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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号     寻唐txt下载     寻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出血

    杨开觉得到武邑来当这个县令真是来对了.虽然早前险些一步踏错而万劫不复,但好歹有是惊无险,不但过了这一关儿,还因此而巴结上了成德的主人李氏一族.这可比他攀上王二公子要高上了好几个档次,便是王二公子王明义的姨父曹信,也不过是成德节度使麾下一州的刺史而已.

    机会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能不能抓住,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不遗余力地巴结上了.

    公孙长明离开武邑准备前去镇州李安国那里,他是亲自一路送到武邑边境,只差哭鼻子抹泪的表示自己的不舍了.送走了公孙长明,回过头来,便隔三岔五地往李泽的庄子上跑了.

    巴结人当然也是要有水准的,杨开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来了一次之后,便从李泽不经意经透露出来的母亲一心向佛的话可记在了心里,再来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一些与佛家相关的东西,要么便是不知从哪里淘来的一些佛经孤本,要么就是一些罕见的佛家摆件,挂件,以及一些罕见材料打造的佛珠等等.

    要说这些东西有多值钱倒也不见得,但这就是让王夫人感到欢喜,母亲喜欢了,李泽便也只能捏着鼻子每一次好言好语地招待着这个粘人的家伙.

    虽然这家伙很讨厌,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李泽又不得不感谢他,王夫人大概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李泽费心费力找来的,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对他的笑脸渐渐的多了起来,话也慢慢地多了起来,偶尔也对李泽嘘寒问暖几句.

    说实话,李泽上一辈子压根就不知道母爱为何物,这一辈子,终于有了一个母亲,但以前还是这样的一种状态,这的确让他很是失望,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母爱,心中也着实温暖得紧,也稀罕得紧.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自己都很清楚,他缺少的还真就是爱.

    自己还真是太过于粗心大意了,以前屠虎走南闯北,如果想找这些东西的话,自然也是找得到的,还是怪自己没有这个心啊.这个杨开,还真是给自己指点了一条沟通母子感情的明路.有了这个勾连,自己再努努力,总也要让这一世这母子情真真切切的才好.

    世人不是说,缺嘛补嘛吗?

    “杨县令,看你面有愁容,是不是有什么难解之事啊?”李泽看着杨开,微笑着问道.往日杨开来家里,总还能借着一个由头,但这一次来,却是什么借口也没有了,一看那样子,明显便是有事求上门来了.想想自己让王明义和杨开都误认为自己与镇州那边有关系,李泽便隐隐有些头疼.

    关系当然是有的,而且还很特殊,问题是,这关系并不是杨开所想象的那种关系啊.

    “公子慧眼如炬啊!”杨开放下手中的茶碗,”杨开实在是有事要求公子.”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不过杨县令,话说在前头,你的事儿,我可不一定办得了啊!”李泽似笑非笑地道.

    “这事儿,别人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于公子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杨开赶紧道.

    “什么事?”

    “公子,武邑本来就是一个下县,全县拢总也不过二千户上下,今年的秋赋,杨开是殚精竭虑总算是圆满完成了,可就在前天,翼州那边又传下了命令,要加收一次平匪税.小小的武邑,竟然摊了二万贯钱啊!”杨开愁眉苦脸地道.

    “翼州有匪?没听说啊!”李泽惊讶地道.

    “这不是翼州的意思,而是镇州那边传来的命令.”杨开叹息道:”如果单是翼州,我去求求王别驾,怎么也能少收一点,但是镇州那边分摊下来的,王别驾也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说是平匪税,其实啊,这是准备着要打仗了,听上面来的人说,明年春播之后,要与卢龙那边开战了.”

    李泽心道公孙长明还真是有办法,这去了镇州还没有多久,就帮自己的老子下定了决心要与河东那边结盟,对付卢龙了吗?这加税,就是为了这次战争作准备了.

    老头子当然是不肯拿自己的老本来打这一仗的,最终还是要把耗费摊在老百姓身上.全成德上下百姓,都要为这一次战争买单了.

    “一户平摊下来要十贯,这的确不是一笔小钱了.”李泽沉吟道.

    “我的公子哟,这那里是一笔小钱啊,大部分人家,你就是让他当了裤子,也一次性拿不出来十贯钱啊!”杨开看着李泽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模样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打,敢情你李公子觉得十贯钱不多,但这不代表那些普通百姓啊!

    “缺口有多大啊?”李泽问道.

    杨开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派下税丁税吏下到乡里去摧收了,现在缴上来的,也不过二千贯而已.缺额实在太大了,公子,我也不敢摧逼过甚啊,你可能还不知道消息,横海军节度治下的石邑,就是与我们隔着大青山相邻的那个县,也和我们武邑差不多的一个偏僻地方,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官府摧逼过甚,百姓聚众暴乱了.”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李泽瞪大了眼睛,这一个冬天,他的人手都投入到了与王明义的生意当中去卢龙那边赚一笔快钱,横海军那头儿却是在猫冬,没想到那边就出了大事.

    “不错,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但石邑那边百姓暴乱却是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很是担心啊!”杨开愁容满面.

    “你怕强行摊派,逼得武邑步了石邑后尘?”李泽问道.

    “也不仅仅是如此.”杨开道:”实在是武邑穷啊,如果都像公子这个庄子上这样富裕,那我就不用担心了.真要弄齐这两万贯,那不知有多少家这个年是不消过得了的,明年春天,铁定要饿死人,杨开虽然不是一个清官好官,但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啊.这是其一,其二,我很担心石邑哪边的暴民啊,别看他们闹得欢,但军队一去,他们肯定不敌,我就怕他们窜进大青山,然后摸到我们这边儿来啊!公子你想想,我们在这头摧逼缴税,那边这些暴民窜了过来,这两头要是一联络,乱子会不会延伸到我们这里来?我这个县令还没当上一年,就出了这样的祸事,曹刺史焉能饶我?”

    听了杨开这番话,李泽倒是对这个家伙有些刮目相看了.

    诚如杨开所言,这人算不上什么好官,也算不上什么能吏,但仅仅看他不忍心刮地皮来完成上头的布置下来的任务,就足以让李泽对他另眼相待了.这家伙也想发财,但他发财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对准了义兴堂这样的而不是普通老百姓,看来此人心中还是有一些底线的.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番心思的,李泽就认为大大的有良心了啊.

    “武邑不止有两千户吧?”李泽问道.

    听了这话,杨开便有些尴尬,武邑实际上当然不止两千户,但县里在册在藉的,却又结结实实只有两千户,就像李泽的这个庄子两百余户佃户,就不在册子上.而整个武邑,像李泽这样的情况可还有好几家.

    看着杨开讷讷不言,李泽一笑道:”镇州这一次收税,其实关乎的不仅仅是成德一地,而是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所以,我是不可能去说项的.”

    看到杨开露出失望的神色,李泽接着道:”不过杨县令的难处我也明白了,这样吧,我这儿,出五千贯.”

    “怎敢要公子出钱?”杨开喜上眉梢,手上却是连连摆动,嘴上也是连连推辞.

    “这也是为了成德.”李泽淡淡地道:”五千贯已经有四分之一了,既然连我都出了,那武邑的另外几家,也总得表示表示吧.”

    杨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心道要是连李公子你都出了,另外几家,我就敢去摧逼,真要撕逼起来,上头还有王二公子给自己顶着呢,王二公子可是知道这里头底细的,而那几家,也不过就在翼州有些关系,那还能越过眼前的李公子去.

    李泽莫名地少了五千贯,心里还是有些心疼,但一想想,这也是为了老子的事业作贡献,心里也就平衡了一些,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地主梦想买单吧,让老头子多打造一些兵器,盔甲,羽箭,多募一些兵马,总是能增添一些力量的.

    “至于大青山里头有可能出现石邑那边的暴民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李泽道:”不知县里武库有多少铁甲,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啊?”杨开一惊.”交给公子?公子万金之躯……”

    李泽打断了他的话:”一群暴民而已,我这庄子上的护卫足够对付他们了,你那有多少铁甲?”

    “二十具!”杨开有些羞涩.

    “才二十具?”李泽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个县的武库,居然只有二十副铁甲?

    “真只有二十具!”杨开赌咒发誓,”公子,甲具不像别的,谁敢打它的主意?”

    “也罢,二十具就二十具,回头你都给我送来,那些匪徒不来便罢,真来了,我让他们来得去不得.”李泽道.

第四十七章:只争朝夕

    (今天我首先要怼一怼我的老书友叶花草木了,哈哈!首先我们来谈一谈让一让和争一争的问题,不管是让还是争,那都是要资本的啊,没有这个舞台,你拿什么争呢?李泽的确小有资产,但现在与他的兄长比,那差距就是一个有百万资产的人,想要与王思聪较劲啊,你想让他死得快一点吗?当然,我们的主角肯定是会上位的,最有意思的,不也就是这个过程吗?兄弟你这几年一直在预测我的剧情,不过我骄傲地说一声,你还没有猜对过呢,所以你后面所预测的让父让兄的剧情,自然也是错的.容我得意地再笑几声.最后强调一点,老兄弟,我爱你哦,肉麻不?你每一次的留言,都会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呢!)

    杨开欢天喜地的走了。

    抱上一只粗大腿,果然好处非同一般啊。困挠了他好些天的难题,在李泽这里,似乎就不是什么问题,二万贯的加税,李泽一口气便拿出了五千贯,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李泽出钱,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一次财务操作罢了,但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官帽子的问题,还有一个上峰考查政绩的问题,在不过分的惊扰本地百姓的情况之下能完成上司交给的任务,必然能得到一个个大大的优字的评估。想想其它各个县的同僚现在一定是焦头乱额,他的心里不仅暗暗高兴。

    对于李泽向他要二十具甲具,这是问题吗?对于将县里武库的甲具送给其它人,当然是严重得不能再严重的问题了,但给李泽李公子有问题吗?当然没有。

    官府并不禁百姓拥有刀枪,禁弩不禁弓,对于弩具以及甲具的确是管理很严格的,任何一个私人家中私藏甲具十副以上,便可以构成谋反罪名。武邑堂堂一个县,也仅有甲具二十副,可见盔甲这东西,的确是很稀罕的玩意儿。

    李泽的老子李安国,堂堂成德节度使,下辖四州二十五县,手中控制的甲士也不过三千人而已。

    送走了杨开,李泽心中却是慨叹起来,乱世,终于还是以不可阻挡的态势滚滚而来了,张仲武就像是那只蝴蝶,扇动翅膀便让整个大唐帝国都震动了起来。或者这股风波,一时还波及不到帝国的其它地区,但在帝国北方,各大势力已经闻风而动了。

    李安国控制下的成德地区,因为他本人的守成策略,或者说是不思进取,整个态势还是很平稳的,官府也比较注重民生,所以老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像卢龙等地区,老百姓的日子可就苦了。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沉重的徭役,已经让百姓喘不过气来,张仲武拼命地扩军备战,让他周边的各大节度使都如芒刺在背,不得不也动起来加强自己的军事力量,像横海那边,居然已经逼得百姓暴动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可以想象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战事的正式拉开,情形只有比现在更严重。站在院子里,顶着飘飞的雪花思虑了良久,李泽这才找来了屠立春和晟。

    “我们庄子上,如果有需要的话,能拉出来多少人?”李泽问题。

    屠立春一楞,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李泽问的是什么。

    “公子,我们庄子上,包括所有的佃户,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壮劳力合计八百三十五人,其中有战斗经验者三十五人,都是庄子上的护卫。”

    “十五岁至五十岁吧!”李泽摆了摆手,他可不想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提着刀枪出现在战场之上。

    “那就要少上近两百人了。”屠立春道,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这也是整个大唐征兵的年龄限制。

    “那也还有六百余人,再加上我们秘营的数百人,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至于全无抵抗之力。”李泽沉吟道:“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咱们这些佃户怎么就没有战场经验呢?”

    屠立春笑道:“公子,府兵,指得是那些自耕农,或者良家子,像佃户是依附于主家的,在官府那里根本就没有上名册,又如何会将他们纳入到府兵系统中去?再者,这十余年来,天下还算平静,咱们成德,老爷更是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连匪患都快要绝迹了。”

    “好战必危,忘战必殆啊!”李泽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手臂,“现在大雪纷飞,在家也没有什么活计干,光呆在家里猫冬可不行,立春,你,将这些适龄人群都给我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

    屠立春有些呆滞地看着李泽,好半晌才道:“那公子,要将他们练到什么程度?”

    李泽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道:“至少要懂得基本的军令,基本的一些队列,基本的进攻与防守战术吧,可不敢一上了战场,敌人一声吆喝,一阵箭雨,他们掉头就跑或者直接尿了裤子。”

    “是。我马上来安排这件事情,明天,公子便可以看到军事训练正式展开。”屠立春干净利落地道。

    “好。”李泽最满意的便是屠立春这股子利索劲儿。“褚晟,屠二爷送回来的第一批物资你已经入库了吗?”

    “是的,第一批一共来了十匹马,都是上好的战马。还有十车皮子,一车牛筋。”晟道:“送货回来的人说,过年前,应当还有一批物资运回来。”

    “组织人手吧,我们的工坊在这个冬天,把这些皮子,全都要给我变成皮甲和靴子,牛筋全都要变成弓弦,铁坊那边也要多安排人手,别的不说,矛头起码要一人准备一个吧。”李泽道。

    “公子,这就需要把那些佃户家人也组织起来了。”

    “当然,这里头有些活儿,也不需要太大的力气,我记得糅制皮甲的,就有好几个老人是一把好手嘛!”李泽点点头:“再跟义兴堂那边调一批棉布,棉花过来,多准备一些棉衣,头套,手套之类的。”

    “是!”

    屠立春和晟告辞离去,李泽却仍然觉得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下去,但一时之间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在屋里转了好一会儿子,方才想明白过来。

    自己这是急了啊!

    历史的洪流已经滚滚而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啊,只可惜,自己现在能做的很有限,如果还有个几年时间就好了,那自己必然能准备得更充分。

    “爷,这个冬天,庄子上又要闹亏空了。”夏荷抱着帐本出现在李泽的面前,在上面勾勾画画着,“按照爷的吩咐,这几千口子人,这个冬天又要吃爷的,喝爷的了,那些不要脸的,肯定又会把几岁的奶娃娃都带来混饭吃。”

    “几个奶娃娃,能吃得了多少?”李泽好笑地看着如同一个守财奴一般的夏荷,“爷还不至于被他们吃究了,你应当这样想,给这几个奶娃娃一口饭吃,他们的老子娘干起活来便更有劲是不是?干脆这样吧夏荷,到时候你安排一个识字的丫头,带着这些奶娃娃们去读书吧,管他们识几个字呢,免得他们到处乱跑,弄得庄子上乌烟瘴气的。”

    “爷可真是心善,管吃管喝还管他们读书识字啊!”

    “这不是心善,这是管理的策略。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李泽道。“再说了,这个冬天,屠二爷正在大展身手呢,说不定这一进一出之间,我们还能赚得比往年更多一些。”

    “石邑那边真的暴乱了吗?我们与他们只隔着一个大青山,他们不会真来吧?不过这大雪应快封山了,他们应当来不了。”夏荷有些担心。

    “人啊,被逼急了,什么奇迹能都创造出来,别说是下雪了,便是下刀子,为了求一口饭吃,他们也敢出来。”李泽喃喃地道。

    他心里有一种预感,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

第四十八章:珍贵的感觉

    李泽的两百多家佃户自从入冬以来便一直在盼望着主家的召唤,但一直到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的时候,庄子上仍然安静不已,本来以为今年已经没啥指望了的他们却突然喜从天降,心善的李公子,果然又找到由头要在冬天赏他们一碗饭吃了。

    青壮年参加演武?没问题,不就是在庄子上的那些护卫的带领之下操练一番吗?舞舞枪棒,走走队列,摆摆阵势,一天两顿干饭便是稳当当地进了肚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主家还会杀上几头猪犒赏一下大家。

    无非就是小主人爱热闹的毛病又犯了呗。反正大冬天的猫在家里也没啥事情,也不能总和堂客忙活着造小人,现在虽然日子好过了,不饿肚子了,但多一张嘴出来,想想还是很犯怵的。

    对于这些庄户人家来说,冬天不干活的时候,家里是不煮干饭的,哪怕屋里有足够的粮食,他们还是以防万一地藏上一些,冬天里反正又不干活,吃那么饱干什么?

    不过去小主人哪里嘛,就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在家是舍不得吃,又不是不能吃。

    大家热情高涨,天色还没有放亮便呼朋换友拖家带口地往庄子上出发,不少心眼儿多的,便特地穿得破一些,特别是那些小娃娃,有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被大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指望着到了庄子上,再向主家混一件棉袄穿呢!

    屠立春,陈炳,晟以及一干庄子里主事的人得到通报赶到大门前的时候,一个个也都是目瞪口呆。这也太积极了一些吧,天还蒙蒙亮呢!而且这些人摆明了车马准备来敲小主人竹杠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就算是屠立春一向不注重这些细节,也很清楚这几年来,像这种衣服遮不住屁股的事情是压根儿就杜绝了的,而且为什么都会是小娃娃们这样啊?

    人善被人欺啊,马善被人骑啊!三人对视一眼,这是**裸地欺负公子心善么,要是这些人知道公子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这个胆子?恐怕现在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面无人色吧?

    李泽刚刚起床准备一天的例课的时候便得到了通报,匆匆披了一件棉袍子便到了庄子口,一见到小公子出现,近两千口子人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公子金安。”

    “公子善心,一定公候万代。”

    “公子,我们一定努力干活,能不能赏碗肉吃啊,一个月没见荤腥啦!”

    一片乱糟糟的问候祝福之中夹杂着被冻得哇哇大哭的娃娃的吼叫声,现场乱成一团。

    “好好好,有肉吃,努力干活,都有肉吃。”李泽用力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郏,努力地让自己摆出一副笑咪咪地面孔,做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脸来。

    还别说,这种感觉着实不错。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了。在这些庄户人家的眼中,自己不折不扣的是一个大人物了,平日里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那些管事的,庄丁,在他们眼中一定是凶神恶煞,在他们心里,一定算不得什么好人。如果某一天,自己突然狠狠地盘剥他们,这些人也一定会以为是那些办事的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想要中饱私囊,说不定还会想法设法跑到自己面前来叫屈喊冤。

    也是,对于自己来说,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真实的一面吗?人世之间,总是要有一些美好的幻想的,便让他们保持这份幻想好了。

    招手叫来了各个管事到自己面前,道:“都知道自己经管的那些事情了吧?”

    包括屠立春在内的所有人都点头道:“清楚了。”

    “好,那就按照安排,各自去挑人,领人,安排活计吧!”顿了顿,又道:“杀两头猪,馒头管够。”

    负责伙房的管事,立刻便苦了脸。

    转头看着匆匆跟过来的夏荷,李泽接着道:“看起来娃娃们不少啊,多安排两个丫头,将娃娃们就安置到墨香居吧,腾两间厢房出来。对了,找些棉袄啥的给那些连屁股蛋子都露在外头的穿上,成什么样子嘛!”

    “爷就是心善。”夏荷气鼓鼓地道。

    李泽笑着转身离去,他喜欢这些小老百姓展露出来的这最真实的一面,这说明自己在他们心中,的确是一个好人。

    这种感觉很珍贵啊!

    上一辈子,打小起,在别人的认知之中,他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混蛋,偷鸡摸狗无所不为,长大了,事业成功了,在别人的认知之中,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商,是一个在业界有名的冷血动物。

    从来没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现在这些人是打心眼儿子里认为他是一个好人的,不然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也很喜欢自己将这个好人一直当下去,哪怕是演呢,演一辈子也成真好人了。

    或者这个好人也当不太久吧,乱世一来,只怕自己也就顾不到他们了,能让他们在以后的乱世之中想到自己的时候感叹一声,那也就值得了。

    其实庄子之上也就乱了早上来报到的那一会儿子,接下来各管事便按照先前的规划挑人,将人领走,分配事务,干活,这一套流程早就是做熟了的,这些佃户们也都清楚得很,接下来偌大的庄子里,便算是安静了下来。

    真正热闹的也就是墨香居了,几十个娃娃们先是哭嚎不休,接着便整得鸡飞狗跳,几个丫头手忙脚乱也摁不住局面。

    哭闹之声,传到了后面的静心居中,也让刚刚起床的王夫人惊愕不已。

    “夏竹,前头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夫人,小公子他又大发善心了,把那些佃户弄到家里来做活计,演武,那些人也是些个不知羞的,把家里几岁的娃娃也都带来吃白饭呢,现在公子把他们都安置在墨香居里呢,要不奴婢去和前头说一声,将这些娃娃撵走?免得扰着了夫人。”

    “阿弥托佛,夏竹,你瞎说些什么呢?难得泽儿有这份善心,由着他去吧!”王夫人瞪了夏竹一眼:“回头你把静心居里的嬷嬷们指派几个去静心居帮忙,铭书苑里的丫头,那个又有带孩子的经验了?”

    “是,夫人!”夏竹道。“公子可真是随您,一片佛心,普济世人呢!”

    王夫人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夏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决定找个机会去跟小公子说说夫人今天的反应,公子肯定开心,少不了自己的赏赐。

第四十九章:样子货

    同样是爹生娘养,但有的金枝玉叶锦衣富贵,有的却是缺衣少食吃糠咽菜,所以说投胎真真正正的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哪怕同样都是普通人家,也有着千差万别。就像依附于李泽生活的那两百余家佃户,这几年来生活便如同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拔高,不但衣食无愁,还时不时地能占一些主家的便宜。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几百个男人浑身热气腾腾地在庄子里的敞坝之上吆喝着挥舞着手里的棍棒操练着。比起种地来,这样的操练是更加枯燥的乏味的,但汉子们却仍然激情高涨,因为这样的一天操练之后,主家提供的饭食,可比他们在家里食用的要好得太多,而且是管饱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伙食完全是可以好好地养一养膘的啊。

    训练很辛苦,但对于这些汉子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他们有的是力气啊!即便今天累得精疲力竭,一觉醒来,便又重新龙精虎猛了。这时节如果呆在家里的话,晚上基本上都只喝一顿稀粥,常常被从睡梦之中饿得醒过来,便只能去缸中舀一瓢冷水喝进肚子里去糊弄一下,但现在,一觉睡到大天亮都不带醒的。

    其实现在并不是粮食不够吃,只不过是这样的生活习惯是过去长时间的穷困传承下来的罢了,按老辈子的说法就是,不干活,吃这么多干嘛呢?虽然不差粮食,但总也要积存下来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年轻人自然是没有想这么远的,但现在的他们,在家里自然也是说不上话的。除了委屈的答应并将裤腰带勒得更紧一些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但被小公子召集起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吃饭的时候,老人家们总会大声地鼓励着家里的小子们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有时候看着自家孩子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在家里像头猪样猛吃,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一只猫了呢?看这一个个的白馍馍,一碗碗的红烧肉......

    屠立春没有想过将这些庄户人家练成秘营那样的强兵,对于这些人来说,即便有一天将他们拉上了战场,也不过就是辅兵而已,等着主力精锐击溃敌人之后,他们再一涌而上去趁火打劫,如果主力精锐败了,也不可能指望这些人来力挽狂澜,估计到时候,最先跑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人了。

    但屠立春仍然把训练进行的一丝不苟。因为如果运气好的话,主力精锐打上几场胜仗,这些人跟着痛打落水狗几次之后,便会有一部分人能成长起来,补充到主力队伍中去。当然,前提是他们首先要具备一定的军事技能。那么训练的时候,便必须认真对待。

    现在的庄子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的武器,只能用木棍凑数,但屠立春仍然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小组,长枪手,刀牌手倒是一应俱全。不过长枪手拿的不过是长一些的木棍,刀牌手就有些尴尬了,一手握着短棍,另一只手里大部分都是挽着干农活用的撮箕,还有一些手里扣着锅盖,斗笠等奇奇怪怪的东西充当盾牌。

    对于第一次进行军事训练的这些农夫来说,新奇之余,再看看手里拿着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免笑得东倒西歪,纪律,对于这些新人来说,自然也是不存在的。对于这些人,屠立春自然也不能像训练秘营那些人一般对待,出发点不同,要求自然也就不一样。

    不过一天下来之后,那些训练之中不认真的存着凑数混饭吃的家伙,就马上尝到了厉害,因为晚上才是有肉吃的。而这些人,没有。

    看到别人将红烧肉吃着滋滋作响,嘴角冒油,这些人立马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想要理论,马上便有人拿了册子来,一条一条地念给这些人听,你今天做错了多少动作,不服从指挥几次,有理有据,本来不服气的这些人也就心虚了,脸红了,在众人的哧笑声中灰溜溜地去吃白面馍馍加咸菜。

    他们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第二天,纪律立刻就好上了数倍。出于对那油汪汪的红烧肉的执念,所有人不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糊弄的事情了。

    十天之后,这批纯农夫,操练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于是训练就立即多了更多的项目,每天都有了对抗和比较,屠立春将所有的人分成了实力均衡的不同的队伍,在每一天的训练完成之后,都会排上名次,排名最靠前的,会获得额外的奖励,红烧肉自然是人人有份的,除非是犯了重大错误的,而额外的奖励却是每天不同,最让汉子们念想的,便是酒水了。

    公子赏赐下来的酒,可不是他们平常沽来的那些不知掺了多少水的柿子酒,绿蚁酒,那里面,都还有酒糟子没有过滤干净呢。赏赐下来的都是庄子上自产的真正的好酒,清澈透明,一小杯下去,便如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到小腹,然后便腾地一下有热气漫延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尝过一次之后,那滋味便让人难以割舍。

    庄户人家的心思很质朴,也可以说很自私,这些好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而别人得到了,那便是抓心挠肝的不爽利,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但公子亲自来宣布的这些条例都是规定的清清楚楚,事先说明怎样才能获得这些奖励,他们要想多得,就要比别人强。

    手段很老套,但效果从古至今,都一样的非常好用。作为在前一世是一名资深的盘剥广大百姓的资本家的李泽来说,对于这样的刺激手段可谓是深谙其道,拿来对付这些人,甚至有牛刀杀鸡之嫌。

    一个月下来,这几百个农夫,已经颇有些精锐军队的模样了。用屠立春的话来说,虽然还是一个样子货,但拿来吓人,也是足够了的。

    李泽当然不会满足于他们仅仅只是一个样子货。

    汉子们热情高涨,一个月的艰苦训练下来,不但没有瘦下来,身上倒还真是多长了二三斤,不过不是肥肉,而是实实在在的肌肉,与肥膘还是天差地别的。

    妇人老人们则在敞坝周围的那些大屋里收拾着毛皮,牛筋等等从外面运进来的东西,要把这些毛皮变成一副副的皮甲,需要多达十几道工序,李泽将所有的工序分给了不同的小组,每人只干自己的这一道工序。在温暖的大屋里干着活,听着外头汉子们的吼叫之声,这些人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淌溢着幸福的感觉。一些搬运货物的精壮的妇人,每每路过敞坝看到自己家男人那**的精壮的身上那鼓棱棱的肌肉,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涩的笑容红着脸低下头去快速通过。其中滋味,自然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他们幸福而快乐地在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而此时,与他们隔着大青山的石邑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乌泱泱的足足有上千人的队伍艰难地跋涉在雪地之中,队伍的最前方数十个男人艰难地趟开积雪,为中间的老人,妇孺儿童开道,在队伍的最后头,百余人手持各类武器的男人则落后了里许地。

    他们的目标,正是大青山。

    不时会有人摔倒在雪地之中再也爬不起来,而他周围的人,也只能在他的身边号淘几声,便继续前进。

    漫长的雪原之上,不时都会看到这样的一具具尸体。

第五十章:要杀便杀

    陈长平钉子一般地扎在地上,身前的雪地之上插着一柄横刀,背上背着一张强弓,左右腰上,竟然悬挂着两个箭壶,里头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羽箭.身上的一件老羊皮袄子上布满了刀枪的伤痕,裤子更是被撕去了好几块,一双毛茸茸的大腿几乎全都裸露在外,脚上也仅仅只穿了一双草鞋.一根布带勒在他的头上,束住了乱草一般的头发,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

    在他的身后,是百多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汉子,有的持着刀枪,但大多数,却仅仅是扛着羊叉之类的农具,还有一些腰里挂着镰刀,手里握着一些一头削尖了的棍子.

    一匹马从远方奔来,不少本来坐在雪地之上的汉子也纷纷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

    一个身材削弹的年轻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只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的脸色,陈长平的心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长平大哥!”年轻人一开口,竟然带着哭腔.

    “长富,你长安大哥他们呢?”虽然希望渺茫,但陈长平仍然带着一丝丝希望问道.

    陈长富的眼泪涮地流了下来,”长平大哥,官兵追上来了,我没有看到长安大哥他们.”

    陈长安垂下了头,猛然握住了面前长刀的刀柄.

    “长安大哥他们是不是眼见敌人势大,便自行躲避了呢?也不见得就会有意外.”陈长平身后,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汉子低声道.

    “放屁!”陈长平猛地抬起头,”长安他们岂不知道,他们如果逃跑了,我们这里的人,便会直面官兵的追击,现在,既然官兵已经追上来了,只能说明长安,长贵他们已经出了意外了.长富,官兵领头的人是谁?”

    陈长富擦了一把眼泪,”打着的是一个姓朱的旗号,但我看到了最前面的是柳成林。”

    陈长平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原来是他,他居然回来了?”

    “长平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陈长富问道.

    陈长平仰天长叹了一声,”既然是柳成林,长安他们只怕是已经不在了,留下十个人,剩下的人,马上走,去告诉乡亲们,除了粮食,衣物,剩下的东西,统统扔掉,加快速度进山,只有进了山,才有一条活路.”

    “长平大哥,柳成林那么厉害,十个人能做什么?”

    “一百个人又能有什么用?”陈长平垂下了眼睑,”你们去,还可以帮着那些走不快的人加快速度,至于我们十个人,既然有柳老爷在手,至少也会让他投鼠忌器.柳成林再厉害,总也不敢不管他的老子,母亲,妹妹吧!”

    几个人被横拖竖拉地拽了过来,粗暴地扔在了陈长平的面前.陈长平蹲了下来,抽出了插在雪地上的刀,搁在其中一个蓄着整整齐齐八字胡的家伙脖子上.

    “陈长平,不要杀我,你杀了我,成林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把你碎尸万段的.”八字胡惊慌地大叫了起来.

    陈长平嘿嘿一笑:”柳老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儿子已经回来了,而且马上就要追上我们了.”

    八子胡柳老爷眼睛一亮,”陈长平,你在咱们景州也是有名的好汉,放了我,我既往不咎,如何?只要是我答应了的事情,成林一定也会答应你的.”

    陈长平惨然一笑道:”柳老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柳成林在横海军,也不过是一个校尉,又能济得什么事?这一次横海军节度使可是要我们兄弟的脑袋,要把我们这些人斩尽杀绝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要哄骗于我们?”

    柳老爷咽了一口唾沫,”这里头操作的空间很大啊,到时候,我们报一个已经杀死了你们了,难不成节度使大人还真要亲眼看到你们的脑袋不可?陈长平,你在节度使眼中,也不过跟一个蚂蚁一般的小人物啊.”

    “陈长平虽然是小人物,但也从来不敢把这千余人的性命寄托在你们这些官老爷身上.”陈长平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横征暴敛,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活不下去,我会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我也是奉命而行啊!”柳老爷一迭声的叫起冤来,”上头下来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敢不遵?”

    “柳老爷,这些横征暴敛有多少送去了沧州,又有多少进了你柳老爷的腰包,你自己有数得很.”陈长平站了起来,冰冷的刀锋拍了拍柳老爷的脸郏,将柳老爷几乎吓得昏了过去.”咱们来赌一赌命吧,看看你儿子是要我们这些人的脑袋,还是要他老爹的命?要活咱们一起活,要死,咱们就一起死吧.”

    他站了起来,挺直了脊梁,看着来时的方向.

    几雪之中,数匹快马践踏进一路雪龙,向着这边飞奔而来,而在他们的后方,更多的步卒也出现在了陈长平的视野之中.

    陈长平一把从地上拖起了柳老爷,大刀搁在柳老爷的脖子上.

    疾奔而来的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蹄重重落下,无数飞雪溅飞而起,待得雪尘尽落,一个三十出头的顶盔带甲的将领出现在陈长平的眼前.

    “陈长平!”柳成林手中的长樱枪笔直伸出,指着陈长平.

    “柳成林,我们又见面了.”陈长平哈哈大笑,”不要你老子你娘你妹妹的命,你就放马过来啊!”

    “成林,不要.”柳老爷大声疾呼道.

    “哥哥!”柳老爷身侧,一个年轻的女子,扶着另一个脸容憔悴的中年妇人.

    柳成林的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翻身下马,提着红樱枪向前走了几步,但看到陈长平手中的刀,微微一偏,却又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你想要怎么样?”柳成林怒道.

    “没想怎么样,只想你今日乖乖地回去,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你家人放回来.”陈平安道.

    “不可能.”柳成林一口断然拒绝.

    “那我们就只能一拍两散了.大家都死了拉倒.”陈长平嘿嘿笑着:”我们本来就是一群命贱的穷汉,死了也就死了,他们几个可不一样,只怕还舍不得死吧?”

    “成林,救我!”柳老爷哀声呼道.

    “柳副尉,怎么还不动手,废话什么?”又是数匹马飞驰过来,马上传来了一声怒吼,”与这些反贼废什么话?”

    “朱校尉,我家人,落在了这些反贼手中.”柳成林转身,向着马上的将领道.

    后来的人叫朱军,才是这支军队的真正指挥者,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柳成林虽然也是校尉,不过却是六品下的副尉.是朱军的副手.

    “剿匪灭贼,乃军国大事,柳副尉,剿灭这批反贼之后,我们还要迅速归建准备大战,那里有时间在这里耽搁?”朱军喝道:”这些反贼色厉内茬,哪里有胆子害你家人?而且你父亲本为石邑县令,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节度使已经勃然大怒,岂可还为了他,误了正事?”

    “朱校尉,这是我的父亲!”柳成林剑眉倒竖,”你要我当个不孝忤逆之人吗?”

    “不需要你,我来就行,让我来成全你为了节度使大义灭亲的名声.”朱军大笑着纵马便向前奔去,战马刚刚窜出去,就是一声哀鸣,轰然倒地,朱军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爬起来,刚好看到柳成林正将血淋淋的长枪从马脖子之上抽了出来.

    “柳成林,你想造反?”朱军勃然大怒,提刀便向柳成林行来,走了数步,却又停了下来,指着柳成林大喝道:”给我将这个反贼同伙拿下.”

    声音很大,但除了他身边的几个亲卫之外,竟然无人应声.便是几个亲卫,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却也是有些胆怯地停了下来.

    “朱校尉,我知道平日里你对我多有不满,但这个时候,你想要害我家人的话,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柳成林怒道.

    “你是想造反吗?”朱军气得发狂,但他却清楚,以自己的身手对上柳成林,那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后面的步卒陆陆结续续地都跟了上来,看到两位主官之间竟然对垒起来,一时之间倒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朱校尉,此事了了之后,我自会去向节度使请罪.”柳成林冲他一抱拳,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便转头看向陈长平:”陈长平,陈安长和陈长贵现在都在我手里,没有死,我拿他们换回我的家人,如何?”

    陈长平脸色一变,”他们还活着?”

    “当然活着.来人,将他们押上来.”后方的步卒方阵裂开,两个满身血污的人被拖到了阵前.正是陈长平的弟弟陈长安,陈长贵.

    看着对面的两个兄弟,陈长平眼眶发红,低头片刻,却是毅然抬头道:”不换,柳成林,要杀你便杀吧,我两个兄弟的命,比不上我身后那上千人的性命.”

    柳成林愕然片刻,才怒道:”那你要怎样?”

    “我们进了大青山,安全之后,我自然会将你的家人放回.柳成林,你也知道我陈长平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第五十一章:反目

    柳成林与陈长平都是景州人,不过一个是官宦世家,一个是平头百姓罢了,二人都以武力著称于景州,和平年景,二人还是多有交集的,不过乱世甫至,便一个成为官兵,一个沦为盗匪罢了。柳成林觉得自己有堪匪平乱,靖安地方的职责,陈长平却认为带着乡人求一条活动也没有什么错,被官逼死或者是被官兵杀死,在本质意义之上并没有多少差别。

    陈长平自知不是柳成林的对手,他手下的这些人,也都是普通的农人,徒有一把子力气而不知战场杀戮为何物,如果与柳成林放对,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所以他勒令陈长富带着大部分人离去,自己仅带了十余个生死兄弟留下来威胁柳成林。

    如果失败,其余的人,总是还有些希望逃进大青山的。

    如同陈长平了解柳成林一样,柳成林也很清楚对方,双方如果争斗起来,陈长平自然不是自己的对手,此人一身功夫,倒有七八成在他背后的那张大弓之上,但他在自己展开攻击之前杀死自己的亲人,能力却也是绰绰有余的。

    柳成林思来想去,终是没有两全之策,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父母妹子,又哪里能狠得下心来。“好,我答应你。你们走吧,陈长平,你记好了,这个仇,我算是记下了,等这件事了,我会来寻你的。”

    陈长平喜出望外:“你是官,我是贼,以后见面,自然是不死不休。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去,但也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他挟持着柳氏一家三人,缓缓向后退去,退到众人之后,翻身上了马,十余人簇拥着他,一路向着前方的大部队赶了过去。

    柳成林果然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柳成林,你勾结匪人,纵匪而去,这件事,我一定会禀报上去的。”一边的朱军气急败坏地道。

    “悉听尊便!”柳成林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柳某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会了结,就不劳朱校尉操心了。”

    “自己了结?”朱军冷笑一声,“别忘了上峰给我们的集结时间,这些匪逆一进了大青山,再想找到并剿灭他们,岂是容易的事情,误了军机,这个罪责,你承担得起吗?”

    柳成林默然片刻,他当然知道让这些人进了大青山,再去找到他们,剿灭他们,难度何其大也,但他,又能作何选择?

    “你要作死,我可不会陪着你作死,这个锅,我是不背的。”朱军看着柳成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柳成林,我部必须按时往景州城集结。不可能陪着你在这里剿匪。”

    柳成林缓缓转头,黑如点墨的眼光瞅着朱军,直瞅得对方心里有些发颤,嘴唇发干,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两人的矛盾早就日积月累,积怨甚深了。柳成林凭着一身本事,在这支部队之中威望素著,而朱军不过是依靠着朱氏裙带关系空降而来成了这支军队的主官,将柳成林挤成了副手,不过朱军很快便发现,自己在这支部队之中,竟然空有主官之名而无主官之实,军官们,竟然是唯柳成林马首是瞻,他自然是不甘心于此的。

    朱军倒也不是那种一无是处之人,一身马上功夫,纵然不敌柳成林,在横海军中也算是第一流的人物,再加上本身的背景比之柳成林要强悍到不知哪里去了,一番苦心经营之下,倒也有不少人投奔了他。

    这使得这支军队眼下矛盾重重,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之处多了去了,挤走柳成林,彻底掌握这支部队,已经是朱军最首要的事情。要知道这支部队在柳成林多年的训练之下,是横海军中最为强悍的部队之一。与拿下这支部队整儿的指挥权这一件事,陈长平这些人对于朱军来说,还不如一个屁。

    先前所作所为,不过是朱军为了达到目的而故作姿态罢了。柳成林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朱军平日里又哪里是如此轻浮的人物,只不过做一出戏给其它的军官们看罢了。

    失期之罪,追究的可不仅仅是主官,所有军官都是要被连坐的。平匪不力是一罪,如果再失期,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柳成林心中暗叹一声,前程与亲人之间,他不可能选择前者,前程以后还可以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去搏来,亲人要是没了,可就真没了。

    大争之世,即将到来,自己就算这一次失去了机会,但还怕争不回来吗?自己又何必与朱军这样的人玩心眼儿来搏取富贵?

    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排排军官们,脸上都有惶然之色,显然是为难之极。心中渭叹了一声,却也并没有多少怪责他们的意思,这本来就是因为自家的事情而拖累了这些人,如果不是自己家人落在了对方手中,剿灭陈长平这些人,本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带部队去景州集结吧,这股匪徒,我自己来解决。”柳成林淡淡地对朱军道。

    朱军心中狂喜,终于达到了目标,离开容易,想再回来,可就难了。“你想要多少人?多了可是没有可能的。而且我也不会在上峰面前替你遮掩。”

    “我只需留下我的亲兵即可。其余的,都随你走。”柳成林听着后面那齐唰唰地长出了一口气的声音,心中越发地黯然。

    “那可是上千人匪贼,你居然只带二十个亲兵?”即便是朱军,也没有想到柳成林为这样做?如果柳成林硬要留下一部人马的话,对他来说,也无不可。反正柳成林这一离队,想再回到这支部队之中,是绝无可能了。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柳成林冷笑一声:“难对付的不过是陈长平兄弟几人而已。”他回头瞟了一眼被捆缚着的陈长安,陈长贵二人,“现在仅剩下了两个,剿灭他们,又有何难?只要宰杀了陈长平,其余不过猪羊耳。”

    看着豪气干云的柳成林,朱军心折之余却又不免为之气结,纵然两人不对付,但柳成林这心气儿,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也就是两人朝夕相处,与之相比自惭形秽,朱军心中便愈发地嫉妒和愤慨罢了,他的出身比起柳成林不知要高贵了多少,但偏生对方一身本事压制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好,你既然如此豪气干云,我不成全你反而是罪过了,也罢,你既然只要你的亲兵,那便随了你的意好了,我在景州恭候你大胜而归。”

    柳成林一拱手:“好走,不送。”

    朱军冷笑一声,转身一招手,一名亲兵另牵了一匹马过来,翻身上马,策马便走。

    一个个的军官上前来无言地与柳成林拱手作别,脸上都有惭然之色。柳成林倒是神色如常,与众人一一作别。

    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一别,以后就算是分道扬镳了。

    军队来得快,去的也速,天色将暗的时候,此地已只余下了一片狼藉,柳成林的亲兵们寻来了柴禾,找了一个背阴之地生起一堆堆火来,用头盔舀了积雪烧制开水,柳成林盘膝坐在火堆前,默默地看着燃烧的火堆。

    被俘的陈长安陈长贵两人被扔在角落里,此时却是一脸的喜色。

    官兵大部队离去,只留下了这二十余人,对于陈长平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柳成林抬头瞥了他们一眼,突然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呛的一声抽出刀来。

    陈长安笑容收敛,闭上了眼睛。

    刀风落下,崩的一声,双手却是突获自由,陈长安愕然睁眼,却见柳成林挥刀又斩断了绑着陈长贵的绳索。

    不但陈氏兄弟二人楞了,便是柳成林的亲兵也呆呆地看着柳成林。

    “什么意思?”

    柳成林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啊?”陈长安一呆。

    “回去告诉陈长平,好生地礼敬着我父母妹子,你们二人,便是我预付给他的报酬。”

    陈长安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拱手道:“柳校尉好气魄,你既然如此大方,我等也会承这个情,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尊亲送回,保管不会少了一根毫毛。”

    柳成林眯起眼睛看着他道:“告诉陈长平,我接回了亲人之后,还是会来剿灭他的。你们都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今日放你们两个回去,也不过是缓几天杀而已。”

    陈长安哈哈一笑:“好,我们自然会等着你,却不知鹿死谁手。”

    两个血迹斑斑的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离去。

第五十二章:匪踪

    屠立春匆匆地走进工坊的时候,李泽正满意地抚摸着一副副已经制作完成的皮甲,上好的牛皮经过十数道工序炮制之后,最终便成了他手中看起来极其简陋的皮甲,中间一个洞,好让脑袋钻过去,前后两片的边缘之上,一根根的绳索呈八字形绕绕在上面,穿上它的时候,只需在最下面的绳头之上用力拉紧再系上,就算是将前胸后背的要害之处都防护上了.

    别看这玩意儿简陋,但对于这个世代的普通的军队来说,已经上好的护具了,甲胄,那是只有精锐部队才有的,而且一副铁甲需要耗费太多的铁锭,制作起来也更麻烦,造价高昂,即便是李泽的老子,堂堂的统御四州的节度使,手下也只有三千甲士.

    而其它在战前临时征召起来的那些府兵,衣服还是会给你发一套的,但甲胄嘛,对不起,那是没有的.

    民间更是禁止私藏甲胄,要是谁敢犯了这个禁,那他的脑袋基本上就在晃悠了.当然,事情也不是完全绝对,有一些地方大豪在家里私藏上几副铁甲,大家伙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李泽现在的这些皮甲,对于最普通的士兵来说,已是很珍贵的了.李泽现在身家不小,但也无法为自己的部下装备铁甲,大量地弄进铁锭来,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他在供养了秘营的人之后,也实在是没有这个资财再来为他的士兵打制铁甲了.

    所以,他便瞄上了武邑县里武库里的铁甲.可惜,只有二十具.

    当然,哪怕只有二十具,对于李泽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制作了皮甲之后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的牛皮,当然也不能放过,心灵手巧的妇人们,将他们制作成了一副副的护腕,护膝,护肘,多多少少也是对战士们有一些保护作用的.

    “这一次弄来的皮子,一共制作了三百副皮甲.”李泽开心地看着屠立春,道:”屠二从来不会让我失望,这一次,又立下了大功.”

    屠立春微笑道:”相比起这些皮甲,我可更喜欢他送回来的马,公子,我想要一匹.”

    “我猜你看上了那匹火红色的战马.”李泽笑道,”是不是?”

    “还真不是,那匹是屠二这一次弄回来的最好的一匹,自然是归公子您,我想要那匹青色的.”屠立春摇头道.

    “不,最好的那一匹归你,宝马赠英雄,我们这一伙人里,也就只有你配得上那一匹战马,我要骑到他背上去,说不定他会将我颠下来,我铁定是驾驭不了他的.”李泽摇头道:”在我胯下,会埋没了它的能力.”李泽道:”别推辞了,它是你的了.”

    喜形于色的屠立春道:”公子,要说勇武,石壮只怕比我还要强一些的.”

    “或者吧!”李泽漫不经心地道:”可是你跟我更亲厚啊,好东西,难道不应该给亲人吗?”

    屠立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顿时有些发红.李泽愈是漫不经心,却是愈让他感动.

    “多谢公子,我就不矫情了,不过请公子给它赐给名吧!”屠立春道.

    “就叫他火云吧,全身红色没有一丝杂毛,奔跑起来,一定像天边的火烧云那般绚烂.”李泽笑道,”你觉得如何?”

    “就叫火云了.”屠立春重重地点头.

    “回头你就牵了去好好地跟它亲近亲近,越是好的马,只怕越是难以臣服,不过一旦服了你,那就会是你最好的伙伴了.我瞧着那马,是极有灵性的.”李泽抬脚往外走去,屠立春紧跟而出.

    “公子说得是.”

    两人走出温暖的皮具坊,顶着漫天的风雪往弓坊走去.

    “看你模样,是出了什么事吗?”李泽问道.

    “是,秘营那边传来了消息,心月狐在大青山里发现了大批的盗匪,初步探查,便是杨开所担心的横海军那边暴动的乱民,他们逃进了大青山,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我们武邑境内.”屠立春道.

    “横海军这么没用吗?”李泽冷笑:”大概有多少人?”

    “一千余号人.”

    李泽一下子站住了脚步:”这么多?”他被吓了一跳.

    “公子,不是你想的哪样,这些人里头,倒是老弱妇孺多一些,青壮大概有四五百人吧!”

    李泽长出了一口气,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屠立春:”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真有上千人的青壮,还不得吓死我.”

    “就算是上千人其实也不碍事的.”屠立春陪笑着道:”据心月狐反馈回来的情报看,基本上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农夫,武器配备更是少得可怜.”

    “就这样一群人,还让他们逃到了我们这边,横海军可真是会给我们添麻烦!”李泽皱着眉头道:”这么多人在这样的季节里进了大青山,缺衣少食,石邑哪边他们肯定是没胆子去了,我们这边偏生在武邑又没有驻军,必然会来打我们的主意,想想就头疼.”

    “只有出动秘营,将他们收拾了.”屠立春道.

    “也只有这样了,让心月狐密切关注这些人的行踪,找到他们的落脚点,我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泽道:”回头你把这个消息送给杨开,让他把二十副铁甲给我送来,对了,别告诉他来了这么多人,不然他一定慌了手脚向曹信求援,就说一些小毛贼,我给他打发了.”

    “行,反正上一次来他看到我们庄子上正在训练农夫,他还交口称赞了几句,说这些农夫,已经堪称劲卒了呢,到时候我们就说是带着这些农夫出去打的,想来他也会相信,然后让他给曹信报功,就说他集合武邑的府兵剿灭了这些盗匪,里子面子都有了.”屠立春笑道.

    “这个想法好!”李泽笑道:”这个人现在上了我们的船,有机会把他往上面拱一拱,也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不要坏我们的事.”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弓坊,屋里架子上,已经做好了数十张弓,屠立春随手绰起一副,拉了拉,摇了摇头:”软了些.”

    “不能以你的臂力来考量!”李泽也拿了一副,用尽力气拉了一个满弓,却是已经憋得脸通红.

    “公子小心一些,慢慢放,别闪了手臂!”屠立春赶紧上前搭了一把手.

    “弓箭手不好培养啊!”李泽有些遗憾地道:”咱们秘营几百号人,到现在也就出了二十几个人勉强堪用.”

    李泽歪着头,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那铺天盖地的羽箭,将天上的阳光都遮住了那种感觉,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农夫里头回头我再挑一些出来,其中有几个爱打猎的,不过平素用的都是软弓,他们只消勤加练习,进步应当很快的.”屠立春道.

    “就这样吧,弓箭手这种兵种,还是要多多地培养一些出来,不像长枪兵,练个几天便会捅人了,他们要有点模样,没个年把功夫,根本就出不了效果.”从一捆羽箭之中抽了一支出来,拿在手里端详着,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咱们庄子里的师傅们还是很用心的.就是人手不够啊,你看看,现在就这么一点羽箭,也就够咱们几十个弓手射上四五轮就没了.”

    “公子,战场之上,能射上三轮就不错了.”屠立春笑道.“这还要老手,面对敌人骑兵冲击的时候心不慌,手不抖,新手就没个准数儿了。”

    李泽点了点头,他对于那种战场之上的概念,基本上都来自于前一世的那些电影电视之中,想来是不靠谱的,屠立春自然更有发言权。

第五十三章:能解决问题的才是好官

    杨开过来的速度,比李泽预想的要快得多了。这位刚刚上任的县令大人脸白唇紫,满脸的晦气之色,想必是在心里哀叹自己运气着实不好。武功在这里当了十年县令,毛事儿没有,他上任还不到一年,便连二接三地出了幺蛾子。

    想弄一点钱吧?一脚便踢上了铁板,险些儿弄折了脚骨头,亏得拉上了王家二公子,最后关头才悬崖勒马,没有撞得头破血流,还因此而傍上了大腿,算是因祸得福。还没有庆幸上多长时间呢,这暴民盗匪便又找上门来了。

    你石邑的人,没事儿往我武邑钻什么呢?这要是窜到了武邑境内,抢上几票,甚至弄出几条人命,自己可就无法向上交待,好不容易弄来的官帽子说不定便又要长上翅膀飞走了。

    所以李泽派来人通知他并向他要武库的二十副铁甲的时候,他立即便颠颠地跑了过来,二十副铁甲自然是全都带来了,还另外送来了五十柄横刀,一百根长矛,二十面大盾,十张弓(没有弦,弦这玩意儿难以保管,而且有使用寿命),另外还有一副脚踏弩,算是难得的一个远程重武器,同样也没有弦,这是他武库的全部了。

    “公子,当真不用向州里求援么?”杨开说话有些哆嗦。

    “一群农夫而已。”李泽不屑一顾,“我这儿的护卫收拾他们轻而易举。你知道我的护卫都是些什么人吗?”

    看着李泽一脸神秘的样子,杨开也是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公子您的护卫,人少了一些啊。”

    李泽骄傲地指着正在风雪之中操练的那些农夫,此刻他们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喊着号子在护卫们的指挥之下挥舞着棍棒,喊声震天,队列整齐,颇有气象。

    “还有他们。”

    “可他们也是农夫啊!”杨开仍然惴惴不安。

    “此农夫不同彼农夫也!”李泽拉下脸,“你这是在质疑本公子的练兵本事吗?”

    “不敢,不敢。”杨开连连道。

    其实对于杨开将自家武库连锅端来给自己,李泽还是很满意的,这些东西,到了自己这儿,自然就属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还,想来杨开也是没胆子在事后找自己讨要的。

    “这要是往州里求援,你这官儿还当得长吗?”李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几个邻县的农夫暴乱,就把你堂堂的武邑县令给吓着了,让曹刺史怎么看你?让保举你的王别驾脸面往那儿放?王二只怕要臊得把脸夹在裤档里,这么一点点小事,都要州里出兵,那要你何用啊?能不作声的将这件事处理掉,然后在公文里轻描淡写的提上几句,这才是办事的正理,能让上头看到你的能力。”

    “可是公子,真要处理好了,不是该大张旗鼓的报捷吗?”

    “糊涂。这事儿要是张扬开了,我们这点事儿还瞒得住吗?是不是要嚷得天下都知道啊?你轻描淡写的提上几句,难不成就抹煞了你的功劳?回头王二自然会跟曹刺史说清楚,只要曹刺史清楚了不就行了,有时候需要闷声发大财,不能声张。”李泽训杨开,现在就跟训孙子一样。

    谁让杨开认为李泽就是李氏一族的人呢?当然他也的确是。更重要的是,现在杨开住着李泽送的宅子,拿着李泽给的钱,而且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划分为李泽的狗腿子一类的角色了。

    “明白了,明白了。公子到底出身贵重,三言两语就让下官茅塞顿开啊!”杨开佩服地道。

    “杨县令啊,当官呢,有时候需要张扬,有时候需要低调,但最重要的,是为上官解决麻烦,让上官舒服,让上官认为你是一个有能力帮他解决问题的人。”李泽道:“这方面,你还要多多学习啊!”

    “有公子提点,下官一定会进步神速的。”杨开谄媚地笑道。

    “你个官儿迷,看来一个县令现在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日后如果杨开能更进一步,不是能为公子做更多的事情吗?”杨开嘿嘿地笑着。

    “说得也是,咱们走着瞧吧!”李泽哈哈一笑。“杨县令啊,我就不留你了,现在指不定县里便会流言四起,弄得人心惶惶的,现在你要坐镇县衙,稳定人心,对于那些造谣生事的要严加惩治,回头我就带着我的护卫去把那些盗贼收拾了,你就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公子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下官这就回去静候佳音了。”杨开深深一揖,兴高彩烈的走了。

    李泽此时当然不想再跟杨开废话了,东西已经到手,秘营哪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战,他也要马上赶到那里去坐镇呢。

    一天之后,李泽出现在了秘营,而为了弥补秘营人手的不足,褚晟从训练了快两个月的青壮之中挑选了三百名年轻力壮的从另一条路出发,他们不与秘营正面接触,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李浩,李瀚两人看着在自己面前展开的锃亮的铁甲,两眼放光,尤其是李瀚,只差嘴角流下涎水了,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公子,这是给我的吗?以后都是我的了吗?”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李泽。

    “当然是你的了。”李泽笑道:“看你那儿没出息的样儿,这只是最差档次的铁甲,你就如此不舍,要是以后有了更好的,你岂不是会欢喜的昏过去?”

    李瀚嘿嘿笑着:“那是以后的事儿,就像我以前讨饭一样,讨到了的才算是自己的,剩下的,也就做梦想想而已。”

    拿到手了才算,这倒是一个实在人。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有的,以后啥都会有,等有机会了,我给你整一副明光凯,让你威风威风,你这身架子,穿上一副明光凯,再配上一根马槊,必然威风。”

    李泌则是一脸的不高兴,因为这些铁甲之中,没有一副与她的身材相合的,压根儿就穿不了,最终只能挑选了一副皮甲,看着李浩李瀚那副得了宝的猴急模样,李泌便有冲上去暴打他们一顿的冲动。

    “等公子以后有钱了,给你攒一副好的,为你量身打造。”李泽郑重地向她许诺道。

    “多谢公子。”李泌这才开心起来,瞅了一眼正在穿甲的另外两人,昂着头便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呼之声,李泽带着一帮人走出门外,便看到一匹火红色的战马正在校场之上绕圈飞奔,马上一名骑士顶盔带甲,手里提着一匹红樱枪,疾驰的过程当中铁枪疾刺,一根根立在校场边上的木桩,纷纷碎裂。引来了秘营诸队士卒们的声声喝彩。

    “石壮,你觉得如何?”李泽笑着偏头问身边的石壮。

    “马很不错。”石壮摸着下巴之上钢刷子一般的胡茬子,眼里跳动着一团火焰。

第五十四章:李代桃僵

    陈长安和陈长贵两个倒霉蛋现在又被人生擒活捉了。与上一次力战不敌被柳成林抓住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连敌人是谁都还没有看清,便被一张从雪地之中弹起来的大网给网住,然后脑袋之上挨了两棍子,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狐一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石邑过来的土匪?看样子在石邑哪边被人赶得很惨啊!”

    陈长安紧紧地闭着嘴巴,打量着对面的狐一以及狐一周围的那些同样内里穿着藏青色褂子再套上皮甲,最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人。

    官兵!他脑子里一下子跳出了这两个字,大青山里自然也是有坐山的土匪的,不过没有那股土匪这样讲究,居然还统一服装,更没有那股土匪有这样豪气,统一身着皮甲,腰悬横刀。那些土匪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衣服能遮住屁股蛋子就不错了。

    而且对方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官府的口吻。他们不是石邑哪边的,自然便是武邑的官府中人了。不过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像头儿的家伙,年纪看起来并不大,最多十七八岁吧,其它的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头着看了一圈,却发现其它人都戴着严严实实的面罩,只露了两只眼睛和鼻子嘴巴在外头,压根儿就看不出来年纪。

    陈长安懊恼地低下了头。

    才脱虎口,又落狼穴。这一次,只怕是真要完蛋了。

    柳成林将他二人释放自然不是好心泛滥的,而是存了跟着这二人的心思以便不费力气地找到陈长平他们那一伙人最后的落脚所在。陈长安纵然没有七窍玲珑心肝,大概也能想明白这一点,脱身之后,当然不肯往与陈长平早前约定好的地方走,而是拐了一个弯,走上了另一条路。他们准备在大青山里兜几个圈子看看能不能甩掉柳成林。

    武斗他们二人加起来都不是柳成林的对手,但要说在大青山这种大山里躲猫猫的话,他二人可就完全不惧柳成林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大青山里,还有另外一股人马也盯上了他们,而相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才真正是大青山里面的老鼠,成天在大青山里钻来钻去的狐一所率领的心月狐小队,对这片大山里每一个犄角旮旯儿都门儿清。

    陈长安原本晓得的那几股土匪,早就被心月狐摸清了门道之后然后再由战斗小组打上门去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你们的老窝在哪里?主力在哪里?”狐一笑咪咪地拿着一根枯树枝敲着陈长安的头:“老老实实地给老子交待清楚,免得受罪。”

    陈长安看着狐一,脑子里滴溜溜地转得飞快。

    “我说,我全说。”他眼中露出了恐惧的光芒。

    “你疯了吗?”一边的陈长贵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狐一头都没有转,屈肘便击在陈长贵的脑袋之上,呃的一声,陈长贵立时便昏厥了过去。脸上笑容丝毫未减:“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听话的,自然有奖赏。”

    陈长安看着对方那张年轻的脸孔,心中着实打了一个寒噤,眼前这人,当真心狠手辣,看着陈长贵脑袋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也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

    “我们是前头探路的,最后落脚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还在山里转悠呢。”

    “你们探个锤子路?探路的能与大部队脱离?”狐一一巴掌便扇了过去,陈长安脸上当即多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我们不是去落脚的窝的,我们是去武邑那边打探的,我们没有多少粮食了,石邑哪边又有大军驻扎,弄不到粮食,所以想去武邑那边看看,想找一个大户,抢上一些粮食,好渡过这个冬天。”陈长安大叫起来。

    “你们这两个血糊糊的家伙能打探什么?”狐一冷笑。

    “当然不止我们。我们后头,还有好几十个兄弟呢!”陈长安赶紧道,“他们才是精锐,我们两个在武邑哪边有熟人,有亲戚。”

    “有亲戚?那个地儿的,叫什么名字?”

    陈长安眼睛又开始骨碌碌地转了起来,狐一却不再看他了,转头给了陈长贵一耳括子,“别装昏了,狐八,给我拖到另一边儿去,问问亲戚是谁,叫什么名字?”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应声而起,走过来拖死猪一般地便拖着陈长贵往一边的密林之中行去。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陈长安连连道。

    狐一冷冷地看着他,“现在该你说了。”

    “我说,叫程奉,是义兴堂的少东家。”陈长安道。

    狐一眨巴了一下眼睛,义兴堂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程奉是何许人也,他可就不太清楚了。

    片刻功夫,狐八也回来了。

    “头儿,那家伙说在武邑的亲戚叫程奉,是义兴堂的少东家,义兴堂啥时候有个叫程奉的少东家了,那不是我们......”

    “闭嘴!”狐一站了起来。

    “狐二,你带几个人,去打探一下这家伙说得后面那些家伙是什么路数,不许妄动,既然牵扯到了义兴堂,咱们先把这两个家伙带回去交给公子再说。”

    一众人等轰然应诺,片刻之后,被称作狐二的人便带着四五个部下,踩着两片木板,撑着手杖如飞一般而去,陈长安和陈长贵仍然捆作一团,丢在了临时扎起来的几根木棍子上,由狐一带着一帮人拖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被捆得贴在一起的陈长安和陈长贵两人鼻子顶着鼻子,嘴对着嘴,虽然别扭极了,但两人的眼里却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柳成林啊,要是这两帮人起了冲突,干将起来了,那可就有得乐子瞧了,不管谁胜谁负,又替陈长平他们争取了很多的时间啊。

    不过陈长安心中有些迷惑,这些人难道不是官兵吗,为什么刚刚那个领头的,说什么把他们交给啥公子呢?

    这又是哪一号人物?

    说起来,程奉他们还真是认识的,以前程奉还是义兴堂少东家的时候,在景州做生意与他们的确有过一些交集,不过嘛,是陈氏四兄弟打他的秋风而已,那程奉倒也是个识相的,也相当地豪爽,从此便算是认识了,在景州的时候,义兴堂有抹不开的事情的时候,陈氏兄弟也还能帮上忙。

    就在他们被拖着不知往何处去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柳成林带着他的二十名家将,也正追踪着他们的形迹而来。

    纵然只有二十个人,柳成林仍然小心翼翼,前五探路,后五断后,中间他自己带着十人策应,这样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及时有效的作出反应。

第五十五章:无法改正的错误

    李泽登高望远,在他所站的位置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柳成林一行人的身影,而由于角度,光线的原因,下面的人即便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他.

    而这,已经是心月狐小组发现柳成林一行人的行踪的第二天了.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秘营人马,已经布置下了一个个的陷阱,只等着他们一头撞上来.

    “这是一支毫无训练的农夫队伍?”李泽指着下面分成三组,前后衔接紧密的队伍,”而且你看他们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卒啊.”

    李泽左右的屠立春和石壮两人也是皱着眉头,李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当然也发现了.

    “只怕我们被两个混帐给骗了.”李泽突然恨恨地道,”心月狐的小子们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了.我想,我知道这些人是谁了.”

    “公子,这些人不是石邑暴民的话,又是那里来的神仙?”屠立春问道.

    “是追捕他们的人,是石邑哪边的官兵!”李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回过头道:”给我把两个混蛋提过来.”

    陈长安和陈长贵两人被从后面押了过来.

    李泽冷冷地瞅着他们两个,”好手段,好心眼儿,被我们逮着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捏造出了这么多的虚假信息,等着我们双方自相残杀,你们好渔翁得利是吧?”

    陈长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下方,又盯着眼前这个明显贵气逼人的少年,开心的大笑了起来:”狗崽子,就是这样,怎么样,来咬我啊,哈哈哈!”

    啪的一声闷响,屠立春抬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屠立春的手劲儿可比狐一不知大到那里去了,虽然收了力,这一巴掌也立时便把陈长安半边脸给扇肿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然后由红变紫,紫中带黑.

    “狗腿子!”虽然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陈长安的眼中仍然带着疯狂的神色看着瞅着屠立春,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

    “能不能制止他们?”李泽看着屠立春.

    屠立春摇了摇头:”我们隔他们太远了.而且这个时候,李浩他们已经蓄势待发,而对方既然也是好手,一旦遇袭,也不会留手……”刚说到这里,屠立春的声音骤然高了起来:”他们动手了.”

    李泽霍然转首看向下方.

    李浩他们制定的策略,是先袭击对手的前后两部,然后集中全力攻击对方的中间主力,李浩,李瀚,李泌三人带着青龙,白虎,朱雀三个小组中的一百人在下面设伏,本来在李泽看来,这已经是一个狮子搏兔的态度了,但现在看起来,只怕不能稳操胜卷,因为敌人分成了三部,相应的,李泽们埋伏的人手也分成了三个部分.

    李泽不想他的部下在这样的战斗这中有所损伤,就算死伤一个,也够他心疼伤心的,这些人可是他好几年的心血呢.

    “公子,我马上下去接应一下.”看到李泽点了点头,屠立春立即转身,身后一名秘营士兵立即将火云给牵了过来,翻身上马,反手一掌拍在火云的屁股之上,火云一声轻嘶,便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对方领头的人是谁?”李泽此时的心情已经稍微平复了一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更平稳.

    “柳成林,听说过吗?”一边的陈长贵嘿嘿的笑着,他边上的陈长安,此时已经完全说出来话来了.

    李泽的脸色当即便变了.

    他虽然蜗居乡间,但通过义兴堂的耳目,对于这天下并不陌生,义兴堂的主要活动地盘便在横海军治下,像柳成林这样的人物,他怎么会不知道.

    “石壮,你去帮忙.”他立即吩咐道.

    “知道了公子!”石壮也不废话,转身上了另一匹马,也是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狗咬狗,一嘴毛,哈哈哈!”陈长贵疯狂地大笑,一边的陈长安看起来凄惨无比,但此刻眼梢眉角,也尽是笑意.

    昨天他们从第一眼看到李泽一行人,便认定了这些人都是官兵,是武邑这边的官兵,因为这些人有铁甲,有弓箭,有制式的武器.而且看起来也不弱,挑动着他们双方打起来,不管谁死了,对于陈长平他们来说,都是利好消息.

    至于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存再活下来的心思.

    李泽眼带寒霜,冷冷地看着他们,直到看得二人的笑声越来越小,李泽才拍了拍手,随着他的掌声,树林之中,沉默地走出了一队队身着皮甲,腰胯横刀,手持长枪的士卒,在李泽的面前整齐的排列成行.

    “就算我们两家打上一场,可是不管双方胜负如何,我仍然有充足的余力,将你们这帮人剿灭干净.”李泽一字一顿地道:”你们听清楚了,今天我如果损失了多少,我都会加倍地从你们身上讨回来.你们两个,成功地激怒了我,也成功地把你们的兄弟往阎罗王哪里又多推了一步.”

    陈长安脸色苍白.

    他们是与军队交过手的.一支经过训练的,有组织的军队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够抵挡的,别看他们暴动的时候,势如破竹,可实际之上他们对付的,不过是一些衙役捕快而已,当横海军的正规部队到来之后,在那些正规军面前,他们被一触即溃,从此便开始了逃命,从最开始的上万人,到最后,只剩下了千余人.而且其中更多的都是老弱妇孺,那些青壮,都在抵抗军队的过程之中,成批成批在倒在了对方冷血的杀戮之下.

    “狗腿子,鹰犬,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得我们活不下去,左右都是一个死,能看到你们也死一些,我就很快活了.”陈长贵嘶吼起来.

    李泽冷笑了一声,”陈长平,陈长安,陈长富,陈长贵,如果说那些普通的农户人家被当地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我是相信的,但你们,却绝对不是这样,是不是?”

    “我兄弟是英雄好汉,见不得官府欺负人,路不平有人铲!我们就是那把铲子.”陈长贵怒吼道.

    “说得真是大义凛然.”李泽不屑地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存着借着这个势头为自己谋一番前程的意思?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你们兄弟策划暴动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陈长贵哑口无言,当初他们兄弟几个起事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的.天下大乱,才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啊.他们自诩英雄,可是却苦于没有向上的通道,那些世家,权贵牢牢地占据着每一个向上的位置,让他们完全看不到出路.

    “因为你们,多死了多少人啊!”李泽叹了一口气,”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这句话,说得入骨三分,可是这天下,想当英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啊!”

    他转过身了,看向下方.

    那里,他的秘营,已经发起了攻击.现在他只希望对手弱一些,希望那柳成林没有传说中的那些厉害,而是徒有其名,虚有其表.

    但他的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入眼的一幕给击打的粉碎.

    因为他看到李泌被柳成林一矛杆给直接抽飞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阴差阳错的交手

    柳成林是真没有将陈长平这些人放在眼里,哪怕他只有二十个人.陈长平倒也算得上是一头儿狼,可惜,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连绵羊都算不上.如果再加上那些老弱妇孺,他们就更加不堪了.

    如果只有那些青壮,进了大青山,柳成林真没有把握将他们追上,但加上这些人,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放陈长平他们走,一是因为爹娘妹妹都在他们手里,二来,时间拖得越长,这些人便会越发疲惫,上千人要吃饭,要在这冰天雪之中活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稍往后拖几天,这些人的战斗力更是会呈直线下降.

    柳成林对于这些人,既没有什么特别的同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厌恶,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公务,如果不是陈长平他们绑架了自己的家人,柳成林倒也并不至于非要将这些人置于死地不可.

    但现在,他的确是想弄死陈长平他们了.

    先追得他们精疲力竭,逼得他们不得不转身主动寻自己,然后将他们一击而破.

    柳成林确定陈长平一定会这么做的,不过陈氏四兄弟其中两个已经没有了战斗力,陈长平和陈长富两人独木难撑大局,剩下的那些人,人数纵然多,但面对自己的二十名披坚执锐的家将,他们,掀不起什么浪来.

    杀死或者抓住陈氏四兄弟,回去也可以交差了,至于其它人,便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柳成林一直在等着陈长平的反扑.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袭击来得如此迅速而且猛烈,甚至于诡异.在他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的情况之下,战斗便开始了.

    最前方的五名探路的属下,呈前一中二后二的队形,相互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走着走着,最前面的那名属下哧溜一下,便在众人的眼前没了踪影.

    他们前进的路上,有一个隐蔽得极好的陷阱.一声惊呼之后,第一个跌进了陷阱之中.如果是正常的反应,剩下的四个人,应当是以最快的速度扑到陷阱边上去查看或者援救同伴,但这四个人却在第一时间哗拉一下散成了,分成了四个方向,以刚刚同伴消失的那个地方为圆心站住了方位,横刀出鞘,这让埋伏在暗处的李浩一时之间有些错愕.接下来的手段,竟然全都失去了作用.

    双方一时之间都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只剩下了陷阱之中那个倒霉蛋的痛呼声.

    “大家小心,这是敌人设置的陷阱,我脚板被签子插透了.”陷阱底下传来了倒霉蛋的叫声.上头四人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倒霉蛋的惨呼之声又让他们为之色变:”签子上有毒,啊,啊……”

    听到同伴的惨呼之声,上头四人再度色变,同伴是个什么人他们自然是清楚的,哪怕就是被砍上几刀也不会吭一声,什么毒如此厉害?

    四人背陷阱,缓缓地向着内里靠近.

    柳成林看到了前面遇袭的同时,后面也传来了惊呼之声.柳成林霍然回头,百余步外,他的五个断后的部属,此时已经滚成了一团,在前方遇袭的第一时间,他们下意识地加快地脚步向前,原本较为分散的队形顿时聚拢到了一起.也就是这一瞬间,雪地之上,刚刚柳成林们走过的地方,一张网从雪下弹了出来,将五个人网在了一起,而且被迅速地向着一侧拖去.

    柳成林霎那之间便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前方五人一个失去了战斗力,但却还能撑住局面,后面五人,却是危在旦夕.

    他猛然转身,向着后方飞掠而至,红樱枪倒拖在雪地之上,在雪地之上划出深深的印痕.

    嗡的一声,十数支羽箭从前方激射而来.

    柳成林速度丝毫不减,左手一卷,已是将飘飞的披风给揽住挡在了身侧,同时低下头来.

    耳边传来了羽箭撕破披风传来的裂帛之声,紧接着便是叮叮当当的射在甲胄之上的声音左手一抖松开披风,那些羽箭都已经滑落到了雪地之上.

    这种力道的羽箭,柳成林一听便知道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危险,破开自己的丝绸披风,紧多也就在自己的明光凯上留下几个白印子.

    呼吸之间,距离自己正在被倒拖着滑行的部下,不过二十余步了.耳边传来对方箭手惊讶的呼叫声同时,柳思成浑身寒毛却在一瞬间倒竖起来,向前疾奔的身影骤然停了下来,停步,团身,倒拖在身后的红樱枪在雪地之上一弹,竖在了自己的身前.

    身侧一道白影闪过,雪地之中突然弹起了一个人,一刀便砍向了他的双腿.

    柳成林在地上一个翻滚,当的一声响,弹起来的枪杆正好挡住了那几乎是必然的一刀,单膝跪地的他厉吼一声,左手已是握住了枪杆向内一拗,然后猛然松手.嗡的一声响,柔韧的枪杆反弹回去,又挡住了对手的第二刀.

    连着两刀之后,柳成林已经站了起来,正面对上了突袭自己的对手.第二下弹击,显然大大地出乎了袭击者的意料之外,此刻对方连退几步之后,又迅速地扑了上来,双手握住横刀,自上而下再度劈了下来.

    红樱枪横扫,一声巨响,扑来者的力气远远比不上柳成林的力气,顿时被击打得倒飞了出去.红樱枪寒光一闪,红樱炸开,一声惊呼传来,来人落地,踉跄着倒退,头上的皮帽子连带着黑色面罩已经被自己挑飞,连头皮都被枪尖挑去一块,鲜血立时便顺着对方的脸郏流了下来,让柳成林愕然的时候,袭击他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只是瞟了一眼,柳成林便不再关注对方,不管男的女的,都是敌人,原本以为刚刚这一枪会了结了这个对手,不过对方的柔韧性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在空中居然还能将身体扭成那样一个角度,堪堪避过了自己必中的一枪.

    逼退一个袭击者,柳成林再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五个属下的时候,不由得怒目圆睁,雪地之上,已经多出了数十个身穿皮甲,外罩白色披风的敌人,围在自己倒下的部属面前,一齐下手,被网住的五个部下,顿时便不动了.

    好在对方只是用横刀的刀背敲晕了他们,这让柳成林在愤怒之余,又稍稍地安心了一些.

    紧跟着柳成林的十个部下此时已经追了上来,自然而然地以柳成林为箭头,形成了一个三角锥形的冲击阵形,而敌人,也在这一瞬间,结成了阵伍.

    枪手探出长枪,他们身后的缝隙之中,一个个刀手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睛,最后,则是弓手引箭待发.

    这哪里是什么不堪一击的暴民,这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柳成林错愕.

    李瀚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瞟了一眼另一侧惊魂未定的李泌,大声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点子扎手.”李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狠狠地盯着柳思成.

    听到李泌中气十足的叫声,李瀚放下了心,横刀一扬,吼道:”上,干死他们.”

    话音未落,狐一麾下的十余名箭手已是松开了手指,羽箭如飞而来.

第五十七章:缴械投降

    李泽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不该将沈从兴,陈炳,褚晟他们几个都派去统带那些刚刚训练成形的佃户们.秘营里的这些孩子,论起战斗力来,恐怕已经能算得上这天下有数的强军,但论起见识来,他们就差得太远.究其根底,这些人在以前都是一些孤儿,这些年来又一直窝在山沟子里,整日磨练的都是一些杀人技巧,对于很多普通人都能了解的知识人,他们反而压根儿就不知道.

    如果这三个人有一个人此时在伏击现场,就会立即发现他们所伏击的对象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暴民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型部队的话,损失或者就有可能避免.

    而且自己太大意了,即便这三个人都不在场,不管是屠立春还是石壮,有一个人下去统率这些人,这样的事情,照样也不可能发生.

    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些流民不堪一击,认为李浩李瀚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对手.而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无能为力.

    李泽握紧了拳头,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什么事情都可能出现意外,而针对这些意外,自己本来应该制定出一些预案来应对的.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的麾下更强一些,这样,或者可以减少损失.他不在乎下面的那支石邑的武装部队死多少,哪怕死光了他也不在乎,但他心痛自己麾下的损失.

    因为就在双方的第一次对冲当中,李瀚率领的部下,已经倒下了七八个.而那个该死的柳成林的手下,也倒下了四个.

    战损比二比一.

    关键是柳成林太强,倒下的七八个人,倒有一半是被他打倒的.

    李泽心如刀绞.

    柳成林冲破了对方的军阵,回过头来的时候,也是心头大震,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六个人,而且其中三个身上还带了伤,其余的人,此刻都已经倒下了.

    断后的五个人在第一次袭击之中便已经全灭,突前的五个人一个掉到了陷阱当中,另外的四个人,此刻也全都躺倒在地生死不知,更多的一模一样装束的敌人正在源源不绝地汇聚到刚刚被自己冲散的军阵之中.

    顷刻之间,一个紧密的军阵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军阵最前面的,站在军阵之前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人与自己交过手,身手都极其不俗,至少自己没能在正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他们,要是能够将这两个人杀掉,眼下或者又是另外一个局面,此刻,第三个人也出现了.有前面两个人的例子,这第三个人,自然也不是可以简单打发的.

    柳成林知道要糟了.

    “你们是谁?是从哪里来的?”他厉声问道,这些人自然不是他要追捕的人.

    对面的三个人只是杀气四溢的瞪视着他,并不答应.

    “我是柳成林,横海军节渡使麾下昭武副尉,奉命来此追剿叛贼,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麾下?”柳成林再一次问道.

    这样一支纪律肃然,战斗力超强的军队,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匪徒,哪有匪徒把自己弄得这么齐整的,而且这纪律如此森严,此刻双方都倒下了不少人,有的人已经死去,有的人却还倒在地上呻吟,但面前的这些敌人,没有一个人去瞅一眼还在地上挣扎的同伴.

    这让柳成林心中有些悚然.

    只可惜这话对着李浩李翰李泌三个人来说都是对牛弹琴了,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横海军节度使,他们的眼中,向来就只有李泽一人而已,除开李泽之外,其余皆可杀.

    三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柳成林叹息一声,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今日竟是要毙命在这大青山中,死在一群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手中.

    自己武艺再强又如何?对面这三人只消缠住自己片刻,自己就会陷入到对方的重重围困当中,不管自己能挣扎多久,最终的下场,还是一个死字.

    对方既然不理会自己,那自然是存了要将自己弄死的心思,柳成林也不再想其它了,此情此景,唯有拼死一搏而已.

    马蹄声骤然传来,双方一触即发的战斗不由为之一缓,柳成林抬头看去,对方的身后,一红一青两匹战马在雪地之上如飞一般驰来,心下更是震憾,他是大行家,只消看一眼对方控马的技巧,便知道对方又来了强手.

    瞬息之间,两匹战马便一前一后到了眼前,马上两人翻身下马,两人皆是顶灰带甲,一个手持一柄铁枪,另一个则是提着一柄横刀.

    军阵自中裂开,让出了一条道路,由着这两人走到了前方.

    两个人同样都带着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的面罩,看不清对方容貌如何.

    “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们不死.”屠立春铁枪戟指着柳成林,沉声喝道.

    “吾乃横海军节度使治下昭武副尉柳成林,你们是谁?”柳成林再一次喝问道.

    屠立春轻笑一声:”此地已是成德节度使治下武邑,横海军节渡使麾下将卒,擅入成德治下,是何道理?废话少说,放下武器,投降.”

    对方既然开口回话,而且听语气,对方明显就是成德节度治下的兵将,柳成林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是有根有脚的,那就好说了,至少,今日不会在这里死于非命了.

    “敢问是成德军那位朋友?柳某的确是入了武邑境内,不过却是因为公务在身,追捕暴民.”

    屠立春却是不为所动,他们的确算是成德治下,但却是露不得光的,这位柳成林,自然是放不得的.

    “入我境内,持械行凶,伤我兵士,你以为三言两语便想脱身么,想也别想,放下武器投降,再随我去见上官,能死是活,自有上官确定.”屠立春道.

    如果能骗得这柳成林持械投降不用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家伙着实棘手,屠立春也没有把握能将他轻易拿下.

    “这是误会,回头我们节度使自会与贵上交涉,何故如此咄咄逼人?”要柳成林放下武器投降,那却是办不到的.

    “动手!”屠立春身边的石壮却是懒得再废话了,提着横刀,径自便迎着柳成林冲了上去.

    看到石壮对上了柳成林,屠立春耸了耸肩,提枪踏步上前,”李浩李瀚来助我,其它的,原地待命!”

    李浩李瀚兴奋地吼叫了一声,跟着屠立春便向着柳成林仅存的几个手下冲了过去.

    屠立春知道石壮比自己要强,由他来对付柳成林会更加合适一些.

    “抓活的.”他只是简单地对李浩李瀚两人交待了一句.

    柳成林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其它的心思,行家一交手,便知有没有,与石壮两人一接上手,他就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子.

    枪如天上蛟龙,刀如林间猛虎,两人在雪地之上翻翻滚滚斗了起来,逼得秘营众人不停地后退,无数双眼睛落在酣斗的二人身上.

    一声刀枪相撞的巨响之后,两人各自后退了数步,柳成林头盔不翼而飞,石壮半边肩甲被挑落在地,看起来竟然是平飞秋色.

    石壮脸色不变,将刀交在左手,用力甩了甩右手腕子,看着柳成林道:”还真是不错,可惜我的武器不顺手,不然你早就输了,柳成林,还想困兽犹斗吗?”

    柳成林环顾四周,自己最后的手下,现在也已经尽数落在了对方手中,而那个提枪的汉子,此刻早就封在了自己的后路之上.

    “你们到底是谁?”

    “放下武器后,自然就会知道了.”屠立春提枪向前一步,”石兄,他再不投降,我就要帮手了.”

    石壮呵呵一笑,并不出言反对.

    柳成林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红樱枪狠狠地投在了地上.

第五十八章:秘营要升级

    李泽有些气恼地坐在树下,拿着一柄短刀一下一下地剁着身前的雪地.

    下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其实当屠立春与石壮两个人赶到下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战斗不会再有太多的波折,只是已经发生的损失,仍然让他非常地懊恼.

    脚步之声传来,李泽抬起头来,屠立春带着一众人等走到了他的面前.

    “损失怎么样?”李泽立即问道.

    “公子,死了六个,伤了八个,受伤的八个人中,也有五个人,只怕不得不退出战斗小组了.”屠立春低声道.

    李泽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十一个人啊!就这样没了.

    “还真是精锐之师啊,下手尽往致命的地方去了.”李泽把刀子狠狠地剁在地上,站了起来.”横海军都是这种水平?”

    “如果横海军个个有这个水准,那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屠立春道:”这些人应当是那个柳成林的亲兵.公子,咱们的人也不错,柳林城的二十个亲兵,也当场死了六个,剩下的十四个,也被我们一鼓成擒了.”

    李泽郁闷地点了点头.于他而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当真是不划算啊,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战斗却给自己带了巨大的损失,看向一侧被捆在树上的陈长安陈长贵兄弟,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怒气又冒了出来.

    “狐一!”他大声吼道.

    狐一从李浩李瀚的身后钻了出来,站在了李泽面前.

    “马上出发,去给我找到这伙土匪的老窝.一天的时间,够不够?”李泽厉声道.

    “公子,足够了.”狐一点头道.”他们有上千人的队伍,形迹就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嗦什么,还不快去?”李泽没好气地道.

    狐一一个哆嗦,转身便跑,他能看得出来李泽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而说起来,这些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自己抓回来了那两个混帐而导致的.现在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刚刚一场战斗,他们面对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暴民,而是正儿八经的横海军正规军.心里正慌着呢,能不在李泽面前晃悠,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公子,柳成林怎么处置?”屠立春问道.

    李泽仰头想了想,”先将人关起来吧.”

    “公子,这个人现在可是对我们的底细有了很清楚的了解了.”石壮提醒道.

    “这个人可不是说杀就能杀得啊!”李泽有些恼火地道:”别看此人只是一个昭武副尉,但在横海军那边,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进大青山来追击这些流民,知道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要是就这样失踪了,也会有麻烦啊!”

    “嫁祸给这些流民?”石壮道.

    “那也要有人信啊,即便有人信,然后呢,我们把这些流民也杀光灭口?”李泽摊了摊手,”上千人呢!先关起来,我想想再说吧!”

    “那就不能关到秘营去,关到我哪儿去吧!”石壮道.

    李泽点了点头,”先这样吧,真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扎营吧,等待心月狐那边把消息传回来再说.”

    “我去安排!”屠立春转身离去.

    秘营可没有军用帐蓬之类的物事,所谓扎营,也就是将砍伐一些树木来制作窝棚而已,不大会儿功夫,一个个窝棚便立了起来,再去寻一些枯枝败叶之类的物事,在窝棚之中生起火来,便开始烧水做饭.

    李泽仍然是闷闷不乐.

    “公子,其实只要踏上战场,生死便是交给老天爷的事情,”石壮砍断了一截枯枝投入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您要习惯才好.”

    “我不是因为生死而不开心.”李泽道:”我不开心,是因为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石壮,我们的士卒们,还是见识太差,经验不足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石壮道:”窝在山沟里,公子有又一些不得已的苦衷,秘营的这些人,在战斗技巧之上完全没有问题,但对外界的认知之上,却是硬伤.”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的问题啊!”李泽叹息道:”看起来接下来,我们在培养各组的领头人的时候,不能单单只教他们杀人的技巧和战斗的技巧了.”

    石壮微笑着点头.

    “石壮,接下来你去担任秘营的统领吧.由你来教这些孩子们.”李泽道:”田波也好,沈从兴也好,他们本身都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他们的见识也不怎么样啊!”

    “那田波怎么办?”

    “我调他回庄子吧,他在秘营也好几年了,该回去享享福了.”李泽道.”他的腿脚也不方便,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没有说媳妇,这一次回去,也该给他张罗这件事情了.刚好沈从兴也已经熟悉了秘营的运作,便让他给你作副手,掌管俗务.”

    “明白了!”石壮看着李泽,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李泽跟他说话的时候,一口一个那些孩子们,事实上他自己比起秘营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小呢,但这样说的时候,却是极其自然.事实上在石壮的心里,李泽当真跟一个孩子不沾边.就像这一次借机调整田波的事情,看起来是因为今日之事触发,事实上又何尝不是李泽调整秘营领导权的原因呢.

    田波在秘营呆的时间够长了.往深里想,这样对于李泽的绝对权威自然是不利的,把沈从兴调过去的时候,只怕李泽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了.

    当然,自己的本领,也的确不是田波不能比的.石壮想着,秘营的这些孩子们已经渡过了懵懂期,现在该正式进入成长期了,这个时候还由田波沈从兴这样的人来点拨的话,未来的成就只怕也是有限的很.

    从这一点来看,李泽心中其实是极其清楚而且有想法的.虽然李泽从来的说法都是不争,不抢,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在石壮看来,李泽的所有动作,却无一不是在为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在准备着.他就像是一只蛰伏在深山之中的猛虎,正在悄无声息地磨着自己的爪牙,一旦风起云涌,这只猛虎就会出山傲啸天下了.

    或者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吧?

    也只有这样,当有机会来临的时候,才能准确地将其把握住而不是看着机会白白地溜走.

    看着对面的李泽,本来对于未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的石壮突然又有了些许的憧憬,或者自己从现在开始,当真是可以期待一下了.那么自己在秘营的工作,便会变得更加的有意义起来.

    “石壮,你在想什么?”看着有些出神的石壮,李泽问道.

    石壮嘿嘿一笑,”公子,我在想,现在的柳成林一定是无比的郁闷的.”

    “对了,屠立春跟我说,横刀不是你惯用的武器,你惯用的武器是什么?该不会是杀猪刀吧?”李泽笑道:”你告诉我,回头我让人给你打造一件.”

    “当然不是杀猪刀.”石壮道:”我惯用的是马槊,公子,制造一件马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三五年,是制造不出来一件高品质的马槊的.”

    马槊,李泽当然知道,他手下可没有人会制造这样的高端武器.马槊制造起来极难,而使用马槊这种武器的,一般也都是高手.

    “你以前的马槊呢?”李泽好奇地问道.

    石壮顿了一下,半晌才道:”断了.”

    他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便沉浸到了往事之中,眼中也浮起浓浓的悲哀之色,李泽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下去.石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不过石壮不主动告诉他,他便也不愿意强问.

    “回头我让屠虎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一根回来.”

    “不必了.我自己来做.”石壮道:”我会把需要的材料列成单子请公子帮我寻找那些材料的.自己亲手做的,以后用起来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那也行.”

第五十九章:唯一的出路

    千余人的逃亡队伍挤成一团,在风雪之中艰难地前行。队伍寂廖无声,便连娃娃们的哭声也听不到了,所有人都机械地挪动着麻木的双腿跟随着身前的人前进。

    哪里才是他们此行的尽头?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在他们的身后,应该是有官兵在追逐着的,远离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七八个汉子走在最前面,用自己的身体在积雪之中趟出道来,让后面的人能够省下一些力气,此刻的他们,在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之中穿行,风从山坡之上吹来,也将坡上的积雪吹到了峡谷之中,使得峡谷之中的积雪特别的深,趟路的汉子走不了多远,便会精疲力竭,只能另换一批人上来。

    “长富,距离鸡公岭还有多远?”陈长平看着刚刚从前面趟路的队伍之中被换下来的陈长富,问道。

    陈长富弯着腰,双手扶着膝,脸上淌着汗,一双腿却几乎没有了知觉,他的老婆正拿了一块破布站在他身后将手臂探进他的后背里使劲地擦试着,最后又从随身的包袱里找了一件破烂褂子塞了进去。

    别看这个时候陈长富满身大汗,可也正是最容易得伤风的时候。如果在家也还罢了,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病了那就等于在阎罗王哪里预约了一个位置。

    “大哥,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今天天黑的时候,我们就能赶到了。”喘匀了气,陈长富直起身子,从老婆手里抢过那块黑啦巴唧的破布,在脸上胡乱揩拭了几把。

    先前不觉得冷,这个时候一歇下来,冷风一吹,顿时便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

    鸡公岭已经在武邑境内,也是陈长平陈长富一行人的终点,那座山上,洞穴密布,最深的几乎探不到底,是陈长富在一次打猎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的,对于他们这一行人来说,现在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至少可以避避风雪。有了落脚的地方,没有雨雪的侵袭,深处山中,找到取暖的柴禾也简单,接下来,也就是怎么为这些人寻到度命的粮食了。

    “我们带着的粮食,还能坚持三天。”陈长平压低了声音,忧虑地道:“三天之内,我们必须找到粮食。”

    环视四周,除了一片白茫茫之外,什么也看不到,整个大青山一片死寂,连雀鸟也看不到一只。如果是其它季节,总是能寻觅到一些吃食,可是现在,除了冰冷的雪,他们什么也找不到。

    “安顿下他们之后,我们就下山。”陈长富道:“武邑那边,靠着大青山,有一个很大的村子,我以前从哪里走过一次,很富庶,而且哪里还有一个好大的庄子,一看就是一个有钱人家,抢了他们,至少这个冬天,我们就能安然度过了。鸡公岭山上有洞穴可以栖身,山下有活水,还有大片平地,翻春过后,我们可以开荒,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陈长平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两人低低地商议着,身边的人群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转头望去,却见雪地之上,一个老人已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样的情景,一路之上他们早已经是见得多了,也早就麻木了,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来,任由那边的人群,将这个死者剥得精光,将从其身上剥下来的不多的衣裳,裹在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半大小孩子的身上,队伍之中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大概是这个死去的人的亲人吧,但也就那么哀号了几声,便又沉默了下来,现在,哪怕就算是哭泣,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死亡,于他们而言,或者更像是一种解脱。

    “大家加把劲,翻过了前面那道梁子,我们就能看到鸡公岭了。”陈长平站在队伍的旁边,给大家大声地打着气。

    也许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所有平添了一些力气,也许是陈长平所说的话,给了大家更多的希望,总之,他们觉得这一趟苦难之旅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不管鸡公岭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至少,那是他们的目的地。

    队伍的前进速度,居然快了不少。

    李泽此刻就站在陈长平一行人正想要努力翻越的这道山梁之上,风从他身后吹来,坡上的积雪被风卷起,向着山下吹去,也将那千余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山梁之上,积雪倒是不多,浮雪差不多都给吹走了,能留下来的,都是已经冻结得**的雪块。

    此刻李泽的心里正经受着极大的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可以穷到这一地步,人可以凄惨到这一地步。

    前一世的李泽也不是没有见过穷人,但与这些人比起,他们似乎可以称之为小康之家了吧?这一世,他更是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那怕就是他家的那些佃户,日子也是过得红红火火,他难以想象这些人是怎么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穿过了大半个大青山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他有些恙怒地回头,看着身后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陈长安兄弟两人。

    陈长安脸如死灰,垂头不语。

    山梁后面的背风处,三百全副武装的秘营战士严阵以待,陈长安知道,他们完了。一路挣扎,以为逃到了大青山中便可以侥幸活下来,岂料到得最后,终究还是一场空。

    陈长安亲眼目睹了李泽的手下与柳成林争锋的过程,连柳成林那样侥勇善战的悍将都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又怎么挡得住对手一击?

    陈长安紧紧地闭着眼睛,他怕一睁眼,便看到眼前这个雪白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

    “公子,这怎么打?”屠立春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李泽缓缓地扫过自己的部下,不管是李浩李瀚还是李泌,抑或是其它的秘营战士,虽然仍然站得笔直,但眼中都与屠立春有着差不多的眼神儿。这些人,也都是穷人出身,也都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

    李泽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将他们拿下的,否则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到了我们武邑,武邑的百姓也要遭殃了,饥寒起盗心,为了一口饭,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屠立春,击鼓,鸣号,现身。”

    “是!”屠立春挥了挥手。

    凄凉的号角之声,在风雪之中响起。

    陈长平霍然抬头,眼中满满都是绝望之色。

    前进的队伍有些呆滞地停了下来,几乎被冻麻木了的脑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瞬息之间,绝望的情绪便在所有人的心中漫延,他们竭尽所能,仍然是没有逃脱官兵的追剿。

    逃跑吗?

    他们哪里还有力气。

    不少人就此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既然要死了,那便先让自己好好地歇会儿吧!

    孩子和女人们的哭声终于再度响了起来。

    李泽转过身来,走到了陈长安的面前。

    “想要他们活命吗?”

    “狗官,要杀便杀,还想要戏耍你爷爷吗?”陈长安吼道。

    李泽冷笑一声,扯起陈长安走到梁子上,指着下面上千人的队伍道:“要死很简单啊,可是你看看,你想他们也与你们这些好汉一起死吗?”

    陈长安脸色苍白。

    “给他松绑。”李泽挥挥手。

    “下去告诉他们,首恶必惩,余者不究,自缚了你们的首领上来,其它人可以活命。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否则,这片山谷,就将成为你们的坟墓。”

第六十章:好人当然要自己做

    李泽站在梁子上,看着自己的部队从三个方向之上缓缓地向着下面的流民压迫过去,下方,短暂的沉寂之后,混乱终于出现。年轻力壮的人开始了向着后方奔逃,而那些老弱妇孺此时别说跑,便是走几步也没有力气,只能绝望地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逼迫而来的身形。

    陈长平没有跑。他的身边,站在陈长富和刚刚被李泽放回来报信的陈长安。

    “大哥!”陈长富声音颤抖。

    陈长平长叹了一声:“算了吧,不用作困兽之斗了,希望对面的这个官儿说话算话,只诛首恶,不问胁从。”

    回来的陈长安已经将大致的情形说得一清二楚,连柳成林现在都成了对面这个人的俘虏,陈长平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假如对方人少,大家分散奔逃,或者总有一些人能逃出生天,但现在,对方的人数太多了,他转身看了一眼正在往来路之上奔逃的那些人,轻叹了一声,对方既然能在这里设下埋伏等着自己一头钻进来,又怎么会放出后面一条路来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们曾经走的地方,此时已经多出了一队人马,三下五除二,已是将这些奔逃的慌乱的人打翻在地,捆绑了起来。

    一名顶盔带甲的军官手里提着铁枪走到了距他不过的地方凝视着他,在此人的身后,还有几十个铁甲士卒列成了冲击阵容,只消一个冲锋,这里就将血流成河。

    陈长平扔掉了手中的横刀,取下了背上的大弓和腰下的两支箭壶,也扔在了对面军官的脚下,陈长富挣扎半晌,终于也是将手里的刀扔了过来。

    丢下了手里的所有武器,面对着那个军官,陈长平跪了下来。他的身后,一阵阵嚎哭之声响起。

    不知为什么,陈长平此刻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他已经尽力了,将上千人的性命担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从这一刻起,他不必再担负,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有好下场,但哪怕是死了,他也有一种卸下了沉重担子的感觉。

    从现在起,一切将不再由他掌控。

    屠立春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蜂涌而上,将所有的青壮用绳子串了起来,陈长平,陈长安,陈长富三个自然有着特别的优待,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陈长平轻松了,李泽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上千人呐!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一股脑地全都砍了,往这山沟沟里一扔,自然万事大吉,可是他做得到吗?就算他自觉现在心肠已经非常硬了,但这样的事情,他却是想都没有想过。所以当沈从兴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是不是都砍了的时候,他一脚就把沈从兴踢了一个大马趴。

    沈从兴很委屈地爬了起来。因为以前他们还在成德军中的时候,对付叛乱,向来都是这样干的。杀了人,拎了脑袋去向上司报功。

    “公子,您想收纳这些人?”石壮似乎看出了李泽的心思,走了过来道:“几百个青壮倒是值得这么做,不过还有哪么多的累赘,养起来也费钱啊!”

    李泽吐出一口浊气,“要不然呢?我废了这么大的劲儿,还死了废了七八个部下,最后什么都捞不着?我们付出了,总得有些回报。只要熬过这个冬天,这些人,终是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公子可以找杨开。”石壮笑道:“武邑县虽然找不到什么好地良田了,但荒地却还是有不少的,找杨开,可以名正言顺地弄到地皮,安置这些人,不过杨开是一个穷鬼,地他拿得出来,安置这些人的钱,他恐怕就拿不出来了。”

    李泽挠了挠头皮,“钱,也要他弄一笔出来,回头让他向县里摊派,多多少少总能弄到一些。再者,这一次剿匪的功劳,便让他去领了,翼州那里总会给他一些奖赏,然后以安置这些流民的名义,大概也可以讨到一些钱。”

    “即便是这样,恐怕也是大大的不足的。”

    “剩下的,也就只有我来补足了。”李泽叹息道:“本来派屠虎在这个冬天去挣了些快钱,但现在看起来,这些钱还没有捂热,便又得散出去了。但愿物有所值,以后不会让我亏本。”

    “只要公子牢牢地抓住了这陈氏四兄弟,自然就不会亏本。”石壮笑道。“还有啊,公子,这个事情虽然是打着杨开的名义再做,但公子一定要将事权抓在手里,让这些人明白,公子才是他们的再生恩人。”

    “这个自然。这样装好人的机会,怎么能送给杨开?”李泽笑道。

    屠立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奇怪。

    “公子,柳成林的父母和妹子,居然也在这支队伍里,难怪柳成林就算只带着二十个家将,也对着这帮人穷追不舍!他们怎么处置,柳成林的老子,可是石邑县的县令。”

    李泽楞神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这个倒霉摧的。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位柳县令,哦,记住了,在这个柳老爷面前,我叫杨开。”

    石壮和屠立春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柳老爷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些血色,此刻正捧着一碗姜汤大口大口地喝着,看着李泽一行人走了过来,赶紧站了起来。

    此刻他已经恢复了镇静,看这些人的架式,自然都是武邑那边的官兵,虽然他是横海军治下,这武邑已经是成德军治下,但大家都是大唐的臣子嘛。

    “这位便是柳县令吧,受惊了受惊了,吾是武邑县令杨开,听闻有暴民窜入我境内,便带了衙役以及府兵前来缉拿,侥幸一战功成。柳县令这一路之上,没少受苦吧?”

    柳老爷脸上火辣辣的,同样是县令,人家威风八面将几百上千的暴民一鼓成擒,自己却成了这些暴民的肉票,想想也不好意思。

    “多谢杨县令大义援手。”他深深的一揖到地,“柳某回去之后,定当有厚报。”

    “柳县令言重了,武邑,石邑相邻,就隔着这座大青山,本来就应当守望相助,这些反贼窜入到我武邑境内,本来就已经成了我的事了。柳县令被暴民协持,却威武不屈,杨某佩服得很啊!”

    “惭愧惭愧!”

    “这两位是?”

    “哦,这个是我夫人,这个是小女如烟。”柳老爷赶紧向李泽介绍道。

    一老一小两个女子走了上来,向着杨开福了一福。那柳夫人三十出头,柳如烟却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不像柳夫人低垂着眼睑,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李泽骨溜溜的转动。

    李泽微笑着侧了侧身子,拱手道:“二位受惊了。”

    “杨县令,我有一子名柳成林,一直在后面追踪这些反贼,不知杨县令可有见过?”柳老爷有些担心地问道。

    李泽干净利落地摇头:“没有见过,这大青山如此之大,恐怕走岔了道也是有的,柳县令不必担心,先随我回去,然后我再派人送您和贵家眷返回石邑,贵公子遍寻不得的话,不是回石邑就是去我武邑,到时自然就知道消息了。”

    “多谢杨县令。”柳老爷连连拱手:“这一次得蒙大恩,柳某没齿难忘,以后如有用着着柳某的地方,必然不敢推托。”

    “好说,好说!”李泽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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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踞东方,傲视世界的盛唐,有着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物产丰富,交通天下,人文荟萃,种族融合,通商通海于四邻远邦,文治武功矜伐于欧亚大陆,正是因为这个大帝国的崩溃,使得我们的中华文明陷入到了一个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残酷时代之中.在其后的五代十国是一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丛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李泽来到末唐时期,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之歌寻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