攒了一些雪水。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几个月不下雨啊!”
“老丈是老把式了,有经验,可我这一路走过来,怎么没有几个像老丈那样都挖坑伫存一些雪水呢?”敬翔不解地问道。
老农苦笑一声:“官人有所不知啊,大冬天的,好多人连件厚实一些的衣物都没有,怎么出来挖坑?坑没有挖出来,人倒是冻死了。”
敬翔仰天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言语,转过身子,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了开去。
一直走到官道之上,敬翔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愤怒了,将手里的马鞭重重地掷在地上,看着身侧的吴健,怒道:“若不是今日微服出来走一遭,你敢相信你看到的吗?今年的旱情,明明在去年,朝中农官,司天监都有警示,朝廷也拨了钱整修水利,水渠呢?水渠哪里去了!”
飞起一脚,将官道上的一块石头踢到路边原本应该是水渠的地方,哪里,塞满了泥巴,枯黄的野草横七竖八地充斥其间。
“敬相,我们户部是将钱拨付下去了的,此事是我亲自经手的,据我所知,工部也没有克扣,如数下发到各地了。”吴健道。
“是啊,朝廷给钱了,但要整修的水利工程,却根本就没有动。吴健,这里是长安县啊,这里距长安城才有多远啊?他们就敢如此糊弄朝廷,城效修了水渠,糊弄一番,便号称将整个县的水利都完成了,大把的钱塞进了自己的荷包,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真正的匪夷所思。”敬翔愤怒之极。
吴健苦笑不已。
工部会在事后查验项目,而户部则会审查帐目,但很显然,这两个部门都被骗了,或者根本就不是被骗了,而是在这个过程之中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了,也从这一件事中分到了一杯羹。
“我要砍了长安县令的脑袋!”敬翔翻身上马,怒道。
吴健却是一把拉住了敬翔的马首,道:“敬相暂且息怒,长安县的县令,姓代!”
敬翔顿时怔住,半晌才颓然垂下首来。
“这怎么得了啊?长安县是这样,万年县会好一些吗?八百里秦川会好一些吗?”听着敬翔的渭然长叹,吴健亦是忧惧重重。
樊胜奉召匆匆踏入敬翔官厅的时候,看到的是满面愁容的敬翔。
“敬相,出了什么事了?”樊胜很少能在敬翔脸上看到如此的无助的模样。
“樊胜,你负责殿前司,难道就对这么名目张胆地贪渎一无所知吗?”敬翔看着樊胜,却是突然怒火中烧起来,樊胜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伙伴,反倒是让他一直淤积在心里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他猛力地捶着桌子,吼道:“你知不知道,朝廷拨付下去的兴修水利的资金,被那些蛀虫都给贪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修,没有修啊。大旱将至,田地无收,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你敢想象吗?”
樊胜打了一个寒战,半晌才道:“敬相,这些事情,不是我殿前司的职责啊,现在我们殿前司的主要力量,主要是在北方李泽治下以及在南方啊!这些事情,该是御史们的事情,官员是否称职,那是吏部的事情,我们只是要保证这些官员的忠诚就行了啊,别的事,我想插手,只怕就会引起事端啊!”
敬翔颓然坐下,冲他摆了摆手。
“罢了,是我怪错你了,我也是急火攻心了。接下来,你去好好的查一查,看一看,到底有那些地方,是真正地拿了钱做了事的,那些地方会受到旱情的影响,影响有多大,收成会受到多大的影响,有多少地方会绝收。”
“好,我马上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情。”樊胜点头道。
“朝廷要预先做安排了。”敬翔低下了头,“否则,是会出大乱子的。你还记得二十余年前的那场大乱吗?”
“当然记得!”樊胜道:“先是涝灾,然后是旱灾,好不容易缓过了一点劲儿,一场蝗灾又将所有人的希望给打碎了,连二接三的天灾,导至了席卷全国的大暴乱,大唐的崩溃,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前车之鉴,后者之师,有些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连这样的钱也敢贪!”敬翔有些痛苦地道:“北方那边,情形如何?”
樊胜看着敬翔的模样,小声地道:“敬相,您曾经去过北方,当知道那位,对于修建道路,兴修水利有着极高的热情,每打下一地,首先做的,必然是这些事情,他们那边的旱情,虽然也与我们一般无二,但从发回来的情报看,他们受影响甚小,田地里的青苗长势极好,水渠里一直有着水,所有的河流边上,都有无数的水车将水车起来,然后顺着四通八达的水渠,将水送到各个地方。”
“这场旱情对他们难道就没有影响吗?”敬翔打断了他,在自己倒霉的时候,他是真不想听到最大的竞争对手却过得极其滋润。
“影响当然是会有的,减产也是必不可少,但是不会伤其根本。”樊胜断然道。
敬翔看着樊胜,半晌才道:“樊胜,你说说,要是再过上几个月,我们秋收无望,境内出现大批的流民,乱成一团,而我们最大的对手却衣食无忧,兵强马壮,他们会怎么做?”
“这还用问,当然是提兵南下,趁火打劫,痛打落水……”樊胜骤然停了下来。
“是啊,当然是要来痛打落水狗。”敬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去年年末的时候,唐兵在边境调动连连,屡屡挑衅,原来就是逼着我们做出应对,消耗更多的资源,粮草,银钱。他们那个时候的确不想打,但到了今年秋后,只怕就会真打了。”
“敬相,我会一直死盯着那边的情况的,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情报。”樊胜道。
“现在你把更多的资源向三殿下那里倾斜,协助他拿下鄂岳才是正经。”敬翔摇了摇头:“一旦我们自己乱了,北面肯定是要打过来的。如果我们自己不乱,能稳住阵脚,那么李泽就不会轻易动兵。”
“是!”樊胜道。
敬翔站了起来:“你去做事吧,抓紧所有的时间,桌子上有一封我写给三殿下的信,你派人送给他。他的步伐要加快了。”
“明白。”
“我现在就进宫去见陛下。”
大梁皇帝朱温,原本就很肥硕,现在是愈发地胖了起来,坐在胡床之上,便如同一座肉山一般,让敬翔意外的是,今天,代超居然也在这里,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是如今身为中书令的大唐降臣汪书。
虽然汪书身为中书令,但却是一个空头相公,与代超与敬翔两人相比,实是不在一个级别之上。他更多的是朱温用来平衡代超与敬翔两人之间的纷争的一个润滑剂,当然,也是那些降了梁的原大唐臣子们的标杆。
“老敬,你来得正好,原本我也要让人去叫你的。”朱温呵呵地笑着,招手让敬翔坐到了他的跟前。
“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什么要事?”敬翔笑问道。
“一些新的人事任命。”朱温道:“如今在潞州,石壮咄咄逼人,屡次进犯,前方颇为吃紧,我准备让禁军大统领杜荣去稳定那里的局势。”
敬翔看了一眼代超,顿时明白了这份任命背后的意思:“杜荣若去,谁来接任禁军大统领。”
“我准备让裕儿回来。”朱温道:“禁军大统领负责着整个长安的安危,统带着数万最为精锐的军队,不能假手他人。”
敬翔站了起来,厉声道:“陛下,臣反对!”
看着敬翔的神色,朱温倒是吃了一惊。过去敬翔即便与他意见不同,但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疾言利色,而是会绕着弯子的劝自己,今日这看起来是有事儿啊?
代超倒不意外,如今的情形越来越明显,敬翔是压根儿就不支持朱友裕的,而是更喜欢朱友贞,他当然不会支持朱友裕回来掌控长安禁军。
第七百三十五章:兄弟相制
朱温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在胡床之上坐了起来,看着敬翔,道:“理由!”
敬翔拱了拱手,道:“陛下,年前我曾给您上过一道折子,说道了今年有可能有大旱问题。”
朱温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事儿,你那个折子不是批复了吗?全部按照你的要求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敬翔苦笑了一声:“陛下,昨日我去了长安县转了一趟,实际情况,触目惊心。”
当下,敬翔便将长安县的水利设施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长安县令的名字。“陛下,长安县近在我们眼前,便是如此,其它地方,只怕更加不堪,我已经让樊胜去查了,现在万年县的情况也已经反馈回来了,与长安县一般无二。其它地方的情况,最近几天,也必然会返回,以我的判断,只怕都不容乐观。”
代超脸色微变,强笑道:“敬相,你只怕是危言耸听了吧?”
“我亲眼所见,岂是危言耸听?代侍中,你如果认为我在撒谎,可以自己去走一遭,看一看!”敬翔怒道。
代超顿时一滞,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对于敬翔的为人还是很清楚的,既然说了有这么一回事,只怕当真就是有这么一回事。
敬翔看着朱温,道:“陛下,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长安县和万年县只是个例,一旦这种事情是普遍性的,只怕就会出大乱子。一旦大规模减产甚至于绝收,必然会出现难民潮,流民潮。长安,洛阳等地,本来就是粮食净输入的地方,本地一旦在粮食产量之上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更加依赖于外面的输入。”
听着敬翔的话,朱温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陛下,向南的步伐必须加快。”敬翔道:“现如今,三殿下已经在武宁站稳了脚跟,淮南也已经向三殿下投降,马上三殿下便会向鄂岳发动进攻,一旦拿下了鄂岳,便可以极大地缓解长安洛阳等地有可能出现的粮荒,我们可以取这些地方的粮食来补长安之不足。而仅仅是淮南,鄂岳明显是不足的,所以,我建议,大殿下此时不宜回长安,而是要立即率领麾下精兵,向荆南发动猛烈的攻击,拿下荆南节镇。”
朱温微微点头。
“陛下,一旦大殿下得手,则荆南,鄂岳便可联成一气,尽入我大梁版图之中,今年旱情虽然严重,但荆南,鄂岳水系众多,受旱情影响比我们这边要小得多,有了这些地方的支持,我们才能有可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敬翔接着道。“所以,大殿下此时不宜回长安。”
“北方李泽咄咄逼人,如果我们不作出强有力的应对,只怕他们会得寸进尺。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李泽啊。”代超在一边道。
“李泽当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敬翔反驳道:“但是我们受到旱情的影响,他们同样也会受到旱情的影响,这几年来,李泽一直在打仗,不管是张仲武还是吐火罗,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李泽其实也已经精疲力竭,此时,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局部的挑衅,并不能改变大局。我们压根儿就不用理会。倒是向南方进军,刻不容缓。李泽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向我们马上发动进攻,但他已经率先出手了,岭南向训与福建容宏,正联军攻击江西,如果他们完全拿下江南,就会与我们短兵相接。向训此人,野心勃勃,不可小觑,如果湖南,江南这些地方尽皆落入他手,到时候我们就真会两面受敌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朱温点了点头道:“容我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如何?你们且先去吧,老敬,那个什么长安县万年县的县令,你派人去宰了。混帐东西,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贪钱,当真是不知死活。”
敬翔看了代超一眼,微微躬身道:“是,陛下,臣告退。”
代超也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事与敬相商议。”
“去吧去吧!我把国事托附你们二人,有什么事两人还得有商有量。”朱温瞅了两人一眼,大有深意地道。
“遵命!”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告退。
走出宫城,漫步在皇城大道之上,两人虽然并肩而行,却并无多少言语。直到快出皇城城门的时候,敬翔才看了一眼代超道:“代侍中,长安县的那个县令,你自己去处理吧。一天后,我会派人过去接管长安县。”
代超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那我就承情了。”
“我不杀他,不是因为我要卖你一个人情,而是如果要杀他,身后便会牵出一大串的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大规模清查问题的时候,总得渡过了这一个难关再说。”敬翔冷笑了一声。
“你在陛下面前夸大其辞,居心叵测啊!”代超摇头道。
“代侍中,三个月没下雨了,你认为我在夸大其辞?”敬翔忍住心中怒火,“你少在官署里做一做,多出去走一走,便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长安的粮价,已经翻了两番了。”
两人斗鸡一般地互瞪了几眼,都是冷哼一声,拂袖分道扬镳而去。
寝宫之内,朱温皱着眉头,半晌不语,身前,汪书低眉垂眼,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汪书,你说说这事儿!”朱温突然道。
汪书抬起头来,“不知陛下想让我说什么?”
“说说代超与敬翔两人。”朱温道。
汪书笑了笑道:“敬相所说的这些事情,只怕是真的。关中区域,去年拨下去的银钱兴修水利的事情,肯定是没有落到实处,今年关中会受灾,是跑不了的。但敬相不同意大殿下回长安,也是有着自己考量的。”
“什么考量?”
“陛下,敬相是看好三殿下的。”汪书道:“三殿下沉寂几年,一朝奋起,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里头,要是没有敬相居中谋划,只怕是根本做不到的。不管是天平的曹煊,还是宣武的朱炽,没有敬相居中联络,他们会向当时还一无所有的三殿下低头?”
“小三儿倒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朱温微笑道:“倒是让他在南方打开了局面。”
“陛下,三殿下其势已成,天平,宣武,武宁,淮南,鄂岳连成一片,已经拥有了好大一片基业。”汪书笑道:“到了这个时候,敬相自然不愿意让大殿下回到长安。长安乃中枢之地。”
朱温冷哼了一声:“我还没死呢!”
“陛下恕罪!”汪书赶紧拱手道:“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陛下只要一天没有立太子,那这纷争,自然是少不了的。”
“你是说,敬翔不愿意让老大回长安,倒不是因为粮食问题,而是不想让老大占了先手?”
“自然是的。”汪书道:“能天天出现在陛下面前,能在长安居中运筹,总是比在外面要强上许多,禁卫军大统领掌管着长安五万禁军呢!真要说粮食问题,以三殿下现在掌控的地域,本来就可以向长安洛阳输入粮食了。”
“但拿下荆南,对我们还是利大于弊的。”朱温道。
“知然是这个道理。”汪书点头道:“陛下,但也不得不防着三殿下势大难制啊。到时候,三殿下在外,敬相在内,内外联结,只怕就有难言之祸。”
“放肆!”朱温一拍胡床,吓得汪书卟嗵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之忠心,天日可鉴啊。”
瞪视了汪书半晌,朱温脸上的怒气慢慢消去,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敬翔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如果说我死了之后,他会做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只要活着,他就绝不会背叛我的。不过你所说的也有道理,总得平衡一下才好。老三现在的势力一跃而成了三兄弟中最强的那一个,接下来还会掌控着外部粮食输入长安洛阳的重要通道,等于是掐住了长安洛阳的咽喉。”
“陛下的意思是?”汪书战战兢兢地问道。
“调老大回京的计划不变。但把代超调去山南东道任大将军,负责指挥在山南东道的大军进攻荆南,山南东道的军队,除了老大的嫡系之外,便是衮海的军队,代超去替换老大,在军事之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老大回京,也是我对老三的一个提醒,他老子还活着呢,想争这个位子,还早了一些。”
“陛下,长安县的县令,是代侍中的本家。”汪书低声道。
朱温一愕,忽然笑了起来:“好,很好,你下去查一查,这个长安县令被砍了脑袋没有,要是没有,你去给我砍了他的脑袋,然后把这个人的脑袋给代超送去,顺便把调他去山南东道任大将军的意思跟他讲一讲,看看他有个什么说法。”
“臣遵旨!”汪书站起来,向朱温深深躬身为礼。
虽然现在朱温甚少理政事,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就糊涂了,他,精明着呢!一个区区的长安县令的死活,便让朱温将三位中枢相臣都给钓着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三路出击
徐想风尘仆仆地跨进了大厅,身上的官袍子已经变成了灰扑扑的,几乎辩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上汗水流下,冲出了一道道的沟壑,显得花里唿哨的。
“三殿下派人急急想召,不知有何要事?”拱手冲着朱友贞行了一礼,徐想喘息未定地问道。
看着徐想的模样,朱友贞倒是颇为感动,立即吩咐了女使去端了清水,准备了毛巾,竟是亲手拧了毛巾递给了徐想。“辛苦了,先擦一把脸吧。”
“多谢殿下!”徐想双手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几把,把毛巾丢进了盆里,笑顾屋里一群人道:“诸位,身上酸不啦叽的,大家闻着了,别嫌弃!等在这里议完了事,徐某人再回去好好地清扫打理一番。”
“谁会嫌弃?”朱友贞笑道:“这才是做事的模样。徐长史,坐,请坐。”
“三殿下委我以重任,我自当不尸位其上才对。”徐想坐了下来,道:“殿下,旱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啊,许多小河已经断流,水井干涸,值此季节,这是很要命的。今年减产,那是肯定的了。”
“影响有多大?”朱友贞问道。
“看我们接下来的措施能不能贯彻到位。”徐想正色道:“这一次我下去转了一圈,多次见到不同的村镇之间为了抢水,大打出手,那场面,宛如打仗一般,这一路之上,我倒是更多地在协调这些事情。武宁的水利设施,荒废太多了,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是不可能的。这需要极大的人物和物力。”
朱友贞点了点头:“眼下,只怕我们抽不出更多的人力和财力来经管这件事情。”
“下官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次下去,更多的还是要求他们自救。”徐想道:“其一,在有河流的地方,要求那些富户大豪们尽全力多做水车等物事,第二,各村都要组织人手,尽量打深井。”
“你不会又拿着刀子逼着那些富家干吧?”朱友贞笑问道。
“当然不会。这一次,下官可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徐想笑道:“真要是出现了大规模的绝收,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殿下,我还要向您请罪呢。”
“徐长史如此辛苦,何罪之有?”朱友贞奇道。
“我打着殿下的旗号,卖了不少官儿!”徐想道:“不过都不是实职,只是一些散官名头,还承诺他们,以后一定会给他们补实缺。”
“卖官?”
“对,卖官,筹钱!”徐想道:“只要是打出水的井,每口井,我给他们补助五十贯钱,这钱,想来三殿下现在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我就打了这个主意,将卖官儿所得的钱,全都用在这上面了。”
朱友贞沉默半晌,才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罢了,这事儿我认了。你是要我回头补发文书吧!”
“是,那些人狡滑得很啊,不见正式的文书,不给钱啊!现在井已经大面积地开挖了,我正等着米下锅呢!”徐想眼巴巴地看着朱友贞。
“你是武宁长史,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下不为例!”朱友贞挥手道。
“多谢殿下!”徐想大喜:“不知殿下召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朱友贞看了一眼屋内的人,道:“诸位,长安敬相来了信,事关重大,所以把各位都召集起来,一起来商议一下,也好决定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才更妥当。”
屋里的人顿时都坐直了身子。
“不仅仅是我们这里遭受到了旱情,关中情况更甚,更为重要的是,关中诸地,不但有天灾,还有**。”朱友贞摇了摇头:“去岁拨下去兴修水利的银钱,大部分落入了贪官污吏的腰包。敬相在信中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关中今年大部分地方要绝收。”
说话到这里,曹彬,刘信达等人都是打了一个寒噤。这件事的影响,可不仅仅是粮食绝收那么简单。没有了粮,便会出现大量的流民,朝廷一旦处理不当,立即就会引发大祸事。二十余年前,大唐就是在大灾面前应对不当从而引发了全国的大暴乱。而那时候的大唐的局面,可比现在的大梁要好得多,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强敌环伺。一旦真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只怕北方李泽立即便要提兵南下了。
“所以敬相要我们加速南下,至少要在今年秋收以前,将鄂岳等地拿下。如此一来,便可以以淮南,鄂岳之地的粮食以补关中之不足,尽量维持住长安洛阳的稳定。”朱友贞道。
“数月时间,有些紧张了。”曹彬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为难。
坐在末位的田国凤不以为然地道:“有啥子好紧张的,提兵干就是了,三殿下,田国凤愿为先锋。”
朱友贞笑道:“国凤敢战之心,我是知道的,不过这一次,我们是一点也不容有失的,连时间之上也不能迁延,否则就会影响到整个大局。我仔细思虑了一番,这一次,我们要竭尽全力,精锐尽出。我准备发三路大军伐鄂岳。第一路,便由田国凤统军本部一万人马,攻击随州,占领应城,然后直逼鄂州,第二路,由刘信达刘将军率一万人马,占麻城,攻击黄州,然后进逼鄂州,第三路,则由淮南龚云达率一部人马,经黄梅,占大冶,然后与上两路人马一起,包围鄂州,拿下鄂州之后,三路人马汇集成一路,直迫岳阳,将洞庭湖流域控制在手中。”
站起身来,走到大堂墙上悬挂的一巨幅地图之前,朱友贞道:“如此,我们便可西窥荆南,南望湖南,东望江西。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三殿下这番筹谋是没有问题的,但第三路人马龚云达所部能按时出兵吗?现在扬州被他们弄成了一锅夹生饭,要不由我率一部人马,去帮他拿下扬州吧!”曹彬道。
朱友贞摇了摇头:“我们这边一动手,只怕在平卢的唐军,便会对衮海下手,曹将军你要准备随时入衮海,这是我们插手衮海的大好机会,而且,也断然不能容忍唐军拿下衮海,因为那也会对我们造成极大的威胁,怎么也要先让衮海撑过这一段时间。至于扬州,龚云达不愿意让我们插手,他是怕我们插手之后,扬州就不再属于他了。就让他自己收拾这件事,但分出一部人马进鄂岳这事儿,他是必然会做的,不然就给了我们理由插手扬州,这事儿他心里很清楚。扬州虽然重要,他毕竟孤悬一地,纵然有唐人支持,一时半会儿也闹腾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来,等我们拿下鄂岳之后,如果龚云达还没有平息扬州之乱,我们再出手。”
“明白了,殿下!”曹彬道。
“我们两路大军,即日发兵,我先居于武宁,为你们调配后勤供应,等到数路大军齐集鄂州之后,我便会亲自前来。”朱友贞笑看向徐想:“徐长史,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急急的把你叫回来了吗?”
“明白了。”徐想道:“下官自当协助殿下做好诸军的后勤供应。”
“这是敬相在信中所说的第一件事。”朱友贞接着道:“还有第二件事,就是我的大哥,将要从山南东道回到长安,任禁军大统领了。而代超,将接手山南东道的大军,他们也将向荆南进军。”
“什么?”曹彬脸色大变:“莫非是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么?”
“那倒未必!”朱友贞道:“父皇如果真想立大哥为太子的话,就不会把代超调出去了。敬相说,我父皇此举,便像是举着一根鞭子,在不停地抽打我呢!我要是稍有懈怠的话,他说不定还会逼逼我。”
“殿下,长安可有五万禁军,那是我们大梁最为精锐的军队。”曹彬道:“而且陛下此举,只怕会让很多的人误会,特别是宣武那边儿……”
“放心吧,宣武叔父哪边,敬相亲自派人过去了。”朱友贞道。
一边的田国凤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道:“三殿下,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叫我说,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行了,拿下了鄂岳,咱们再去打湖南,再去打江南,将他们打得稀里哗啦,然后把我们自己养得兵强马壮。这样我们才谁也不怕,皇帝老子要是敢立朱友裕为太子,咱们挥兵打过去,将他赶下来不就得了。”
“无礼!”
“混帐!”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喝斥声。
田国凤看到朱友贞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立即便夹起了尾巴,坐了下来,却仍是不太服气,低声道:“就是嘛,要不然三殿下自立,不跟他们玩儿了,只要有地盘有军队,怕个啥子呢!”
徐想呵呵一笑,道:“殿下,诸位,这个夯货虽然说得不好听,但至少有一点是正确的,打铁还得自身硬。只要咱们自己实力够强,长安城里的陛下,便不会视而不见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战扬州(下续)
河水哗啦啦地拍击着船帮子,水手们的号子声整齐划一的响起,战船在大运河中稳稳地向前行驶着,站在战头,可以看到大运河中浩浩荡荡的船只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而在运河两岸,亦有密密麻麻的披甲士卒大步前行。
这是淮南出征扬州的军队。
光是这一路,便有多达一万五千士卒,外加近百艘大小战船。
在龚昊一路人马在宝应全军覆灭之后,龚云达父子终于开始正视扬州现在的战力了。曾经的他们,以为前期将扬州的主要兵力抽调一空之后,扬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在手中。但一夕之前,杨广利龚昊兵败身死,在扬州的那些忠于龚氏父子的力量被连根拔起,他们才发现扬州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正因为如此,在龚昊覆灭之后,他们反而冷静了下来,筹划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才再一次地准备发动大军,剿灭扬州梅玖。
显而易见的是,北方李泽在扬州投入了一股不小的力量,这使得他们更加小心。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正当龚云达准备亲自指挥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击扬州的时候,朱友贞的军令却先达到了。要求他们出一部人马协同攻击鄂岳。
龚云达不敢怠慢,只能亲率一万兵马向鄂岳进发,同时命令长子龚彬率水陆兵马一万五千士卒自楚州出发进攻扬州,同时又命令潞州知州蒋乔安统率潞州、和州两地兵马一万人,与龚彬一同夹击扬州,务必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扬州。
虽然投降了朱友贞,但龚云达并不想让朱友贞的嫡系势力染指扬州。在朱友贞的信中,对方已经隐讳地表示了如果他不能解决内部问题的话,他很有兴趣帮助龚云达解决掉扬州。
天上自然是不会凭空掉馅饼的,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让他们来了,想让他们走,可就难了。这一次龚云达尽出主力,不但要一举拿下扬州,还想在攻击鄂岳节镇的战斗之中,好好地展示一下淮安军队的战斗力,如此,方能让朱友贞更加地重视自己。
至少在现在,龚云达想让朱友贞承认自己是他的伙伴,而不是单纯的下属。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自然是需要实力来作保证的。
如今,扬州的虚实大至也打听清楚了。在宝应,扬州方面驻扎了五千守军,守将是任晓年,而在仪征,亦驻扎了五千守军,守将则是苏葆。这几乎已经是扬州方面所有的力量了。除了这两支军队,扬州城内,反而只剩下了三千余守军,另外还有一支水师。
想到对方的水师,龚彬不由有些想象,区区五艘战船,也能称之为水师?
这一次进攻,他要的就是直捣核心区域,而主力,则是他统率的水师,战船百余艘,水兵超过二千人,另外还载着陆师三千人。
水上敌人力量薄弱,正是自己仗势欺人的好机会。不管宝应和仪征能不能打下来,只要自己打下了扬州,一切便可以结束了。在水系发达的南方作战,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控制水道,必然会举步维艰。再好的防御体系,也会因为缺乏水师而被对方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不能互相支援的单个作战体系。
这仗很难打吗?
一点儿也不难打。
龚昊的失败,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错料了扬州的力量而已,现在他们已经打起精神来了,区区扬州,又算得了什么?
船舱门被打开,心腹徐扬走了进来,躬身道:“少帅,郑国强将军送来消息,前锋斥候已经与宝应方面的敌军有了接触。据斥候探知,宝应敌军完全放弃了外围所有的抵抗,将全部兵力集中到了宝应。”
“传消息给郑国强将军,让他步步为营,小心为上,宝应的这支敌军能够一战覆灭龚昊所部,战斗力不弱,他只需要拖住敌人,不让对手有回援扬州的机会就可以了,至于能不能打下宝应,并不重要,等我拿下扬州,宝应自然无法坚守。”
“是。”
“两岸有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没有!”徐扬道:“就是前方哨船发现了敌人,只不过对方一见到我方哨船,便转舵逃跑了。”
“扬州港口虽然船只多,但他们没有足够的水手,水上作战的物资也奇缺,没什么好担心的,让所有船只加快速度,直插杨州。”
“是!”徐扬领命,转身出了船舱。
片刻之后,整个船队,开始提速前进。
宝应城外。
刘元打马狂奔而回,十数骑斥候紧跟其后,眼见着宝应城头已经在望,他却是猛勒马头,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身后的宝应城门亦是大开,数百骑兵从中一涌而出,缓缓向前逼去,与刘元汇合在一起,为首的,正是葛彩。
追来的数十名淮南军斥候勒住了马匹,远远的观望着,在他们身后,更多的淮南骑兵正陆续涌来。
“你怎么亲自来了?”刘元笑顾葛彩道。
“任大狗亲自坐镇,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打仗的经验可比我们丰富多了。”葛彩手里握着斩马刀,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淮南骑兵。
李泽麾下,特别是密营出身的人,大都喜欢用斩马刀,这自然是受了屠立春的影响,屠立春出身成德狼骑,主要武器就是斩马刀,而这些密营中人,后来见到了成德狼骑的威风,更是对斩马刀情有独衷。
“杀杀他们的锐气!”刘元道。
“正有此意。”葛彩道:“任大狗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就不会放我出城来了。”
淮南的骑卒大部队迫近到了千步之外,刘元突然单骑而出,冲着对方勾了勾手指,挑衅的意味再也明显不过了。
淮安骑卒一阵骚动,片刻之后,号角之声响起,千余人的骑兵一声喊,向着唐军猛冲而来,几乎在他们发起冲锋的同时,唐军亦是两腿一夹战马,唿哨声中猛冲而向前。
双方的兵马并不多,淮南骑兵大概有千余人,而葛彩,刘元带领的骑兵更是只有四百不到五百骑,唯一不同是双方的装备。唐军统一着黑色的半身铁甲,而淮南骑卒都是穿着土黄色的皮甲,唐军骑兵大都使斩马刀,而淮南骑兵则更多的使长矛。
这其实就是双方在经济实力之上的对比,话说打制一柄斩马刀所需要用的钢铁,足足可以打制好几柄长矛的矛头了。
骑兵的对决,总是迅猛快捷无比,双方的胜负,往往在一个对冲之后,便已经明了。眼下也正是如此,葛彩和刘元如同两只人间凶兽,直直地撞入到对方的阵容之中,凶厉地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淮南骑卒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战卒,他们已经多年未曾上过战场了,双方对战斗的理解,对战斗技巧的把握,对战场之上极其细微的变化,完全都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在城头之上任晓年的目光之中,葛彩和刘元带领的黑色骑兵,几乎在双方接触的霎那之间,便破开了对方的阵容,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钎插入到了冰雪之中,哧哧作响之间迅速地融化着周围的敌人。
如果这块冰够大够厚,总是能将铁钎之上的锐利消耗完毕然后再进入缠斗阶段的,可惜,对手只有千把人,在第一次被重创之后,居然将队伍拉得更散了。
这就是找死了。任晓年嘿嘿的笑了起来。
对方集结整队的力量仍然不能抵挡人数更少的唐军攻击,他们将队伍拉得如此之散,可就给了葛彩和刘元更多的各个击破的机会了。以这两人的战场嗅觉,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的。
果不其实,下面的黑甲战士在一声声的口哨声中,迅速地集结成了数个小队,每队五十骑到百余骑不等,分进合击,时聚时散,完美地展示着骑兵凶狠的突击力,快捷的机动力,以及唐军那近乎完美的战术执行能力。
不到一柱香功夫,近千淮南骑卒便尽数崩溃,死伤枕藉之下,余下之人狼狈逃窜,在城头上看下去,漫山遍野的都是溃逃的敌军以及没有了主人的战马。
“鸣金,收兵!”任晓年大笑着道。
鸣金的锣声响起,正在追击的唐军没有丝毫的犹豫,齐齐拨转马头,向着城下奔来,数百骑瞬息之间便在城下重新整顿队列,再次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军阵。
城门之内,有步卒快速而出,开始了打扫战场。
城头之上,任晓年看着身边的一名年轻的将领笑道:“这就是大唐军队。高鹏,感觉如何?”
这名年轻的将领是扬州城内新组建的军队的一名军官,家中商贾出身,其父是扬州商会的重要人物之一。宝应五千守军,三千人是来自唐军,另外两千人,便是扬州在这段时间里新招的青壮。
“大开眼界,恨不能亲身上阵。”高鹏兴奋地道。
“上阵?”任晓年呵呵笑道:“那你还早了一些呢,等到宝应这一仗打完,或者你可以去做一做他们的辅助。过上一年半载,或者你便能独挡一面了。我知你兵书读得多,一身武艺也是极不错的,但真正的战场,与兵书上面说的,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