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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号     寻唐txt下载     寻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贪腐

    散朝之后,薛平等数人,全都聚在了韩琦的府第。

    这幢位于内城的院子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建设得极为精致。武邑内城,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在这里,能拥有这么大一幢宅子,本身就是身份的体现。

    薛平本人也拥有这样的一幢。

    这些房子,都是由李泽下令统一修建的。而这些房子峻工的时候,皇帝本人,都还在壶关没有过来呢。

    所以在薛平等人看来,将皇帝分隔在镇州,与朝廷中枢分隔开来,是李泽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他甚至都懒得遮掩一下,否则还真难解释这些给高官显贵们专门做的房子是如何就能在镇州那边还挖得一片废墟的时候就建好了的。

    吏部右侍郎魏斌,御史中丞钟浩极其羡慕地打量着这幢里外都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房子,别看他们显在官位显赫,但在武邑这内城之地,却还没有一处安身之地。倒也不是说他们官位不过,实在是因为僧多粥少,没地儿安置他们了。

    现在他们只能在外城租住着房子。朝廷虽然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的租房补贴,但对于武邑昂贵的房价而言,却也是杯水车薪。更大的问题是,他们可不是独身一人,而是大大小小好几十口子,想要安置下来,花费着实不菲,是以现在两人虽然身居高位,拿着高薪,但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薛尚书,听说工部现在建一批房子?”吏部右侍郎魏斌眼巴巴地看着薛平,问道。

    薛平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一批廉租房,是针对武邑那些没有自居房的穷人的,只要满足了条件,就可以租住,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费用,也算是一大善政吧。”

    魏斌有些不满地道:“李相的善政连这些人都惠顾到了,为什么不看顾一下我们这样的人呢?薛尚书,能不能想个法子也帮我们解决一下难题啊!”

    “武邑人多地少,能有什么法了,慢慢来吧!”薛平那有心思想这个,随意道。

    魏斌笑道:“薛尚书,其实也是很简单点,从现在这批廉租房里抽出一批资金来,在弄一块地,建起一些房子来,用不着像这儿这么好,能住人就行啊,您说是不是?这事儿操作起来并不难嘛。”

    薛平倒是给他惊住了,看着魏斌半晌才道:“你,你竟然这么想?”

    “我听说这个工程的规模还是很大的,涉及到数十万贯的工程,从中想想法子也是很容易的。左右房子都是给那些泥腿子们修的,只要能遮风蔽雨,他们就感激不尽了,这可是能省出大笔银钱来的。”魏斌道。

    薛平脸上微微变色,好半晌才摇头道:“魏斌,你以前在长安的少府监做过事,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但在武邑,这样的事情,沾都不要沾。”

    魏斌有些尴尬地看着薛平:“薛尚书不要误会,当初我在少府监的时候,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做过,不过也是奉上面的命令,弄出来的钱,也是被上头人拿去干了别的,本人绝对没有中饱私囊。”

    “长安都沦陷了,这些也并不重要了。”薛平叹道:“你是颇有能力的,要不然,我,韩尚书还有皇上也不会想尽办法把你从卫州哪里弄出来,你可知道,那里现在天天都在杀人吗?”

    魏斌站了起来,向薛平和韩琦拱手为礼:“救命大恩,魏斌永世难忘。”

    “用不着谢我们,只要忠心王事就好了。你刚刚说的那些,以后切记,想都不要想。”薛平道:“你刚来不久,对于李泽的麾下运作模式还不太清楚,我不得不多说几句,现在你在吏部右侍郎的位子上,手握重权,想要走你的门路的人可不少,要是一个不小心栽了进去,当真是谁也救不得你。”

    “薛尚书请说,在下洗耳恭听。”魏斌道。

    “就拿刚才你说的这一件事来说吧,所需费用,本身就是经过户部严格审核了的,拨下来的钱款,并不富裕,而在完工之后,还要受到户部的审计才算真正能交差,户部的那些审计的人,一个个比耗子还要精,稍有差池,便会被他们刁难,一文钱的差错,也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其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人?如果按你所说的,这么一些房子建起来了,钱从哪里来的,地从哪里来的?这都用不着李相的那些密探出手,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来,这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啊!二个月前,德州杀了一批人,就是因为贪腐,里面有三个人你知道出自哪里吗?出自秘营。你不知道秘营是什么人吧,那是最早跟随李相的那一批人,是李相真正的嫡系部队,别人你不知晓,李泌,李浩,李瀚,李敢,李睿,李德你总知道吧?那三个人是与他们一批的,可说杀就杀了。”

    魏斌脸上微微变色。

    “李相最恨的就是贪腐,他对于能力不足办差了差使,还可以优容,顶多降级,调岗,但对于这样的人,当真是发现一个便杀一个,眼皮儿都不眨一下的。”薛平道:“共实,我也极恨这样的人,好好的朝政,就是被这些人搞砸了的。”

    魏斌面红耳赤地垂下了头。

    “魏斌,办好差使的同时,你还要抓紧时间了解现在的朝廷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与长安之时,那是大不一样了。”薛平道:“再者我也要劝你一句,你自家不过十余人而已,以你现在的薪饷,足以让他们过得体面,至于那些依附于你的本家,该分出去的,就得分出去。李相极度厌恶那种呼亲唤戚弄成一个大家族的人,将他们称做为宗贼,你身为朝廷高官,更应当注意这一点,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把这些人分出去自谋出路,一个个都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这些人,一直以来都是依附我而活的,离开了我,只怕……”魏斌有些难为情。

    “笑话,谁离了谁不能活。”薛平冷哼了一声:“你的那些本家,至少都是读书识字的吧,现在官府紧缺这样的人手,哪里不能寻一个差使?你是吏部右侍郎,打一个招呼安排一个这样的活计,不论是谁,总还是要给面子的吧?”

    “可是那都是一些吏员。”

    “还想当官?”薛平哧笑:“要想当官,怎么不去参加科考?这一次不是给了机会吗?他们是自忖能力不足,根本不可能考中,所以指望着你给安排吗?魏斌,想也不要想,别犯这个忌!你是我们好不容易弄进来的,为此,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要是为一些愚蠢的事情犯在了李相手里,不但对不起我和韩尚书,更对不起皇帝陛下。”

    “魏斌省得了。”

    “你的房子问题,我会记着的,你自家那几个人,还是能解决的,其它的人,就算了吧!”薛平道:“你身为右侍郎,总住在外城也不是办法。”

    “多谢薛尚书。”

    薛平有些气闷,看着一边的御史中卫钟浩,道:“钟浩,你的事情,我会一并向李相要求的。”

    钟浩微笑道:“我无所谓,一家就那么几个人,在哪里都能住。薛尚书,韩尚书,今天有一件事,本来我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和权力能够办到,但听薛尚书这么一说,心里不仅有些发毛了。”

    “什么事?”薛平问道。

    钟浩看着韩琦道:“是河东的事情。”

    韩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河东出了什么事情?”

    “御史台接到了密报,河东的水利工程,出现了贪腐。密报之中,不但列举了事实,涉及到的官员,甚至连大致的贪腐数目都给列了出来,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本来我是将这个秘呈给押下了来的,但听薛尚书一说,心中极是不安。”

    “都涉及到了那些人?”韩琦问道。

    钟浩说出了数个名字,韩琦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狠狠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桌上,砰的一声震得桌上茶杯茶壶一阵乱跳。

    薛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大数目。”

    “近十万贯!”钟浩道。

    薛平的脸色顿时也白了。

    “按着以前在长安时的经验,这样的事情,如果在我手里被摁了下来,其它人也不会过问,但薛尚书这么一说,只怕我摁不住。这件事,还请二位拿个主意。”

    “你还能摁多长时间?”韩琦道。

    “三天。”钟浩道:“三天之后,御史台会有会议,如果在这次会议之上我还不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讨论的话,只怕我就也要陷进去了。”

    “韩尚书,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壮士断腕!你今夜就马上派人回去,一定要抢在御史台的人抵达河东之前,把这件事料理干净,能摘出来的人就摘出来,摘不出来的,杀掉!贪腐的钱要迅速追回,唯有如此,才会避免御史台在河东大动干戈,你也知道杨开这个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李相正琢磨着如何整治河东呢,万不可将把柄这样伸过去。”

    韩琦霍地站了起来:“你们先议着,我去去就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薛平的改变

    屋子里暂时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韩琦是去做什么。他虽然人在武邑,但河东各州,各县的人,基本上都是过去的那一批老人,哪里只要出事了,毫无疑问便是他的老部下,带着钟浩给他抄出来的那份秘报,韩琦必须马上拿出决断,做出决舍。

    河东是死人,这是必然的。哪些人是可以舍弃的,那些人是需要保下的,这都需要韩琦自己去取舍了。

    几人默默地喝着茶,半晌,魏斌瞅着薛平道:“薛尚书,这两个月,你可是清减多了,您是尚书,何必要满地儿去跑,去监督检查呢?让下边的人去做就是了。”

    薛平摇了摇头:“坐在屋子里,哪里能拿得到第一手的资料,拍脑袋做决定的事情,容易坏事。每年这些工程的开展,都是一大笔钱,每个州都盯着呢!有些地方是急需要做的,有些地方却可以缓一缓,这些东西,你从各地的奏折之中哪里能看出来?光是读他们的奏折,你会觉得每一地都是水深火热,不马上解决都不行。事实上哪里是这样呢?每年拨到工部的钱就是这么些,钱必须要用到刀口上啊!工部人手不足,除了必要的一些留守人员外,其它的,都得在外面跑,这几个月,也是最关键的时候呢!”

    钟浩幽幽地道:“当初我们在议这件事的时候,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李相是想用繁琐的具体事务将您困住,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啊!”

    薛平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现在也想通了。当初我们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只看现在各个部门,那一个有不忙的。以前我认为很轻松的礼部,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还不是分季节性的忙,而是全年上头都在忙。便连太常寺的田令孜,人虽然在镇州,可现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太常寺主管的特别是医卫这一块,便让田令孜恨不得有几个分身才好。再就是户部,夏荷一个女人,都是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我有好几次去找她,见到的都是一个蓬头垢面,满脸墨汁的人,你们说说,我还有什么脸面说别的呢?”

    几个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李相的政改计划里,根本就容不下人浮于事,也容不下那些冗余机关,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虽然忙,但至少整个朝廷机构里,看到的都是欣欣向上的蓬勃之气,而不是人浮于事的冗余。”薛平道。

    “卫州那边,其实还是有不少官吏,他们都是熟手,上来就能任事的。”魏斌道:“现在武邑这边这么缺人,何不……”

    “这个不用说了。”薛平道:“就算他们来了,就能上手吗?你们二个,算是能吏了,到现在,完全上手了吗?更何况,在卫州那里,居然真查出了那么多有问题的人。光是谍探,到现在就查出好几十个了。”

    “说不定是冤杀。”

    薛平摇头道:“那些案卷我都看了,作不来假的。这一下子,李相就更有理由详细审查了。事实上你们也看到了,真正没事儿的人,也已经放过来了。这一次参加科举的试子,便有数百人来自卫州。”

    “说起这次科举,薛尚书,李相摆明了是有针对性的啊!”钟浩苦笑着道:“不说别的,光是那些被分配到外州去考试的人,光是来回奔波,只怕就会让人疲劳不堪,咱们的李相,折腾起人来,当真是花样百出。”

    “这件事,我无法再多说了。为了让他们能参加考试,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按照律例,他们错过了县试,本是没有资格参加府试的,李相已经开了口子,我再得寸进尺,可就是不识好歹了,有些事情之上,可以据理力争,有些事情之上,却必须适可而止。如果这些人真是金子,既然已经给了他们舞台,那该发光的,自然就会发光,更何况,不是那些才学最好的人,已经留在了翼州和武邑府了吗?”

    钟浩瞥了一眼魏斌,道:“我现在有些担心。这边的考试,首重实力,重点考察的是举子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我们留在翼州,武邑,镇州这些地方的人,名气倒都是挺大,但却都是以诗词歌赋而出名,在时务之上究竟有多少真本事,还真是难得说。”

    听到这话,薛平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怒意,转头盯着魏斌,作为吏部右侍郎,这件事情的具体操办是魏斌在负责。

    “薛尚书放心,那些人,绝不是浪得虚名的。”魏斌赶紧道。

    看了魏斌半晌,薛平终是没有发作,钟浩的话里,明显还有其它意思,只是没有明说罢了,但隐隐约约的,薛平也猜到了一些什么。而这,才是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薛尚书,武试也是问题多多啊!原本以为武举,我们专门挑出来的那些勋贵之家的子弟,一定会大放光彩,但现在考试规则变成了这样,对他们可是很不利的。”

    “这件事情之上,我是支持李相的。”薛平沉声道:“现在我们选材,是要送上战场的,武举中试之后,分派到各队,起点就是队正,那是带一百五十人的仁勇校尉,你们知道,一个普通的士兵要想升到这个位置需要立下多大功劳吗?”

    看了两人一眼,薛平接着道:“该争的我们当然要争,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要保证我们一直在不停地胜利中。只有胜利了,才有的争,要是失败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大家都得死。而现在想要保证我们有争的机会的,自然就是军队不停地战胜敌人了,我们的敌人还有很多。所以,这一次的考试重实践并没有什么问题。还是那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那些勋贵之家,那个祖上不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如果他们真有心报效,即便不能中试,但报名参军,以他们本身的战斗力,必然会被优先录取,进了行伍,也能轻而易举地当上伍长,什长,几场仗打下来,立了功,也就升上来了。想当武官,可不止武举这一条路,战争期间,升官最快的,莫过于武官了。”

    江浩点了点头,“尚书说得有理,是我们有失偏颇了。”

    “武邑外城,常年设有募兵点,这一次,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的这些勋贵之家,还有那些豪门大家出身的人,到底是有多少人是只想做个官儿呢,还是真想报效国家?”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平州方向,张仲武集结了十万奴军,柳成林哪里正在扩军,武邑这边的召兵点也正在紧密锣鼓地做这件事儿,想要报国,何处不是机会?”

    说起来,对于这件事,薛平是很失望的,从内心深处,他是希望这些人争气一点的,这一次的武举规则之下,这些毫无战争经验的人大批落榜是必然的,但如果他们能去报名参军,从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做起,也会让薛平脸上多些光彩,如果能出几个人才,那更是能改善李泽对这个阶层的观念的改善。

    希望武举考试之后,武邑的募兵处,能出现一个参兵入伍的**,而主人公,就是这些年轻人。

    他决定到时候,去哪里亲自看一看。

    外间响起了脚步声,韩琦大步走了进来。

    “三个人,六匹马。”韩琦径直坐了下来,道:“日夜不停,奔赴河东,一定要抢在御史台出手之前,将能做的补救做起来,该死的人会死,该退回的钱,会退还到位。”

    薛平点了点头。

    韩琦所说的该死的人会死,当然不仅仅会是那些贪腐的人,那些人自然是该死的,但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将在这件事情之中丢掉性命,因为线索必须要被斩断,否则,御史台仍然会顺藤摸瓜,在河东造成官场地震的。

    李泽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契入河东。

    薛平有些伤心。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河东呢?为什么在武威节镇治下,没有出现如此大规模地有组织地贪腐呢?

    武威治下自然也是有贪污的,但都是单个人的,与河东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有着本质的区别。

    “钟浩,这件事情之后,你可能是要吃一些挂落的,你心里要有准备。”薛平想了想,道:“事发之后,杨开肯定知道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而这,是违备御史台的规矩的。”

    “我会在三天之后的会议之上主动跟杨开说起这事儿的。”钟浩道。

    薛平点了点头:“嗯,这是一个好办法。”

    “就说是我先问起来河东的事情,你不经意间说漏了嘴!”韩琦道:“把问题甩到我身上,我自会去跟李相解释的。”

    “我明白了。”钟浩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韩琦。

    几人再说了一会儿子话,几人便起身告辞。

    出了内城之后,魏斌便与钟浩告辞,两人都住在外城,却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租住。两人刚刚分手,钟浩还没有走几步,便有一骑飞马而来,拦在了他的前方。

    “钟中丞,薛尚书有请。”

    钟浩有些愕然,只能随着来人一起再往回走,而薛平的马车,却就在内城与外城的相接之处,距离他刚刚与魏斌分手的地方并不远,敢情薛平一直便跟在他们的身后。

    上了薛平的马车,钟浩心中有些忐忑。

    “你跟我说说,魏斌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今天你似乎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薛平沉着脸问道。

    钟浩迟疑了一下,道:“薛尚书,分配那些文举去各地考试的事情是魏侍郎做的,翼州,武邑这些地方录取的人数多,又不用奔波,便有些人给魏侍郎送了银钱,留在了武邑、翼州还有镇州等地。。”

    “这样的私密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御史台有记录。”钟浩道。

    薛平一怔,半晌才道:“真是丢人啊。”

第五百一十三章:小虫回乡

    “真是丢人啊!”小虫站在路口,有些茫然了。两年多没有回家,现在,他居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走的时候,附近都还是庄稼地,可眼下,自己却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都是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房屋。

    大青山的轮廓依稀可见,可自己该怎么走到那儿去,竟是把小虫给难住了。

    “校尉,您家,不是在这儿吗?”小虫的身后,一溜水地站着十个牵着战马,背着行囊的士兵。

    “我家当然就在这儿,可老子上一次回来是两年前,哪里晓得这里变化这么大,以前的路都不见了。”小虫烦恼地搔搔脑袋,“不管了,咱就瞄着大青山走,总是能走到的。”

    所有人都有些无奈,放眼望去,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屋,街道,巷道无数,真要这样走的话,搞不好便会七弯八拐地又转回到原处来。

    好在他们这一行十一个军人,人人都牵着战马,站在街口不动也极是惹人注目,片刻之后,数名身穿皂衣,腰胯横刀,铁链子的巡街捕快便走了过来。

    为首的捕快拱手向小虫一礼,却突然叫了起来:“小虫儿,你回来了?”

    “柱子哥,是你,你现在干捕快了吗?”小虫也是开心地叫了起来。小虫这个名字,自从他的官儿越当越大之后,倒是愈来愈少人叫了,现在也只有相熟的长官才会这么叫他,听起来,倒是格外的亲切了。

    “小虫,你当大官儿了。”柱子羡慕地看着小虫身后的那十个军人,“这些都是你的卫兵啊!”

    小虫大笑:“哪里当什么大官,这些都是同僚,来武邑参加武举考试的。我不是武邑人吗?所以长官派我带他们回来,我是本地人嘛,能好好地照顾他们,让他们全身心地投入考试,给我们右威卫争光。”

    “这样啊!那你现在是什么官儿?”柱子问道。

    “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小虫道。

    “哦,正八品啊!”柱子点点头:“那是算不上什么大官儿,不过比起我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当初我要去参军,爹娘死活不让,你却去了,哎!”

    看着柱子失望的神色,小虫安慰道:“你现在也不错嘛,咱们武邑多好的地方啊!瞧你威风的。”

    “威风啥啊!”柱子撇撇嘴。

    他们两人说着话,小虫身后的十名军人却是脸色各异。八品宣节校尉,官儿不大吗?在军队之中,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旅帅,手下直辖三个营的兵力,足足三千人呐。

    “柱子哥,这里变化太大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道。

    柱子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吧,咱们这里,可是一天一个样呐,我给你指路,你先回家去见叔叔婶娘,咱们约个时间,好好地喝两杯。”

    “可以可以,不过这两天不行,我得先把这几个兄弟安置好。”小虫道。

    “瞧你连路也不认得,今天下值之后,我请两天假,专门来给你当向导。”柱子热情地拍着小虫的肩膀,道。

    “那可就真有劳柱子哥了,说实话,我现在心里是真没底儿了。这变化太大了。”小虫道。

    指明了道路,小虫一行人便告辞离去,背后,还传来了柱子关切的声音:“小心别让马惊着了,这里人多。”

    小虫笑着回头道:“柱子哥放心,我们这都是战马,啥大场面没见过,吓不着他们的。”

    所有人都是笑了起来。

    “旅帅,我今儿个才知道,您的官儿不太大呢!”一个军士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句话说话,十个人都是大笑了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呀?”小虫不以为然地道:“武邑这地方,指不定随手搂一个出来,品级就比我高,柱子哥在这样的地方当差,便是李相,指不定也能经常看到,那我这个八品宣节校尉算啥子啊!不到武邑,你不知道自己官儿小!”

    众人心中恍然,想想也是啊,武邑这地儿,集中了宰相府,各大尚书府以及各样的官府衙门,大官儿一抓一大把。

    “接下来大家要在武邑呆很长一段时间,年前才能回去,所以啊,你们可得把尾巴夹起来,万万不要嚣张啊,要是犯了规纪,别说我不会去救你,出来之后我可是还要依军法再处罚一遍的。”小虫道。

    “是,旅帅!”十名士兵肃然道。

    十人牵着马,排成一字队形,穿街走巷,终于在晚霞铺满天空的时候,抵达了小虫的家。小虫有些茫然,以前他家周围,都是田地,门前还有一条河沟,只不过两年没回来,除了这条河沟还在外,其它的,全都是房子了。

    “爹,娘,我回来了!”推开门,小虫大叫起来。

    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在现在的武邑,绝对是富豪级别的,不过小虫跨进门去,却是怔住了,随行的士兵也有些发呆。

    大大的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片地方堆满了葛藤,一个老汉儿站在石臼之间,正挥舞着石锤,卖力地舂击着什么,另一半地上,铺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一个妇人正弯着腰把那些东西往筐里捡着。

    小虫脸上有些发热,这一路上他可经常吹嘘自己家里那是相当有钱的,现在却是这么一个光景。

    “小虫回来啦!”老汉和妇人抬头看见小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然后一眨眼之间,便到了小虫的跟前,老汉儿手伸出一半,看起来是想摸一把小虫,却又收了回去,背着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小虫,眼中满是笑意。妇人却是一把就攥住了小虫的手臂,上上下下看着的时候,眼眶却是红了。

    直到看到小虫身后的那些人,这才擦擦眼眶。

    “爹,娘,您们这是在干什么呢?钱不够用吗?咱们家用得着这么辛苦吗?”小虫指着院子里的东西问道。

    小虫爹呵呵一笑:“家里不缺钱,啥都不缺,就是坐着吃坐着穿也没问题,不过你老子娘都是贱骨头,三天不动,就腰酸背痛,这都是好东西啊。这葛藤捶打之后做出来的饼子,现在武邑的那些老爷们都很喜欢呢!能卖高价。再看看这边儿,这些药材都是我去大青山里寻摸回来的,野生的,药效好,比他们种出来的,价要高出许多呢!捡一个比丢一个强,小虫你说是不是?”

    “行行,您二老高兴就好,就是别累着了。”小虫无奈地招呼着身后的同伴:“兄弟们搭把斤,帮着收拾一下,不然咱们的马都没地方拴。”

    十名士兵轰然答应,丢下行礼,三下五除二,转眼之间便将院子里收拾得清爽了,另外几个,干脆走到了石臼之前,帮着舂起来了葛藤。

    “小虫,他们是?”老汉儿把小虫拉到一边,问道。

    “这些都是来武邑参加武举考试的,我们家将军知道我是武邑本地人,让我带着他们回来,方便照应,爹,你知道武举考试是什么吗?”小虫道。

    “我当然知道了,听说这一次有文武状元,探花,榜眼,反正都是很尊贵的人嘛!”老汉儿道。

    “对哦,说不定武壮元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哦!”小虫笑道。

    老汉儿顿时紧张起来:“那你还让他们干活儿,军爷,军爷,你们丢在哪里,老汉儿自己干!”

    小虫大笑着将老爹拉了回来。

    就是中了武状元又如何?到了军中,起点也不过是仁勇校尉,了不起是御侮校尉,比自己可还差着儿辈儿呢。军队之中的等级森严,比起地方上那可更要强多了。

    “没事儿,让他们干,他们年轻,三两下便给您干完了,您啊,帮着娘去给我们弄一桌好吃的,这些人都是大肚儿汉,油水要多,份量要足。”小虫道。

    “真没事儿?”老汉儿有些担心。

    “真没事!”小虫笑道。

    老汉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可不傻,儿子既然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有底气,他虽然不知道儿子究竟是个什么官儿,但连武壮元都能不看在眼里,这官儿自然也就小不了。

    晚间开饭的时候,十个士兵终于明白了小虫说他家有钱,还真没有说假话。大大的八仙桌上,菜都是由盆儿装的,鸡鸭鱼羊猪肉无所不包,整个桌子上十好几个菜,竟是没有看见一盆儿青菜,搁在地上的大坛子酒刚刚开封,那酒香一嗅,就知道绝对是好酒。这样的饭食,他们在军中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怕不要好几两银子才置办得下来。

    提起酒壶,小虫给每个人的碗里都满上酒:“兄弟们,这一次你们十个人,是代表我们整个右威卫来的,是右威卫的脸面,也是我们石大将军的脸面,能不能光彩地回去,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旅帅放心。”十名军士异口同声,倒是把一边站着的小虫爹娘吓了一跳,年轻军人的精气神儿,当真是让人羡慕。

    “今儿个你们就当这是自己家,敞开了吃,放开了喝,明天,你们就得入驻军营了,那里头,可是有另外十一卫的兵,也有各地来的武举子,进了那里,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了,谁要是丢了右威卫的脸,我饶不了他。”小虫道。“来,喝酒。”

第五百一十四章:入营

    右千牛卫驻武邑,领兵大将军是李泽的夫人柳如烟,负责着整个武邑的安全,也负责保卫在武邑的所有的高官显贵们的安全。在武邑,你能看到的正规部队的士兵,都属于右千牛卫,即便是李泽的亲卫义从,现在也是右千牛卫的一部分。

    这一次武举们集中居住的房舍,就是右千牛卫下属一个营的军营。

    今天,是所有武举们集中进入营区的时间,小虫将他带来的十名军士,亦送到了这里。大唐十二卫,每个卫都有十个举荐名额,合计一百二十人,另外,从各县府考上来的武举一共是三百六十名,共计四百八十名入围参加最后的争夺。

    看起来考生似乎不多,但录取的却更少,一共只取三十人,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了。

    一间宿舍十人,大通铺,不过这对于这些军士们来说,便如同回到了家一般,大唐十二卫,军营外部的样子或者千奇百怪,但内部,却是千篇一律,什么地方是床,什么地方放洗漱用品,什么地方放武器盔甲,规定的死死的,站在外头他们或者还有陌生感,但一进到屋里,立刻便如同回到了自己长年累月居住的营房一般无二。

    十个人,挺直上身,坐在通铺的边缘。小虫站在他们的前边,背着手盯着他们:“从今天我走出这个营地之后,要到你们考试结束,我才能再次见到你们了。这期间,整个营区会封营。军令军律呆会儿自然会有人宣读,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这一次的考试,不仅事关着你们自己的前途,也事关着我们右威名的名声。你们是我们右威卫精挑细选出来的,是要弄砸了,回去可就没脸了。”

    十名士兵的呼吸明显地沉重了一些。

    “我去打听过了,这一次的考试,文字方面的功夫占比不大,主要还是考较个人功夫以及带兵作战的能力,领兵作战我就不说了,在家的时候,你们都模拟过很多次作战,也参加过自己哨,营多次的战后总结,我有些担心的是个人功夫的考较。那些地方武举子们,听说都是从小练功夫来着。”

    说到这里,小虫却又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呢,个人功夫高,不代表着就杀伤力大,指不定有些人一见血腿就软了呢!”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家伙。

    “记着一条就好了,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小虫道,“只要个人考较和文字上的功夫不拉太多分,到了兵棋推演,制定作战计划,领兵作战这个方面,我们就可以碾压他们了。我仔细盘算了,能称得上劲敌的,也就是柳大将军的左骁卫以及左右千牛卫,其它的部队,嘿嘿,因为有着年龄的限制,他们拿出来的人手只怕不够看。”

    “那些地方武举呢?”一名士兵举手问道。

    小虫眼睛一横:“你要是在这些方面输给了那些地方武举的话,出门就是河,一头跳里面淹死算了。”

    士兵讪讪地低下了头。

    从角落里提过来一个包裹,扔在了这些人面前,“我从兵部哪边淘了一些书回来了。你们没事儿便看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用不着紧张,放松去干。”

    “旅帅,真干起来了,倒不紧张,但这等着的时候,还真有些紧张。”一名士兵道。

    “大家都一样。”小虫嘿嘿一笑:“还有一点啊,在这里不许惹事,不许与其它卫的士兵以及武举发生冲突,这里是右千牛卫的地盘,知道右千牛卫的领兵大将军是谁吗?是李相的夫人,你们要是犯了律条,就算是石壮大将军来说情也不好使。”

    “要是别人来惹我们呢?”又一名士兵举手道。

    “就知道是你这个刺儿头!”小虫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其它十一卫的人都晓得轻重,只怕这个时候,跟我一样,都在说着这些话,真有惹事儿的,肯定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武举,惹着了你们,给我忍着,挨了打,给我受着。最好的还击,就是在考试中击败他们。”

    “这,这也太窝囊了吧!”

    “咱们啥时候窝囊过!”小虫冷笑一声:“把仇人记好不就行了,等考试过了,衣服一脱,武邑这地儿,谁认得谁啊,咱们去打一闷棍,把他狗日的打得他妈妈都不认的。”

    众人大笑,这才是他们的旅帅呢!

    外头突然响起了军号之声,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唰地一下,坐着的十个人齐唰唰地蹦了起来,这是集结号。

    统一操典之后便有这个好处,哪怕是不同的部队混编到了一起,但号令却绝不会乱。

    “去吧!”小虫挥了挥手。

    十名士兵列成一路纵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小跑着出了宿舍门,几乎在同时,一排排的宿舍门都打开了,一队队的士兵从屋里涌了出来。

    当然,更多的门里涌出来的是杂乱无章的地方武举,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着。

    小虫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迈出了房门。

    隔着他的手下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里,也有一个人慢悠悠地踱了出来,小虫扫眼一看,却是一惊。

    当下便是一溜小跑地过去。

    “李将军!”

    在哪人跟前站得笔直,规规纪纪地行了一个军礼。

    “李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了?”小虫的语气之中略带着惊讶之色。

    那人回头,看见小虫,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是小虫啊,这一次石将军哪里是你带队回来的?”

    小虫点头,“我不是武邑本地人吗?对这儿熟悉。李将军,不过是一次武举考试而已,犯不着您老亲自带队回来吧?不对啊,您是不是准备撞木钟了?”

    被小虫称做李将军的,却是小虫入伍之时跟着的最早的一名上司,过去的游骑兵统领李德,现在却是右武卫张嘉麾下的中郎将。右武卫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

    李德哈的一声笑:“小虫啊小虫,亏我以前还对你哪么好呢,这才去右威卫多少天呐,就这么说你的老长官?满心的替右威卫打算起来了?”

    小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这点小事,怎么能烦动您亲自回来一趟啊?”

    “有别的事情!”李德道。

    小虫压低了声音道:“是准备与土蕃干仗的事吗?”

    李德诧异地看了一眼小虫,道:“看起来你在右威卫混得不错啊,这样的事情你也晓得?”

    “是梁将军跟我说过一嘴,梁将军说,跟那些异族干仗,他是最欢喜的了,不过与吐蕃打,他捞不着了。”小虫道。

    李德摇了摇头:“这个梁晗,还是如此的大嘴巴,这事儿,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别再跟外人说,这不是小事,需得从长计议呐。”

    “我知道。那您这次回来不是为这事?”小虫连连点头。

    “不是,这一次回来是准备结婚。”李德却是老脸一红,面对着下属,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虫大喜:“这可太好了,李将军,我这也是运气好啊,您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上一杯的,却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好福气啊?”

    “是柳夫人的贴身侍女柳小蝉。”李德道:“公子亲自给我写信保的媒。”

    小虫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将军,您这可是走了大运呐,咱们李相还真是看重你,否则怎么会亲自为你做媒?柳夫人的贴身侍女,那肯定是长得千娇百媚啊!”

    “长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李德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可是听说,柳夫人带着千牛卫一路从长安打回来的时候,柳小蝉一直就跟在后面,杀人如麻。一身功夫,尽得柳夫人亲传,手中长枪出神入化,一手飞矛让敌望风而逃。”

    小虫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用极为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老上司,干笑道:“李将军,那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李德一摊手:“我这条命都是公子给的,既然公子亲自保的媒,就算那柳小蝉长得武大三粗,貌似夜叉,我也会娶回去恩恩爱爱的过日子。你小子呢?”

    “末将的未婚妻是候家的一个别枝儿,与候方域算是堂兄妹吧,听我母亲说,长得还挺不错的,又知书识礼的。”小虫骄傲地道,“我这次回来,也准备把这事儿办了再回去。”

    “那好,到时候我也来喝你的喜酒。”李德笑道,“别忘了给我下贴子。”

    “您住在哪里?”小虫问道。

    “我能住在哪里,自然是李相的大宅里。我们这些人,在武邑也没别的地方,都是在李宅落脚。”李德道。

    “等我回去之后,就给你送贴子。”小虫点头道。

    两人说话间,外边校场之上,已经站满了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卫军的武举们,队形整齐,肃然挺立犹如一座座雕像,而另一边的武举子,这好半晌了,还是乱糟糟的,连队列都没有站整齐。看得小虫和李德都是大皱眉头。

第五百一十五章:嫁女娶媳

    大床之上凌乱不堪,李泽俯卧在床上,满脸满眼的都是笑意盯着儿子李澹。小家伙刚刚学会了翻身且乐此不疲,一手抓着床单,另一只小手使劲地一甩,整个人便翻了过来,然后再费劲地用两只小手撑起上半身,扭扭腰,再打一个滚,便变成了四脚朝天。

    翻了一会儿子,气力却是不济了,努力了半天,却再也没有成功地翻过身来,便努力地昂起头,两只骨溜溜地大眼珠子瞪视着前面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大眼瞪小眼好半晌,终于是小嘴一扁,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李泽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拨,小家伙便又四脚朝天,乱蹬乱弹,不过哭腔却变成了格格的快活的笑声。

    “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李泽看着小家伙终于不翻了,却是用手扳着小脚丫子塞进嘴里去啃,笑顾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在宽大的沙发里的正在笨拙地学着织毛衣的柳如烟道。

    说起来织毛衣,最早还是李泽搞出来的。不过他只会织平针,这都是上一辈子他在孤儿院里学会的手艺。

    到了这里,他先是教会了屋里的丫头,然后再慢慢地扩散了出去,现在会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在平针的基础之上,那些心灵手巧的妇人们,又发明出了各种各样的图案。随着染色技艺的突飞猛进,如今更是各种花色齐备,样式种类繁多。

    术业有专攻。李泽将这些人引进了门,并且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原料之后,那些以此为生的人,可谓是挖空心思地让自己的产品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特色。

    这对于常年在家中的妇人们,可是一门新的赚钱活计。不用出门,也不用太多的时间,在街上铺子里买来各色毛线,在忙完家务活儿之后的闲遐里,便能完成这些活计。一个手快的妇人,顶头三五天,便能织成一件。

    现今天气已经转凉,正是毛衣大上市的价格,在武邑的商业区内,花色繁多,样式新疑的毛衣毛裤可谓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更有心思玲珑的商人,瞅准了这个商机,屯集了大量的毛线之后,然后挨家挨户的上门招揽人手,也不需要专门的场地,由他提供毛线,让那些妇人们按照他提供的尺寸织出毛衣毛裤,然后他再收集起来后,去别处贩卖,一个秋冬下来,所赚也是不菲。

    柳如烟也想替李泽织一套毛衣毛裤,不过作为一个新学者来说,她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两根竹针在她的手中,如今还像是两根木棍一般不太听使唤,织出来的成品也是时松时紧,至于什么花色那肯定是没有的,平针都还没有过关呢。

    不过这积极性是极好的,李泽自然不会泼冷水,反而是大加鼓励。

    柳如烟倒是织得起劲,于她而言,本身这个过程就是极其美好的,特别是看到李泽与儿子如此亲近,她就更开心了。

    “都说疼孙不疼子,你可不要惯着他,小心长大以后不好管教。”柳如烟笑咪咪地道。

    “自己的儿子不疼谁疼?”李泽笑着伸手将儿子拨得如同一个陀螺一般地在床上转着,“再说了,管教嘛,我是吃的不少,打得不饶,不听说了,棍棒侍候。”

    “你倒也舍得。”看着李泽玩得开心,柳如烟倒是不干了,丢了手里的竹针,跳起来坐到床上,将儿子从李泽手里抢过来抱在怀里,“澹儿可不是你的玩具,哪有这么玩的。”

    李泽大笑着坐直了身子,道:“今儿个半天没见到小蝉,干啥去了?”

    “还能干什么?马上就要出嫁了,在赶制自己的嫁衣嘴!”柳如烟笑道:“别的东西我都给他准备好了,但嫁衣还是要自己缝制的。对了,我是嫁小蝉,嫁妆丰厚着呢,你为那个李德,可准备了什么?”

    李泽小气地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们一家子掏钱啊!那个李德,说来让人气恼,我问他有多少私房,他掏摸了半天,居然从身上掏出了一张武威钱庄开出来的银票,你知道多少吗?一千两,仅仅只有一千两啊。堂堂的中郎将啊,说出去都丢人。”

    “你心里只怕是开心的吧?”柳如烟笑道:“李浩如今在棣州可是住着大宅子,李瀚在燕九那个机灵鬼的撺掇之下也学着顾家了,李睿就更不必说,那是一个城府够深够厉害的,就这李德啊,仍然是一颗赤子之心,平素有了钱,倒是大都散给了部下,在张嘉那里,他可是极得人心的。”

    “你这就是你选李德的原因?也不怕小蝉跟着过去受苦?”李泽笑道。

    “有我们在,他们能受什么苦?”柳如烟道。

    “你嫁一个侍女,我给麾下小子娶一个媳妇,这不是左手倒右手,这是两只手都往外掏啊!”李泽摸了摸下巴,“得想个法子,让李睿他们多掏一点,还有李泌,曹家可是大户,李德算是她的弟弟,这次可不能小气了。”

    “哪有你这样当家长的,尽算计屋里小辈了。”柳如烟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这怎么是算计呢?这叫群策群力。”李泽厚颜无耻地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柳如烟忍不住便想在放声大笑,但一看怀里的儿子已经是睡眼惺忪,显然是玩得累了,赶紧抿住了嘴,站起来抱着孩子在屋里晃荡着。

    “武举那边,可是出了好几次事了。”看着李泽也有些嗑睡起来,柳如烟道:“每天都有打架斗殴。”

    “武举子嘛,精力充沛,好勇斗狠,他们聚在一起,要是不出点事儿,那还真是稀奇了。”李泽却是不以为意。“十二卫的人动手了没有?”

    “没有,这些人来之前,显然是被上官叮嘱过了的,一个个缩起头来当乌龟了。”柳如烟道:“军纪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事情,一道军令下来之后,便是有人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他们也会忍着,不过事后嘛,可就难说了。有一批勋贵子弟去挑衅了多次,陈炳跟我说,那些大兵私下里已经在讨论等考完之后,便去收拾他们。”

    “不弄死人就行。”李泽淡淡地道:“军营之中斗殴,有没有动武器的?”

    “有!”柳如烟道:“动拳头的,陈炳他们都没有理会,但只要动了武器的,一律驱逐,如今已经赶了十好几个出去了,考试资格也取消了。”

    “度还是把握得不错嘛!”李泽赞扬道。

    “郎君,你说只取三十个武进士是不是太少了一些啊?四百七八十个,其实都挺不错的。”柳如烟有些可惜。

    “不少了。”李泽道:“武进士以后如果下到军队之中,起点就是队正,像武状元,榜眼,探花,怎么也要给他们御侮校尉或副尉的名头,那都可以当营官了。好多士兵连场血战,立下无数功劳还升不到这个位置呢!”

    “剩下的人呢?”

    “除开三十名武进士,一百名之内的,亦会被录取,如果本是军中士卒,回去之后,立升一级。如果是地方武举,入伍之后,任什长。”李泽道:“其它的,如果仍然想要从军,还可以通过募兵进入嘛,以这些人的本事,到了军队之中,其码也能干个伍长,比一般的士兵起点仍然要高。”

    “当个伍长,还是屈才了。”

    “不经历血与火的磨炼,那能成为真正的铁血精英。”李泽不以为然地道:“刀头上舔血的功劳,只能自己去拼。在我们这里,可是容不得投机取巧。”

    “说得也是,哪里有容易的呢!”柳如烟叹道。看着儿子已经熟睡,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今天在家吗?”

    李泽摇了摇头:“马上就得走了,武举马上要开始,文试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武威书院哪里的房屋已经峻工,章公请我去看一看,在武邑的大臣们都会去验看,毕竟是伦才大典,国之重事。忙完了这一摊子,只怕就得在武威书院哪边吃晚饭了。薛平又递了夹片进来,说要与我商谈一些事情,你也知道那个人,只怕没半夜工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薛平真是不省心,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柳如烟没好气地道。

    “别这么说他,这个人,还是值得我尊敬的,虽然与我道不同,但此人忠于任事,在工部尚书一职之上兢兢业业,干得不错的。他今天见我,估计还是为了科举的事情,就看他想说些什么了!”李泽笑道。

    “你倒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此人与我的大目标是一致的,真要说起来,此人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防着我大逆不道罢了。”李泽哈哈笑了起来:“说起来倒也真是可爱。他老子,当年可是造反派出身的,后来才归顺了朝廷立下了大功得封郡王,养了一个儿子出来,却是如此的忠君。”

第五百一十六章:万事俱备

    武威书院原本距离武邑县城有着不短的距离,但这两年来,武邑涌进来大量的人口,城市的扩建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如今,两者已经快要联结到一起了。好在最初筹建书院的时候,李泽便为其规划了足够大的地盘。相比起城内密密麻麻的房屋一幢接着一幢,这里就显得格外的不同了。以前的那些楼房掩映在树木,竹海之间,更显闹中取静,登高望远,既能见城市的繁华,亦能眺远方青山的巍峨,还能赏河水之涛涛,千帆竞渡之盛况。

    “李相,前面便是这一次的考试区域了。”章回兴致勃勃地伴随在李泽的身侧,指着前面一道围墙区隔开来的区域,介绍道。

    “按照李相的规划,以前的老地方,便作为学子们的生活区域,吃饭,睡觉,休闲都集中在这一片,而那一片,以后就是单纯的学习和考试的地方。”

    穿过了月亮门,还稍显零乱的场地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因为李泽要来的缘故,所有的工人都被放了假,场里内,除了值勤的千牛卫士兵之外,便再也看不到其它人了。

    一幢幢的红砖青瓦的房屋依次而立,楼的主体已经全部完工,内里很明显正在进行一些最后的装修。

    一棵棵碗口粗细的大树被砍去了枝丫,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主干和主枝,将这些房屋区别成了明显的几个区域。

    “最靠近老学院的这一片,是监生们的学习区域,中间那一片,是贡生们的学习区域,而最后面那片,则是生员们的学习区域。”章回介绍道:“学子们考上武威书院,第一年为生员,第二年为贡生,第三年为监生,三年之后,监生们便将参加科考,中举者,自然就是去做官了,而未中举者,将再为他们保留一年的监生藉,在这期间,他们就必须选择一门实务进行深入的学习,然后由吏部统一分部到各部门或者是各地方为吏员。”章回道。

    只要考进了武威书院,便等于是捧上了朝廷的饭碗,可以不经县试,府试直接参加国考,这对于书院的学生来说,自然是一大利好,但三年之期,也是一个大关口。

    “这些人成了吏员,以后还能参加科考吗?”薛平皱眉道:“一考定终身,我认为有些不妥。”

    “自然是能考的。”章回笑道:“不过他们就要经过县试,府试才能上来了,而且一旦决定重考,他也必须辞去公职,这也是确保每个学子在科考时候的公正公平。”

    “吏员以后可以为官吗?”韩琦问道。

    “可以!”这一次回答的是曹信,“在各自岗位之上,做出了出色的成绩的,自然可以升迁,但比起通过科考的官员来说,自然会艰难许多,上升的通道也会窄了些许。”

    “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体制。”李泽抚摸着一株树干,道:“但我们也不会关闭另外的大门,向上的通道对于每个人,都是永远开启的。即便是通过了科考成为了正途出身的官员,如果尸位素餐,自然也得卷铺盖走人。三年一次科考,三年一次大察,杨大夫,御史台对于官员每三年的功绩考察详则,做得怎么样了?”

    杨开拱手道:“李相,我与曹尚书正在做最后的润色,稍后便会提交会议最后定谳。”

    李泽点了点头:“咱们的官员,总之就是一句话,能者上,劣者下。拿成绩说话,其它的,都是白搭。”

    众人都是默默地点头。

    “之所以这么规定,也是预防有的监生不求上进,在书院混日子,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不少的监生就是这副德性,徒然浪费国帑。”章回道。

    考进武威书院的每一个学生,从生员到贡生再到监生,都已经有了朝廷补贴,不但在书院里白吃白喝,每月还有补助,要是不规定一个年限,只怕过些年,书院里就装不下了。

    “每一个学员啊,就像这些个大树,进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就这个德性,光秃秃的,看不出啥光景,我们可以为其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可以为他们浇水施肥,但最后究竟长成一个什么模样,还得看他们自己,你们瞧着吧,这些树,现在看起来差不多,但到了明年春暖花开,就会各不相同,三五年之后,有的成为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大树,有的,却只能砍来当柴禾烧罗。”李泽笑道。

    “李相放心,我们尽可能地让每一株大树都成活,让这里绿树成荫。”章回笑道。

    李泽点了点头:“章尚书,文举开考的时候,正是隆冬之时,到时候考生们的生活方面,安排得如何啊?”

    “这个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次的考试,这些楼房在初建的时候,便都铺设了火龙,哪怕是外面滴水成冰,屋里也是温暖如春,绝不会耽误了考生。考虑到外地的考生到武邑住宿不易,我们还腾出了大量的空房用来安置他们,被褥等都是从兵部库房之中调取的军队物资。”章回答道。

    “章尚书考虑得周全。”李泽赞道,又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各部官员,道:“这是陛下北狩之后的恩科,也是镇州朝廷的第一次科考,本次科考与本朝历来的科考区别还是很大的,要确保成功,各部官员都要尽力支持礼部,把这次考试工作做好,做圆满。”

    “遵命!”在场的所有人,都拱手领命。

    伦才大典,不论是在那个时候,都是国家的头等大事。

    将整个试场巡视了一遍,所有人都回到了章回在武威书院的公厅。坐在四面墙壁都是书架,堆满了书的屋子里,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章尚书,给大家介绍一下本次科考的相关事宜吧!”李泽喝着茶,对章回答。

    “是。”章回站了起来,冲着众位拱了拱手,道:“各位,本次科考最大的不同,首先就在于糊名制。考试结束之后,考生的姓名籍贯等,都会被糊上,阅圈完成之后,才会拆开,尽可能地避免阅卷过程之中有循私舞弊的行为。这是其一。其二,这一次的试卷,由李相与我共同出题,题目会在考试的前一夜送到武威书院的印书坊连夜印刷。而在此期间,印书坊会全面戒严,包括印书工在内的所有能接触到试卷的人,都不得离开该地。其三,阅卷的考官,将会在考试结束之后,再由李相亲自从各部之中抽取阅卷之人,也许在坐的各位大人会被李相委以重任呢!”

    众人都是一笑,点头表示认可。

    “本次考试,取进士三十名,同进士一百名。”章回道。

    屋子里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与武举一共只有四百八十人考试不同,文举可是有近两千人参考,这个录取率,可就太恐怖了。如果再算上县试,府试这两道关卡被淘汰者,科考的确可以算得上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了。

    “进士及第者,可进入朝廷各大部衙,同进士及第,则会被派往各州县堪磨。”章回继续道。“不过今年是恩科,明年才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科考,所以他们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再往后嘛,可就要等上三年了。”章回笑咪咪地道:“当然,明年的科考,录取率还会是这样。”

    众人都是芫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严格,反而让他们心里更舒服一些,这个门槛,可不能太过于轻易地让人跨进来,太容易得到的,自然就不会珍惜。

    “考试期间,所有的保卫工作,都将由千牛卫负责。”章回的目光看向一边的代表千牛卫大将军柳如烟来的褚晟。

    “李相放心,章尚书放心。”褚晟欠身道:“我们一定会抽调最好的军官,最好的兵士来输助礼部。”

    “太常寺这边,还需要准备大量的医师,药品。”章回的目光落到为了这次科考专门来到武邑的田令孜。

    “接到章尚书的公函之后,我们就在准备了。”田令孜连连点头,他牙没了大半,现在说话基本不张嘴,语音便听着怪怪的。“金源亲自带队前来武邑坐镇,确保安全。”

    “如此,我便没有问题了,多谢诸位的鼎力协助。”章回拱手笑道:“等本次科考顺利完成,章某做东,亲自下厨,便是李相,我也要厚着脸皮请李相亲自为各位坐一道菜,请各位欢宴,李相,可肯给章某这个面子?”

    李泽大笑:“好久不下厨,只怕手艺生疏。只要大家不嫌弃,我倒是愿意重温一下手艺。”

    “求之不得。”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李泽做得一手好饭,这是大家公认的,而章回的夫人出身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过去居于乡下自力更生的时候,也是章回父子下厨,做饭的手艺也不差。

    李泽拍拍手,站了起来,道:“诸位,本次科考是我们的一件大事,也是向天下诏示我们镇州朝廷才是正统的宣告。这一点,从各地都有赶赴镇州来参考的举子便是一个明证,但洛阳伪梁,却也准备在同一时间举行一次科考,不过我们准备良久,他们却是仓促上马,谁高谁下,到时候一目了然。当然,也要防备伪梁在我们这里搞破坏,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要提高警惕。”

    “诺!”

第五百一十七章:交换

    为了迎接这一次的科考,书院里的生员和贡生已经全部放假回家了,留在这里的,只余下准备参加这一次科考的监生。人数并不多,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毫无疑问,这两百人,必然会是这一次科考之中最有竞争力的一批人。

    李泽带着一大票官员们,就在武威书院的食堂里吃了晚餐。一人一个木盘子,一个汤碗,自己拿盘子,自己打菜打饭,两荤两素一汤,在场的倒大都感到很新鲜,必竟在家里,都是有人服侍的角色。今日换了一个方式,倒是胃口大开。而且,这种大锅菜,比起在家里吃的,又是另外一番风味了。

    吃过了饭,大部分官员,便纷纷告辞离去,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日理万机的角色,半天时间,只怕堆在他们案头之上需要他们批阅的公文快要堆成山了,越是到了年末,便越是忙碌。剩下来的,只剩下了李泽,薛平,田令孜以及章回了。

    知道薛平他们与李泽有事情要谈,安排了一间静室给他们之后,章回也便靠辞离去。

    天气已经渐凉了起来,但盘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之上,却也感受不到。李泽手法娴熟的泡着功夫茶,而薛平与田令孜则是坐在矮几的另一边,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田卿正一路过来,辛苦了。”李泽微笑着将一杯茶推到田令孜的面前,“一向可还好?”

    “忙!”田令孜摇了摇头:“比在长安当侍中的时候还要忙得多。原以为太常寺是一个清贵职位,是李相为了照顾我的,岂料您将几个衙门一合并,我便忙得没日没夜了。”

    李泽大笑起来:“能者多劳嘛,田侍中这么快就想享清福,哪我和薛尚书这些干活的人,是要眼红的,总要看着你也忙得直不起腰,心里才平衡。”

    说着俏皮话,让屋里略显有些沉闷的气氛变得松快了起来。本来有些紧张的田令孜也放松了下来,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他觉得李泽是一个极好打交道的人,但真到了李泽的地盘之上,到了李泽麾下做事,才真正发现李泽的霸道。再加上今天与薛平联袂而来要说的事情,必然会让李泽不快,心中一直很忐忑。

    “整个武邑府已经封锁起来了。”田令孜一口饮尽杯中热茶,道:“但凡要进入武邑的,都要严格盘查,便连我的队伍也不例外呢。”

    “不至于吧?”李泽抿着茶,摇头表示不信。

    “我当然是没查,但我带来的手下,却是一个个盘查得仔细着呢!”田令孜有些不满,要不是他晓得千牛卫的大将军是柳如烟,是一个真正惹不起的母老虎,只怕当时就会发飙了。

    “先前我只是略略带过了,其实伪梁对于我们这一次科考的破坏,并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抓获了好几批刺客了。他们刺杀的对象,多为那些从长安,洛阳,以及南方等地偷偷跑过来的学子。”李泽道。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田令孜惊讶地道。

    “现在严格盘查,大抵可以减少潜进来的人数,但武邑内部,已经有了多少人,心中的确没数啊!这也是我们要提前把学子送进武威学院来集中住宿的原因所在,到了这里,安保便要好做得多。”李泽道。

    薛平深吸了一口气,道:“李相,我也正想跟您谈谈这件事。”

    “嗯,今天整个晚上的时间,都是属于你们的。”李泽笑道:“为了与你们两个的这次谈话,我可是拒绝了夫人的挽留。”

    薛平咧开嘴角笑了笑,此刻,他还真是没有与李泽开玩笑的心情。

    “伪梁不惜大费周章派出刺客,不外乎是他们也晓得这一次科考的重要性,同样的,对于我们来说,也极其重要,这不仅仅是为我们发现有能力的官员,也是向外界发出的极强的政治信号。”薛平道。

    “你说得不错。”李泽点头道。

    “但是,现在的考试策略,在我看来,更像是为了武威书院的学生们量身定做的。”薛平道:“比方说武威书院学生必学的政治经济学,其他的学子从哪里去学?就算他们能弄到这本书,他们真看得懂吗?再比如占比如此之大的时务,有多少学子精通,特别是那些从长安,洛阳,南方跑过来的士子?只怕有**成,都不太懂。即便里面有精通这方面技巧的,只怕在策论一道之上又要败北,如此算下来,这些士子之中,有多少人能够高中?”

    “国家取士,是极其严肃的事情,薛尚书,我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做事的人,能派出去便能为民福利的官儿啊!”李泽道。

    “您说得没错。”薛平道:“但是取上一些诗词歌赋极其出色的人又如何呢?哪怕是把他们养在朝廷之中,给他们一个高贵的名份,便会让我们损失多少吗?但他却能让那些地方的人,生出无限的希望来。毕竟皇帝陛下在镇州啊!我们这里是正朔啊!”

    李泽有些犹豫:“策略已经定下,不可更改,当然你说得也有道理。”

    “策略定下又如何?最后取名次的时候,照样是要取掉糊名的。”薛平道:“即便是作蔽,也是顾不得的。状元不能给,但榜眼探花,总要给一个吧!三十名进士里头,总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大头取李相需要的那种出去就能做事的,但总得留几个名额给其它人吧?哪怕是那些勋贵之家,哪怕是那些曾被李相打击过的豪门世家,人家既然来了,我们总得给人家一条出路吧?这不也正符合李相您一直强调的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人,结成强大统一战线的政略吗?”

    李泽端着茶杯,沉吟不语。

    薛平和田令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这件事情,我还要与章回,曹信再商量一下。”李泽半晌才道。

    薛平大喜,只要李泽松了口,章回与曹信哪里,自然也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好,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李相禀报。”薛平道。

    “说。”

    “科考,历来都是国之重典,是国家大事,进士及第,身份更是非同寻常,而在以往,最后圈红的,都是皇帝陛下。”薛平道。

    听到这里,李泽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感受到李泽情绪的变化,薛平接着道:“当然,现在陛下身体有恙,想要遍阅这些人的文章也是力有不逮的,而且现在的考卷与陛下熟悉的那种考试方法也大有不同,所以,我认为,圈红这件事情,也只有李相代替陛下来做了。”

    “嗯!”李泽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进士及第,历来都被称为天子门生。”薛平道:“所以我希望李相再圈红之后,能带领这些高中的进士,同进士等人,去镇州参见陛下,让这些人也能得见天颜,亦让他们感受到大唐盛恩。李相,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李泽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明显有些反常的情绪,让薛平和田令孜有些不安。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李泽止住了笑声,淡淡地道:“到时候,我便带着这些人去镇州晋见陛下。不过田卿正,你一向在镇州,陛下的身体,能支持这样的大典吗?”

    “陛下身体已经大见好了。”田令孜赶紧道:“再说了,又不是大操大办,只不过是寻常的拜见一下便好,让陛下见见他的这些新臣子罢了。”

    “既然陛下身体好转,那便可行。”李泽点头道:“不过我也有一事,烦请田卿正回镇州的时候,给陛下请示一下,本来是该我亲自去说的,但现在着实脱不开身。”

    “李相请言,我想李相但有所请,陛下是无不恩准的。”田令孜连连点头。

    “原本我们在镇州大兴土木,兴建陛下别宫,百官官衙,不过现在武邑这边运行良好,如果到时候搬迁,不免又要劳师动众,劳民伤灾,不若就将镇州现在正在兴建的那些房屋,全部都改成廉租房吧,现在武邑正在推行这个政策,反响极好。镇州像这样的没有自己房子又租不起房子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啊!”

    薛平与田令孜都沉默了下来。

    这可不是廉租房的问题,而是李泽**裸地要把皇帝隔离在镇州的意思。但是又能怎样呢?现在本来就是这样的局面,李泽如此做,只不过撕下了那层遮羞布罢了。

    薛平权衡半晌,终于还是点头道:“田卿正,我觉得陛下应该会同意的。陛下一向爱民如子,如果有人露宿街头无立足之地,陛下也必然心难安。”

    “是的是的,我想陛下也会应允。”田令孜点头附和道。

    “那就好!”李泽满意地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可好,上次我留给他的功课,他可是已经完成了?这一次回镇州,我便抽出一些时间,才给太子殿下上一课!”

    “太子殿下整日苦读不休了。不但读书勤勉,便是武功一途,也没有拉下呢!”田令孜道。

    “这就好,这就好!”李泽道。“这一次回去,我可也要考较考较他的功课的,如果不能令我满意,哪怕是太子殿下,板子也是要挨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考试与婚礼

    十一月十八日,武举考试正式开考。

    第一场考试是军略。

    校场之上,一张张的案几整齐地排列开来,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考场四周,千牛卫士卒按刀而立,肃然气氛无言自溢。伴随着一阵阵有节奏的鼓点声,一队队的考生自外面鱼贯而入,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号牌,在校场之上找到属于自己同一号牌的位置,坐了下来。

    几乎在考生坐定的时候,考场之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一队骑士护卫着一架马车长驱直入,抵达了考场。车帘掀起,两名武士率先现身,然后从内里再钻出两名文官,有些吃力地抬着一个上着封条的大箱子走了下来。

    当场启封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的袋子,同样的,这些袋子也被火漆密封着。

    监考官们从两名文官手中接过袋子,启封,从内里取出了一张张印刷好的试卷,开是按个儿地向着考生发放。

    主考官兵部左侍郎尤勇,礼部右侍郎巩泉,作为巡考的兵部尚书韩琦,在试卷分发完毕之后,不约而同地探头看向桌案之上剩余下来的备用卷。

    三人都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而与他们有着同样反应的,则是场中的近五百名举子。

    这张卷子不是太复杂,整张卷面就只有一道题目。

    但这并不代表题目就简单了。

    题目是宰相李泽亲自出的,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但尤勇却大致知道这道题目的典故。

    数年之前,当时还是深州刺史的苏宁,为了刺杀李泽,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的精锐骑兵,借道景州,德州等地,穿越大青山,突袭武邑,意图斩草除根,而事先从另外渠道得到消息的李泽则在大青山之中设伏,一举歼灭了这股来袭的骑兵,而且还将德州的一支横海军队一齐裹协着干掉了。

    虽然在题目之中李泽作出了一定的改变,但主旨却并没有变。

    题目要求,举子们可以任意选择突袭一方或者防守一方,拟定一个详尽的作战方案。

    看起来很简单,但久经战场的尤勇却知道,看似简单的题目里,却隐藏着太多的陷阱,这里面抱括了太多的东西,双方兵员的素质,情报,后勤补给,天气状况,地理环境,无一不需要考虑到,其中有一项出了差错,整个作战方案便会出现大纰露。

    当初指挥突袭的一方是苏宁麾下大将,突袭计划甚至是苏宁亲自制定的,而另一方的作战计划,却是石壮,屠立春这样的悍将制定的。不管是突袭还是防守的一方,放在当世,都算是名将了。

    这样的题目拿来考这些小兵,尤勇觉得题目难度有些高了。不过再想想,武举之试,本来就是鳞选未来的大将之材,即便这些士兵们漏洞百出,但只要能在其中发现一些闪光点,那也就可以了。

    同样的,这道题目,也还算是公正的。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李氏家族内部的绝大丑闻,所以知道此事底细的人,并不多,而石壮屠立春这些人,也是绝然不会把这一场战事当作资本来吹嘘的。所以对所有的士子而言,基本上还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他回头瞅了一眼韩琦,果然,韩琦也是皱着眉头,看向尤勇的目光之中,满满的都是忧虑。

    “难了!”他低声道。

    “有点!”尤勇道。

    “难吗?”礼部尚书巩泉却不太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题目啊,他现在就有些担心,所有人都答得太好而分不出彼此高下呢!如果是他来出题目,一定会弄一次历史上的经典案例来让考生分析的。

    韩琦与尤勇两人同时耸耸肩,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场小小的不为外人知的战斗,有时候包含的内涵,也就只有当事人才懂了。

    兵部的两位主官抬眼看向考场之中的士子,有的人面露喜色,正自奋笔疾书,有的却是咬着笔杆子,在那里冥思苦想。

    两人一点儿都不看好那些笔走龙蛇看似极是畅意的家伙们,这个案子,即便是他们两个人来答,只怕也要好好地想上一会儿子,先弄个草案,然后再慢慢地补充,才有可能最终弄出一份比较满意的计划出来。

    这些认为题目简单的家伙,大概率会掉进这里头一个个隐藏着的陷阱里去。

    就这样一道题目,却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考,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一次考试,足以改变人的一生,为其人开启一个辉煌的前程,是人生之中的极其重要的一道关卡。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也就是一次考试而已。

    比方说李泽。

    就算是中了武状元,他也最多在其高中的时候,见他一面,鼓励几句罢了。状元会直接授予御侮校尉,这个级别的将领,距离李泽还有十万八千里。

    所以有时候,投胎真是一个技术活儿,李泽如果没有李氏这样的一个家庭背景,想要在他这个年纪,便走到这一点,是根本没有可能的。当然,有了这样的背景,没有李泽自身的努力,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李泽首先便赢在了起跑线上,然后再加上后天的奋斗,终于让他站到了现在这样的高度之上。

    人比人,有时候真是气死人。

    因为有时候不但要比投胎,还要比际遇。

    就像李德,乞儿出身,比起一般人来说,他的起跑线还要往后挪一挪,但他命好,进了秘营,成为了李泽的身边人。

    然后,他便一路飞黄腾达。

    他比李泽的年龄要稍大一些,今年二十五岁了。但在高级将领的集团队伍里,绝对属于年轻者,现在已经是堂堂的右武卫中郎将了,在右武卫三万兵马之中,是仅次于大将军张嘉的存在。

    再比如柳小蝉,出身是丫环,比起李德,算是高了一个档次,至少不愁吃喝,如果放在平常家,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将来再配一个家丁,生下儿子女儿,极大可能有是继续在主家当丫头小子,但就因为跟着的人是柳如烟,而柳如烟又嫁给了李泽,所以她的身价也一路高攀,轻而易举地便嫁给了堂堂的中郎将。

    李德也好,柳小蝉也罢,他们的命运,他们后代的命运,也就此而得以了根本的改变。

    考场之中,数百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们,正在为他们以后的命运而拼搏着,而在武邑城内,一场婚礼也正在进行着。

    今天,是李德与柳小蝉大婚的日子。

    结婚双方身份不一般,他们背后的人,更是如今的正儿八经的北地第一人,这场婚事,即便是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

    各州刺史,各路将领,各部衙高官,能亲自到场的,自然会亲自到场,因公不能来的,也是派了极亲近的人携了礼物到场祝贺。

    当然,绝大部分,此刻都在大青山下的李家庄子上。

    李德等人,可是参拜了李氏的祠堂,有份在祠堂的神座前嗑了头,上了香,烧了纸的人,换言之,他本人,如今已经算是李氏一族的一个别支了。

    李德一直征战面外,在武邑压根儿就没有房子产业,所以李泽便在李家庄子上给他腾出了一个院子,作为他以后的居所,当然,他们能在哪里住的时间也是极有限的,但光是这个名份,就足以让众人侧目了。

    如今的大青山下的李家庄园,已经变成了李氏的大本营了,连宗庙都迁到了这里,而在镇州的真定郡王府,已经给了皇帝作为别宫。

    柳小蝉是从柳如烟父母的居所出嫁的。以前虽然是柳如烟的丫环,但出嫁的时候,却是被柳氏夫妇收为了义女,算作柳如烟的妹妹,好在身份之上与李德匹配,自然也是为了以后在李氏一族之中更有脸面的意思。

    柳小蝉哭成了泪人。

    “小姐,等过些日子,我便还回来服侍你。”

    柳如烟也有些伤感,小蝉可是从跟陪着她一起长大的。

    “瞎说什么呢!你以后可是中郎将夫人了,肯定也是要给诰命的。以后可就要夫唱妇随了,李德在西北替郎君打拼,你自然也要去哪里帮衬,咱们柳家出去的女子,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凭你的功夫,在军中也有立足之地,去了哪儿,多帮着她一些。西北那地儿,民风彪悍,面临的局面又有些复杂,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呢!”柳如烟道:“成婚之后,就跟着李德去吧,以后有空的时候,再回来看看我也就可以了。好了,不要哭了,妆都花了,来人,给三小姐补妆。”

    外头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锣鼓之声,紧接着便有人飞奔而来。

    “夫人,李家接亲的大花轿已经到了门口了。”

    “夫人,姑爷正在往里走了。”

    柳如烟笑着扶起了柳小蝉:“最后一次,你还可以为难为难李德那小子,要是他做不出摧妆诗来,我们就不出门。以后踏出了这个门,你可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一次偏心的考试

    在李德开始惬意地享受他的婚假的时候,另外一群还在为前程拼命的苦逼们,则在结束了第一天的考试之后,又迎来了第二天的考试。

    不管第一天考得如何,是兴奋,抑或是沮丧,是开心,或者是悲伤,在睡了一觉之后,总得重新抖擞精神,再度起程。

    今天考得是个人的军事素质。

    有了第一天的考试经历,不管是谁,也不敢再心存侥幸,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这一次的考试,与大唐以前历次的武举考试完全不同,光是连考三天,便让众人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他们为了第一天的文字考试所做的准备,几乎全都做了无用功,背诵了无数的兵法,到最后发现,能用上的居然廖廖无几。

    第一天已经这样了,那今天的个人军事素质考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谁也不知道。

    果然,当所有人完成集结,由主考官尤勇宣布了第一项考试内容之后,大部分举子便炸窝了。

    第一项,全副武装负重万米跑。

    这是个什么概念?一个士兵穿上全副的甲胃,携带上所有的装备,大概全身上下便约有四十到五十斤了,但这次考试,他们还得带上捆扎好的被窝,带上十天的军粮。

    直到此时,武举们的目光才落到了昨天他们进行考试的大校场之上,眼光触及到那里,更是让人崩溃,昨天平平整整的校场,今天已经大变了样。白线划出来的跑道之上,各种各样的障碍遍布其上,有浅水塘,有泥浆地,有木墙,有独木桥,甚至还有吊索。

    武举们中,唯有来自李泽的嫡系部队的家伙们显得很淡然,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在平常的军事训练之中,这是家常便饭。

    不管武举们内心深处在想什么,考试却是不会由着他们的心意而定,考试内容一公布,便是随机抽签,每个武举将会抽到一个号码,然后五十人为一组,以号码顺序编队,开始考试。

    这是一项考验人体极限的运动。对于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来说,绝对是一段魔鬼旅程。而对于这些武举子们来说,仅仅完成,显然是不够的,他们还需要尽可能地取得好名次。

    毫无疑问地,在这样的考试之中,来自军队之中的武举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的,不说李泽的嫡系部队经常进行这种长距离地武装越野,便是其它的部队,也不乏进行这样的行军,而普通武举们,对于这种耐受力的考验却经历得太少,或者他们的爆发力很强,但这种耐力和韧劲的比拼之中,他们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而更让他们绝望的是,接下来的考试,却因为他们在这一项考试之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而受到了极大的拖累。

    第一项考试完之后,每个人仅仅得到一柱香的休息功夫,便开始了接下来的考试。

    步射。

    骑射。

    马术。

    格斗。

    总体而言,这半天的考试,考验的便是军队在长距离的高强度行军之后的作战能力。这些武举们在中试之后,都会被派往一线充当基层军官,而其层军官无疑便是冲锋在前的领导者,一个基层军官的勇武是能在极大程度之上带动其所辖的士兵们的战斗力的。

    你要是跑个一万米就趴下不能战斗了,那怎么当得了这样的军官?

    反而是上层的将领们,对这些要求不高。这也是在历史之上经常出现儒将的原因,但绝不会出现儒兵,儒兵们在战场之上死亡的概率,基本上百分百。

    整整半天的考试,让本来心高气傲,瞧不上军队武举的那些地方武举子们一个个失魂落魄,因为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今天在一个万米障碍越野之后,优势被大幅度地削弱了,平时的功夫能发挥个三四成,就算是表现不错了。而反观那些军队之中来的武举,至少发挥了他们本来本事的七八成。

    考完今天的项目,所有的考生得到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明天,将是最后一项。

    小组对抗。

    此时的李泽,人却还在李家庄园内,刚刚陪着父亲吃完了午饭,一家人坐在大厅之中闲话。新妇人小蝉则正在发挥自己的手艺,给众人泡着功夫茶。

    李敢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把今天武举的考试情况,大致地给李泽描述了一遍。

    “郎君,你可真够坏的。”柳如烟掩嘴笑道:“哪些地方上来的武举,那里练过这些?你这题目出得也太偏心了。”

    李泽冷哼了一声:“这可不是偏心。军队不像地方,基层军官更不同于高级军官,基层部队之中,军官能否服众,就是看你能不能压大家一头?要是你的军事技能比普通的士兵还差,那还能带兵打仗?士兵能服气你?”

    坐在上首的李安国,如今气色倒是愈发好了一些,曾经断定他活不过一年的金源遭到了无情的打脸,看李安国这样子,只怕还有不少年可活。

    此时听到李泽的话,也是笑道:“基层军队之中,就只有一个道理,谁的拳头比较大,谁说话的声音也大。否则便难以服众,平时还好说,要是在战争期间你的士兵不服气你,那可就会出大麻烦。不过这样考过一回之后,以后的考试,地方武举,自然会在这方面加强的,也就无所谓偏心了。”

    李泽点头道:“薛平所说的,要妆点一下门面,我倒也是取了,但这也只能放在文官上面。那些在某些方面很出色但却没有办实务的能力的家伙,了不起我花钱养着他们来表明一下我们的不拘一格用人才,但在军队方面,却只有一个考量,那就是战斗力。”

    “那郎君,明年的考试又要考什么?”柳如烟问道。

    “明天的考试项目已经公布了,小组对抗。”李泽笑道:“现在军营里只怕已经乱成一团了。六十人一组,进行对抗演习,这不仅要考验这些举子们的领导能力,还要考察他们能否团结,能否具备牺牲精神,能否有极强的组织纪律性。要知道,这样的对抗,肯定有马前卒,肯定有炮灰,一夜半天的功夫,要是他们组织不起来一支有效的队伍,明天的对抗,可就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千牛卫军营之中,此刻的确正如李泽所言的那样,乱成了一团。但这种乱,却只属于那些地方武举,来自军队之中的武举们,却根本不在乎。

    第一天的军事策略大家考得如何只能各凭本事,但经过这半天的考试,这些军队武举们,却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些地方武举们,典型的外强中干,如果与他们联全,只怕在明天的对抗之中会败得很惨。所以来自十二卫的一百二十名武举,自然而然地就汇集到了一处,很快便组成了两个小组。

    他们的分组秩序井然。先是看各自在军队之中的职位,职位高的自动排前。然后便是数自己的功劳,功劳大的靠前,最后便是脱了衣服数身上的伤疤,伤疤多的靠前,伤疤少的,自然就要当马前卒顶在最前头拼命了。

    所以当地方武举们还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分好了队伍,选出了小队长,什长,伙长,然后吃饱喝足睡觉了。

    而地方武举们同样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今天上午的考试,他们输得很惨,军队的武举们大幅度的领先,他们想要翻身,在明天的对抗之中,便需要全面地击败对手。

    但有一个问题是,这些地方武举,在各自的地头之上,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而明天的对抗,很明显需要有领导者,指挥者以及小兵,那么谁当领导者,谁当小兵,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能当上领导者,指挥者,在获胜之后,自然会获得更多的加分。

    争论持续到了深夜,期间不乏动拳头解决问题,最终,近三百六十名地方武举终于还是勉强将队伍成立了起来。当然,他们在同时,也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明天对抗的时候,六个小组将同心协力,先干掉那两个军队小组之后,再彼此决一胜负。

    因为今天宣布考试规则的时候,并没有说必须要两两对抗。

    所以明天的对抗,将是一场大乱战。

    一夜平安无事。

    当军营之内战鼓再度响起的时候,集结到校场的武举们赫然发现,今天最后一场考试,高台上面,居然坐满了高官,便连堂堂的执政宰相也抵达了,而在宰相的身侧,坐着的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不用问,必然便是李相的夫人,千牛卫大将军柳如烟。

    一共八个小组,每个小组用不同的头巾区别他们的隶属。

    当主考官尤勇宣布一刻钟之后对抗正式开始的时候,六个地方武举小组立即便汇聚到了一起,而那些经验丰富的军队武举们一看对方的阵形,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需要招呼,立即便集结到了一起。

    “罗弘信,你是陪戎副尉,我部听你指挥。”其中一组的队长,向着另一队大声道。

    看着场上人数悬殊的两个集团,李泽笑顾身周道:“有点意思。”

第五百二十章:专业与业余的差别

    当然有点意思。

    本来一盘散沙的各地举子,能在半天一夜的时间里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不管他们采用了什么手段,但总算是捏合成了一支队伍,而且能清楚地辩明谁才是最大的对手,能说服六个小组统一起来先灭掉军队举子,便能说明这些举子中还是有相当不错的家伙的。

    “查一查,他们能捏合在一起,哪几个人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李泽笑顾身边的尤勇道。

    “是!”尤勇点头道:“还是有人才的。”

    “能走到这一步,都不是蠢材。”韩琦在一边道。

    “但也仅此而已了。”李泽指点头下方道:“还是经验不足。看他们的架式,是准备三个小组围剿一个军队小组,但这些军人的反应,可比他们要快多了。”

    下面的状况的确如此。

    地方举子组成的六个小组,三个作为一个部分,显然是准备三打一,利用优势兵力吃掉对手。但问题是,他们的对手是一群职业军人,而且都是经历过战火淬炼的职业军人,只是瞟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然后,他们便以对手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地合二为一,统一了指挥,然后犹如猛虎下山,径直扑向了左边由三个地方举子组成的队伍。

    标准的军队步卒队伍冲锋队形。

    手中有盾牌,只不过长枪横刀变成了包裹着白灰团的长棍子以及木刀而已。

    士兵们都穿着黑色的甲胄,白灰戳在身上,印记相当明显。这自然是作标记的意思。也是尽最大可能地保护这些举子不受无谓的伤害,可即便如此,在校场周围,此刻还是聚集了不少的医生,准备了大批的药品。

    双方甫一交手,经验之上的巨大差距,立时便显露无遗。

    地方武举们或者要在个人战斗力上胜出不止一筹,但在组织,临战指挥之上,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两支军队举子小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为一个组之后,他们尽然在短时间内停顿了下来,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作出改变,左边部分已经遭到了无情的打击。

    盾牌居前,长棍从盾牌的缝隙里戳了出来,与地方武举们举着棍棒乱敲乱打不同,军队举子们,不约而同地拿着棍子的前端猛戳对主诉小腿绯骨。

    这里,可是没有甲胄保护的。

    作为有经验的战士,他们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予以打击。

    上过战场的他们知道,不管是刀,还是矛,面对着铁甲的时候,都很难做到一击致命,即便被对手命中,也不可能就判自己死了。但自己这一棍子捣到对手没有保护的绯骨之上,就足以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以他们的力道,对手要是稍弱一些,直接击断了也是有可能的。

    双方甫一交手,地方武举已是人仰马翻,被军队武举直接破开了密集了阵形。

    一百八十人,对战一百二十人,这就是在双方在接仗时的局面,但不过转眼之间,一百八十人的地方武举,阵形已经溃乱了。而在他们身后,另外的一百八十人还不及包裹到军队武举的后方,最先交战的两支队伍已经完全搅到了一起。另一组地方武举有些茫然地发现,他们面临的居然是刚刚达成一致的盟友。

    临时成为最高首领的罗弘信在队伍的正中间,连声下达着命令,冲散了对方队形的军队举子的队伍忽聚忽散,在他们的后方,满地都是抱着小腿嗬嗬呼痛的地方武举。

    李泽得意地看着在场中威猛无敌的军队士子,笑着对韩琦道:“韩尚书,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强行推行全军使用一部军队操典的原因所在,这一百二十名举子,来自十二支卫军,彼此在进入营地之前,互相都不认识,但他们只要结合在一起,便能立即组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在指挥之下,不会出现任何的诲涩。”

    韩琦微微点头,在铁的事实面前,他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

    “以后,我们要面对张仲武,要面对吐蕃,面对朱温,十二卫军队有的是合作作战的机会,统一号令,统一战术战法,使得我们可以发挥出一加下大于二的实力。”

    “李相高瞻远瞩,韩某佩服。”韩琦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他已经知道李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李泽借题发挥了。

    “我听说,如今操典在左武卫哪里却被忽视了,甚至是搁置了。”李泽指点着下方道:“以韩尚书的眼力,当能看出来下面军队举子们的运转还是有些瑕疵的,问题出在哪里,韩尚书当能明白,这还只是小股军队的作战,左武卫在内里的人,只占了十二分之一,便已经有些不适了,如果这个比例扩大,那就不得了啦!”

    “回头,我会给李存忠写信,操典在左武卫,绝不会被搁置,大唐军队,以后只有一部操典,一种号令。”韩琦咬牙道。

    “好!”李泽大笑:“我就知道,韩尚书是识大体的,如果左武卫那里有困难,可以从其它卫借调一批武官过去帮着训练,以尽快地让他们完全适应新的操典。柳大将军,你千牛卫能抽出人手来吗?”

    柳如烟笑道:“只要韩尚书开口,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等韩琦再说什么,李泽已经是盖棺定论了。

    几个人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校场之中的比试,又已经发生了大变化。在击溃了当面的敌人之后,军队武举们已经顺势变换队形,从另一个地方武举的侧面直杀了进去。

    手段依然是老一套,但杀伤力却依然巨大。

    主要打击的止标仍然是对手的小腿骨。

    两柱香的功夫过去之后,地方武举们只剩下了十来个个人武道修为最强悍的还背靠背在勉强支撑,但在微微一个停顿之后,数十面盾牌从四周挤压过去,密密麻麻的木棍子从上中下三路一齐戳了过去。最后这十个人,倒不是被戳翻的,是硬生生地被四面八方来的棍子给架起来狠狠地丢在地上的。

    场中哀鸿遍野。

    获胜的军队举子在一声令之下后,迅速后撤。他们大概还剩下八十来人。

    然后一声唿哨之后,这八十来人,各自归队,又形成了十二个各自不由的小队。

    有的十个人完好无损,有的却只剩下了七八个,最惨的,只剩下了五六个人。

    敌人被打败了,接下来,他们自己就要火并了。

    让韩琦有些难堪的是,来自左武卫的十个人,居然只剩下了二个人,是十二卫中最惨的一个。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对号令不熟悉,只是凭着战争经验被动地响应着其它战友的动作,只要稍有迟缓,他们就会被先前急了眼的地方武举们给拖住队伍干掉。

    而剩下最多的,是石壮的右威卫,还有九个。

    屠立春的左威卫,还有七个。

    柳成林的右骁卫,也还有七个。

    其它几卫,差不多都还剩五六个人。

    大批的千牛卫涌入校场,将倒在地上的那些武举子抬出了考场,立时便有医师上来察看伤势,敷药治疗,一场武举考试,参加的人个个带伤倒地,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而场中的架式,显然伤员还是要增加的。

    当场中清理干净之后,新一轮的争斗便又开始了。

    左右威卫和右骁卫实力最强,三家竟然又短暂地结成了同盟,而另外九家,却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一齐,一齐扑向左右威卫与右骁卫的联盟。

    “差不多了,结束吧!”李泽站了起来。

    随着李泽的吩咐,观武台上响起了清脆的金锣之声,刚刚要接触到一起的两股人马,立即止住了脚步,伴随着锣鼓的节奏之声,迅速地向着校场中央集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而那些在场边治伤的所有武举们,在听到这金鼓之声之后,或者拄着棍子,或者相互搀扶,也慢慢地汇聚到了校场的中央。

    “前两天的成绩都出来了吗?”李泽问道。

    “回李相,都出来了。”尤勇躬身答道:“第一天的军策都是在糊名的情况之下批阅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拆封,昨天的分数一目了然,今天的分数,大约需要一个时辰,便会出来。评审团将会集中商议,公平公正地给予每个考生评价。”

    “好,那就一个时辰之后,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将试卷拆封然后加三项分数相加,以分数高低依次取中。前三十名为武进士,后七十名为同武进士,其它人,再努力吧!”

    “遵命!”

    李泽笑着挥了挥手,带着柳如烟等人扬长而去。

    考试的结果虽然还没有完全出来,但他心中已经然数。军队举子们必然是大获全胜,当然,地方武举之中,也会有一些格外突出的人会脱颖而出,但却不可能是主流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喜讯

    小虫有些拘禁地陪着一个妙龄少女在粟水河边散步。

    这个女子,当然便是他已经定婚的未婚妻子,候氏别支的一位小姐了。真要说起门户来了,哪怕人家是别枝,很显然也高出了小虫家不知几个档次。候震现在是沧州刺史,正儿八经的一方封疆大吏,候方域现在是左骁卫的郎将,前程似锦。与很多豪门大户现在已经衰败不同,候氏因为在李泽的崛起过程之中,及时地抱住了大腿,现在家门兴隆,更胜往日了。

    当然,这门亲事,倒不是小虫家攀上去的,而是候氏自己上门来提亲的。

    小虫现在只是一个八品宣节校尉,便是在老乡柱子面前,也认为算不得什么大官儿。但候氏这样的家门自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小虫的确只是一个宣节校尉,但在军队之中,却是执掌着一支三千人队伍的实权将领,更重要的是,他带领的是三千骑兵,这份量,就更不一样了。

    而小虫还只有二十多岁,灿烂的前程,就摆在哪里呢!

    对于长线投资,候氏这样的门楣是最为擅长的了。反正候家家大业大,别枝也多,大网撒鱼,总是能捞上来几条好的。

    这样家的小姐,自然是从小便是有目的的培养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与人交往,落落大方,看不出一点点儿的小家子气,也没有那种高门大户的盛气凌人。温言细语,处处都能扣住人的心菲。

    小虫是第一次与候家小姐见面,但却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只是两人说得愈多,小虫就愈发地自惭形秽起来,敢情自己除了打仗,真是啥也不懂啊。如果娶了这样的女子进门,以后自家说不得,便要上好几个档次了。

    “我家庭条件你还了解吧?就那样,只怕委屈了你!”小虫期期艾艾地道。

    候家小姐掩嘴轻笑:“这是哪里话来?真要说起来,我家只怕比你家还要穷一些呢!”

    “这怎么可能?”小虫连连摇头。

    “候氏来武邑之后,便分家了,我们只是别枝,不是嫡出。”候家小姐低声道:“现在我家在武邑,只有百来亩地呢!所幸的是家父以前在候氏的时候,便懂得做些生意,所以日子还勉强过得去,不过要维持以往的体面,却也是强撑着做人呢!还有不少的本家,现在日子过得其实挺艰难的。”

    “原来是这样啊!”小虫恍然大悟:“老泰山会做生意,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家倒积存了不少的钱,不过我爹娘有了钱,却只会往地窖地藏,一点儿也不懂得经营,以后便可以将我家这些钱交给老泰山经营,钱上生钱了。”

    “那可不行。”候家小姐连连摇头:“我家也还有好几个兄弟的。”

    “这不都是一家人嘛!”小虫一摊手:“我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正盼着多几个兄弟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候家小姐看着小虫不解的样子,倒是快活地笑了起来:“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不然以后亲戚都有可能做不成了。你倒是放心了,我也会做生意的,不会让家里的钱发霉的。”

    “你也会啊,那好,那就好。”小虫嘿嘿的笑了起来:“现在家里收入不错,我一年的军饷啊什么的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数目也不小,我也没个用钱儿的地方,以后有你管着,我倒是放心了。”

    看到小虫快活的样子,候家小姐不禁芫儿,心里倒是愈发的满意起来,主动伸出手去,挽住了小虫的胳膊。

    小虫一哆嗦,但马上却又挺直了身子,只不过人却显得僵硬了不少。

    “家里既然有困难,那我家先前送的彩礼是不是少了一些?”小虫试探地问道:“要不我回去跟爹娘说一声,再加一些。”

    “可别了!”候家小姐道:“你家送多少,到时候我家可都要翻一倍陪嫁过来的,现在你家送的,我爹娘都犯愁呢!田就一百多亩,铺子就那么几间。爹娘肯定是不愿的,只想陪嫁一些银钱过来,为了这,大伯还写信将爹骂了一通呢,最后还是大伯说从本家里拨两个铺子给我添妆。”

    小虫不禁咋舌,大户人家都这样嫁姑娘的吗?

    “看来候刺史是真的很喜欢你呢,武邑的两个铺子,可老顶钱了!”小虫道。

    “哪里是喜欢我呢,是重视你啊!”候家小姐道。“候家这么多别枝,多的是娶媳嫁女,也不见大伯都送铺子的。”

    小虫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找到了一些自豪感。

    两人边走边聊,最初的陌生感到是慢慢地消失了,候家小姐对小虫自然是满意的,小虫却也是越看对方越顺眼了,长得好看不说,关键是人还没有嫁进门呢,便已经知道替自己家里打算了。

    正说着些闲话的时候,河堤之上,却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两人转身让到路边,回头看去,来的却是小虫的熟人。

    十名参加武举考试的举子,一个个满脸红光地奔到两人身侧,翻身下马。

    “旅帅!”

    “这就考完了吗?”小虫有些惊讶,“你们都能出来了?”

    “不但考完了,成绩也当场公布了。”一名士兵开心地叫道:“罗弘信中了状元呢!”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一人推到了小虫的面前。

    小虫大喜,伸手按着罗弘信的肩膀大笑道:“武状元是我们右威卫的了,好得很,哈哈哈,石将军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有多开心呐!咱们右威卫,果然就是最好的。对了,其它人怎么样?”

    “旅帅,咱们十个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也得中,六个人进了前一百名,就是小蔡空手而归了。”罗弘信伸手拉过一名士兵,道。

    “没啥,没啥!”小虫一把揽过这个叫小蔡的士兵:“好处总不能让我们右威卫都占尽了,总得给别人留一些,今年没中,明年再来吧,小蔡,回去好好练着,明年来跟罗弘信一样,也弄个状元当当。”

    本来有些难过的小蔡,破涕为笑:“状元哪有这么容易的?”

    小虫哈哈笑道:“对别人难,对我们右威卫的兵来说,囊中取物一般。小蔡别伤心,他们这些中了的人,接下来还不知会被分到哪里去呢,你没中倒好了,跟我回去,回去之后,罗弘信的陪戎校尉先给你补上,这点事情儿,我还是能打包票的。”

    “多谢旅帅!”小蔡这一回是真的高兴了。

    “咱们咸威卫这一次大获全胜,要好好地庆祝一番,罗弘信,去把春风得意楼给我包上一层,我们喝一顿大酒,我出钱。”小虫道。

    “是!”罗弘信喜道。

    一边的候家小姐轻轻地扯了扯小虫的衣袖,道:“这事儿只怕不妥。”

    “怎么啦?”小虫问道。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咱们这个时候去大肆庆祝,不免会有人眼红,春风得意楼那地方,太招摇了,只怕会生出些事端来。今儿个这样大喜的日子,要是有人来挑衅未免不美,倒不如换个地方。”候家小姐道。

    小虫摩挲着下巴道:“说得有道理啊。不说别的,单是左威卫,右骁卫里,熟人特别多,咱们太高兴了不免让他们不开心。换个地方,干脆去我家,你去吗?”

    他转头问候家小姐。

    “去,我也能做几个菜的,就算是打下手也行啊!”候家小姐道。

    罗弘信几人的目光这才落到女子身上:“旅帅,这是大嫂?”

    “不错。”小虫自豪地道:“还有半个月,我们便要成亲了,你们,都不许走,吃过了我的喜酒之后再走。”

    “这是自然。”罗弘信等人都是纷纷恭喜。

    一行人下了河堤,直奔小虫的家而去。今夜,只怕又是一个不醉不休的晚上了。

    这一次的武举考试,三十名进士,十二卫军队之中占了二十四个,前一百名,十二卫占了八十一个,可谓是真正的大获且胜,而地方武举之中能中进士的的六个人,倒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在各方面都是力压群雄的,真要较起真来,他们其实还要胜过罗弘信多一些,只不过因为考试项目的设置让他们吃了大亏,便只能屈居于后了。可即便如此,榜眼,还是被地方武举一个叫岳鹏的人获得。而探方,则是归属了右骁卫柳成林麾下的一名武举。

    帷幕拉下,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镇州朝廷的第一届武举便算是圆满落幕了。而未中的人,有的准备返家,有的则是准备留在武邑备考明年的武举,当然,也有人直接去了武邑外城的募兵处,报名参军去了。通过这一次的考试,他们也算是明白了,想要走武举这条路,似乎从军中出来更容易一些。再者,军功,也是另外一条出路,兴许,比武举考试要更容易一些。左右现在这个局势,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再起。

第五百二十二章:燕九请客

    镇州,太医署。

    署正燕九提笔在一张申请调拨往军中的药品报告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盖上了大印,提起报告,轻轻地哈了哈气,让上面的印泥快速地风干。放下报告,眼睛看向窗户外,院子里的大树之下,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是李瀚。

    燕九的丈夫。

    外头天气已经很冷了,但李瀚却只穿着一件夹衣,站在哪里,倒如一棵青松一般。难得地有了一段休沐的时间,他从驻地赶回来,倒是没有回家,径直到了燕九的官署,在这里等着燕九下班。

    燕九眼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在秘营里,她从来都是大家的宠儿。哪怕她曾经无数次的恶作剧让不少人叫苦不迭,但这并不妨碍是众人眼中的小精灵。不管是李泌,李浩还是李瀚,都无比的宝贝她,容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燕九知道自己很是有些娇纵,有些小心眼儿,大概也只有李瀚这样的人,才容得下她一辈子吧!

    李瀚平素的军务是极其繁忙的。他统率的陌刀队驻扎在翼州与镇州的交界,说起来陌刀队只有一千人,但实际上,这是一支超过五千人的大部队。陌刀手一千人,轻骑兵一千人,普通步卒一千人,另外负责后勤辎重维护保养以及补充兵加起来近两千人。

    陌刀手是战场之上的巨无霸,但他也有着致命的弱点,没有轻骑兵和普通步兵的保护,很容易为敌所趁,他们也不会单独作战,一般而言都是在战时配属到大部队中作为打硬仗的马前卒的。

    李瀚很少有机会回来,哪怕是两地相距不远。

    而燕九也是一个大忙人。

    太医署隶属于太常寺,但现在的太医署,管辖的范围实在是太多了,医师培训,药物制作、研究等等,都需要燕九这位太医署正来决策,田令孜是卿正,但手里没多少实权,金源是少卿,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医师培训上,剩下的那些真正繁杂的具体**务,倒都是燕九在管。

    最开始的时候,倒是让燕九忙得四脚朝天,还常常出错,后来还是李泌出任了卫尉寺少卿,常驻镇州之后,经常给燕九出主意,才让她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李泌毕竟在李泽身边呆得时间够长,对于如何处理复杂问题的经验,不是燕九能比的。

    现在燕九还是挺开心的,经常能与李泌聚在一起,不仅讨论公务,还能讨论家长里短。两个女人都是极强势的,偏生李泌的男人曹璋在外头口若悬河,回到家里就是一个闷葫芦,任事不管,全凭李泌作主,而李瀚也是由着燕九的,两人的共同话题,倒是多的不得了。

    一名侍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燕九身前低语了几句,燕九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最后一份公文批阅完,便收拾了案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刚刚踏出大门,李瀚已经是快步迎了上来。

    “难得你今天回来一趟,不过我还有公务呢,你也随我一起去吧!”看着李瀚,燕九有些歉然地道。

    “没事没事!”李瀚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大孩子,看着燕九的眼光之中满满的都是宠溺,“只是你办公务,我跟着去合适吗?”

    “没事儿,你正好跟着我去妆点门面,吓唬人去。”燕九嫣然一笑。

    卡吧两声,李瀚的拳头立时便捏响了:“吓唬人,谁让我娘子不开心么?我捏死他。”

    燕九翻了一个白眼:“李泌!”

    李瀚立时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你,你干嘛惹那个母老虎?我可不敢招惹她。”

    燕九大笑:“瞧你个头,从中劈开分两半都比大姐壮,怎么就如此怕她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李瀚忽然省悟过来:“不对啊,她怎么会欺负你?”

    “骗你的啦。”燕九笑咪咪地道,李瀚这种后知后觉让她很有成就感。“不过今天的公务啊,跟她也有些关系。”

    “哦!”李瀚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向着太医署外走去。

    刚刚跨出大门,另一个人也正好抵达门前,正准备进门,一看见燕九,来人立刻抱拳道:“燕医正。”

    “原来是陶太医!”燕九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一边的李瀚看着燕九这副模样,立刻便明白了燕九所谓的公务是谁,但凡燕九笑成这般模样的时候,就一定要是搞事了。“从陛下哪里回来了?陛下的身体可好?”

    “大有好转,大有好转!”陶太医显得很有成就感:“今天还骑了一会儿子马呢。”

    “陶太医当真是医术高明,佩服佩服。”燕九笑得愈发开心了:“对了,陶太医,一个月前,您贡献出来的那个方子,我们在镇州各大医馆之中进行了大规模的实验,确实有效,治愈率达到了七成以上,金少卿感慨不已呢,说这种病他摸索了好几年都没有好的方子,您一来,可就改决了这个问题,造福了不少百姓呢!”

    “应该的,应该的。”陶太医谦虚地看着燕九:“其实我这里还有几个独门秘方,赶明儿便给医正写来。”

    “不急不急,一步一步地来。”燕九笑道:“陶太医,相请不如偶遇,今儿个我请客,我们一齐去喝两杯,也算是我这个医正感谢陶太医您不计门户之见,大方地贡献出独家秘方。”

    “不敢不敢,整个武威治下,医师们都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拿了出来为民造福,陶某安敢自外?这是应当的。医正,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完,今日便作罢吧,改日可好?”陶太医推辞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我家郎君刚好休沐从驻地回来,他也想认识一下陶太医呢!”燕九笑咪咪地捏了一把李瀚肋下软肉。

    李瀚立即便向前一步,硕大的身躯几乎将陶太医那单薄的身板给完全遮住了,一拱手,嗡声嗡气地道:“陶太医,给不给某家这个面子啊?”

    整个人都沐浴在李瀚身躯阴影之中的陶太医一个哆嗦,李瀚的大名他岂有不知?身为燕九的夫君,其人在太医院鼎鼎大名,对外人强横霸道,毫不讲道理,一般情况之下,都是用拳头说话的,但在燕九面前,却像是一只小狗一般乖巧,不少人将这事当笑话在茶余饭后闲聊呢!眼见着李瀚明明是在请客,但语气,模样,却是一副恶霸像,大有你不答应,我就要撕巴你的了架式。

    “怎敢怎敢?医正和李将军请陶某吃饭,是陶某的荣幸呢!”陶太医无奈地道。万一拒绝了这个莽汉,他发起横来,只怕一根手指头就把自己戳翻了。

    “太好了!”燕九拍手道:“我已经竹轩订了一个雅间,咱们这就去吧。”

    竹轩可是镇州最好的地界儿,以前的老板袁昌,是现任镇州刺名袁周的侄儿,现在袁昌也出仕为官,成了西域大使,早险博功名去了,竹轩的老板却是换了袁家另一个人出来掌事,但这地界,向来只接待权贵与豪富,一般人既本钱也没面子踏入这地方。即便陶太医是在皇帝跟前出没的人,到了镇州半年了,却也没有机会涉足这里。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皇帝在镇州的地位,谁把他放在眼里呢?既然皇帝都没有放在眼里,那陶太医自然就不会让人看重了,甚至还因为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在镇州还颇被排斥,很多圈子,压根儿就进不去。

    竹轩的新掌柜袁盛早就候在了门前,满面笑容地将一行三人迎了进去,这让陶太医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今天哪里是偶遇了,摆明了是燕九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不知道这顿鸿门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时老地方。”袁盛笑吟吟地在前头引路,只是刚刚那打量陶太医上上下下的几眼,却是将陶太医看得心惊肉跳。

    仍然是在湘妃馆。

    袁盛走到大门前,替三人开了门,却是告辞而去,陶太医忐忑不安地被李瀚燕九左右夹着往内里走去。

    推开雅间的门,陶太医顿时被惊着了。

    以头早就有两个人等候着了。

    一个是在镇州经常见的人,卫尉寺少卿,曹信的儿媳妇,李泌。

    另一个虽然不常见,但陶太医却也是认识而且映象极为深刻的人。现任御史台中丞,腿脚有些不方便的田波,这个瘸子,百分百的李泽铁杆心腹。

    李泌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她与燕九李瀚关系都非同寻常,但本应该在武邑的田波也出现在这里,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

    陶太医额头上顿时汗珠滚滚。

    屋里两人也都站了起来,李瀚抢上几步,向李泌行了一礼:“大姐也在这里呢?”

    李泌横了他一眼,以前在秘营的时候,李浩李瀚为了跟她争老大,不知打过多少架,但她还真没有打服过他们,反正是愈败愈战,愈挫愈勇,倒是李瀚娶了燕九之后,在自己面前立时便软了膝盖骨。

    “小九儿,过来。”李泌冲着燕九招手,燕九立时便像一只小鸟一般飞到了她的身边。

    田波却是笑眯眯地走到了陶太医面前:“陶太医,又见面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你做不做都一个样

    李泌与燕九坐在桌子的一侧,紧紧地靠在一起,头挨着头,窍窍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李瀚偶尔会抬头有些忧虑地看燕九一眼,自己的妻子已经够厉害的了,长年累月与李泌呆在一起,也不知这位大姐还会给她传授一些什么招儿。不过想想在家里反正自己的地位也就这样了,从席子上再被摁到地面之上,也不过又矮了一蔑片儿而已。

    无所谓了!

    所以李瀚在关注了片刻之后,注意力便被席上一个红烧的大肘子给完全吸引走了。

    陌刀队的伙食自然是极好的,但味道嘛,也就是那样了,大锅大灶烧出来的东西,偶尔吃一顿,会胃口大开,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但让你天天吃,其作用也就是填饱肚子了。

    竹轩这里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能把最普通的东西烧成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每一位厨帅,都是花了高价请进来的。

    李瀚很想把这个肘子整个儿地弄到自己的碗里来,但想起燕九多次告诫过自己,现在身份高了,有地位了,也得注意吃相了。在家里无所谓,出去了,可得拿着点儿,别想饿死鬼投胎似的。

    所以李瀚很想吃,筷子几次拿起来,却又几次放下。

    终于还是一边的李泌看得不耐烦了,径直起身将整个肘子叉起来,塞进了李瀚的碗里,“这肥腻腻的东西,就是给你点的,其它人,谁会吃啊!怎么现在还客气上了?”

    李瀚大喜,端起碗来道:“肥而不腻,好东西呢!”

    李泌啐了他一口,又坐下低头与燕九说起话来,两个女子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

    李瀚也不管这些了,今天一口气从驻地策马跑回家来,又在外头等了燕九好一会儿子,这肚子里早就闹空城计了,当下便大口地啃起肘子来。

    而在另一侧,陶太医额头上的汗就没有干过,而田波却是扮笑面容,笑咪咪地不停地给陶太医布菜,斟酒。

    可怜的陶太医此刻又哪里吃得下呢?

    可纵然吃不下,也得强颜欢笑地吞咽着。

    三杯酒下肚,或者是酒壮怂人胆,陶太医额头上的汗珠子终于没有了。田波这才道:“陶太医,当初您跟随陛下来镇州是孤身而来,这家里人却还在长安,不知一向可好啊?”

    “早就断了音信了。”陶太医有些黯然:“不过陶家一向悬壶济世,与世无争,想来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们吧?”

    田波嘿嘿一笑:“这您可就说错了。有时候啊,您不惹人家,可不代表人家不惦记着您呐!”

    陶太医一怔,看着田波不言语,他没有弄懂田波话里的意思。

    “前些日子,我们收到了来自长安的情报。”田波挟了一支醉虾,放在嘴里慢慢地抿着,一边熟练地吐着虾壳,一边道:“伪梁那边准备抓了您的家人,以此来威胁陶太医你,想让你一副药送了陛下驾鹤西归,然后把这盆脏水泼在我们李相的头上,说我们李相谋逆犯上。”

    陶太医整个人都呆了,两眼立马失去了焦距,这下,他是真吓着了。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陶太医,陶太医!”田波连声叫喊了几句,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终于把陶太医的魂给拽了回来。

    “田中丞,我陶某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如此谋逆之事来。”陶太医急急地道。

    “瞧把您急的。”田波微笑着:“我们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得知了消息之后,我们第一时间,便把陶太医的家人给送出了长安。”

    “真,真出了长安吗?他们现在安全了吗?”陶太医两眼顿现喜悦光芒,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当然安全。”田波笑道:“不过为了把他们弄到咱们这里来,可真是费了老功夫了。先是把他们弄到江南,然后又通过金满堂金公的线路,一路来到我们这儿,可是把我们的人折腾得够呛。”

    “他们已经到了我们这里了?”陶太医腾地站了起来。

    “坐,坐!”田波笑着从一边的一口小箱子里拿出了几封信件,递给了陶太医:“喏,您瞧瞧,这是您夫人,孩子给你的信,他们现在人在沧州呢!”

    陶太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些信封,一边看着,一边却是老泪纵横了。

    田波却是转头看向了一边的李瀚,扯起了别的闲事。

    “李将军,如今陌刀兵可是恢复了战力?”

    当初易水河畔一战,李瀚的陌刀兵硬扛张仲武的骑兵精锐冲击,损失泰半,这一年多来,却是一直在舔食伤口,慢慢地恢复元气。想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陌刀兵,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有了不少的长进!”李瀚嘴里含着一大口肘子肉,含糊不清地道:“中丞你也知道,有了当初幸存下来的那几百老兵为骨干重新组建,这精气神儿可完全不一样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波连连点头:“李相每年在你们身上投的钱,可足够一卫的军饷了,万万不可辜负了李相。”

    在这几个人面前,田波倒是没有多少顾忌,必竟当年他可是主管过好长一段时间秘营的,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些人也算是他的学生。

    “我们是好钢,向来用在刀刃上。”李瀚吞下了嘴里的肥肉,道:“这是公子说的。不管啥时候需要我们,我们都能将拉在李相面前的敌人斩成肉沫沫。哎哟!”

    这哎哟一声,却是又被燕九给在肋下揪了一记:“正吃着呢,说这些恶心话干什么,还肉沫沫!”

    李瀚连连点头。

    田波芫尔一笑,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李瀚还真是就服燕九这个小不点儿。

    哪头,陶太医已经看完了书信,抹干净了眼泪,整个人也都平静了下来。田波来到这里,自然不是专程来给他报信的,事实上,如果想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一个小兵足矣,何需劳动这样的大人物?

    “田中丞,您想要我做什么?”陶太医是聪明人,事实上,能在医术一道之上走到他这个地位的人,又怎么会是蠢人呢?“不过有一事先得说明,对陛下不利的事情,我可不做。”

    田波还没有说话,燕九已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陶太医,这件事啊,还真是跟陛下有关。本来呢,我们自己也可以做,但由陶太医您来做,总是最好的。”

    “你们想干什么?”陶太医瞪大了眼睛。

    “放心,我们辛辛苦苦地,死了多少人才把皇帝从长安救出来,怎么可能谋害陛下呢,陶太医,你想左了。”田波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很简单!”田波道:“科考结束之后,李相将率新中的进士们,到镇州来朝拜皇帝陛下。李相大度,可我们这些李相的属下吗,不免心中不平。所以嘛,我们不想在那个时候,皇帝陛下能出来见这些人。”

    陶太医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燕九笑咪咪地道:“陶太医,以你的医术,做这事儿很简单的啦,就在哪一天,你让陛下躺下不能出来就可以了。”

    “这万万不可。”陶太医颤声道。

    “陶太医如果不做,哪我就只能自己做了,姐姐,我如果配出了这样的药,你有法子让皇帝吃下去吗?”燕九笑嘻嘻地道。

    “小事一桩!”李泌沉着脸道。

    “不过陶太医啊,你也知道,我学艺不精,是个野把式。”燕九笑看着陶太医:“我啊,就怕配药的时候一不小心,真把陛下给弄死了怎么办?就算不死,弄一个瘫痪在床,就此神智不清,可怎么办啊?金少卿又去了武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们,你们......”陶太医颤巍巍地指着燕九,说不出话来。

    田波淡淡地道:“陶太医,你也清楚,就算你不做,我们也能做到那一天让皇帝出不得宫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个一直照顾陛下的御医,可就脱不了干系了。陶太医,我们只不过是想让皇帝病上几天而已罢了,你不觉得由你亲自来做更稳妥一些吗?更重要的是,你就真不为自己的家人想想吗?”

    陶太医颓然软倒在座椅之上。

    夜已深,陶太医早已离去,剩下四人倒是畅饮了一番,告辞之后,便各奔西东,燕九早已喝得骨软筋酸,已是骑不得马了,只能与李瀚共骑一匹,像只小猫一般依偎在李瀚的怀里往家里奔去。

    “陶太医看着挺可怜呢!”李瀚低声道。

    “闭嘴!”燕九道。

    “好!”李瀚立即答应,但不久之后又道:“你跟大姐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孩子?”

    “大姐说,她要趁这段时间没啥战事,赶紧生个孩子,免得到时候打起来了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上不得战场。”燕九道:“李瀚,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公子说了,你不满二十岁,不许生孩子。”李瀚老实地道:“我可不敢违备公子的话。”

第五百二十四章:一篇文章

    伴随着悠扬的钟声,来自各地的举子们,依次进入到了一个个的考场中,按着自己提前一天抽到了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天,武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举子们,一进入到考场之内,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整个人顿时便全身通泰下来。

    一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这些在武邑已经被所有人接受便习惯了的高脚家具,对于一些从长安洛阳甚至南方来的举子来说,仍然算得上稀罕物,不过坐在上面,倒是比跪坐在矮几之上要舒服得多了。

    更重要的是,在每张桌子旁边,还有一个矮几,矮几之上,放着茶壶茶杯,而在考场的一角,一个炉子上还烧着开水,显然都是为了考场内的举子们准备的。

    两名考官面色严肃地站在屋子前方,凝视着一个个的举子们各就各位。

    考试的规则,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了,在武威书院这些举子们住宿的地方,便张贴着这一次考试的相关细则。

    考试分成了两天。

    第一天,策论。

    第二天,时务。

    虽然每一场考试,都是整整一天的功夫,但并不限制举子们在什么时间交卷,你要是有本事,只用上半天甚至更少的时间都可以。当然,你愿意花上一天,考场里还会提供中午的饭食。你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思考怎么答卷。

    策论甚至允许学生们带着书藉进去。

    但所有举子们都明白,越是这样的考试,其实越难。允许你带书进去,只怕出题的人,压根儿就不怕你翻书,因为你翻也翻不到。

    就在武威书院正式开考的时候,在武邑城外的大道之上,薛平却正在送别田令孜。

    “田卿正,镇州那边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薛平拱手道:“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保证陛下能在那一天准时出现在朝拜大典之上。”

    田令孜却是苦笑:“我尽力而为吧。薛尚书,你也知道,别宫内内外外,都是卫尉寺控制的。”

    薛平叹了一口气,知道田令孜说得是实话,在镇州,从刺史到驻防的军队,从宫廷禁卫到普通的宫人,哪一个不是李泽派系的人呢?

    “镇州一事,总须拜托你了,陛下的身体已经大见好转了,只要陛下能正常出来主持政务,我们总是能扳回一些局面的。”薛平道。

    “我知道。在镇州之时,我想尽了办法阻止金源那些人接近皇帝,为陛下诊病一力都由陶谦承担。所需药材,也都是我亲自去采购而来由陶谦自己炮制的,我连他们的药材都不敢用。”田令孜道。

    薛平他们与李泽在武邑斗智斗勇,事实上他在镇州,过得也一点儿也不轻松。除了做这些之外,他还要确保能完成公务。他可不想自己在公务之上出了问题,被李泽找岔子给拿了下来,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只怕连进出别宫的权力都没有了,就更别说保护皇帝了。在长安担任侍中的时候,田令孜是何等的风光,哪有现在这样的辛苦?现在他完全被李泽当成了一个苦力在用。

    也亏得田令孜的能力还是有的,否则早就被这些敏繁杂的事物给压垮了。

    “这一次武举,我们的人手,差不多算是全军覆没了。有限的那几个,也成不了气候,文试看起来也不会有太大起色了。”看向武威书院的方向,想着现在正在进行的考试,田令孜满满的都是苦涩。“拢共才有四十多个人能走进这次的考场,与一千余名武威举子竞争,结果可想而知。”

    “不不不,我的想法却是与你恰恰相反了。”薛平摇头道:“还有四十多个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他们在如此被刁难的情况之下,在考试的题目绝对不是他们所擅长的情况之下,还能走到这一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能力,就算这一次不中,明年的时候,他们必然会脱颖而出。”

    “但愿如此吧!”田令孜道:“薛尚书你可还要盯着,如果真有脱颖而出的,可不能让李相他找借口给压下去了。”

    “这个你放心,他们这些人的卷子,事后我都会调出来看的。”薛平道:“阅卷最主要的还是章回他们,如果这些举子真有才能的话,以章的性子,倒也不可能做出黑心肠的事情。此人的德性,我还是信任的。”

    田令孜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薛尚书便请留步,我这就回去了。”

    “一路小心!”薛平拱手道别,看着田令孜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冒着漫天大雪向着镇州方向急驰而去。

    “尚书,雪大风急,您也回官署吧!”身后护卫上前一步,道。

    薛平摇了摇头:“去棚户区哪边看看吧!哪里现在聚居了数千人,所住的都是一些茅草棚子,太过简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往后去,只怕还会有更大的雪,这样的天气,是极易出事的。”

    “尚书,这是武邑府,武邑县的事情,哪里需要劳动您亲自去看啊!”护卫道。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薛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们工部的说细职责,如果不知道,回去好好地去看看文书。李相推出的廉租房,就是针对这些人的,而现在廉租房的进度明显慢了。今年只怕难以完成五百户的目标,不去看看,怎么能行?要是真出了事,那也是我们的罪过。”

    “是。”护卫有些惶恐地退了下去。

    武威书院之内,考试已经进行了小半天,试场之中的监考官们,已经昏昏欲睡了。也不怪他们提不起精神,因为这样的考试,他们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唯一能管的,就是别让举子们交头接耳罢了,至于什么小抄啥的根本就不存在,连书籍都允许他们带进来,还怕他们夹带小抄吗?

    屋子里暖哄哄的,即便是不停地喝着浓茶,但却只能坐在哪里干瞪眼的他们,还是一个个坚持不住地开始小鸡啄米了。

    顾寒站起来准备交卷的时候,考场厚厚的棉帘子被从外揭开,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两个正嗑睡的监考官一下子警醒起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武威书院的山长,礼部尚书章回走了进来。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站起来的顾寒。

    章回是来巡视考场的。

    一名监考官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顾寒,他实是没有想到这人是交卷的,却是有些怕这人是找岔的。

    “有什么事吗?”他急步走到了顾寒身前。

    “我交卷!”顾寒道。

    监考官一惊,转头扫了一眼四周,却发现绝大部分考生,也都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这个第一个交卷的家伙。

    “你确定?”监考官问道,规则是这么写的,但在他看来,这样决定一个人一生大事的考试,难道不该更慎重一些吗?低头扫了一眼顾寒桌上的考卷,却发现上面写得密密麻麻,一笔漂亮的小楷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我确定!”顾寒笑道:“我写完了,没啥可写的,再呆在这儿,就要跟两位考官一样去梦会周公了。”

    考官心头一凉,果然,还是让这个不开眼的考生,当着尚书的面给揭了底儿了。

    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章回。

    章回却是不以为忤,径直走了过来,拿起了顾寒的试卷,倒也是先被那漂亮的小楷给吸引住了。

    “一笔好字!”章回赞道。

    “或者内容更佳!”顾寒笑着冲章回拱了拱手,然后便向外走去。

    “狂生一个!”监考官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章回一笑,将试卷递给了他,道:“按规纪,糊名!”

    “是,尚书。”监考官赶紧道。

    虽然说是糊名,但章回仍然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名字:“顾寒,籍贯扬州。”

    监考官糊好了名字,在屋里转了一圈的章回,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拿起了顾寒的卷子。

    今年考试的策论,题目很宽泛,就是要求举子们针对当前的局势,写一篇自己的治国强国兴国的方略。

    题目很大,要求不多,看起来很好写,对于这些试子而言,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写偏题,但正如允许大家带书籍进场一样,这样的题目,想要写出新意,写出实实在在的东西,却也是极难的。

    章回和李泽,也没有指望这些人真能拿出一篇行之有效的策略来,只不过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精英了,或者能从他们的文章之中发现一些新疑的思路也说不定。

    本来章回是站在哪里准备大略地看一看就算了的,这样大的题目,半天时间,能想出一个轮廓来就算不错了,然后再用半天把他表达出来。这个顾寒半天全完成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干货,只是这笔小楷的确让人赏心悦目。

    但这一看,章回却是再也挪不开脚步了,竟然是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了起来。看上一节,居然还闭目思忖一段时间。

    这倒是让边上的考官惊愕不已。

第五百二十五章:市井

    令人窒息的两天考试,终于在悠长的钟声之中宣告结束了,戒严了数天的武威书院也得到了解放,外围的千牛卫军队一队队的开拔离去,而更多的举子们也是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兴奋,或沮丧,但更多的却是憔悴的模样,离开了这里。

    考试只有两天时间,但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理之上的无比煎迫。

    当然,也有例外。

    这个人就是引起了章回注意的举子顾寒。

    肋下夹了一个小包裹,腰上悬着一柄长剑,他施施然地离开了武威书院。

    两天考试,他都只在考场内呆了小半天,便交卷离去,不过他可以离开考场,但却不能离开武威书院,今天,终于自由了。

    刚刚抵达武邑的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眼武邑,便进了武威书院,现在终于办完了正事,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在几年之间迅速崛起成为整个帝国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之一了。

    内城没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是政治中心,多的是官府衙门,权贵住宅,真要领略一下武邑的风情,自然要去外城以及城廓这些地方。

    雪,比起昨天还要大了一些,漫天的雪花之中,几乎家家户户房顶的烟囱之中都冒着一股股的青烟,一冒出头,便被风给卷散,汇集到了漫天雪花之中,使得天似乎更低了一些。

    顾寒知道在武邑,主要的燃料并不是柴以及木炭,上好的木炭太贵,一般人家也是消耗不起的,在武邑,绝大多数烧的都是石炭。便像他们在武威书院里地下烧得火龙,也统统采用的都是石炭。

    这种从地下挖出来的燃料,如果不做好通风换气的话,是很容易出事的。但好处在于价格低廉,人人都烧得起。

    让顾寒更感兴趣的是他在武威书院的宿舍之中看到的一个小炉子。

    宿舍里自然没有火龙,气温可比考场里冷多了,但每个宿舍之中都有一个这样的小炉子,哪里的人称其为蜂窝炉,一个炉胆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石炭被和上黄土之后,做成了一个个圆柱模样,中间尽是蜂窝一般的洞洞,这个炉子最巧妙的设计便是可以在用不着大火的时候,把其从底部的一个通风口给封闭起来只留一丝丝的,这样一来,火不会熄灭,但却又一直燃着。

    宿舍里就靠这个保持着温度,炉子上放置着一个大铁皮水壶,腾腾地冒着热气,不但让屋子里温度更高一些,还会让屋里保持一定的湿度,更重要的是,这样最大限度地让屋里的气味没有哪么难闻了。

    让顾寒还感兴趣的是那个铁皮壶炉。

    他摸了摸,皮儿很薄。别小看这玩意儿,一般人还真弄不出来,听武威书院的那些举子说,这是德州那边做出来的,利用的是什么水力冲压。

    价格很便宜,一把这样的铁壶,不过百把文钱而已,人人都买得起。

    见多识广的顾寒,是能从这些不起眼儿的小东西之中,看出很多问题来的。单是这制作水壶的工艺,便能说明武邑这边在冶铁制铁这些事情之上,技术是相当的高超,成熟的工艺便代表着价格的降低,而价格的降低便意味着更大规模的普及和更大的市场,更好的钱景!换一个方面,也代表着武邑政权在类似盔甲这些武器装备之上,能用与其它方同样的钱,却打造出更多的装备来。

    似乎武邑这边,总是会有无数的新鲜玩意儿冒出来。

    十字街头,胖大婶的面食摊子生意愈发的兴旺了一些,与前段时间相比,除了小车之外,还多了一个棚子。

    棚子是那种可以随时收起来带走的,设计很是精巧,四根支柱都是用竹子做的,内外两根,稍细一些的卡在粗的里面,用一根根的销子来控制着棚子的高度,收摊的时候,销子一拔,便能将硕大的棚子收成一卷,往车子上一放,就走了。

    哪怕是下着雪,胖婶的摊信之上总是坐满了人。

    顾寒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位置腾了出来,赶紧过去坐下,要了一碗羊肉面,还有一小碟香肠。在外面吃饭,那些人多的,总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

    面的份量很足,巴掌大的一块羊肉,差不多能将整个碗给盖住了。小葱和香菜的香味被热气一冲,立时便让人食指大动。

    香肠切得极薄,在碟子上摆成了一个圆圈,中间还放着同样切得极薄的萝卜片,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嚼起来戛嘣碎,是腌制好了的开胃小吃。

    香肠是用猪大肠做的,以前顾寒是完全不吃这一说起来似乎便很腌的玩意儿,但在一边看着这香肠的卖相着实不错,便试着点了一盘,尝了尝,当真是不错。

    这玩意儿,别的地方还真没有。

    快活地吃着羊肉面,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没有错的,味道着实不错。

    吃着面的顾寒看着几个税吏走了过来,来武邑虽然没有几天,但到武威的地盘上时间却不短了,他知道李泽治下,不同的部门都有着不同的制服,极好分辩。

    双方都是熟门熟路,都不用说话,胖大婶已是从一边的铁匣子里取出了十文钱递给了税吏,而税吏则是撕了一张票递给了胖大婶,然后又自顾自地走向下一家。

    一天的税钱,一碗面而已。

    专门的人收这些没有固定门面的小贩的税,各地倒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似乎是定税,而且还给凭证。

    顾寒在心里想着,李泽的这规矩挺好的。能最大程度地杜绝下面人的偷鸡摸狗。

    数名挎着刀的捕快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一人要了一碗羊肉面,也不进棚子,就站在雪地里,风卷残云一般的将面吃了个干净。顾寒先吃的,这个时候还吃了不到一半呢,他们已是将空碗放在了胖婶的摊位之上。

    “胖婶,记帐上。”为首的一人吆喝了一声,又风一般地向着街道外走去。

    顾寒一笑,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条和香肠,也学着其他食客一般地拿起碗走到车子旁,将碗碟放在一边。

    “老板,这些捕快的钱,你只怕收不到了吧?好几十文钱呢,都顶你好几天的税了。”顾寒笑着道。

    胖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顾寒,“这位客不是本地人吧?是来我们这考试的才子?”

    “才子可不敢挡,读过几天书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胖婶笑道:“怎么会收不到呢,他们差不多天天都吃的,一个月结一次的,他们轻省,我也少许多麻烦。”

    “能收到?”

    “当然,谁敢不给钱,我就去告他们,转眼就能扒了他们的公服。”胖大婶笑道:“这位郎君,我们这里可不比别的地方呢,规纪,大家都得守规纪。”

    顾寒默默点头离去。

    规矩二字,说不容易,做起来难呢!

    很多时候,规矩都是给普通人定的,手里但凡有点权利的人,都想挖空心思把自己置身于规纪之外呢!

    原本在胖婶旁边卖烙饼的贺瘸子已经不见了。

    他倾尽了所有,在莫州那边买了好几百亩地,除了留下一个兄弟在这边外,其他的家人都跟着贺瘸子去莫州安家落户了。这让胖大婶艳羡不已,不过她自己的男人死在战场上了,虽然有两个娃,但她怎么也舍不得让娃去那种传说中的荒漠上去,地再便宜也没武邑好呢!现在靠着摊子,钱也挣得足足的,两个娃一个在医馆里学医术,一个在读书,只要有一个能出头,以后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呢!现在挣得过日子足够了,死鬼的抚恤金得留着给娃将来娶媳妇用呢!

    等两个娃都成家了,自己也就不卖面了,呆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老太君呢!家里那小院儿听说现在值老钱了,但穷死也不能卖,那是死鬼男人的祖产呢!真要卖了,死鬼男人要是啥时候魂儿跑回来了,却去那里找自己呢!

    顾寒走的时候,胖婶也好不容易消闲了一些,坐在哪里,支着腮帮子看着漫天飘舞的白雪发着呆,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胖婶来碗面!”她才猛然惊醒过来。

    顾寒在外城逛了一整圈,买了一顶羊皮帽子,一副羊绒手套,也算是满载而归了,帽子也就罢了,虽然暖和,但样子确实丑,不过那手套着实不错,薄薄的,一点儿也不妨碍提笔写字,关键是还暖和。

    怀着满足的心情回到客栈的顾寒,却意外地看到几个身着公服的人正站在客栈的门口,而陪着他们的好像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公爷,他就是顾寒,顾寒就是他。”一瞅见顾寒,那个客栈老板便大叫起来。

    几名公人立刻大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顾寒?”为首一人盯着顾寒,问道。

    “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公人道。

    “你们是哪个衙门口子的?”顾寒稍稍有些紧张,这些人的服饰,与他已知的武邑的执法部门的全都不太一样,大体上看起来差不多,但在细微之处却是有着差别的,一般人或者不在意,但顾寒却是清楚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为首的公人一笑,不等顾寒再说什么,一挥手,身后几人一涌而上,将顾寒架了起来,塞到了一架马车里,马车旋即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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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踞东方,傲视世界的盛唐,有着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物产丰富,交通天下,人文荟萃,种族融合,通商通海于四邻远邦,文治武功矜伐于欧亚大陆,正是因为这个大帝国的崩溃,使得我们的中华文明陷入到了一个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残酷时代之中.在其后的五代十国是一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丛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李泽来到末唐时期,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之歌寻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