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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号     寻唐txt下载     寻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六章:怎一个惨字了得

    太阳还没有升起,伴着鸟儿的鸣叫的声音一齐吹来的微风,还有着些微的凉意,敬翔已经出现在武邑城内一处院子之外,门口值守的士卒显然早已经得到了吩咐,不待敬翔开口,已经是上前推开了大门。

    敬翔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走上了台阶,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走进了门内,转过照壁,便看到一个身影正在院子里打着拳。

    打拳的人正是他此行来访的目标之一,朱温的盟友,天平军节帅曹煊。看到曹煊呼喝有声,势大力沉虎虎生风的拳法,敬翔不由得轻轻鼓起掌来。

    曹煊回过头来,看到敬翔,微微点头:“敬军师,你来了?”

    “原以为你会吃不少苦头的,看起来倒还不错。”敬翔笑着走了过去:“曹帅,受苦了。”

    “败军之将,惭愧无地。”曹煊羞惭地摇头道:“坏了朱帅的大事啊。前几天他们押解我来这里的时候,说是敬军师到了武邑,朱帅拿了数千人来换我和友贞回去,更是让我惭愧啊!”

    “曹帅这是说哪里话来,那些人于我们而言,一钱不值,但曹帅于我们而言,可是必不可少的,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敬翔笑道。

    曹煊苦笑着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是好过多了。”

    “怎么不见友贞呢?公孙长明那老儿不是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吗?”敬翔左右张望了一下,不见朱友贞的身影,问道。

    曹煊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右侧的厢房,摇头道:“我被俘之后,好歹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待遇,除了行动自由被限制之外,倒也没有吃其他什么苦头,友贞就不同了。他可是吃了大苦头。现在身体受创严重,精神也不大正常了,夜里难得入睡,常常大喊大叫,昨儿个晚上又折腾了半夜,你来之前,才刚刚歇下来。”

    敬翔惊骇地道:“怎么会这样?”

    “壶关之事。”曹煊道:“友贞为了挽回败局,不是派出了一些刺客吗?李泽之母便死于这一事件。”

    敬翔皱眉道:“这是一个意外。李泽不至于如此心胸狭碍吧?”

    “李泽不至于,但柳如烟却不见得了。我猜这件事大概便是有人受了柳如烟的指示。”曹焕摇头道:“友贞本来就在突围的时候,被柳如烟截住,大腿上挨了一枪,被俘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反而有人在刻意地针对他,折磨他。要是你们来得再晚一些,只怕他连命也保不住,可即便如此,他的一条腿也废了,以后不良于行,那是肯定的。”

    敬翔呆了片刻,才喃喃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只能以后图谋报仇了。”曹煊道:“屋里坐吧,你既然能来这儿,大概我很快就能重回自由了。”

    “今天,我就是来接你们去驿馆与我们汇合的,再等到与李泽见一面之后,我们便可以回程了。”两人一边往屋里走,敬翔一边道。

    坐进屋里,两名身着天平军士卒服装的卫兵,替两人奉上了茶杯,看到敬翔的目光落在这两人身上,曹煊道:“我被俘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武威军便寻了这两个小兵随身照顾我,敬军师,这些日子,我对外面是一无所知,我的天平军现在怎么样了?当时的情况,应当是有不少溃散的,被俘的,当场战死的,应当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除了你之外,其余的人,都被发配到口外去了。”敬翔道。“这两个小兵运气不错,没有去莫州那边做苦役。”

    曹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也是无法可施。

    “能不能想办法让武威方面,把他们也释放了?”

    “不太可能。”敬翔道:“军官或者可以努力一下,看看对方会提什么条件,普通士兵就别想了,武威正在莫州方向上大规模地屯田,修建城镇,堡垒,准备与平州方向长期对恃,怎么可能放这些人回来?”

    “能把军官放回来也行,只要这些军官还在,重建一支军队也并不能,军师你也知道,我麾下这些军官,大都出自我辖区之内的豪门大户,能把这些人带回去,对于获得这些人的支持,还是很重要的。”曹煊道。

    “见李泽的时候,我会把这个提出来的。”敬翔道。

    “甚好,军师,把外面的情况具体给我说一说吧,几个月了,我成了聋子,瞎子,心中甚是不安啊!”曹煊道。

    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时辰,敬翔这才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跟曹煊一一讲解清楚,听到昭义,魏博,最终尽数落到了李泽手中,曹煊更是悔恨不已。

    “田悦真是一个废物啊,我太高看他了,认为他有能力控制住局势,最终导致了这场大败,如果我从出兵的时候,就作最坏的打算,最起码,我们也还能守住卫州,与李泽共有昭义地区。”

    “说来这件事,也不完全是田悦的问题,田平终究是田承嗣的儿子,田悦接手不久,不能完全控制,更不敢先下手为强杀了田平,本身就埋下了隐患。”敬翔摇头道:“算了不说这事呢,虽然失去了潞州对我们来说有些隐患,但终究并不动摇我们的根本。”

    “但魏博所在,却是能对我天平形成直接威胁的。”曹煊道。

    “所以我们更需要你回去,也只有你,能在短时间内将现在很是混乱的天平恢复秩序。”敬翔道。

    曹煊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吼叫之声和桌椅板凳翻倒的动静儿,曹煊站了起来,道:“醒了,又发作了。真是不知道他这段日子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两人急步走出门外,来到右厢房,推开门,看到的一幕却是让敬翔又是惊怒,又是伤心。

    昔日堂堂七尺壮汉,战场勇将,此刻翻倒在床下,竟然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地缩在床角,扯着帐幔想要将自己遮挡出来,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将头偏向一侧,嘶声大吼起来。

    曹煊挥了挥手,两个卫兵赶紧走了过去,将床后的朱友贞弄了出来,摁在了床上,看着在床上不停扭动挣扎的朱友贞,敬翔狠狠一拳击打在门上,砰的一声巨响,他转身走了出去。朱煊叹口气也跟了出去。

    “吴健,你去找公孙长明,告诉他,马上派最好的医师来为友贞治病,要最好的,要金源亲自来。你跟他说,如果不把友贞治好,那么他便祈祷武威以后不会有人落在我们手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情,我们也是做得出来的。”敬翔吼道。

    吴健也是眼中冒火,答应了一声,转身疾步而去。

    朱友贞的现状的确很惨。

    一般而言,到了朱友贞这个地位,即便是兵败,即便是落在了对手的手中,也是不会受到太多折辱的,想杀,那就给一个干脆的,不想杀,那便好生地养着,反倒是那些普通的将校和小兵,被俘之后的生存状态很难得到保障。

    像曹煊这样的,除了被限制了自由,还特意找了他过去的两个老乡来照顾他,才是常态。

    所以敬翔见到朱友贞的模样,才会如此的出离愤怒。

    两人重新回到屋内,朱煊道:“王夫人之死,让柳如烟极是难堪,指不定李泽也会因此而责怪柳如烟,你也知道,柳如烟虽然是正室夫人,但李泽的如夫人夏荷可也不是寻常人物,柳如烟因此而恼羞成怒蓄意报复,才会如此折磨友贞。有了她的暗示,下边的人岂有不卖力的道理。”

    “我不管什么柳如烟,我只找李泽说话。”敬翔黑着脸道。“这件事,他终究是要给我一个交待的。士可杀,不可辱,兵败被俘,他要杀要剐,我们都没有话说,但如此折辱人,是什么道理?”

    生了好一会儿子气,敬翔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带来了随身携带的那张镇州小朝廷关于政改的诏令,递给了曹焕,“你瞧瞧吧,李泽接下来的大动作。”

    仔细地看完,曹煊惊叹道:“李泽这是要彻底架空天子,大权独揽的架势啊!军师,这里头的文章很大啊!哈,李泽这是要与天下豪强,名门世家为敌了吗?这对我们,可是大好事啊!”

    “的确是好事。”敬翔道:“离开长安之前,我与朱帅便订下了策略,选一个李唐宗室立为天下,就以李俨失德无道,我宣武吊民伐罪为理由,新立天子,与镇州小朝廷对抗。”

    “这是正理,如此以来,我们便有名义与南方讨论一下一齐讨伐李泽的事情了,南方豪门世家看到了这份诏令,只怕也是寝食难安吧?”

    “自然,李泽这是在挖他们的命根儿呢,要是让李泽赢了,他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敬翔冷笑道:“李泽太天真了,这天下啊,可还是掌握在豪强,世家手中的,他以为在武威行之有效的政策,放之天下也可行吗?武威才多大?天下又有多大?”

第四百九十七章:各就各位

    敬翔想要尽快得到李泽召见的愿望落空了,不过要求最好的医师来对朱友贞进行治疗的要求到是立即得到了满足。不但金源来了,燕九也来了。随着两人的出手,朱友贞的伤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而精神上所受的刺激,因为敬翔的出现,倒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毫无疑问,在可以预见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朱友贞是休想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更遑论出来做事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敬翔也是无可奈何,能将朱友贞活着带回去,于他而言,现在也就满足了,总比带一具尸体回去好。

    李泽现在的确很忙,眼看着李泽的政改即将拉开大幕,敬翔反而不着急了,他也想看看,政改之后的镇州小朝廷到底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最重要的人事任命,在接下来的数天里,陆陆续续地开始诏告天下。

    李泽卸太傅职位,任宰相,这是谁都没有疑问的事情。李泽这位宰相,比起有唐以来,任何一位宰相的权力都要大,因为在他的身边,没有与他地位平等的人来牵制他,在皇帝不能理事的情况之下,独揽朝政的李泽,与皇帝比起来,所差的,也就是那么一个称号罢了。

    宰相位列一品,

    而另二个位列一品的人,一个河中节度使高雷。此公舍弃了河中节帅一职,舍弃了数千精锐甲士,带着高氏嫡房一脉,欣欣然地把家安在了镇州。而李泽酬谢他的,则是太师一职。如果说高雷是拿河中换来的这个一品位置,那么另一个一品大员王铎,则是所有人都服气的人物。原本的左仆射王铎在抵达武威之后,便适时地病倒了,基本不在外人面前露面,薛平等人数次请见,都被拒之门外,这一次,他获得了太傅的职位。

    太师,太傅,位置虽高,但却没有实权,实实在在的名誉职位,不过李泽却仍然给这两位找了一点事做,那就是教授太子。把太子交给这二位,不至于让人给带偏了。

    高雷是欣然领命,但王铎却是以身体有恙,暂时不能去镇州履镇,想要先在武邑养好身子之后再去,李泽也是一笑置之。四世宰相之家,在政治之上,的确是滑不溜手。

    没有了三省之后,吏部因为其重要的位置,一跃为天下第一部,管事先管人,拿住人事权,便等于扼住了天下的命门,这个位置自然不容落于旁人之手,号称李泽手下第一得用之人,资历又够老的曹信,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没人能与曹信争夺这个位置,竞争最为激烈的倒是吏部两位侍郎之争,最终水落石出之后,两位人选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吏部左侍郎是白明理。这位昔日沧州的老吏,在武威军拿下横海,扫平朱寿的过程之中立下大功,在年近花甲之年才正儿八经步入官员行列的家伙,数年之内,升迁之速令人瞠目结舌。其人深谙官吏之道,在李泽整顿武威吏治的过程之中不遗余力,屡屡立下大功,这一次终于成功地步入到高官行列之中,算是大器晚成的典范。而李泽重用他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对官场的整顿不会停止,只会继续。用李泽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澄清吏治,永远在路上,永远没有终点。

    而吏部右侍郎,武威治下却是无人了解了,此人来自于长安,是薛平求情,皇帝特下诏旨从卫州赦命而来的一名官员,叫魏斌。早前在长安时,曾任吏部考功司郎中,算是吏部的老手。此人能得到这个位置,自然与薛平,韩琦,秦诏等人的努力分不开。也算是李泽对于保皇一派的一个让步。

    吏部之后,便是户部了。

    尚书之位,仍然毫无悬念。原武威度支司司长,李泽的如夫人夏荷以女子之身,在没有任何竞争者的情况之下,被任命为户部尚书,开创大唐以来女官能达到的最高峰位置,大唐风气开放,女子为官倒也并不鲜见,但能掌握如此重要的部门,身居如此高位,却还是第一例。

    而与吏部不同的是,户部清一色儿的全都是武威嫡系人马。从最初开始,武威度支司便使用的是全新的计帐方式,核算方式,预决算方式,这种大唐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金融赋税管理制度,除了武威系人马,外人根本就看不懂,弄不通。即便是想要争一争户部的位置,也是拿不出合适的人手来。

    户部侍郎左侍郎,为王明义所得。这个当过翼州刺史的家伙,宣称自己不会做官,只会做生意,在其父恨铁不成钢的暴怒之中跑去了供销合作社当起了大当家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脱离官场,说白了,这位做生意,做得也是跟官场联系最紧密的垄断性生意,这一次,还是当上了官,而且比翼州刺史的位置更为重要。作为左侍郎的他,主管的便是供销合作社以及武威治下的所有生意。而右侍郎则归了最早跟随李泽的,当年的义兴堂堂柜孙雷,这几年来,他本来就是夏荷在度支司中最重要的帮手。

    而兵部,按照最早时候李泽对薛平,韩琦等人的承谨,兵部尚书位置由韩琦担任,不过左侍郎,却是武威老资格的尤勇出任,虽然右侍郎也是薛平一系人马,但尤勇的存在,便是在兵部之中打下了一颗巨大无比的钉子,更重要的是,十二卫除开监门卫外,其余十一卫皆改编成野战军,而这十一卫的长官的任命,兵部却是无权置喙的。在取消了地方兵马,折冲府之后,兵部的权力已经大大缩水了。

    工部尚书薛平。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捏着鼻子上任,这是一个事务繁杂,事情巨多的部门,李泽就是要用无数的事务性工作,牵绊住这位保皇堂的领头人物。李泽倒也不怕薛平在这个位置之上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在财政一盘棋的情况之下,工部受到的制约太多了,事情不好做,做好难,但想要他出什么问题,就是太简单了。换而言之,以后李泽想要找这位的麻烦,简直就是轻而易举。随便哪里来一个洪涝灾害,李泽就可以义正辞严的问责这位工部尚书了。

    刑部尚书由淳于越担任,这位在律法之上浸淫了半辈子的原国子监教授,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名正言顺地修订大唐各类律法了。

    礼部尚书由章回担任,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这一次分外的引人注目,就是因为礼部掌握了科考取士的权力。在诏令之中,全面废除了察举,引荐等做官方式,以后想要做官,只有华山一条道,那就是通过科举考试。李泽将原本国子监的所有功能全都并入到了礼部之中,亦使得礼部的权力大增,几乎是掌握了以后为官的通道。

    监察机关御史台,由杨开担任御史大夫一职,田波与钟浩任御史中丞,田波是武威嫡系,而钟浩则是薛平一系。而御史台下设台院,殿院,察院则一股脑地被武威一系掌握,钟浩这位御史中丞,基本上在御史台也属于打酱油的角色,除了牵制一下对方之外,作用也并不大。当然,亦不排除此人工作能力出色,到时候能拉拢一批初出茅芦啥事还不懂空有一腔热血的年青御史为其所有,毕竟,现在的御史台,差不多还是一个空壳子,接下来会有大量的年轻官员会通过科考充斥其中。

    九寺被李泽大刀阔斧地改革了。

    太常寺,光禄寺,宗正寺,太仆寺功能,统统被并入到了太常寺中,在李泽看来,现在的镇州小朝廷,这些机关的功能基本上丧失,没有太多的事情做,不如先并到一起,这样可以少养很多闲官散官,等到以后地盘慢慢地大起来了,再逐一分拆。而太堂寺卿便由一路跟着皇帝从长安跑到镇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田令孜出任。

    卫尉寺是一个要害部门,王思礼出任了卫尉寺卿,主管全面工作,李泌出任少卿,掌控仪仗,兵器,宿卫,以及镇州皇宫的所有兵力。

    大理寺的功能,被暂时并入刑部。司农寺的功能,被并入工部,太府寺功能,并入户部。

    国子监所有功能并入礼部。

    而少府监,将作监,军器监合并为一个单位,统称为将作监,由屠虎出任将作令。

    都水监并入工部。

    至此,中央机关的所有政改基本上便已经落停,原有的官位,几乎被砍掉一半,而通过这一次的政改,李泽几乎将所有朝政牢牢地把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随着中央政改的结束,地方上的政改也将对标中央进行改革,进一步压缩官僚的队伍。相比起中央的一帆风顺,地方上的竞争将会更加激烈,也会更加震荡。特别是在新附朝廷的河中,魏博等地,驻军已经提高了警戒级别。

    当然这些对于李泽来说,都不是问题,接下来的则是另一个重头戏,军改。

第四百九十八章:军改

    宰相府,秘书监。章循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句地将即将公告天下的军改诏令再审核了一遍,确认没有一字一词的错误,这才将其呈送到内屋秘书令公孙长明处,由公孙长明再次审核之后,然后呈宰相李泽最后签章改印然后诏告天下。

    此时此刻,还没有人认识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小的秘书监将在以后的朝廷之中的巨大作用,几乎在所有人看来,这个秘书监只不过是一个上传下达,兼代着帮忙出出主意的幕僚机构而已。

    整个秘书监带上公孙长明,也只有九人而已。公孙长明为秘书令,章循为副令,下面九名年轻的秘书郎既有公孙长明精心挑选,然后又经过李泽亲自考核之后才能踏入这个门槛,这九个人各有长处,分别对应着六部以及各事务机关。

    下面所有呈报到宰相府的公文、报告、奏折都是先到秘书监,然后由这些人来甄别轻重缓急,草拟处理意见,再向上呈报。

    这九个人,品级都很低,但手中的权力却相当之大,典型的位卑而权重。

    新的军改制度,在经过兵部,十二卫军方代表,吏部,户部以及李泽本人激烈的讨论甚至是争论之后,终于出炉了。

    真正的争论,其实也就是韩琦想为兵部多争取一些权益而作的挣扎。而其它人提出的意见,却是都在想为自己所代表的部门都争夺一些话语权而已。

    数天的闭门会议,彼此的协调与妥协,最终的军改终于达成了现在的版本。

    取消府兵制,取消兵户制度,取而代之的是募兵制。大唐过去以农户为基础,在全国各地设立折冲府,管理军户,每个折冲府的兵员在一千人到四千人左右,常年保持着三分之一的人在役。而这些在役的人,基本上甚少执行军事任务,更多的时候,倒是在替官员们打杂,当官员们的杂役,而政府却还要为此买单,虽然在战时,折冲府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动员起更多的兵源,但这些被统称为府兵的军队,在战斗力上比起卫军来说,相差了太多。

    取消府兵,不仅仅是在军费之上可以节约大量的经费,而这些空闲出来的劳动力,也可以极大地促进民生的发展。

    大唐的军队,在取消府兵制之后,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卫军。

    李泽将所有的军队统统编制为十二卫。

    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

    十二卫的最高军事长官称大将军,自然由李泽担任。每卫最高长官为赐号将军,自三品至五品不等,也就是说,每卫的将领或者在品级上有较大的差距,但在职事之上,却是一模一样的。

    将军之下,设中郎将,左右郎将,录事参军,兵曹参军,仓曹参军,骑曹参军,胄曹参军。军队编制,十人为什,设什长,每什领十丁,什长为陪戎副尉;什上设伙,每伙领五什,伙长为陪戎校尉;伙上设队,每队领三伙,队长称队正,队正为仁勇副尉或仁勇校尉;队上设营,每营设五队,营官为御侮校尉或副尉;营上设旅,每旅设三营,旅帅为宣节校尉或副尉;旅帅之上,则是本卫将军了,每卫设十旅。除开这些战兵之外,每卫还另设包括野战在内的后勤辅助兵种。

    如此算下来,每卫兵马的编制基本在两万以上。根据每卫所驻扎的地点,所面临的任务的不同,各卫兵马的编制也不尽相同,不低于两万,不高于三万。

    兵马编制人员的核定由兵部负责,但军队将军级别以上的军官由宰相提名,皇帝批准,六品以下军官的任命由兵部提名,却需要通过吏部的审核。

    军队的装备每年由兵部提出预算,提交户部审核,然后再将经费拨给兵部,兵部再向将作监下达订单,由将作监自己制作或者向外采购。

    军队薪饷的发放,则由户部直接按照核定的人员编制下拨到各卫军。

    如此一来,军队的整个运转,便差不多成了一个圆形,互相监督,也互相牵制,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是,都会影响到军队的整体运作。

    出台募兵制度,规定年满十六周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皆可报名入伍,通过考核之后,便可以成为一名大唐卫兵。各卫不得自行募兵,每年根据部队的实际情况向兵部报备,根据本部的编制情况,由兵部统一募兵,募兵之后,先编成队伍经过半年以上的训练之后,再根据各部需要将其补充到各卫之中。这个政策,对于李泽的嫡系而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薛平一系来说,问题可就不小。他们统治的大本营在河东,势力也在河东,如果他们掌握的部队之中出现了大量的原武威辖区的士兵,就可谓是隐患重重了。而军官的统一调度,同样也面临着这个问题。因此,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兵部尚书韩琦能将这个影响降到最低了。

    出台士兵退役制度,死亡,伤残以及因年龄超过而退伍的士兵之后的抚恤,待遇等正式形成公文下发。

    出台军官晋升与罢免制度。士兵服役,以三年为一个周期,每服役满三年,则自动升一级,这样的升级,只涨薪饷而无关权责。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士兵,如果服役满九年,他拿到的薪饷差不多就等同于一名陪戎校尉,但本质上,他仍然是一名士兵。而军官的升迁,除了年资之外,自然就看战功了。战功不仅仅局限于战场之上的斩获,包括后勤辅助在内的升迁条件,都作出了详细的规定。没有相应的功勋,就不能获得升迁,这个制度,尽最大的可能将军队内的任人唯亲或拉帮接派排除在外。

    一系列的制度形成文件之后,接下来自然就是重头戏,十二卫的领军将军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都深刻的领会到了这一句话,李泽能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归根到底,还在他的武威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秦诏领左骁卫,正三品,驻扎棣州。

    柳成林领右骁卫,正三品,驻扎莫州。

    李存忠领左武卫,正四品,驻扎太原。

    张嘉领右武卫,正四品,驻扎朔州。

    屠立春领左威卫,正四品,驻扎河中。

    石壮领右威卫,正四品,驻扎潞州。

    薛冲领左金吾卫,从四品,驻扎涿州。

    田平领右金吾卫,从四品,驻魏州。

    闵柔领左领军卫,从三品,驻易州。

    沈从兴领右领军队,正五品,驻沧州。

    王思礼领左千牛卫,正三品,驻镇州。

    柳如烟领右千牛卫,驻武邑。

    十二卫将领就此分割完毕,秦诏的左骁卫,李存忠的左武卫属于保皇一党,薛冲的左金吾卫与田平的右金吾卫算得上是中间派,但偏向于李泽,另外七卫,皆是李泽嫡系亲信所掌控,另外一个张嘉,虽然算不得是李泽的亲信,却与韩琦李存忠等人结怨极深,在政治立场之上,也是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了李泽一边。

    在军事力量之上,李泽毫无疑问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十二卫中,除开千牛卫担负着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宿卫,以及武邑镇州等地的卫戍之外,其余十卫,皆被划为野战部队。

    原本的监门卫,则被李泽直接剔除了武装部队的行列,直接列为了特殊部门,虽然也会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但就整体而言,却是上不得台面了。再加上李泽根本就没有公之于众的内卫的存在,监门卫的权力和作用,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

    通过政改和军改之后,李泽其实已经通盘掌控了整个局势,李存忠和秦诏虽然各领有一卫,但受到的挚肘太多,哪怕就是李存忠所部仍然驻扎河东,但他不能在自己募兵,不能自己征收粮草,一切全靠朝廷拨予,已经捆上了他的手脚,而原河东下属各州,虽然现在仍是他们自己安排的官员,但想要在私下里接济李存忠的军队,首先便要能过户部审核这一关,在财政一盘棋的大背景之下,本来就瞪大眼珠子盯着他们的户部,正愁找不到岔子寻他们的麻烦呢?

    而除开户部之外,还有监察机关的审查,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道道的枷锁,而这些律法,也是一个个的雷区,触犯了任何一个,李泽都有正当的理由将他们拿下换上自己的人马。

    当一支军队的粮草,军饷,装备都被牢牢的控制住的时候,他能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少了。就算是想要造反,愿意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很多,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样做的前途,似乎是极为渺茫的。收益很小,风险极大。

    更何况,在李泽的军事体制之下,士兵们的收入是极高的,至少,比他们以前的收入要高得多。以前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当兵,可是能养活一家人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朱温自立

    李泽对于这个时代最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消息传递的速度了,信息的闭塞,通信的不畅,在很大程度之上,会影响到政策,命令的具体执行。就像打仗的时候,只能在最开始尽可能地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想到,然后相应的做出一些应对,而真到了打起来之后,意外仍然会不时发生,这个时候,便不能指望什么全局统筹了,只能依靠战场将领们自己的判断力。有时候一场大雨,或是一段道路的垮塌,就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场的局势,该到的到不了,而其它方面却并不知晓这样的变化。

    但有的时候,他却又极是喜欢这种信息的不对称,因为他可以利用这种信息的不对称,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有时候会伤到自己,有时候也会打击到敌人。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改善自己体系之中的政令,军令的畅通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信息的重要性,哪怕只是比敌人早哪么一点点时间知道消息,也能给予敌人最大的打击。

    就像现在这样,他就很享受信息闭塞所带来的好处。

    长安方面送来的消息,已经确认了在长安,希望朱温废唐自立的派系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敬翔的离开,使得这一部分人找到了最好的机会。

    朱温其实并不是一个脑袋不清醒的人,但在眼下这样的局势之中,对于那张椅子的极度渴望,却是冲昏了他的头脑,敬翔可以算是他身边的一块亘古寒冰,总是能在他最兴奋的时候,适时地给他泼上一头冰水,并且有理有据地用分析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但现在,这个人不在了。

    改朝换代,对于朱温麾下的那些文武官员来说,就意味着巨大的功名利禄,而且大他们看来,眼下除了北方的李泽还堪一战之外,长安往南的那些节镇,在战斗力上统统都是渣渣,一统南方之后,再与李泽决战天下,那时候李泽只怕连北方都还没有搞定。

    在这些人夜以继日的进言之下,朱温终于动摇了。

    现在,他们连国号都已经拟定好了。

    大梁!

    得到这个消息的李泽,在当天开心得连喝了好几杯酒。

    此时天下,其实并不明郎。朱温占据了关中,河洛,看起来势力最大,李泽占据北方数十州,实力直追朱温,并且在卫州和潞州连接击败朱温之后,更是声势大振。但此时,在北方,李泽还有大敌张仲武正在养精蓄锐,其他如安绥,丰都,振武等虽然都派了人到镇州晋见了皇帝,但并没有向李泽表示臣服。而在南方,朱温还面对着南方那些大大小小的节镇,这些节镇亦都在观望。

    这里头,有倾向于朱温的,自然也有还心念大唐的,或者还有希望维持现状,大家各自占据一块地盘各发各财的。

    如果朱温采用了敬翔的策略,立上一个傀儡皇帝,李泽相信朱温很有可能便在南方找到更多的同盟军。大家还可以在大唐这一面统一的旗帜下,一齐愉快的玩耍。

    但朱温自己要当皇帝,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大家以前都是差不多的人,凭啥你就可以当这个皇帝?就因为你占了长安,洛阳?论起富庶程度,南方的一些大节镇,可不比长安洛阳差,人丁也不比那里少。虽然在所有人的脑子里,北方中原仍然是大唐帝国的中心,但其时南方在经济之上,已经并不比北方差了。湖广的大开发,海运的兴盛,这些,都给南方带来了巨大的经济红利。

    你能当?我就不能当?

    就算我不当,我也不愿意让你当。

    怎么说李氏已经当了咱们几百年皇帝了,那是正朔,尊奉他咱不伤自尊心,你朱温算是那根葱?

    当然不承认你。

    你要打,那便来呗。指不定我打赢了你,便可取彼而代之呢!

    这种情形,其实便是李泽最想看到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千方设万计,也要将皇帝弄到自己这里来,哪怕是供起来的一座泥菩萨,也还是有许多人会拜他的啊。

    朱温一旦自立,必然成为天下公敌,就算他能拉拢一些节镇,但只怕稍有实力的节镇,便会视他为仇敌了。

    一家一家的打过去?

    彼时北方军力的确要胜过南方,但南方也不像过去哪样孱弱了,有兵有将更有钱,再加上南北地形,气候都有着巨大的差异,真想这样一家一家的敲过去,只怕敲到最后,朱温自己就垮了。

    远交而近攻,这便给李泽提供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这个消息,当然要严密封锁,不能让敬翔知道。边境上已经扣留了数拨信使,而内卫也逮捕了一批又一批的秘密使者。

    这个消息,现在除了极少数人,在武威治下,竟然是被瞒得严严实实。

    敬翔已经数次求见了,但李泽却是避而不见,现在李泽更是准备率领文武百官出发去镇州朝见天子了。

    政改,军改在朝廷层面已经完成,接下来当然还要做上一些表面文章,向皇帝去表明忠心以取得皇帝的认可了。

    这一来一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总是回不来的。

    敬翔却是愈来愈不安了。

    他是一个聪明人,已经发现李泽是故意不见他,在拖着他。如果说前段时间李泽忙碌得无遐分身理会他,他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李泽还不见他,就有鬼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抵达武邑之后,每五天,便应当有一名来自长安的信使来向他报告相应的消息,但现在足足十五天过去了,信使却一个也没有来。

    “吴健!”敬翔大叫起来,一定是长安出了什么事了。

    吴健应声而入。

    “你,马上去太傅府,再次求见李泽,如果见不到李泽,见到公孙长明也是行的,我们要辞行。”敬翔吩咐道。

    吴健走后,敬翔沉思片刻,又召来一名卫士。这名卫士在敬翔的亲卫之中,一直看起来都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但此刻站在敬翔的面前,却是与平时有了显然的不同。

    “去,联络我们在武威辖下的所有暗桩,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敬翔吩咐道。

    “军师,这会让他们暴露的。”卫士有些犹豫。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敬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他们暴露相比,我更想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

    “我们可以走。”

    敬翔苦笑:“如果是李泽刻意这么做,刻意地想要拖住我,我们走得了吗?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武邑。他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拖延我们的行程。”

    卫士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之后,吴健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军师,我根本没有跨进宰相府的大门,他们的人告诉我,因为政改之后,接待我们的人,已经由礼部接手了。我又去了礼部,结果那里的人又告诉我,他们的尚书,侍郎等官员,都要随着宰相去镇州晋见皇帝,根本没有时间见我们,让我们安心等着便好。”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敬翔仍然极度失望。

    “军师,我回来的时候,驿馆外面,巡逻的军兵突然多了起来,还有一些身穿常服的人,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似乎也并不在乎暴露行踪。”吴健有些担心地道。“武威是不是要对我们不利?”

    敬翔摇摇头:“他们恐怕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一些什么,杀使者这样的事情,李泽还是做不出来的。这会败坏他的名声。”

    足足三天之后,敬翔终于明白发了什么。

    “军师,我们的人,从还逗留在武邑的田安哪里探听到了消息。”卫士低声道:“为了这个消息,我们付出了一万贯钱。”

    “长安出了什么事情?”

    “节帅,节帅废唐自立,国号为梁!”卫士压低声音道。

    “你说什么?”敬翔霍地站了起来,正在喝茶的曹煊手一哆嗦,手里的杯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消息确实吗?”敬翔一字一顿地问道。

    “应当没错。”卫士道:“而且,这也瞒不了多久了,因为镇州朝廷马上便会发出讨朱檄文了,那个田安,很得意他用一个马上要公开的消息,卖了一万贯钱。”

    敬翔也好,曹煊也好,此时此刻,哪里还会在乎一万贯钱?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绝望,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军师,你不该来武邑啊!”曹煊跌坐在椅子上,苦笑道。

    “走的时候,与节帅说得好好的,代帅也在长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代帅是节帅的儿女亲家。”曹煊提醒道,“或者他会阻止一下,但如果有人跟他说,节帅自立之后,他的女婿便能成为太子呢?”

    吴健在傻了片刻之后道:“军师,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回去?”

    “现在回去,又还能做什么?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得回来吗?已经登基为帝的节帅,还能自动退位吗?”敬翔摇头道:“现在,我们该想以后怎么办了。”

第五百章:两相

    敬翔终于坐到了李泽的对面。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是,李泽竟然有平礼来招待来。

    “李帅可真是忙啊!”敬翔语带讽刺地道:“为了见李帅一面,我在武邑足足等了一个月。”

    李泽哈哈一笑:“纷乱之时,诸事繁杂,想来敬尚书令也能体谅,哦,对了,大唐现在已经正式开始削镇,武威节镇已经不存在了,我现在是大唐的宰相,还请敬尚书令改一改称呼。”

    敬翔愕然看着李翔半晌:“李相,不知为何如此称呼我?”

    李泽笑咪咪地看着敬翔:“您还有所不知吧?朱温自立,国号大梁,代超荣升中书令,曹煊为门下侍中,而您呢,则是尚书令,这是朱温已经诏告天下的事情啊,对了,您在武邑,未免消息不畅。”

    敬翔气得一个倒仰,险些儿没有憋过气去。

    “朱温也真是心急啊,他倒是心大,就不怕我把你和曹帅扣在我这里,或者干脆一刀杀了祭旗?当初朱温进攻长安洛阳的时候,打得可是清君侧,诛佞臣,重振大唐的旗号,这么快就自打嘴巴,可是坐实了大唐反贼的名头了。”李泽大笑起来。

    “李相会吗?”敬翔沉默片刻,反问道。

    “敬尚书令果然知我,倒还真不会。不过在现在的大梁哪边儿,看起来有人对你,对曹煊意见不小啊,这么急急忙忙地便公布出来,其用意如何,敬尚书令也该明白吧?不瞒你说,在朝廷之中,的确有人提议杀了你的。”

    “杀我容易,不过一匹夫,一柄刀而已,只是李相准备好了与我们全面开战吗?”敬翔冷笑道。

    “说得是啊!你是一个明白人,我也是一个明白人。”李泽笑道:“朱温本来也该是一个明白人,可现在怎么就糊涂了呢?如果你和曹煊真死在我这里,他与我就不得不开战了,那于他,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敬翔长叹一声,“臣不言主过,至少不会在您面前多说什么。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利欲熏心,目光短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的确如此。”李泽鼓掌笑道:“不过我喜欢。尚书令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你们都送回去的,回去之后,您好好地收拾一把那些人。”

    “李相这样的挑拨离间未免也太简陋了吧?”敬翔有些哭笑不得。

    “简单吗?不简单吧!”李泽笑道:“尚书令回去之后不收拾这些人吗?哎呀,那我就更高兴了,这些人的存在,简直就是我的一大臂助啊!还有曹帅啊,性子可比尚书令要火爆得多,在我们这里又受了这许多的鸟气,这一口气啊,总是要找人宣泄的。尚书令嘴中的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是正好的出气筒吗?”

    “李相真是好口才,我差不多要被你说服了。”敬翔突然笑了起来:“也是,如果不把这些人清队掉的话,怎么能与李相争一日之短长呢?”

    “正是啊,所以尚书令啊,我在武邑,可就拭目以待,等着看尚书令的手段了。”李泽笑吟吟地道。

    “朱帅自立,想来李相是欢欣鼓舞的了。”敬翔冷然道:“但恕我直言,朱帅此举,虽然莽撞了一些,坏处很大,但好处也不是没有,这一点,你我都明白。”

    “这世上,总是有希望在大争之世趁机获利的投机之辈嘛!”李泽点头道:“这就是一个利大于弊还弊大于利的问题了。”

    “不错,只要我们节节胜利,那朱帅的自立,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敬翔冷冷地道:“更何况,李帅你与朱帅比起来,不过是五百步笑一百步耳。镇州朝廷,与其说是李俨的,不如说是你李相的吧?自己的夫人当了大将军,亲掌一卫兵马,如夫人当了户部尚书,如此人任人唯亲,世所罕见。”

    面对着敬翔的攻击,李泽毫不生气:“尚书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夏荷能成为户部尚书,镇州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服气的。便连薛平韩琦也是无话可说呢!至于我的夫人能成为千牛卫的大将军是不是任人唯亲,您何妨去问问朱友贞?朱友贞两度与我夫人对阵,两次都折在我夫人手中,一次被重伤,一次被活捉,朱友贞都能统带数万兵马,我夫人为什么就不能呢?”

    李泽的反击看起来很平和,但内里的意思却很恶毒。

    敬翔脸色有些发青:“说起友贞,我倒想问一问李相了,为何如此无德?友贞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我们都没有话说,为何如此折腾于他?将他折磨成了如此模样?”

    李泽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收敛了起来,冷冷地道:“尚书令,你大概也知道我母亲是如何离世的吧?朱友贞于我,说起来有杀母之不共戴天之仇,我没有杀他,已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呢,如果我与朱温易位而处,只怕会将此人千刀万剐吧?至于说起无德,嘿嘿,比起朱温来,我自觉还是高了不少档次的。”

    瞅着敬翔冷笑几声,李泽接着道:“朱温打下了洛阳,便霸占了福王李忻的女眷,奸淫之后又肆意赏给军士凌辱,洛阳宫城之外,女子死状,惨不忍睹。打下长安,又霸占了皇帝陛下的妃嫔,现在这些妃嫔的下场,尚书令回到长安之后,自然会知道,尚书令说我是五十步笑百步,哈,我是万万不敢与朱温相比的,纵观史书,这样的事情,也是极其罕见的吧?”

    敬翔哑口无言。

    朱温好色,这他一直是知道的,对于朱温这个地位的人来说,好色其实并不是大毛病,可朱温的某些做法,却是让敬翔无可奈何,这属于一个人心里偏阴暗变态的一方面,纵然是他,也只能隐讳地去劝谏,但朱温在这样的事情之上,当面都是答应得很好,但一转眼,便常常旧毛病复好,他似乎对占有自己对手的女人有一种特殊的癖好。

    “李相,我们也不用作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了,明日我就要启程离开武邑了,还是开诚布公地说一点事实的事情吧。”敬翔拱手承认在口舌之争中他认输。

    “这就是我以平礼接待尚书令的原因所在了。”李泽点了点头:“不管是中书代超,还是侍中曹煊,他们两个获得这个职位,更多的是一种酬功,接下来代超肯定还是会回到兖海,曹煊也会回到天平,真正在长安执掌大局,掌握大梁政务的,还是尚书令你。如果朱温还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你并且对你言听计从的话,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就会是有意义的。”

    “李相内部有纷争,我们也一样,李相你在北部还有张仲武这样的对手,还有诸多边镇并没有向你真正臣服,所以你需要时间。而我们呢,关中河洛需要抚平,因为朱帅称帝,只怕在南方也会出现诸多纷乱,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打理,此时此刻,我们双方都没有开战的理由了。”

    “不错。你我双方现在如果大打出手,以我们双方的实力,只怕最后谁都讨不了好,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就算有一方胜,那也只会是惨胜,那只会让另外一些蜇伏在一边的枭雄们觅得机会。”李泽道:“所以,不如让我们先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再来决一胜负如何?”

    “李相所想,也正是我所想。”敬翔脸上露出了笑容:“恕我直言,李相你削镇,政改,军改,得罪了太多的人,现在北方边镇必然人心惶惶,南方节镇肯定亦是咬牙切齿,这让我信心大增啊!”

    “是好是歹,总要做过才知道。”李泽淡淡地道:“如果如尚书令所言,一切照旧的话,那就算朱温最后得到了胜利,也不过是今日大唐的翻版,那又有何意义呢?大梁能撑几天?大唐有数百年强盛,梁能有几天好日子过?我走的这条路,看似荆棘密布,艰难险阻无数,可是一旦功成,便能开创一个不输于盛唐的大帝国,我不敢说万世延续这种话,但总不会输给盛世大唐。尚书令博古通今,便是章回先生与公孙长明先生,对你的学问本领也是赞不绝口的,不至于看不清当今世道的问题所在,如果单纯是为了改朝换代,那我李泽何必如此辛苦?”

    “有些病症,可以慢慢治疗,药用猛了,容易把人治死。”敬翔道。

    “你想要改良,我却想要革命!”李泽一笑道:“不同的是,我能掌控局势,你却不见得能。尚书令,说到信心,我就是更足的。今日在这里留下一言吧,如果你在朱温哪里不得意了,有志不得伸展的时候,不妨来我这里,我虚位以待。当然,我革这个世道的命的意志不会改变,不过有你这个改良派的存在,或者可以指正我有时候的激进,让我更有耐心一些。”

    敬翔失笑:“李相当真是非常人,这个时候还不忘想要策反我,敬翔虽然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但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却也还是有的。李相的意思我懂了,我也很佩服,那接下来,就让我们各施手段吧。”

    李泽大笑:“不拘一格用人才,连薛平我都想将他完全地拉到我这一边来,尚书令这里,我自然也想试一试。尚书令就权当听了一个笑话吧?那接下来,我们就说说边境上的事情?”

第五百零一章:秦诏的任务

    秦诏坐在秘书令公孙长明的公厅之内,等待着李泽的招见。

    作为领左骁卫的大将军,秦诏即将率领本部兵马去往驻地棣州,临行之前,原本是该陛辞的,但现在实际握有朝廷大权的却是李泽,这个对象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宰相李泽了。

    秋收已经开始了,朝廷治下所有区域,都进入到了繁忙无比的秋收之中,与秋收一齐展开的,便是一年一度的租赋税收的大征收,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作为宰相的李泽就更是如此了。

    杯子里的水已经加了一遍,开始变得有些寡淡了。秦诏有些百无聊赖地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属于秘书监的那间大厅。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整个秘书监内仍然灯火通明。

    大厅之内,用木板隔面了一个个的小间,让秦诏感到有些稀奇的是,这些隔板,大约只有半人高,坐在里面的人,只要站起来,便能看到另外一个隔间这内的人在干什么。十个隔间,由秘书监副令章循与九个秘书郎共同组成。

    公孙长明拥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但这个房间并没有对外的窗口,一排窗户倒是开在大厅之内,站在他的公厅内,推开窗户,大厅内秘书郎们的所作所为便一目了然。

    整个大厅内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九个秘书郎,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便是章循,也不过才三十多一点,相比起来,已经四十多岁的秦诏,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他有些自嘲地摸了一把下巴上修剪得整齐的胡须,回头看了看正在伏案疾书的公孙长明那单薄,苍老的身影,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

    似乎意识到秦诏正在看他,公孙长明抬头,望着秦诏笑了一笑,道:“秦将军勿怪,还请安坐,这几天李相每天忙得都只能睡上两个时辰呢!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明白,明白。”秦诏点头道:“我不急。”

    公孙长明笑着放下手中的笔,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点心,放到了秦诏座位边的茶几之上,道:“将军先喝点茶,吃点儿点心填填肚子。”

    “多谢公孙先生。”秦诏有些感激地拱拱手,在这里已经等了快要一个时辰了,晚上吃的那些东西,早就化为了乌有,说实话,还真是有些饿了。

    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重新回到大案之后奋笔疾书的公孙长明,对于这个人,秦诏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在薛平他们看来,这个人是既让人敬佩,又让人讨厌,同时又是一个最难对付的家伙。

    秦诏有时候搞不明白公孙长明这样的人活着到底是图个什么?

    当年能在卢龙十年,协助抗击契丹十余年,生生地把刚刚有了复兴势头的契丹给搞垮了,在卢龙,此人可算是功成名就,张仲武反叛,如果他愿意跟随的话,高官厚禄是跑不了的,但这个人屁股一拍,跑了,还成为了张仲武最头疼的敌人。

    说他忠于大唐吧,现在他却是李泽最倚重的军师,让薛平他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求名。

    朝廷的高官显贵之中找不到他的身影,秘书令这个职位,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个啥?但公孙长明却甘之如诒。

    他不求利。

    在武邑,此人除了有个小院子之外,无一亩地,无一家商铺。

    他不求色。

    屋里连个服侍人的丫头妾室都没有,到现在为止,还只是由几个保护他的卫兵在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五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家室都没有。

    秦诏摇摇头,弄不懂,看不透,反正他觉得自己与公孙长明完全不是一类人。

    刚刚吃完了点心,从公厅的一处侧门便进来了一个人,在公孙长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公孙长明点点头,笑看着秦诏道:“秦将军,李相让你进去呢。”

    秦诏拍拍手上的饼屑,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向公孙长明一拱手,便随着那名卫兵穿过后门,向内里走去。

    原来秘书监有一条通道直通李相的公厅啊!

    走在这条半封闭的回廊之上的秦诏恍然大悟,看着回廊之外那些肃然而立的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不由得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秘书监,李相看起来很看重秘书监呢,防卫居然如此森严。

    跨进李泽的公厅的时候,李泽正用一块湿毛巾用力地揉着脸庞,见到秦诏进来,随手便将毛巾扔进了水盆里,笑道:“秦将军,怠慢了,怠慢了,等得不耐烦了吧?”

    “李相说笑了。”秦诏连连摇头:“李相执掌大局,公务繁忙,秦诏是能想象得到的。”

    “多谢秦将军能理解,秦将军请坐。”李泽道:“将军可知这一次我为什么要调你的左骁卫去棣州驻扎吗?”

    秦昭一愕,看着坐回去的李泽道:“朝廷有令,左骁卫自然是莫不从命,左骁卫是朝廷的军队,朝廷让我们去哪里,我们自然就去哪里。”

    “我想薛平韩琦他们一定是跟你说,我将你调去棣州是想让你远离武邑镇州,免得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碍眼!”

    秦诏顿时尴尬起来,薛平韩琦还真是这么跟他说的。两派之争,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情,但面子上总还都需要过得去,秦诏真没有想到李泽就这么随意地说了出来。

    “李相只怕是有所误会了!”他讪讪地道。

    李泽摆摆手:“他们怎么说,我无所谓,没有最好,即便是有,我也不在乎,但我却需与秦将军说明白,调你去棣州,却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任务的。秦将军,你且请过来。”

    秦诏站起来走到李泽的大案之前。

    李泽从案头翻出一张地图,平铺到大案之上,手指点着一个地方。

    “平卢?”秦诏眼孔微微收缩。

    “是啊,平卢!候希逸控制这山东半岛,我是谗涎欲滴啊!”李泽道:“如果能尽早地将这块地盘握在手中,我们则将整个勃海湾可控制住了,更重要的是秦将军你来看,拿下了平卢,我们便能与江苏等南方地域打开一条通道了。现在我们与江南方向的陆上联系,已经被朱温卡死,但如果握有了这块地方,我们便能重开陆上通道,即便是走海路的话,也要近上许多,那里,可是有许多好港口可以利用起来的,候希逸这个笨蛋,暴殄天物啊!”

    秦诏有些迟疑地道:“李相,我们不是与朱温一方刚刚达成了协议吗?”

    李泽嘴一撇,道:“协议是协议,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吗?不全面爆发战争,不代表小的摩擦没有,军队不干仗,不代表其它方面不干仗。”

    “李相的意思是?”

    “候希逸现在怕得要死。”李泽呵呵笑着:“已经在扩军备战了,生怕我们拿他开刀。既然他如此怕,那就再烧一把火。秦将军去了哪里之后,便厉兵秣马,隔三岔五地在边境之上搞个演练啥的,逼迫候希逸不停地增兵,不停地招兵,不停地征收赋税。”

    秦诏恍然大悟:“外部逼迫,促使其内部生乱!”

    “外部逼迫只是一个方面,内部我们也会有其它的动作,当然,负责这些事情的另有其人,平卢在候希逸的统治之下,本来经济就不景气,如此一逼之下,此人必然横征暴敛,再在我们派出去的人的摧发之下,内部生乱是必然的。”

    说到这里,李泽笑了起来:“内部一生乱,候希逸便要镇压,平卢只要乱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不管是啥时候打,都能手到擒来。”

    “李相好谋划。这个计划已经施行了很久了吧?平卢那边已经有了我们不少的内应?”秦诏咋舌道。

    “不错,那些豪门大族自然是不肯投奔我们的,但还有不少的中小地主啊,他们已经过得苦不堪言了,候希逸敲诈的主要便是这些人了。这些人对于我们的政策,倒是没有什么抵触的,五千亩土地,他们可达不到这个数目。”李泽笑道。

    “我懂了。”秦诏点头道。

    “在棣州的李浩麾下五千精锐甲士尽数补入你的左骁卫,再加上你的本部人马,那么左骁卫的兵马,便足足有了两万五千人,这已经能够让候希逸寝室难安了。棣州刺史杨卫,长史卢冠,都会对你的行动大力支持的。”李泽道:“而沈从兴驻扎沧州,也会随时给予你支持。他是作为你的后续兵马在准备的,一旦我们正式开战,有你的左骁卫和沈从兴的右领军卫,拿下一个内部混乱不堪的平卢,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是。”

    “秦将军,在长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李泽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一个纯粹军人的根本。有些人把我看得小了,以为我一定会争什么,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呢,有什么可争的。不先将外敌失趴下,什么都是镜花水月。”

第五百零二章:码头

    武邑县下属的月亮湾,原本是一个极为偏僻的所在,这里土地贫瘠,乱石遍地,大部分都是盐碱地,住户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区区几十户人家而已。但随着武邑的发展,城市的扩展,现在的月亮湾却成为了武邑最为繁华的所在之一。最主要的就是月亮湾货用码头的建成和投入使用。

    经过两年多时候的大力投入,一条沟通粟水河与德州运河的河渠正式建成,这条河渠被直接命名为了武威渠。而月亮湾码头,正是这条新的河渠之上的唯一的一个码头,所有来自德州的货物,都在这里上岸,然后运送到武邑其它地方。

    政改之后的武邑,被升格成为了府,这也是李泽治下的两个府之一,一个是河中府,另一个就是李泽的统治中心,武邑府了。

    武邑辖原武邑县,南宫县,是从翼州切下来的,另一个则是德州的石邑县,武邑县为身躯,南宫和石邑则如同其展开的翅膀,虽然往石邑有着大青山的阻隔,但如今一条数丈宽的驰道,正在大青山之间夜以继日的施工着。

    不管是挖掘武威渠,还是修建大青山中的驰道,修建的主力,都是历次武威在战争之中获胜之后抓获的俘虏。

    这些俘虏,一般都会服一至两年的苦役,而在这两年之内,这样的大型工程的重劳力活儿,基本上便由他们包圆儿了。

    秋收已经基本结束了,作为一个粮食净输入地,月亮湾码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现在的武邑府只有三个县的辖地,但下丁口,却超过了二十万人,而这二十万,又基本集中在武邑县和南宫县,石邑,正被武邑府列为了下一个大力发展的目标。

    武邑和南宫的城市规模,日趋扩大,耕地面积越来越少,这也使得粮食以及日常所需物资基本上都靠外部供应,走陆路的耗费,显然要大得多,而武威渠的修通,则使得这个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两年前,武威渠开始动工的时候,李泽麾下包括章回公孙长明等人都是反对的,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徒然劳民伤财,但到了今天,他们不得不叹服李泽的先见之明。

    现在回头看起来,武威渠的建成,竟然是最为节简的办法,用不了几年,那些投入,便都赚回来了。要知道修建这渠的时候,由于大量的战俘被投入使用,建设成本其实是被大大压缩了。这些人,可用不着付工钱,只要饭管饱就可以了。

    终于有了闲遐的李泽,兴之所致,便带着柳如烟来到了月亮湾,想看一看自己的这一处得意之作。本来还想约上夏荷一起来的,只不过去过去的度支司现在的户部瞅了一眼,李泽便放弃了。因此彼时的夏荷在她的公厅之中,一身男子装束,一手执笔,一手执一本帐册,正自念念有词,而红唇之上,早就沾满了黑黑的墨汁。

    秋收结束,秋赋开始,各地的赋税陆续上报,按照年初的预算,刨去开支,有盈余的要押解到武邑来,有亏欠的要找出原因所在,哪些是本地支付,哪些是中央支付,哪些是转移支付,足够她喝一壶的了。更何况,今年还有新归附的昭义,魏博,河中,河东等地十几个州治,这些地方在财赋方面,正在进行着类似武邑的改革,虽然户部派出了大量的人员进行指导,但用屁股李泽也能想得到,这些地方,现在肯定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柳如烟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与李泽一拍即合,李泽只带了李敢,夏荷只带了小蝉,便一路直奔月亮湾而来。

    李泽是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王明义。

    他也没有想到,月亮湾最好的茶楼天茗阁,居然一座难求,别说雅间了,就是下面的大厅,也是人满为患。

    他本来想带着柳如烟坐在天茗阁的三楼雅间之中,好好地欣赏一番整个月亮湾码头的全景的。天茗阁所处的位置是极好的,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也成为了往来这里的商人或者官员们聚集的场所,纵然天茗阁的收费极其昂贵,一壶最普通的茶也要上百文,上到三楼雅间,没有十两银子,根本就出不了门,但却仍然人满为患。

    站在天茗阁外,李泽有些惆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楼的王明义不经意的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首先便看见了身材魁梧极其显眼的李敢,然后目光一转,便看到了李敢身前的李泽。

    看到李泽的模样,王明义立时便明白了李泽的意思,倒是不好亲自下去迎接了,这里认识自己的人可真是不少,要是自己亲自去迎接,李泽想微服的想法,只怕立马就得破产,要么赶紧回去,要么马上便会有大队的兵马赶过来,将这里保护起来。

    缩回脑袋,想了想,招来自己的贴身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随从脸上显出惊容,旋即出门而去,等到随从离去,王明义又三言两语地便打发了正跟他相谈甚欢的两位商人。这两人都来自江南,是经由屠虎的线过来的,刚刚到武邑的时候,王明义还只是供销合作社的头头,但没过两天,王明义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大唐户部的左侍郎。

    这一下子王明义在他们的眼中,份量可就大大增加了。备了厚礼上门,双方相谈甚欢,今日本来是王明义在这里送他们上船回去的。

    对于李泽来说,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跨进门来的时候,显得极是开心。

    “明义,你怎么在这里?”

    “李相,您怎么来这里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问,倒是都笑了起来。

    “坐吧!”李泽很是绅士地替柳如烟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这才走到柳如烟的对面坐了下来,柳如烟眼中满满都是幸福的光芒,这些李泽无意之中的举动,在柳如烟看来,自然是对她格外的宠家爱的意思。

    一张桌子,李泽与柳如烟坐了靠窗的两个位置,王明义自然也就坐在了正对着窗子的哪一面,笑道:“李相,今日送两个江南来的商人,这两人在江南颇有实力,经过屠二爷的线过来找我谈合作,双方算是一拍即合。他们想发更大的财,我们想在江南打开市场,钉进钉子,正好各取所需。”

    “在江南做生意不比我们这里,不管做什么,只怕与当地的豪门和官府都脱不了关系。”李泽笑道。

    “这两人家里算不得豪门,也算不得高官,不过倒也颇有能耐。”王明义道。

    李泽眼珠子一转,已是明白了过来:“跟白明理的情况差不多?”

    王明义笑道:“李相果然明察万里。”

    李泽大笑:“你少拍马屁,你不明说,不就是存心想要考考我吗?不过这两个人的背景,倒是符合我们的要求。”

    “是啊!”王明义有些遗憾,“朝廷新政颁布之后,在南方影响颇大,那两个商人也很遗憾,说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便更好做了,还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压了一下我们的价呢。说多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们要拿出来打通关节。”

    李泽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新政的执行,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即便是王明义,现在也已经感受到压力了。

    可正如他跟敬翔所说的那样,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他如此辛苦做什么呢?

    敬翔说得不错,世家也好,豪门也罢,旧的去了,新的还是会起来,一茬灭,一茬生,但只要制度跟上来,将他们对国家朝政的影响力降到最低,那么到了一定的时候,也不过是再清理一遍罢了。

    这些话,现在他当然不会说。即便是要革命,总也得一步一步的来,现在刚刚学会爬呢,说跑未免为时过早了。

    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杯子里,整个雅间之中立时便香气四溢,端起杯子,深嗅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轻抿了一口,将目光投诸到不远处的码头之上那一艘艘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的船只之上,而往远处看,更多的船只头接着尾,尾靠着头,竟是一眼看不到边。

    而在码头之上那些已经靠进来的船只,无数的汉子正躬着身子,将一袋袋的粮食,一箱箱的货物从船上扛下来,再装上早就等在这里的一辆辆马车,然后驶向远方。

    “码头一天的收入不少吧?”李泽问道。

    “这是自然。”王明义对此自然是熟悉的,“船只进来是要交费的,船上的货物是要交税的,而码头之上的这些仓库,商铺,都是当初建设的时候一起做起来的,夏尚书当初只租不卖的主意实在是太英明了,现在光是收租金便很可观了。像这天茗楼,今年要给我们上交租金一万贯,到了明年,价格肯定还要上涨,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盯着这个位置呢?

    李泽很是得意,因为夏荷的这个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码头这种东西,自然做起来,那在其辐射范围之内的这些东西,一个个都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而将这个码头做起来只需要合适的政策,政策这玩意儿,不就是他制定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扛着货物的汉子身上。

第五百零三章:廉租房

    那个力工身材不高,但一身肌肉倒是很惹人注目,**着的上身与脸庞都是黝黑,扛着一大包粮食,行走起来却显然还游忍有余。李泽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不少的刀疤。但这显然不是他李泽的麾下。

    此人年纪还没有到退役的时候,看其身材力道,也不是因为受伤而退役。

    “这人?”李泽指了指那汉子道。

    王明义看了一眼,道:“这应当是最早的一批在我们与张仲武作战之后俘虏的卢龙士兵吧。应当是苦役期满,重获自由身了。”

    “是这样啊?”李泽恍然大悟。

    “这些人苦役满后,按照当时您的命令,他们可以选择留下还是返乡。”王明义接着道:“选择留下的倒是占了**成。毕竟他们在武邑挖武威渠也好,修德州城也好,还是修路也罢,都见识到了我们这里的繁荣,自然不愿意回去,而是想留在这里拼一把了。”

    “修这些东西,那些服苦役的人死了不少吧?”李泽问道。

    王明义干咳了两声,“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死人是不可避免的,据说有那么一两千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丢了命吧!”

    王明义说一两千,只怕落到实处,这个数字会翻上一番也说不定。

    “这些留下来的人过得怎么样?”

    “其实不算好。”王明义知道这瞒不过李泽,直接道:“他们身无长技,又曾是卢龙军人,在本地,很少有人敢雇佣他们,他们也没本钱做生意,更没钱买地置业,即便是想要当一个佃农,也是很困难的。所以更多时候,他们只能在城内打打零工。”

    “那他们一般都住在哪里呢?”

    “外城西一处地方,这些人大都聚集在哪里。”王明义道。

    两人正说着话,下面却是起了一些争端,四五个身着统一藏青服色的汉子,围住了那个扛包的汉子,双方似乎是争吵了几句,居然就推推搡搡起来,而旋即,远处又有一些赤膊的汉子,手里提着棍子,向着这边迅速聚了过来。

    状况突发,但看起来王明义倒是并不惊讶,只是偷偷地觑了一眼李泽,却见李泽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下面发生的冲突。

    片刻之后,赤膊的汉子愈聚愈多,那几个藏青色褂子的汉子见势不妙,丢下了几句狠话之后,转身便开溜了。

    “哪些穿藏青色褂子的人是本地的力行?”李泽问道。

    “是的。”听到李泽一口便道破了那些人的行踪,王明义也就竹筒倒豆子了:“原本这月亮湾码头的上下货等业务都是本地力行垄断的,但自从这些人出现之后,整个行情便乱了。这些人只要稍有赚头便肯干,本地力行自然不肯,这一来二去嘛,码头上的业务便被这些人给拿走了,而月亮湾这里,主要就是码头上的业务。双方已经多次发生冲突了。”

    “死人没?”

    “那倒没有。双方还是很有节制的,打了好几架,最多也就是用棍棒。本地人打不赢。”王明义一摊手,道。

    “本地人基本上都有家有业,那些人却是一无所有,毫无顾忌,这打起来,自然是本地人吃亏!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嘛!”李泽笑吟吟地道。

    “回头,我便让人来解决这个问题!”王明义有些然道。

    “你怎么解决?”李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用官方的名义来压他们,能管得了一时,还能管得了一世?现在矛盾还不激烈,这样头痛治头,脚痛医脚,矛盾只会越积越深,最终病入膏肓,那可就要成大麻烦了。明义,这样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王明义有些心虚地看着李泽:“李相,那您说这事儿怎么才能彻底根治呢?”

    李泽长吁了一口气,道:“一个月前,德州那边发生的事情,你也有耳闻吧?”

    王明义点了点头。

    “御史台那边已经结案了,这一次,共有十二个人要掉脑袋。”李泽冷冷地道。

    王明义吃了一惊,脸色都有些变了。

    李泽也是有些感慨:“才两年多啊,居然就长出了一拨蛀虫来了。收受贿赂,吃回扣,偷工减料,我们的监管已经够严利了,可也耐不住这些人花样翻新啊!那可是军工厂子,他们都敢哪么做!明义,你负责的供销合作社中有没有同样的问题?”

    王明义不敢答话,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敢打包票,说了话,那可是要负责任的。

    “李相,那德州那边是如何解决接下来的事情的?”

    “军工厂子有其特殊性,除了更加严厉的监管之外,很多原材料,郭奉孝已经准备采用向外公开招标了。像钢,铁,这些是没有法子的,但其它的一些辅助材料,准备向民间公开招标,谁都可以供货,就看谁的货好价又便宜。”李泽道。

    “除了这个,郭奉孝还准备将原来的一些大厂拆分开来,然后严格以绩效考核,打个比方吧,一个打造甲胄的大厂,被拆分成两个厂,谁的成本更低,谁的产品最受军队欢迎,那谁就吃肉喝汤,另一个,嘿嘿,就等着吃屎吧!”

    王明义福至心灵,一下子反应过来:“李相,是要我在供销合作社中也采用这样的方式吗?”

    “供销合作社现在几乎掌控着我们整个的商业,其中更不乏关乎国计民生的大宗产品,看到德州兵工这样的状况,里头如果说没有问题,我还真不相信。”李泽道:“不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主管这一摊子,不妨以德州兵工的事情为例子,内部先整肃一番,然后趁机推出这一系列的改革政策。借着那十二颗血淋淋的人头,阻力会小上许多。明义啊,夏荷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你不能事事都指着她拿主意,你是左侍郎,该决断的时候,便要决断。”

    “是,李相!”王明义有些惭愧。

    “就像这个码头上的管理。”李泽道:“多多少少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懒得理会罢了,里头的小猫腻多得很,本地的力行,最初垄断经营,别人货到了,要想给下货,先得给一笔辛苦钱,然后才是力钱,有的商家还得先贿赂力行的头头,否则进了港,也没人给你下货。而且价钱又居高不下,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轻易地被挤出去?”

    “力行也该好好地整顿一番。”

    “就说这些过去的战俘吧,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咂摸出味道出来,成长为又一个这样的力行开始在码头横行霸道了。”

    “所以,还得让他们竞争起来,当然,是有序竞争。如此,双方都有事做,而商人们也会从中得到好处。”王明义道。

    “就是这个道理了!”李泽道:“贪腐到哪里也是免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其实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有缩小这些人的活动空间。创造一个环境,让他们不能贪,用血淋淋的人头警告他们不敢贪,当然,还得给他们足够的薪饷福利,让他们不想贪。”

    “不能贪,不敢贪,不想贪。李相的话,总是能发人深省啊!”王明义笑道。

    “还有啊,这些战俘,也要想法子替他们解决实际问题。”李泽点了点:“今日我既然碰上了你,便由你来牵头,会同工部和武邑县一齐来解决一些问题。”

    “不知李相想要解决他们什么问题?”

    “这些人,以前都是当兵的,本就桀骜,他们愿意留在武邑,是奔着要过好日子的,但现在,他们的日子很好过吗?”李泽横了王明义一眼,“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住在那些茅草棚子里,冬日里像冰窖,夏日里如火炉还得受蚊虫蛇蚁滋挠,其所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我想想就清楚。长期这样下去,他们看到自己的日子与本地人的差距越来越大,那会怎么样?”

    “造反!”王明义脱口而出。

    “造反倒不可能,这里是武邑!”李泽笑道:“但他们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分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李相,我们要怎么做呢?”

    “先要将他们分开!”李泽道:“在武邑找一些地方,建一些房子吧,房子不用大,也不用太舒适,这些房子不卖,只租,而且只租给特定的人群,比方说在武邑居住满多长时间的,收入在多少贯以下的贫困人口,这样的人,不止是这些人吧,便是本地人,恐怕也是有的。”

    “分散开来,防止他们聚集闹事。让他们有房住,有事做,是给他们看到希望。”李泽道:“只要能做到这些,他们自然就会安份下来,这也是给后来的同样的这类人作出一个榜样。在我们这里,只要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的确是一大善政。”王明义道:“李相,那这个工程,取个啥名字呢?接下来我们便先宣传起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李相是念着这些百姓的。”

    “就叫廉租房吧!一旦收入超过了某个关口,就不再具备租这个房子的资格了。这种房子,只是为穷人准备的。”李泽道。

第五百零四章:巧巧的妈妈生巧巧

    对于很多平凡的人来说,需要用无数的辛勤和汗水才能换来的东西,在另一些人那里,只不过是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的事。也有人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但更多的时候,我们碰到的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是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

    而对于李泽来说,钱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也能轻易的解决。

    一次兴之极来的携妻闲逛,一次偶尔看到的纷争,坐在天茗楼里的他,对着王明义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话,却是让成千上万人的生活骤然看到了曙光。

    在李泽离开这里十来天之后,唐吉,这个当日李泽看到的黑壮汉子,兴冲冲地回到了他们在外城西那一片洼地之中的茅草棚子里。

    在武邑,内城住着贵人,外城住着富人,城廓住着穷人,而像他们这样的,虽然有资格在武邑这地方呆着,但却结结实实的是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寸土立足迹。

    茅草棚子构成的一片杂乱简陋的居住区内,基本上是黑灯瞎火的,对他们来说,点灯点蜡烛都是费钱的事儿,反正他们入了夜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好做,一天的重体力活,基本上耗光了他们的精气神儿,回到蜗居之地,就是倒头便睡了。

    今天大家都睡不着,是因为他们的老大,唐吉在傍晚时分,被几位官人给带走了。

    他们这些人,敢于跟力行的那些人上演全武行,但在面对武邑的官府的时候,却只能忍气吞声。他们有些特殊的身份,让他们在这个地界儿之上,天然地便更畏惧官府。

    “唐哥,你回来了。”黑暗之中,一下子站起了好些个汉子。“当官儿的没有为难你吧?”

    “好事,好事!”唐吉兴奋地挥挥手,道:“我们的苦日子要熬到头了,马上就要有好日子过了。”

    “什么好事?”众人也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唐吉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扬了起来,“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黑灯瞎火的,自然啥也看不见,但马上有人点起了火把,凑了过来,唐吉却是马上把手里的东西往后缩了缩,生怕在夜风之中有些伸缩不定的火苗把手里这玩意给燎着了。

    “力行执掌?”有识字的已经惊喜的大叫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除了一把子力气,啥也没有,自然也就只能卖力气,最初他们是想加入武邑的力行的,但人家瞧不上他们这些人,嫌他们是俘虏,不好管理,不要。自己想成立一个吧,光是缴押金在官府哪里,他们都拿不出来,更别说还有什么其它保人啊,固定的经营场所啊等等,一无所有的他们,只能出来找散工,竟然在码头之上硬生生地用仅能糊口的价格,把原本垄断码头的力行给赶了出去。

    价钱,他们便宜。

    打架,他们也不怕。

    力行的人还真拿他们没辙。

    虽然没有力行的执照,他们运货出不了月亮湾码头,但上船下船,却也是需要人手的。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唐哥,这是怎么弄下来的?我们大家伙攒了这许久的钱,连租一个门面的钱都没有弄着呢,更别说押金啊,保人啥的啦!”一个汉子惊喜地问着。

    “给我办这事儿的人,只说我遇到贵人了,但这贵人是谁,他们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唐吉也是一脸的困惑:“说是这贵人给我们作保了,明天我还可以直接去武威钱庄贷一笔款子出来,说是虽然贵人作保了,但规矩不可废,该缴的押金还是要缴的。”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他们在这里,能有什么贵人能帮着他们。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唐吉笑道:“有了这执照,再能贷到款子,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与那些人竞争了,我们可以买骡马,买马车,货运四方了。”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阵的欢笑之声。

    能走出月亮湾码头,就代表着他们能挣着更多的钱了,离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念想也就更近了一步。

    这一夜,茅草棚区里的这些汉子几乎是彻夜未眠。

    天色刚刚放亮,唐吉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武威钱庄在月亮湾的分店,果然如昨晚那几个差官跟他说的那样有贵人相助啊,钱庄里的人明显是得到了吩咐,什么常规的质押啊,身份堪合啊啥都没管他要,很是爽快地便放了款子,利息之低,令人发指。这要是让那些经常在武威钱庄融资贷款的商人看到了这个利息,一定有宰了唐吉的心思。

    “左侍郎,这唐吉是你的什么人啊?”武威钱庄月亮湾分店的胖掌柜有些好奇地看着唐吉兴奋而去的背影,奇怪地问道:“这样的利息,跟白给他钱用,没啥区别呢!”

    “跟我有屁的关系啊!”王明义叹了一口气:“但这小子有福气,被李相看到了,你说,要是下一回李相再到了月亮湾,再看到这小子仍然穷困潦倒的,那是不是会很不开心?”

    “原来是李相!”胖掌柜身体一哆嗦,“哪我们是不是贷款给少了?要不要再追加一点?”

    “倒时候再说吧,总得要让这小子过得人模狗样的。”王明义道:“接下来,我还不知有多少事要做呢!”

    王明义有些头痛,让这唐吉混起来倒还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李相所说的那廉租房,可就真不是他一人能搞定的了,这需要和武邑府,武邑县还有工部等一系列衙门来协调,难度可大多了,关键是工部那头,薛平还不见得肯配合呢。

    茅草棚区内,许多时日第一次飘起了肉香。以前大家赚了钱,除去必要的开支之外,只要有节余的,便全都交给了唐吉保管,大家都想早日攒到足够的钱开一个正儿八经的力行,吃肉这事,能省则省。除非遇到个什么大节日,才会去买一些别人不要的边角废料来解解馋。

    今天,可是整整两只全羊。

    杀了羊,血做成血冻,肉剔下来红烧,吃不完的用盐腌渍起来,骨头架子放在大锅里熬汤,很多人不吃的内脏,也小心地清理好了,切得细细的与粟米一起蒸熟,反正,除了毛,是啥也没有浪费的。

    再一次可以放开量喝一顿老酒的这些汉子们,基本上都醉倒了。

    唐吉没有喝多少,稍稍意思了下,作为领头者,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考虑呢。

    外面传来了马蹄之声,这让唐吉有些意外,随意地从地上提起了一根棍子,他站了起来,瞅了一眼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大步向外走去。

    马蹄声止,两个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看着一手提棍子,一手拿火把的唐吉:“唐吉,你果然在这里,我算是把你找着了。”

    唐吉看着对面那人,却是冷哼了一声:“陈长平,你找我干什么?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想来折辱我一顿?”

    对面来人,一个是陈长平,另一个,来头更大,是袁周的侄儿袁昌(前面有两章把袁昌的名字写成袁谭了,抱歉,在这里改过来。)。

    陈长平大笑:“唐吉,别说酸话,我知道当面放对肉搏,我干不过你,但打仗就是打仗,不是街头对殴,你输了被我了也别不服气,今天要不是我的亲兵在武威钱庄提钱的时候看到了你,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也在武邑。怎么?我们也算是朋友吧,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拖到伤兵营里,你早就没命了,也不感谢我?”

    “还有几根羊骨头,要不要啃?”唐吉转身向里头走去。

    “我带了好酒来。”陈长平与袁昌跟了上去。

    “今日酒已经喝得足够多了,不想喝。”将两人引到稍宽敞一些的地方,唐吉坐了下来:“陈长平,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有事,是这位找你有事!”陈长平笑吟吟地道,“介绍一下,这位叫袁昌,他或者你不认识,但他叔叔袁周你一定听说过。”

    唐吉愕然,陈长平虽说曾经是敌人,但也算不打不相识,正如他所说,自己这一条命倒也真是他捡回来的,也算有些交情,但这袁昌,找自己有什么事?

    好半晌他才道:“这位袁兄,是你帮的我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袁昌也傻了眼,转头看向陈长平。

    “唐吉,袁兄也是从我这里听说的你,他刚好到武邑来有要事,碰上了我,说起了一件事,我的亲兵又遇上了你,巧巧的妈妈生巧巧,赶一块儿了,袁兄以前可没听说过你啊,他帮了你什么忙吗?”

    唐吉一听这么说,那在自己背后帮着自己的,肯定就不是这位袁昌了。

    “陈兄,你就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位袁兄要出一趟远门,需要一些人手,对这些人手有些特殊的要求,我还记得当初在伤兵营里,咱们俩聊的那些事情,觉得你简直就是量身制做的袁兄的帮手,这不就找上你来了吗?”陈长平笑吟吟地道。

第五百零五章:招揽

    李泽已经准备重开西域商道,而其最终的目的,是想重建西域都护府,将这片大唐帝国的固有领土重新再纳入到朝廷的控制之下。但随着大唐帝国的衰落,西域都护府的最后一支军队也在十年之前,在龟兹与土蕃的大战之中尽数覆灭。如今的西域从最初的五十余国,已经减到了三十六国,形式极其复杂。

    对于李泽来说,重新经营西域,要应对的不仅是西域的复杂形式,而且还有数个大唐的边镇,这些边镇,现在表面上对镇州朝廷表示着恭顺的态度,但实际来说,依然是一个割剧的局面,不解决这几个节镇的问题,镇州朝廷也就被他们隔离在西域之外。

    为难的是,李泽现在并不能出动大军去攻打这些节镇,师出无名啊!人家已经对你称臣了,你还要出兵去打,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只能另僻蹊径了。

    重开商道便是这其中的谋划之一。

    一支由厉海和袁昌两人率领的商队,将越过这几个节镇前往西域。这支队伍之中,真正的军人,只有厉海统率的五百名甲士,以护卫的名义保护这支商队前往。

    军队的人数不可能再多了,再多,就不可能通过那些节镇的地盘了。

    此行的凶险,自然不必说。一旦平安地过了这些节镇的地盘之后,进入西域之后,他们就算是一支孤军了,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后援这一说。

    袁昌想建功立业,但也不想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那尽可能地寻找有能力的伙伴一起去闯这条生死道,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而此时,代表着柳成林回到武邑向李泽汇报军情的陈长平,碰上了同样刚刚被李泽寻到武邑的袁昌。

    两人以前便相识,自从陈长平调去柳成林麾下之后,倒是一年多没有再见着了,此次偶遇,倒是不胜之喜,一番觥筹交错之后,袁周说起此事,陈长平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这人便是此刻他们专程来记的唐吉。

    唐吉,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年前,他还在龟兹,还是驻守在哪里的唐军中的一员,十余年前驻龟兹的唐军与土蕃进行生死决战之时,他作为回来求救的信使的护卫,返回到了大唐,可那个时候,大唐内乱正酣,哪里有余力去救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这支唐军孤军?

    无奈之下,唐吉等人只能返回,但走到卢龙的时候,龟兹唐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便已经传来,唐吉等人,再也没能回到他的战友们身边。

    最终,他加入到了卢龙军中。

    两年之前,卢龙与武威大战,唐吉所在的部队被击垮,他重伤被俘。最后与他交战,并最后将他带到伤兵营之中捡回来一条命的,正是陈长平。彼时两人,都受了伤,在伤兵营中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虽然过去彼此是仇敌,但在伤兵营中,两人倒是惺惺相惜,虽然不算是什么朋友,但总算也能说上话。

    陈长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了解到唐吉的过往的。

    “唐兄,你是在西域出生,西域长大的唐人,你的家就在哪里,你的战友也在哪里,哪怕他们现在都已经长眠于地下了。”陈长平情真意切地道:“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他们吗?不想回到你出生的地方,你曾经的家去祭扫一番吗?难道你不想去龟兹,在你的战友们洒尽最后一滴鲜血的地方,却缅怀他们的丰功伟绩吗?难道你不想继承他们的遗志,让大唐的旗帜重新在那片地方飘扬起来吗?”

    面对着陈长平一连串的直击灵魂的拷问,唐吉的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免得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李相是真想重新恢复大唐在西域的统治吗?”唐吉问道。

    “虽然很难,但李相的确这么想,也在这么做,否则,就不会有此一行了。这一趟,既是通商,也是摸底,我们离开那里太久了,对现在的西域,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想要经营哪里,自然就要先知道那里的情况,先要做许多的工作,如此才能水到渠成。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唐兄,事情总是要去做,才有可能成功的,躺在家里光想,是做不成事的。”陈长平道。

    唐吉沉默片刻,道:“陈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况,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这么多的兄弟,我刚刚成立了一个力行,这些兄弟们都还指望着跟着我讨一碗饭吃呢。”

    “力行?”陈长平惊愕地道:“唐兄,你竟然准备一直干这个吗?”

    “靠力气,吃一碗平安饭。”唐吉声音低沉地道:“如今有贵人相助,我们算是能站稳脚跟了,好好地干上两年,便能给弟兄们找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能安身立命了。你瞧瞧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我岂能抛他们而去?”

    袁昌突然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住的地方了!”

    唐吉眼光一闪道:“袁兄,武邑府这地方的房价我是知道的,别说有房,便连租,我们也租不起的。”

    “是这样的。”袁昌笑道:“我的消息比较灵通嘛,据我所知,官府正在着手一项新的计划,就是要兴建一批廉租房,房子不大,但却足以安身立命,针对的就是像这些兄弟一样的人吧?”

    “真有这样的事情?”唐吉惊喜地问道。

    “听说是李相亲自推动的。”袁昌道:“只要在武邑呆上三年便按时缴纳了人丁税的人,便有资格申请,当然,如果收入超过了一定的临界点,租得起普通房之后,就必须退出这种廉租房了。”

    “这么说来,我们这些人,还呆上一年多,便有资格申请了?”唐吉问道。

    “差不多。”袁昌笑道:“唐兄等人已经获得武邑居住权一年有余了吧,人丁税也是按时交了的吧?”

    “当然。”唐吉道。

    “那就正好。”袁昌道:“这批房子建成的时候,唐兄的这些兄弟,便够资格申请了。李相为了你们,可也是操碎了心啊,哪怕现在处处要用钱,但还是让户部筹措了款项,让工部统筹,武邑府主持这项为民造福的工程。唐兄,这样的李相,难道不值得你为之而战吗?不值得你相信吗?”

    “唐兄,现在既然有了力行的牌照,可以正大光明地经营,接下来你的兄弟们又会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其实有不有你,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做完了你能做到的事情。接下来,他们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你的舞台不在这里啊!”陈长平道:“如果你实放心不下,我在武邑也是有些朋友的,我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多关照关照你的这些弟兄,别的不敢说,至少让他们在武邑,不会受人欺负,有什么活计,自然先让他们来做如何?”

    “我在武邑也是有些人脉的,要是唐兄还嫌不足的话,我叔叔哪里,也是可以帮忙的。”袁昌趁热打铁地道。

    唐吉顿时心动不已。袁昌也好,陈长平也好,在官府那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陈长平是右骁卫中郎将,正四品的大员,袁昌虽然现在还不是官儿,但却有一个资历比陈长平还要老的叔叔袁周,如果这些人都肯关照他的这些兄弟的话,那他们以后的日子,的确会过得很顺畅。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去给他们做事。

    而这一趟,也正如陈长平先前坦然所说的那般,险阻重重。

    “我,我需要想一想。”唐吉道。

    陈长平和袁昌两人相视一笑,唐吉终于是动摇了。在他们如此诱人的条件之下,换作任何人,也是会动摇的。

    袁昌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了唐吉的手中:“唐兄,你我一见如故,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算是我给兄弟们买酒喝的。”

    “这我不能要,我还没有答应你呢!”唐吉连连摇头。

    袁昌大笑:“答不答应的都不重要,但唐兄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像唐兄这样顾念老兄弟的人,少见,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兄弟呢!陈兄,今天就这样吧,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站了起来,同时拱手道别。

    “唐兄,明日我就要离开武邑回莫州去了。但袁兄在武邑还要待一段日子,如果你有意的话,便直接去找他吧!”陈长平大笑着转身,牵了战马翻身而上,“唐兄,就此告辞。”

    陈长平两人上马而去,唐吉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龟兹,西域都护府,还有飘扬在城堡之上的那残破的战旗,骤然一下子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为什么不去呢?怎么能不去呢?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光复西域,他就能在战友们最后牺牲的城堡之上倒上一杯美酒,大声地吼一句:“哥哥们,我们又打回来了!”想来战旗重新飘扬在哪里的时候,九泉之下的那些兄弟们,一定会欢喜不尽吧!

第五百零六章:西域三人组(上)

    李泽的目光停留在了唐吉的身上。

    他只是觉得唐吉眼熟,穿上了衣服的唐吉,此刻与厉海两人并立于袁昌之后,尽显军人本色,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起来此人是谁,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才将天茗楼下那个扛大包的汉子联系到了一起。

    “李相,此人名叫唐吉。”袁昌看李泽对于唐吉很感兴趣,立即为其介绍起来。唐吉是卢龙战俘的事情,在李泽想起了此人之后,当然也就清楚了,不过此人在少年之时,居然是大唐都西域都护的士兵这段经历,倒是让李泽既有惊喜,也有感慨。

    有时候冥冥之中,当真是自有天意啊。

    “草民唐吉,谢李相善政,能让我们这些身无长物者,有安身之命之本。”唐吉上前一步,抱拳长揖到地。

    “取之用民,用之于民罢了。”李泽笑着挥了挥手,“执政者,自当为民着想,否则岂不是尸位素餐,在这一点上,你用不着感激我。因为这是官府应当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唐吉摇头道:“说不容易做时难,不少人都只会泛泛而谈,但真将说出去的话落到实处的,唐某还只见到李相一人,自然当致谢。这样的李相,当然也值得唐某为其拼命。”

    李泽大笑,唐吉倒也直爽。挥挥手道:“都坐下吧,坐下说。”

    “西域与朝廷断绝联系久矣,如今哪里,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朝廷完全不知情。虽然在我定下经营西域,重开商道之策后,也派出了不少人手往哪边去,但异域他乡,路途遥远,至今却是音讯全无,这些人的安危,只怕是不容乐观。”李泽缓缓道:“此去,你们虽然有甲士护卫,但只怕安全仍然是没有绝对保障的,一切,都要你们随机应变,独自处理相关事宜了。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袁昌道:“袁某家中自有叔叔帮着照顾,勿需牵挂。”

    厉海苦笑:“末将一家老小,在洛阳失陷之后便再无消息,裴刺史派人多方打听,音讯全无,只怕早就没了,末将,毫无牵挂。”

    唐吉道:“本来有一帮兄弟跟着我一起讨饭吃,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我亦是无所牵挂。”

    “好,此去风险之大,你们心中都是有数的,既然没牵挂,那就更好。”李泽沉吟道:“此去,朝廷给你们的只有五百甲士,另外五百名商队成员,各类货物二百余车,银钱十万贯。一应所需兵甲,也是拨予了你们最好的。到了朔州,张嘉和许子远会给你们作最后一次补充,接下来,你们可就是断线的风筝了,怎么做,就全靠你们自己了。我这里,只是许你们四个字,便宜行事。”

    袁昌看了看厉海与唐吉,唐吉拱手道:“李相,西域那地方,与我们内地风格迥异,不但民族成份复杂,宗教更是五花八门,既有控弦上万的大国,亦有几百上千人的城邦,今日还繁花似锦的一国,到明日就指不定不在了,那里的人,毫无忠诚可言,基本上都是墙头草,随风倒,哪边强便倒向那一方。敢问李相的便宜行事,可否容我们有灭国之权。”

    李泽一笑:“既是便宜行事,那自然是由你们全权作主。一切以先生存下来为要点,只有存在了,才有可能进一步向下发展,所以别说是灭国了,便是你们更进一步干点别的什么,我也能理解。路途遥远,信息不通,所以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李泽的意思,便是不择手段了。得到这个因答的唐吉显然很满意。

    “唐吉,你对那边更熟悉,不妨多讲讲。”李泽笑着道。

    “李相,我对哪里的映象,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实在是不敢妄言,不过那里,既有水草风美,土地肥沃的膏腴之地,亦有千里瀚海的不毛之地,地域广阔,人丁稀少,反正就是一块杀来杀去的地方,本地各族之间杀,土蕃来杀,大食人有时也会跑来杀,以前,我们大唐也在哪里杀,可以说那是一片充满财富机遇的地方,但每一块土地,也都浸透了鲜血。”

    “大唐在哪里已经没有影响力近二十年了,整整一代人呐。”李泽叹道:“这一次,是我们再次向哪里出发,去重新发挥我们的影响力。”

    “虽然已过去二十年,但那里必然还有我大唐遗民。”唐吉斩钉截铁地道:“当年大唐西域都护府在西域驻扎战兵三万余人,百姓更多,纵然后来败了,但也不可能被斩草除根,这一次王师再次出现,唐某有信心,能将他们再一次团结起来。”

    “说得好。”李泽鼓掌喝彩道:“唐吉,此行以袁昌为首,军事之上以厉海为主,现今,我便授你为昭武校尉,为厉海之辅。望你们三人在异域团结一心,再展我大唐雄风。”

    三人霍然起立,同时拱手道:“领命。”

    李泽点了点头,看着厉海道:“厉将军,听说陈长平把天罚送给你了?”

    厉海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是,陈将军说,此次我去西域,能让这柄天下第一弓,饱饮异族鲜血,扬我大唐国威,比呆在他身边强多了。”

    “望你不负天罚之名。”李泽大笑,“去吧去吧,此去西域,自己保重,现在能给的,李某都给了,在这里,李某再承诺一事,假如你们能在西域打开局面,重建西域都护府,那么,你们就将是西域都护府的都督,将军,替李某守着那千万里土地。”

    “多谢李相!”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之火。

    西域三人组告辞离去,公孙长明紧接着走了进来。

    “希望这一着闲棋,最后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公孙长明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卷:“消息最后确认了,梁国的确派出了使者去了吐蕃,以金银财宝行贿其执掌国事的大论,恐怕接下来西北边镇不得安宁了。如果袁昌他们能在西域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倒是能让吐蕃分心不小。”

    “吐蕃?”李泽哼了几声:“等李某整治了国内之事,总是要与他们好好地较量一番的,至于现在他们要西北边镇开刀,倒也不见得是坏事。如果西北边镇顶不住,便只能向我们求援了,那也能让我们顺理成章地插手西北边镇,乱中取利。”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西北边镇向吐蕃屈伏,甚至与吐蕃,朱温等勾结起来。”公孙长明道。

    “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泽冷笑:“本来师出无名,这下可就有了满满的理由去讨伐叛逆了。把这份情报通报给张嘉和李存忠,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第二件事,平州,营州,辽州等地,今年秋收,都是大丰收。张仲武已经回过气来了。如今正在整编军队,除开其原本的卢龙军外,其人还从这些区域整编了不少的奴军,这些人都是由杂胡,奴隶,野人构成的,数目不下十万,情报显示,这些奴军正在向着平州汇集,接下来只怕边境之上不会太平了。”

    “他敢来,自然就能让他有来无回。柳成林现在可是已经憋坏了。”李泽笑道:“高句丽的檀道济现在怎么样?”

    “被张仲武的侄子张协以及契丹将领耶律元打得喘不过气来,节节败退。也正是因为张仲武在高句丽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才会有十万奴军下平州的事情了。”公孙长明道:“田波那边已经在开始安排新一轮对檀道济的援助了。不过也是杯水车薪,现在高句丽的局势就是张仲武还不想把檀道济一口吞了,还要借着这个局面在高句丽布局,一旦张仲武有了全面并吞高句丽的实力之后,檀道济恐怕就会呜呼哀哉。”

    “张仲武真要是吞并了高句丽,我倒还乐见其成。”李泽呵呵一笑:“真到了那时候,我只要东北那些地方,高句丽,便让他自己去养老。”

    公孙长明不由失笑。

    两人看起来很轻松,但实则上,李泽所面临的局面,可比朱温要凶险多了,朱温现在可以从容地进行布置,而南方虽然地域广阔,节镇的实力也很强悍,可没有一个主心骨的他们,各自为政,是很难凝聚成一个对朱温有威胁的整体的,反倒是在将来极有可能被朱温分化开来,然后各个击破。而刚刚在南面结束了战争的李泽,在这个秋冬之季,只怕便又要面临着来自北方张仲武的攻击。这种攻击或者强度并不大,但却丝毫大意不得,因为一旦失利,极易引起骨牌效应。所以柳成林在莫州一直厉兵秣马,连述职都是派的陈长平回来。而现在,土蕃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李存忠,张嘉便又要开始备战,西北之地,亦是不容有失。当然,西北有事,也让李泽有了插手那些节镇的理由,倒也让他痛并快乐着。

第五百零七章:西域三人组(下)

    唐吉站在军营的校场边上,看着内里的士兵们进行操练。

    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装备之好,让久经行伍的唐吉也是咋舌不已。他还在卢龙军中之时,与多支武威军队交过手,与李泽的亲卫营也正面干过仗,但眼前的这支军队的装备,比起李泽的亲卫营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在唐吉的眼中,这五百人,足以应对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假如他们的敌人有卢龙军那样的水平的话。

    “李相说,他能做的,就是让这支军队拥有这个世上最强大的战斗力。”厉海笑道:“所以,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装备。”

    伸手招来距他们最近的一名士兵,突然伸手从腰间拔出横刀,呼的一声便向这名士兵砍去,很显然,这名士兵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臂便挡。

    刀臂相交,当的一声响,唐吉看着那名士兵在臂甲接触到刀锋的时候,有一个下沉偏转的动作,他不由得暗自点头。刀甲相交之处,火花四溅。那名士兵已是退后了数步,随着厉海收刀入鞘,那名士兵却不停地甩着手臂,显然手臂被震得麻木了。

    “这一刀,我用了六七分力气,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全力一刀吧!”厉海道,示意那个莫名挨了一刀的士兵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举到了唐吉的面前,臂甲裂开了一条缝。

    “去换一付臂甲。”厉海吩咐道。

    看着那名士兵如飞而去,唐吉不由得心疼不已。质量如此好的一套臂甲,造价只怕不便宜,如果是他以前在码头之上扛包的话,只怕一个月的工钱,也买不了一副,现在,就为了展示给自己看一下,就一文不当二文地给破坏掉了。

    似乎是看懂了唐吉的心思,厉海笑道:“这臂甲没有你想得那么昂贵,我们武威在冶炼钢铁、兵器制作之上有着独到之秘,这副臂甲,大概要十两银子,主要的花费还是在后期的打磨之上。”

    “十两银子还便宜?”唐吉觉得有些牙痒痒。

    “这是最新式的,等到我们大规模量产的时候,价格就下来了。”厉海不以为意地道。“待会儿你去领你的装备,比他们的还要好一些。”

    唐吉点了点头,心道比这些士兵的还要好一些,岂不是刀枪不入了?

    袁昌慢悠悠地道:“再好的装备,也要人得力才是,唐校尉,这些士兵,可是从李相直辖的部队之中挑选出来的,全都是义兴社的正式成员。”

    “义兴社?”唐吉有些茫然。

    袁昌笑道:“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事儿。义兴社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绝对忠于李相的,李相让他们去死,他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所以这支部队的忠心和战斗力,你不必有丝毫的怀疑。哪怕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会战斗到底。”

    “袁大使,厉将军,你们也是义兴社成员?”唐吉问道。

    “我是。”袁昌道:“厉将军现在只能算是积极分子吧?”

    厉海呵呵一笑:“就是这个积极分子,也还是裴刺史担保的,不过等这一趟西域走下来,我大概也能成为正式社员了。级别说不得还要往上升一升。”

    “我不是义兴社成员,这些士兵,会听我的?”唐吉问道。

    “他们听你的命令,不在乎你是不是义兴社员,在乎的是你是李相指定的将领。”袁昌道:“当然,如果唐校尉你有意加入的话,这一路之上,我会慢慢地向你介绍义兴社的由来,宗旨以及目标,如果你觉得志同道合,袁某人也可以成为你的引荐人。”

    “唐校尉,不要小看这个引荐人哦,他一旦引荐你加入义兴社,可就是终身要对你负责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厉海道。

    “明白了!”唐吉道。

    厉海递给唐吉一本小册子,道:“唐校尉,这是我们武威的军事操典,既有步兵的,也有骑兵的。我们统带的这五百人,上马便是骑兵,下马便是步兵,这军事操典,你须要熟记,要做到烂熟于心。”

    “军事操典?”唐吉有些不解。

    厉海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我们武威军队,与你以前的所在的军队最大的不同了。不管是以前的唐军或者是卢龙军,军队都有着各自将领的鲜明色彩,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换个人来,就不见得还灵光。但武威的军队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武威军队,用得都是这一部操典,所有的战法,口令等,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而将领的个人特色,只能建立在统一的操典之上。如此一来,一支军队,哪怕是临阵换将,也不会在指挥之上出现阻滞的现象。同时,我们武威的军队是经常调防的,换将不换军,换军不换将。”

    唐吉心中一凛,这可就不仅仅是军队统一号令了,甚至还防止了军队将领在某一支队伍之中呆的时间太长从而培养出自己的体系,你在这支军队干上几年之后,把你往另一支军队一调,万事大吉。

    “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背下这部操典的。”唐吉道。

    “这一次除了五百人的正规军队之外,还有另外五百人,其有亦有武装人员,但里面最多的还是各类技术人员,比方说马车的维修人员,盔甲兵器的修补人员,还有懂绘图的,懂土木工程的,更有整整一支医疗队,所有这些人可是宝贝,他们虽然也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但总体上来说,与战士是比不了的。在这一进程之中,我们要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袁昌道。“我们的具体分工是这样的,我负责总的事务以及商业交易,厉海统率军队,你为厉海副手,同时负责另外五百人的指挥,进入西域地图之后,你还需要负责联络当地我们的大唐遗民,甚至与那边的人进行相应的谈判,你对哪里比我们更熟悉。”

    “知道了。”

    “去看看我们的宝贝吧!”厉海提议道:“作为这支队伍的三把手,唐校尉需要对所有的事情做到心中有数。”

    三人抵达军营一侧。哪里有着一个个的仓房,走到最边上的一座,袁昌示意守门的士兵打开了大门,哪怕是在军营之内,这里也是戒备森严。

    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唐吉却是一怔,因为偌大的仓库之内,居然只在正中间放了两个大箱子,让他略感好奇的是,这两个箱子的外面,居然包裹着铁板。

    厉海掀开箱子,内里是一个个的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放着一个用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瓶子,瓶子口被封死了,有一根捻子垂了下来。

    小心地从小格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托在手心,厉海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唐吉摇摇头。

    “哪里知道易河之畔张仲武的那场大败吗?”厉海道。

    “天雷!”唐吉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那一场仗,他也有份参与,只不过他不算是张仲武的嫡系,只是在后方压阵,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逃过了那一场劫难。但当日犹如地狱现身一般的场景,却是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叫轰天雷!”厉海道:“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李相在易水河畔击败了张仲武。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威力比当日在易水河畔爆炸的威力要大得多。这两箱,一共一百枚,此行,有十个人专门负责看管这东西,这可是万万出不得一点事的,真要是在我们的营地之中出了事,这一百枚,足以让我们损失惨重。他们,是我们的看家本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拿出来用。”

    唐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晓得了。”

    看着厉海将瓶子重新放进箱子里便盖好箱盖,袁昌笑道:“好了,现在咱们三人,算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此行,要么大功告成,咱们三人不但名垂史册,更是能凭此平步青云,成为咱们大唐举足轻重的人物,要么,咱们失败身死,埋骨异乡,那自然是没得啥可说的了。”

    他伸出了手,“兄弟们,十天之后,我们就要出发了,从此,就要荣辱与共,生死相依了。”

    厉海伸出了手,唐吉也伸出了手,三个人,六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便让我们来开创历史吧!西域,属于大唐,属于李相!”袁昌厉声道。

    十天之后,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押解着近两百辆大车,在黎明时分,静悄悄地启程了,前来送行的,只有公孙长明与代表李泽前来的田波。

    对于李泽来说,派出去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去进行一场前途未测的行动,只不过是在闲遐之余布下的一颗棋子,此行如果不成,自然会有第二支,第三支队伍再继续前往。他自然不会再在这上面投诸过多的关注,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之上。

    秋收之后,秋税已经基本入库,而到了月底,皇帝北狩镇州之后的第一次科考取士,就要正式开始了。

第五百零八章:收入与支出

    李泽的公厅外,有一间不大的议事室。一般单独的奏对,都是在公厅之内完成,如果有三四个人的小型会议的话,就是在这件议事室来进行了。当然,就如同能直接与李泽奏对一样,能进入这间小型议事室的人也是廖廖无几的。

    小议事室内,又新换了一些家具,这是李泽忙里抽闲,亲自设计然后让工匠打制出来的。李泽把其称之为沙发。至于为什么叫沙发,李泽本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面的人自然也不好追着他穷根问底,左右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即便是叫阿猫阿狗呢,只要李相本人高兴就好。

    李泽现在弄不出弹簧,虽然工匠们已经领到了这个任务,但一年多的苦苦摸索下来,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眉目,看起来仍然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李泽也弄不出那种硬质的海绵垫子,他也很清楚,以现在大唐的化工水平,只怕终他一生,也看不到这玩意儿。

    但这并不妨碍他制造出类似的舒服家具。

    上好的木料先做成各式各样的沙发外型,然后再用制造马槊杆的工艺,制出一根根弹性极佳的竿子,将他们一一安装到座垫之上,外头再把一个个用棉布包裹着丝棉的软包装钉上去,最后再以各种花色的布料蒙上,最后,再进行一道道的装饰,一把把美仑美焕的沙发便出现了。

    李泽对于工匠们的手艺很是满意。

    当然,就是造价太高了一些。

    一把单人沙发,造价高达上百贯,而长的,更是多达数百贯,贵就贵在那一根根弹性十足的马槊杆之上。

    曹信不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家具,一坐下去,整个人都觉得没有根儿,不得劲儿。但李泽喜欢,夏荷喜欢,章回和公孙长明也喜欢。

    章回和公孙长明在体验了一回之后,甚至毫不客气地一人从这间议事室内搬了一把去了自己的公厅。

    所以现在这间议事厅内,李泽正舒服地摆出了一个葛优瘫的姿式,半眯着眼睛。

    章回体魄雄伟,将一个小沙发塞得满满当当。

    公孙长明却是身材瘦小,偏偏占据了一个较大的沙发,整个人似乎都被包裹住了。

    夏荷则坐得很得体,此刻的好,虽然一身男子装束,但毕竟身为女人,不可能太过于放松。

    至于曹信,则仍然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端端正正,不失军人作风。

    这五个人,算是如今镇州朝廷的几个最为核心的人物,也是李泽最为倚重的班底。

    几个人都在听夏荷的汇报。

    在夏荷的面前,摊着一本本帐册。秋赋已经基本入库,剩下的一些尾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今年武威本土,包括定州,益州在内,都是大熟,大丰收,赋税足额缴纳,除去本州的应额开支,以及各类大型工程的转移支付之外,共向中央财政缴纳了各类赋税节余一千二百万贯。”夏荷清脆的声音在小小的议事室内,格外清晰。

    “沧州上缴二百一十三万贯,比去年多出五十七万贯,主要是得益于海兴港的开通使用,海贸的巨大利润已经对沧州有了明显的影响。棣州今年上缴了一百一十一万贯,景州是一百零八万贯,而德州因为新城仍然在持续投入,今年勉力持平。蔚州缴纳了七十二万贯,朔州缴纳了一百四十八万贯。涿州今年上交七十五万贯。还有,河中府缴纳了八十八万贯。”

    说到这里,夏荷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室内几人,道:“这就是我们今年的所有收入了,合计二千零一十五万贯。”

    曹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章回轻轻点头,也是颇为满意,李泽仍然没有动弹,只有公孙长明依在皱着眉头。

    “除开以上,其它各州,都是亏欠。河东帐目,仍在清查,但进展缓慢,但以我们对河东今年的了解,他的亏欠肯定是真实的,就看亏欠多少。而潞州,卫州等地,今年基本上绝收,魏州,博州,澶州,相州虽然情况较好,但亏空也是必然的,这些地方,户部清帐的人员都才刚刚进入,想要完全接手,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夏荷接着道。

    “说说接下来的开支。”李泽抬起了头。

    夏荷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来,从面前拿起一叠纸,每个人分发了一张:“各州的最后预算还没有出来,但按照去年的规模再算是通涨的因素,明年我们的总开支大约便是这个数目。”

    “三千万贯!”曹信惊得险些跳了起来,“这,这不尽亏了上千万贯吗?”

    “这里面户部预估了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因素。”夏荷道:“有五百万贯的战争紧急备用金。”

    “那也还差了五百万贯啊!”曹信咋舌道:“这一年辛苦下来,咋还越来越穷呢?”

    “怎么能不穷?”公孙长明嘿嘿笑道:“今年差不多整整打了半年仗,钱哗哗地流水价一般地出去,打完了仗,潞州卫州等地差不多成了一片白地,百姓嗷嗷待哺,道路,水利的投入,哪一样都是钱。原来的昭义地区,魏博地区,现在就是一个吞金兽,想要将他们的伤痕抚平,明年都不见得能办到。”

    章回浏览着手里的开支预算表,这是户部预估的,等到各州自己的预算出来,这个数字只怕还要大大超出,然后便是双方的扯皮了。地方上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中央想要截留更多的资金,最后的结果,多半便是一个相互妥协的过程了。

    而这里面,又还牵扯着各州之间的矛盾,像武威本土,交得多,自然也就想拿回去更多,对于自己的钱被别的穷地方给薅走了有着天然的不满,而穷地方急于摆脱穷困的处境,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却又首先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自然想从中央能薅一把便薅一把。

    谁还不想要政绩呢!

    “河中府怎么才交了八十八万贯?”曹信摇头道:“朔州是今年初才被张嘉拿到手的,一年下来,便交了一百四十余万贯,河中府的地盘比朔州大好几倍,人丁也是数倍之多,今年亦是风调雨顺,又没有战争的影响,他们的经济应当不比武威本土差才是。至少也应当于镇州并肩才对啊!”

    “河中府不是没有钱,而是这些钱并没有进到官府之中,而是大部分落到了那些豪门世家手中。”李泽冷哼一声道:“这次他们交了这么一点,大概是想试探一下我们吧?如果丁俭再逼一逼的话,肯定是还会吐出来一点的。”

    公孙长明幸灾乐祸地道:“看起来丁俭的日子不好过啊,与这些人打交道扯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我看来,丈量土寺,清理丁口之事,在河中府要迅速展开才行。曹尚书,我看要尽快地给丁俭派些帮手去了。”

    “丁俭专门给我写了折子。”李泽挪了挪身子,道:“希望能给他一定的时间,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协调好一切,在新年以前,再给我们缴纳一百万贯。”

    “这也能讨价还价?”公孙长明哧之以鼻。“既然官员不能进去,那就派义兴社的过去。”

    “丁俭早就想到了我们有可能使这一招,在折子里还特意强调了不能这么做。义兴社的人员一过去,下边就要乱套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李泽道。

    章回接口道:“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同意丁俭的,至少在潞州,卫州,魏博等地完全消化之前,河中这地方,还是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为好。等到我们彻底掌控了这几个州,经济也起来之后,河中府再乱,也不会影响到大局了。”

    “河中这地方,就算是我给丁俭的最后一次机会吧!”李泽道:“让他彻底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改良、妥协能解决的。他在翼州任了这么长时间的刺史,想法上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此人认为翼州并不具备特殊性,河中则符合他改良的所有特征,如果他失败了,则会彻底认清世家豪门的嘴脸,不铲除这些宗贼,我们怎么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此人在南方颇具影响力,如果他能完全转变过来,对于我们以后在南方的经略是很有帮助的。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丁俭最后一定是恼羞成怒,手段会愈来愈强硬,河中那些人也会因为丁俭一再的退让而滋生更多的傲慢心理,双方的冲突不可避免,到了那时候,我们再介入,一举解决问题。”

    “吏部和户部对于河中的事情,暂且冷眼旁观吧!”

    “是!”曹信与夏荷应声道。

    “杨开那边,我会与他打招呼的。”李泽揉了揉太阳穴,“虽然看起来预算有数百万贯的缺口,但口子不算太大,应当撑得过来。夏荷在接下来与各州的预算之上,多压压,一些不要紧的,尽可能地往后拖一拖,日子总会是越来越好的,不要急功近利。”

第五百零九章:科举(上)

    “章尚书,说说这一次科考的事情吧!”李泽换了一个姿式,身子微微前倾,显然,这件事情,比起先前的赋税之事,更让他上心。

    也由不得他不上心。

    镇州朝廷新立,皇帝几乎是只身从长安出逃,现在的朝廷就是一个空架子,所有的政府职能基本上都是由原武威节镇的那套班子在顶着。大量的职位空缺,急需要有人顶上来,而像潞州,卫州等昭义地区,战争几乎将原有的官府一扫而空,大量的官员或死或伤或逃或降,不管是哪一种,在新官府的体系之中,自然也就没有了他们的位子,这些空缺也需要有人补充上去。

    想要做事,就先要选人。

    想要做好事,自然就要选对人。

    而对于李泽来说,还要多一层意思,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定的事情,那就是选出来的人,最好是要忠于他李泽要甚至忠于皇帝。

    这是镇州小朝廷正式成立之后的第一次科考取士,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李泽就更加不能轻忽了。

    章回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李相,本次科考,分成了文举和武举两个方面,虽然都是由礼部来主持,来在武举方面,兵部是有着最大的发言权的。而针对这次武举考试,兵部内部争议极为激烈。”

    李泽点了点头,所谓的兵部内部争论激烈,基实也就是韩琦与尤勇之争了。

    “你先说说文举方面的事情,武举的事情,回头我会召见韩琦和尤勇,听听他们具体怎么说再作决定吧!”李泽道。

    “好!”章回道:“文试分成了府试和殿试,先在各地的府试,已经在紧密锣鼓的筹备当中,十天之后,就会开考。而殿试,暂定在两个月之后。礼、乐、射、御、书、数都有涉猎,但根据李相的要求,我们还在更偏重于策论与时务,这两个方面的分数,占据了整个卷面的六成,其它占据四成。”

    说到这里,章回笑了笑道:“李相,毕竟朝廷还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的。哪怕这人其它都差,就是能做一首好诗好词好赋,那也可以作出他能做的贡献的。”

    李泽一笑点头道:“章尚书考虑得周全。的确,我们现在反正是啥子人都缺。有一可取之处,自然要取之。不过吏部在随后的用人方面,还是要有所侧重的。”

    曹信道:“这是自然,到时候这批人出来之后,吏部自然会根据他们的能力,为他们安排最合适的任务。保管不会把擅长水利的人,弄去户部计数算帐。”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术业有专攻。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李泽道:“策论,可以让我们了解这个人的政治态度,洞察能力,对时局的认知以及战略方面的能力。而时务,则是其人专业方面的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而现在,我们最差的,其实就是解决问题能力的人。户部为了解决财税人员,辛辛苦苦地整整做了两年的培训工作,夏荷,张雷为此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以后礼部也要在培养具备某些专业能力的人才方面多多努力,培养人才,以后要成为你们最重要的功能之一。”

    章回点了点头。

    “水利,道路,造船,兵工,术数,冶铁以及许许多多的行业,我们有很多专业的人才吗?并没有!”李泽道:“大家看看现在我们的各行各业,除了户部有了专门的学校进行财税方面的培训工作,其它的,都还是靠着口口相传,师傅带弟子这样一种极其落后的方式在进行,稍有不甚,一些累积了无数年经验的东西,便有失传的风险。章尚书,我有这样一个想法,要把各行各业的最顶尖的那些人,聚到一齐来,成立一个学校,让他们不必在第一线工作,而是让他们来作传道授业解惑的事情,把他们的经验心得写成教材,传之后世,你觉得这样如何?我们要将培养人才作为一个体系来做,而不是这样任由他自然地缓慢地成长。”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章回咋舌道。“李相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这里面有不小的难题,除了操作本身的难度很大之外,还有那些技艺高深的匠人们本身不见得乐意的问题,这可是他们吃饭的本钱,可都是传儿不传女的。”

    “陋习!”李泽冷然道:“新朝廷,新风气,我们要易风移俗,告诉他们,培养越多的人才,他们得到的奖赏也会越多,他们的学问,都会被编练成书,名垂史册。要钱,可以给他们,要官,也可以给他们嘛。为了这些学问,我李泽可以卖官鬻爵。”

    “我明白李相的意思了,这件事情,下去之后,我便让下面的人,开始制定计划筹备起来。”章回道。

    “那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有!”章回道:“陛下北狩,朱温自立,往我们这边逃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而有能力逃到我们这边来的,倒有大部分都是颇有根基的人,很多都是原来的官宦子弟,名门世家,再加上现在卫州那边通过审查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这些人大多聚集在镇州或者武邑。对于这次科举,他们是非常热情的。但是,他们来得太晚了,已经错过了府试的报名,不能参加府试,也就自然不能参加殿试。”

    “今年是恩科,是为了陛下北狩而特地开考的,明年还有一次考,他们还有机会啊!”李泽道。

    “李相,对于志在做官的人来说,一年落后,只怕便是一辈子落后了。”公孙长明突然笑道:“再说了这些人本来就是想做官的,甚至有些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做官的,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再加上有心人在其中组织,就形成了一鼓浪潮了,要是处理不妥当的话,只怕这些人会闹事。”

    “想要占位子。”曹信接口道:“现在朝廷官员的缺口多,自然就更容易得到好位子,占据更有利的形势,位子就这么多,今年占了一大批之后,明年可选的位子可就少了。”

    李泽想了想,突然道:“如果说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考得过我们的人吗?”

    “策论这个东西不好说,有时候还真跟天赋有关,也跟见识有关。但时务,我们的人绝对要占上风。”曹信道。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李泽一声冷笑:“章尚书,那就再调整整个试卷的分数分布,大幅度地提高时务的占比,压低其它方面的分数。”

    “这么说来,李相是准备给他们一个考试的资格了?”

    “我也施一次恩嘛!”李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给他们补报名,让他们有资格参加府试。不过,这些人,得给我分布到各州去,不能集中在镇州,武邑这些地方,每个州分配一些名额。”

    “这是一个好办法!”公孙长明最是擅长阴谋诡计,李泽此言一出,他立即便明白了李泽的意思:“只有十天时间,各州名额一出,十天时间,有些人只怕得日夜不停地赶路去各州参加府试,一路劳累,状态自然不佳,再又面临着各州的那些家伙的竞争,但凡能报名参加这次考试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才能的。里面更不乏有杰出之士,如果这些人当真能从府试之中脱颖而出,倒也真算是一个人才了。到进候参加殿试,又与各州英杰比拼,只怕又要掉一大批,如此折腾一遍,他们还剩几个,更何况考的还不是他们擅长的东西。真是能连闯两关,最后取名次,不是还是由李相来决定吗?”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能站到我面前,我倒不介意给他们一个好位置了。”李泽倒是乐了:“因为这样的人,的确可以称得上人才了。”

    “那我回去之后,就连夜发布公告。”章回笑道:“总得把李相的恩惠落到实处才好。”

    屋里人都是大笑起来。

    “府试之后,便是殿试了,到时候汇聚到武邑来的考生,多达三千余人,而那个时候,也正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考生来了之后,后勤方面的保障,礼部还是要考虑周全的。万万不能让考生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才好,我们武邑本来就很挤了,这些人来之后,住,吃方面都要有保障,要让他们有一个好的状态参加考试,毕竟以后都是我们要用的人才啊!”

    “这个李相放心,礼部已经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筹备组,像住的地方,已经在于武邑驻军协调,到时候能腾出一部分军营来专门安置这些考生。而吃喝,往返考场方面也都有所安排,当然,这也是要收费的,不过比起他们在外面的花费来说,我们这里,只能算是成本价了。”

    “武威书院作为考场,准备得如何了?”

    “最后一批房屋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保证两个月后能顺利开考。”章回利落地道:“这还得感谢户部为我们特别拨了一笔费用啊。”

    “伦才大典,国之大事,自然在特事特办之列。”夏荷微笑着说。

第五百一十章:科举(下)

    所谓穷文富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从小就习练武艺的人,其消耗,比起读书认字,在投入之上要更大。说得简单一点儿,一个立志学文的人,只要有人教,哪怕买不起笔墨纸砚,也可以以沙为纸,木棍为笔,可以凿壁偷光,可以囊萤夜读,哪怕忍饥挨饿,也可以获得一定的成就。

    但练武,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一个好身体,练武就是瞎白话。而要有一个好身体,营养自然就得跟上,而要营养跟上,那就得好吃好喝的侍候着。

    当一个人白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谈何营养,谈何身体呢?

    大量的体力消耗,是需要足够的补充的。

    而除开这些,还有装备上的花费。

    就拿石壮的儿子为例,尚在跌跌撞撞的学走路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药浴帮着他淬练身体,而这些药物的配制,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而石壮本人的一根马槊,便耗时超过两年多,算下来最后的成本,足足超过了百贯铜钱,这,还没有算上人工费用。

    普通人,哪里玩得起?

    更何况,武举考试,不但要武艺出色,还要识文断字,虽然对于文字上的要求,没有文试那样苛刻,但总不能是睁眼瞎吧?

    这就又是另一项开支了。

    正是因为这一个原因,使得从县里一步一步考上来的武举子,基本上都是家境富裕的子弟,说提直白一点,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以前李泽致力于打击的那些豪门世家以及权贵子弟。

    身为兵部左侍郎的尤勇起初并没有察觉这一点。他身在高位太久,对于这些最基础的问题,早就不太了解了。

    当县试的优胜名单一出,内卫方面的背景调查一出来之后,尤勇当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武举是干什么的?是鳞选军官的,这些人在胜出之后,将来在晋升之上,天然地便占据了有利地位,现在或者看不出来什么,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如果是这样的一批人占据了军队之位,后果会是什么?

    尤勇不敢想象。

    这样一批被朝廷下了死力气打击的人,如果掌握了军权,只怕便是内乱的开始。

    这必然不行。

    但是,这些人是通过朝廷正式颁布的考试政策之中,正正经经地考上来的,内卫在调查之后,虽然提供了一份名单,将一些有问题的人给黜落了,但这只不过是极少数的一部分。剩下的,找不出任何问题。

    兵部不能自己打脸,如果改弦易辙,弄个大笑话不说,还会打脸李泽,同时也是对现在由李泽掌控的朝廷的威信的一次大打击,肯定是行不通的。

    更何况,就算自己不要脸了,想来硬的,但上头还有兵部尚书韩琦呢,他对于这个局面,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大量的这些人将来能够进入军队,于他们而言,便是天然的帮手。

    尤勇苦思冥想了好几天,胡子都愁白了好几根,才让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除开这些从县里考上来的举子之外,允许各卫推荐优秀的军中人才前来考试,而且是直接跳过县试府试,径直参加最后在武邑举行的大考。

    韩琦自然是不干的。

    双方在兵部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然后这个消息就不止怎么就泄露出去了。

    然后,十二卫的大将军们一个个或以书信直接给赶琦,或上书李泽,更有甚者,干脆派出了使者到武邑兵部,当面质问韩琦是什么意思?

    大军戍守各方,军士们爬冰卧雪,吃尽了苦头,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什么有了好事的时候,兵部就忘了这些士兵们的贡献?这对于军心,士气会是极大的打击。

    压力愈来愈大,最后连韩琦的忠心部属,左武卫大将军李存忠以及在棣州的盟友左骁卫大将军秦诏也派了人找到韩琦,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来自军队的巨大压力,使得韩琦再也顶受不住,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在坚持下去,只怕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自己就坐不稳了。

    这一回合,尤勇大胜。

    十二卫获得了推荐麾下优透士兵或低级军官参加武举考试资格的权力。这对于这些大将军们来说,自然也是开心的。这些被他们举荐出来的士兵,一旦中试,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的举荐之恩。

    当然,这还是兵部较量的第一回会合而已。

    接下来,大考到底怎么考,新的争论又开始了。

    韩琦的办法是重理论考试,重个人战力。

    尤勇却坚持重实践能力。

    落实到具体的考试之上时,尤勇便要求在考试之中增加战场推演,实兵对抗等科目。

    韩琦自然不干。

    那些考上来的举子们,个人战斗力出色,理论丰富,自小当然都是熟悉兵法的,但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如果真要这样干的话,只怕到了实兵对抗项目之上,他们会被那些从战场上来下的考生们,打得落花流水。

    更何况,尤勇还要求把这些项目的权重,大大加高,远超理论,个人战力的权重。

    双方的争论持续升温,整个兵部最后都被卷了进来,分成了再明显不过的两派。支持尤勇的当然更多,但韩琦身为兵部尚书,位置上却是天然压了尤勇一头。

    双方僵持,使得武举考试的具体事项迟迟没有定下来。

    官司终于打到了李泽的面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泽竟然召集了六部九卿等几乎所有的高官一齐来讨论这一件事情。

    如果说薛平是保皇一派的首脑人物,头面人物的话,韩琦实则上就是保皇一派之中实力最为雄浑的人了。

    河东诸地,左卫武李存忠,这都是他最忠心的追随者,所以在李泽的面前,他说话也是有底气的。

    屋内廖廖十数人,皆是核心人物,韩泽说话反而没有了什么顾忌,左右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明白人,倒不如将话摊开说。

    “李相,我知道您在担忧着什么,但我还一直记得您说过的一句话,您说过,要想复兴大唐,那就要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人,我们的朋友多一个,敌人就会少一个,只有这样,我们的力量才会越来越壮大,对吗?”

    “当然记得。”李泽微笑着道。“而且此心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没有改变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那些人一次机会呢?”韩琦大声道。

    “如果不给他们机会,他们能出现在这次考试中吗?”李泽笑容不变,淡淡地反问:“不给他们机会,还会有这一次的争论吗?”

    韩琦不由语塞。

    “不容讳言,对于那些宗贼,我打击他们的决心,决不会改变,那种盘踞地方,纠结乡里,对抗朝廷的东西,我决不会放过,治理大唐的,只有大唐律法,不是什么宗法。”李泽提高了声音道:“这是朝廷的根本策略,不容改变,不容置疑。但对于这些人家的子弟,真正有才能的,真正与我们志同道合的,我们自然也会纳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淘汰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队伍里要是掺了沙子,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韩琦颓然道:“您这是要封死这些人上进之门吗?”

    “门永远都打开着,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进来。”李泽道:“察其言,观其行,人在做,天在看,诸位,别忘了,我们现在仍然是处在危机当中,一个不慎,便会有覆亡之祸,北方张仲武元气渐复,南方朱温自立,势力正在向南方不停渗透,我们如果稍有懈怠,后果不堪设想。”

    “军队,是我们的存身之本。军队,必须确保在朝廷的大度之下统一指挥,每个人都要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为复兴大唐而努力,此时,我们容不得有二心的人加入。诸位,说句不恰当的话,文官治理一方,还有一定的容错机制,出了错,我们还有机会挽回,但在战场之上,出了问题,能容错吗?那是有可能导致一场战役的失败,进而导致整个战略上的大溃败的。”

    看着脸色灰败的韩琦,李泽道:“韩尚书,你也是打了半辈子仗的人,当知道这里头的利害性。所以,原则之上,我是同意尤勇的考试方案的。现在,我不需要纸上谈兵的赵括,我需要的是能对士兵负责的有经验的战斗人员。因为现在,我们随时要准备打仗。各位,这些武举中试之后,都会被派到第一线的军队之中去充任军官的,最低的,也会是一个队正,指挥几百人啊!如果去一个只会夸夸其谈而没有实际经验的人去,不但害人,而且害己。你们知道在战场之上,伤亡率最大的军官是那一个级别吗?就是队正啊!”

    “当然,能一路考到武邑来参加最后的考试的人,也都算是有些本事的了,武举是我们鳞选优秀基层指挥官的考试,不容有错。但我建议兵部,可以再增加其它一些专项的加试,将一些严重偏科的人,也可以挑选一批出来。这些人不能直接领兵,但也可以从事一些其它的工作嘛!比方说个人战斗力出色的,可以去训练新兵嘛!军事理论出色的人,可以去为我们的基层军官进行一些这方面的培训嘛,如果能将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我们的指挥员们,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章回听了这话,不仅失笑道:“李相,你不会是又想办一所学校吧?”

    这位当权的李相,似乎有办学校的嗜好,什么事都想要建个学校,然后大规模地培养人才。

    “这也不是不行的,韩尚书,你可以考虑一下嘛!”李泽笑着抛了一颗甜枣给韩琦,砸了对方一闷棍,也该给点甜头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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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踞东方,傲视世界的盛唐,有着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物产丰富,交通天下,人文荟萃,种族融合,通商通海于四邻远邦,文治武功矜伐于欧亚大陆,正是因为这个大帝国的崩溃,使得我们的中华文明陷入到了一个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残酷时代之中.在其后的五代十国是一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丛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李泽来到末唐时期,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之歌寻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