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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号     寻唐txt下载     寻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光鲜之下的危险

    屋内仆人们开始收拾残局,李泽三人却是转战到了露台之上,夜幕之下,清风徐徐,倒是将暑气扫去了不少,蝉鸣之声已息,蛙叫之声却是渐起,偶尔有夜茑自空中划过,清鸣两声。远处有诵读之声隐隐传来,也有激烈的争辩之声不时响起,金满堂甚至看到有两批人先是相对互喷,说到激烈之处,居然卷起袖子干上了。

    看着金满堂诧异的眼神,章回笑道:“每到晚上,对学术上的分歧,或者对于政见上的分歧,大家都先是辩论,一旦辩论分不出上下,多半便是用拳头说话。”

    “这也行?”金满堂大惑不解。

    “当然行。”章回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拳头的确很大。在我们武威书院,如果在辩论中一方大获全胜,那输者还是遵守规纪的,只有在谁也不能占据上风的情况之下才会动手。而这世道,只怕更多的是用拳头说话。我期待着大治之世的来临,到了那时,对内里,我们只有嘴说话,对外,才用拳头说话。”

    “我们南方的那些大儒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更讲究以德服人。”金满堂笑道。

    李泽与章回对视一眼,都是芫尔一笑,“我们也想以德服人,但如果以德服不了人的时候,我们便用拳头让他服气。两者相输相称,才是王道。”

    “这似乎是霸道。”金满堂一摊手道。

    “先霸而后王,似乎也不错。”李泽看着仆人端上来的三杯绿茶,笑着道:“金公也喜欢这种泡茶方式吗?”

    “早就听说过这是节帅自创的泡茶方式,不过我也挺喜欢的。”金满堂笑道:“那册关于制茶的小册子,我手里可也有一本,刚好我在南方有一座茶园,便吩咐他们依照这个小册子上的方法炒制茶叶,果然另有意趣。虽然被人斥之为不登大雅大堂,但只要自己喜欢也就好了。这一次来,我倒是给节帅来了一些自己茶园采摘制作的今年的新茶。”

    “这敢情好!”李泽喜出望外:“说到茶叶,真正的好茶还是出自南方啊。”

    “只要节帅喜欢,以后节帅所需的茶叶,金某包了。”金满堂笑道:“即便是节帅想要金某这个茶园,也完全没有问题。”

    “君子不夺人所好。”李泽笑道:“如果可能的话,倒是可以请金公在哪边帮我买几片茶山。”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金满堂点头道。

    章回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节帅事多,金公也是大忙人,不如我们便开始说说正事吧。”

    李泽笑着点头,金满堂也是一改先前有些慵懒的神态,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两人道:“节帅可知,这一次高象升走动了不少人家,为什么只有我一人到此吗?其它人都拒其于千里之外?”

    李泽道:“这是因为金公与那些人是有所不同的。其实在最初我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也有一个预判,估计大概也只会有金公会响应。”

    “为何?”

    “四海商贸之中,九成之人都是传世门阀,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麾下子弟,门生众多,盘踞一方,几乎自成体系,偏生在明面之上还看不出来,但暗底下,却是能影响一地之经济民生,说直白一点,这些人实际控制着地方政权。那些地方节镇,想要有效地统治地方,便必须与这些人联合起来才有可能。”李泽道:“这便是我最厌恶的门阀政治,大唐有今日之祸,与他们其实有着很大的关系。”

    “金某人在杨州也是一霸呢!”金满堂笑道。

    李泽摇头:“金公很有钱,也很有影响力,但也仅仅如此了。而且金公崛起不过二十余年,与那些门阀相比,当真不可同日而语。看起来金公似乎比这些人要高调多了,也有钱多了,但真论起实际的影响力的话,那是根本没法比的。”

    “节帅就如此小瞧于我?”金满堂的脸色拉了下来。

    李泽一笑道:“若非如此,金公又何必到处安置后手呢,在益州某个地方,金公便有一个小妾及其儿子生活在一处小庄园之中。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但有心人想要探查,却总是能查到的。”

    金满堂脸色一变:“节帅倒是好手段。”

    “高象升的手脚。监门卫虽然今不如昔,但如果想要查金公这样的人的根脚,难度倒也并不大。”李泽道。“金公看似繁花着锦,实则私底下却极度缺乏安全感,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四海商贸之内,金公看似与那些人交情不错,但你却并不信任他们。”

    金满堂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道:“我是扬州最大的盐商,这不是一个能挣干净钱的生意,在我之前,平均每十年,便会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在倒下之前,并不比我差多少。”

    章回怔了怔,反问道:“可金公已经经营二十年了。”

    李泽道:“那是因为金公极其聪明,有了一定的身家之后,便收购了盛和钱庄,这些年来大力投入,有了盛和钱庄,与金公利益联结的人可就多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很多人的丑态便也直接暴露在了金公的面前,这也是金公能撑到现在的原因,金公,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金满堂点了点头:“李帅果然是明白人,扬州最大的盐商,说起来就是某一群人养的一只大肥猪,养到一定程度,自然便是要杀了分肉的,如果不是盛和钱庄,我早就倒下了,可即便有了盛和钱庄,这两年来,我也渐渐感觉到了危机。有些人,想要分我这块肥肉了。”

    “金公所有的影响力,都在一个钱字上。而钱这东西,有时候是最厉害的,有时候却也是最不靠谱的。”李泽道:“金公能支撑近二十年不倒,手段已经相当厉害了。不过眼下局面,只怕的确有很多人想在吃掉金公了。因为他们等不及了。”

    “倒是叫节帅一眼看破。”金满堂叹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武邑来?要知道,那些人对于节帅的政策非常不满甚至于是到了仇恨的程度,我曾听闻,他们说节帅正在变成他们的掘墓人,必须要趁着节帅羽翼尚未长成的时候,便趁早扑灭。”

    “他们似乎发现得晚了一些。”李泽大笑起来:“金公,这么看起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虽然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在某些地方倒也能说是利益一致,目标相同,看起来我们能达成协议的机会很大了。”

    金玉堂微微一笑,道:“我其实并不止节帅一个选择,还有一个人也向我抛去了善意,如果我愿将全部身家都投入到此人身上,并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的话,他也愿意保护于我。”

    “不知此人是谁,金公可以告诉我吗?”李泽神色不变,问道。

    “宣武朱温!”

    李泽与章回对视一眼,宣武朱温可是在他们两人的心目之中是排在头几位的敌人之一。

    “金公可有选择?”

    “正在犹豫。”金满堂道:“朱温外表豪爽,义气,但内底里却是残忍好杀,其人不失为英雄,但绝不是能托付一切的主子。过河拆桥,杀鸡取卵的事情,这人以前可也干过不少。”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机会比较大!”李泽大笑。

    “节帅心胸的确让我佩服,闻听此事,竟然毫不动容。”金满堂佩服的拱手道:“倒是我白费心机试探节帅了。”

    “你我虽然神交已久,但毕竟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李泽道:“相比起我对你金公的了解,你对我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外表之上,见面之后试探一番那也是应有之意。”

    金满堂沉吟片刻道:“高象升说,节帅你急需用钱,用大量的钱。而金某人也的确有钱,我现在能调用的现金以及盛和钱庄的头寸,大概是在五百万贯至八百万贯之间。”

    李泽瞪大了眼睛。

    章回也惊骇地张大了嘴巴。

    他们知道金满堂很有钱,但却是万万想不到此人有钱到了这个地步,此人可以调用的资金,甚至比李泽现在能调用的钱还要多。如果有了这笔钱,李泽的工匠之城,便完全可以提前完工,而有了这笔钱,便意味着很多以前因为资金而耽搁下来的事情,立即便可以上马。有了这些钱,在战场之上,他便能打造更多的刀枪弩箭,更多的盔甲。

    “什么条件?”李泽直接了当地道。

    “条件当然是有很多的,这我们可以慢慢详谈。”金满堂盯着李泽道:“但我有一个前提条件,只有这个条件达成了,那么我们才可以往下谈。”

    “请说。”

    “我要与节帅结成姻亲之好。”金满堂道。

    李泽一怔,半晌才道:“金公,我今年才成亲,即便明年便有了子息,也不知是男是女,而且这也太早了吧?”

    “节帅有一个妹妹,叫李馨。先前节帅不是说过我在益州藏了一个儿子吗,与李三小姐倒是所岁相当。如果节帅有意,我马上便把他们移居到武邑来。”金满堂一字一顿地道。

    李馨,是苏氏的通房丫头生的女儿,苏氏满门皆亡,这个通房丫头,倒正是因为李馨而生存了下来,现在就呆在李安国的身边。

    “这个,只怕我不能作主,需要与大人商量。”李泽有些迟疑。李安国现在可是极宠这个小丫头的。

    金满堂一笑拍手道:“要是节帅刚刚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我倒是要害怕了,节帅如此犹豫,我倒更放心。那便请节帅先去问问真定郡王的意思之后我们再接着谈如何?”

第三百四十七章:探父

    李泽快马加鞭赶到镇州治所真定城真定郡王府外的时候,恰逢金源从府内出来,他的心里顿时一紧。李安国的身体在李澈死了之后,便几乎完全垮了。特别是在那个时候,又逢卢龙大军压境,内外交迫之下,他虽然顶过了最为艰难的阶段,但几近于油尽灯枯,镇州名医金源已经断定,李安国最多还有一年的性命。

    现在想想,一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九个多月了。

    李泽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内疚的。虽然这个父亲生了他之后,便几乎没有再管过他,差不多是把他当成小猫小狗一般地养着,但现在的李泽自然用不着再去计较这些,身体里必竟流着对方的血,割不断的血缘亲情几乎是下意识里的一种反应。

    “金大夫!”李泽翻身下马,大步迎了上去。

    看到李泽,金源唬了一跳,赶紧小跑着上去向李泽行礼。

    “节帅,您,您怎么回来了?”现在的金源,已经不仅仅是镇州名医的身份了,李泽在武威节镇之下大兴医学,金源便是所有的医学馆,医馆以及制药作坊的总负责人,连燕九这样的李泽心腹也只是给金源打下手,顺便跟着金源学习医术。

    李泽之所以让金源一直呆在镇州,也是因为父亲李安国的身体,有金源在这里,他心里也能放心一些。

    “父亲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吗?”李泽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金源却是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些喜色,道:“要给节帅贺喜了,郡王的身体居然有了好转的迹象,如果这个冬天能够顺利地熬过去,那就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了治愈了希望,所以我便趁着现在还暖和的时候,抓紧时间给郡王作一些非常规的治疗,希望能有更好的效果。”

    听到这里,李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拳向着金源一揖:“真是有劳金大夫了。”

    “哪里敢当节帅之礼?”金源赶紧侧身避让。

    “这不是武威节度使在向你行礼,这是病人的家属在向你致谢。”李泽笑道:“武威有金大夫,不仅是我父亲之幸,也是我李泽之幸,更是我武威节镇之幸。”

    “没有节帅,哪有金源今天?”金源也笑得合不拢嘴,以前他的医术再高,但也只限于那些高官显贵以及有钱人家,这些人他都看不过来呢,普通百姓哪里请得到他这样的名医?

    但现在就不同了,在医学馆里,他培养出了许多的学徒,他供献出了自己一生的心得体会以及一些治病的方子,当然,这里头也有李泽强令武威节镇之下所有的大夫都必须将自己的方子拿出来的缘故。

    金源虽说医术在武威不作第二人想,但医学浩瀚,他也不是每个门类都精通,在李泽一声令下,无数的方子都汇集到医学馆,所有稍有名气的大夫,都必须在医学馆来兼职讲学之后,他却也是从中得益颇多,如今医术倒是迅猛精进。

    当然,不止是他,其它的那些大夫也都是收到了好处,这也从当初李泽下令之时的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发展到了现在大家的交口称赞。

    当然,最终受惠最多的还是武威的百姓,而作为武威医馆的总负责人,金源的名声也经历了一次暴涨,伴随着一批批速成的医师分布到军中,走到了各个犄角旮旯的乡村,金源的名声一时也如日中天。

    如今的金源,走在街上,大家都是主动让路的,比起一般的官员更让人拥戴。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金源所说的,没有李泽,哪有他的今天?

    “燕九这段时间还怎么样?”李泽有些担心这个小丫头,对于一个大夫来说,燕九的性格有些太跳脱了一些。

    “燕姑娘在医学之上的确是一个天才。”金源叹道:“再过上一两年,我都没有什么可教她的了,即便是现在,她偶尔的奇思妙想,都能让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到底年轻啊,思路开阔,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些时候,经验反而让我们无法找到新的路子。”金源猛夸了一顿之后,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燕姑娘特别是一手银针术,可是已经出神入化,要不是这段时间她在制药坊那边督造伤药,我便要她来亲自给郡王施针了,我年纪有些大了,生怕手抖施针不准了。”

    “不能让她来。”李泽脱口而出,燕九的银针术是怎么练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看着金源有些诧异的眼神,李泽干笑两声道:“她哪里比得金大夫你经验丰富,还是金大夫能让我更放心一些。”

    金源不知就里,却以为这是李泽对他的分外看重,开心地道:“只要节帅放心,那我自然是竭尽全力,不过燕姑娘的针术,当真是很不错的。”

    李泽点了点头:“金大夫,我明天就要离开真定回武邑,明日上午吧,你抽个时间来王府见我一趟,我想听听这段时间关于医学馆,制药作坊的相关事情,战争已经是迫在眉捷了,你这边更得加把劲儿,每一个士兵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人命关天,万万不能出半点纰露。”

    “是,节帅尽管放心。制药坊那边,燕姑娘这段时间一直盯着,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最新的一期速成班也马上便能派上用场了,治不了大病,但简单的战场红伤,还是能处理的。”

    “好,那今日就不留金大夫了。”李泽点了点头。

    金源再次施礼,告退。

    李泽跨进大门的时候,门口的卫兵早就进内去禀报了,郡王府的大管家李福也已经恭迎在了大门口。

    父子见面,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让李泽有些遗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得出来,李安国的身体的确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至少李泽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红晕,原本颧骨高耸的脸庞,现在也能看到一些肉了。

    “恭喜大人。”李泽道:“刚刚在府外碰到了金大夫,说大人的病大有好转,只要在冬天小心在意一些,便会不妨事的。”

    “无事一身轻,现在也不想别的,就是养养身子,好起来也是应有之意。”李安国点了点头,“现在你应当是正忙的时候,怎么跑回来了?”

    李泽踌蹰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当下便将金满堂的事情以及他的要求,对李安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此人求娶馨儿为他儿媳?”李安国大为诧异。

    李泽正想答话,突然听到屏风之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吸之声以及衣裳的悉索抖动的声音,不由一愕,但旋即却又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李馨的母亲了,现在李安国的身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了。

    “是。”李泽垂下头,道。

    “那么你的意思呢?”李安国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

    李泽还没有答话,屏风后面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卟嗵一声便跪在了李泽的面前,将李泽倒是唬了一跳,定睛看时,果然是李馨的母亲,那个叫做桃儿的通房丫头。

    “求二公子放过馨儿吧,不让把馨儿远嫁出去,奴婢只有这个女儿,不求富贵,只要她呆在奴婢的身边便好了。”一边哭喊着,一边向李泽连叩头。

    李泽一皱眉站了起来,避到了一边,虽然这个叫桃儿的人,一直没有被抬身份,但终究是李安国的女人,是李馨的母亲,这个礼,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受的。

    “站起来,成什么样子。”上首的李安国却是怒喝起来:“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馨儿的婚姻大事,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说到急处,李安国又猛然地咳嗽起来。桃儿被李安国一阵怒吼,吓得连哭也不敢了,抖擞着爬起来,看到李安国咳得辛苦,又敢紧走到李安国的身边替他捶着后背。

    对于她而言,李安国自然就是她与李馨的天,要是李安国没了,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和李馨的下场。

    苏氏的死,苏宁的死,她可都是目击者。

    看着桃儿憋着哭,身体颤抖还忙着照料父亲,李泽却是又有些感慨,父亲的身边,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细心的人照料。

    一阵猛咳之后,李安国接过李福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看着李泽道:“那你的意思呢?”

    “馨儿的婚事,自然是由大人作主。”李泽道。“大人说好,那便好,大人说不好,那我便回绝了他。”

    “你舍得就这样放弃了金满堂?”李安国嘿嘿一笑。

    “金满堂其实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也正在寻找外部的支持,这桩婚事如果成,事情自然会顺利许多,不成,我也能从他哪里撬出一些东西来。”李泽微笑着道。

    “糊涂!”李安国道:“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要答应他。”

    听到李安国如此说,身后的桃儿嗷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李安国顿时烦了,“滚进去。”

    李泽却抬手阻止道:“大人,她,呃,这个,毕竟是馨儿妹妹的母亲,留下来听听也是无妨的。”

    李安国看了李泽半晌,却是又笑了起来:“你有时候狠辣无情,有时候却又小儿之态,当真让人难以琢磨那个才是真的你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婚姻大事

    看着抽抽答答,无限委屈,又有着无数恐惧的桃儿,李泽有些无奈。不过想想也是,桃儿算是苏氏的家仆,而苏氏一门,先是毁于自己外公之手,然后苏宁满门也差不多是死于自己之手,如果没有李馨的话,她也绝对难逃一死,如今战战兢兢,担心自己对她和李馨不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果自己真要收拾她的话,现在的父亲,哪怕有着真定郡王的头衔,也是根本拦不住自己的,作为世家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对于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看得很清楚明白的。

    “那个,你也坐下吧!”看着对方,李泽道。

    桃儿自然不敢,还是李安国一瞪眼,道:“老二叫你坐下,没听到吗?”

    卟嗵一声,桃儿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死死地绞着衣角,垂头脸不敢看李泽一眼。

    “这个,这个......”李泽着实有些不知该怎样称呼对方,说起来应当是姨娘,但却又还没有抬身份,这个称呼自然也是不好出口。

    “你可能有些误会了。馨儿亦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虽然平时不怎么见面,但还是极疼爱的。”说着这话的李泽,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说实话,对于这个几乎是小透明的妹妹,他平时并没有怎么注意过,逢到节日,生辰,也只是吩咐下边人准备一些礼物送过来便罢,至于是什么礼物,一般都是屠虎,田波等人在经办,他从来没有过问过。

    桃儿抬头看了李泽一眼。

    李泽强笑道:“这一次求娶馨儿的人家,可也不是普通人,这么说吧,此人家资巨万,富可敌国。”

    听到这话,桃儿再一次抬起头,惊讶的脸庞之上嘴巴张得极其大,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原本以为李泽现在闲下来了,终于想起她们母女这对苏氏余孽,要来斩草除根了。

    “此人姓金名满堂,扬州大盐商,盛和钱庄的大老板,大人应该知道盛和钱庄吧?”李泽转头看着李安国。

    李安国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武威与此人要进行大规模地合作,此人为求安稳,便想与我们联为姻亲。不管于公于私而言,这都是一门极好的姻缘。”李泽道。

    桃儿咽了一口唾沫,脸上的恐惧终于消散了一些。

    “求娶馨儿的虽然不是此人的嫡长子,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馨儿有大人,还有我站在她的身后,金家还敢给她什么委屈受不成?以后馨儿真想做一做她金家的当家主妇,那也不是不可以的。”李泽傲然道。

    “家世虽好,毕竟远在扬州。”桃儿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叫。

    李泽笑道:“自然不是在扬州。我也舍不得馨儿妹子远嫁啊,所以他们以后也会在武邑定居。”

    “真的吗?”桃儿又惊又喜。“只是在武邑?”

    “自然。”李泽笑着点头。“你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桃儿慌乱地猛摇头。

    李泽不再理她,而是看向李安国,道:“大人,金满堂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其人的身份和影响力却摆在哪里,馨儿嫁过去,其母亲的地位如果太低,也不免让他有些尴尬,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将她的身份抬一抬吧,这样以后馨儿在其婆家,也更有脸面一些。”

    李安国看着桃儿,半晌有些无奈地道:“那自是应该的,只是你母亲她?”

    李泽一笑:“又不是续弦,母亲岂会在意?再说了,大人,就算是您续弦,母亲现在,又会在意吗?”

    李安国脸上浮上一层阴霾,半晌终于是无奈地道:“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回头我就叫李福安排,抬桃儿为姨娘吧!”

    下面坐着的桃儿,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姨娘和通房丫头,使命虽然没有怎么改变,但在身份之上,却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前者怎么也算半个主子,后者却只是一个奴婢。

    “多谢王爷。”她再一次滑跪到了地上。

    “你该谢谢老二。”李安国一瞪眼。

    看着桃儿跪着的身子再一次转向自己,李泽只能再一次避向一边:“姨娘,您可是长辈,万万不可乱了次序。”

    李安国挥了挥手:“你后头去吧,给馨儿去说说这个好消息,馨儿今年还只有十岁,也只是定亲而已,这两年,你也要给馨儿准备嫁妆了。”

    “是,我这就去跟馨儿说,谢王爷,谢二公子。”桃儿爬了起来,脚步轻盈地向着后堂飞快地跑走了。

    今日她算是大喜大悲。

    起初以为这一次李泽是专门回来对付她们母子的,接着便发现,原来李家的二公子是给她的女儿找了一个好婆家,而且还不用远嫁,再到后来,她终于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名份,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个无名无份的丫头,奴婢,而是正儿八经地成了姨太太,李安国是真定郡王,那她也可以算是侧王妃了。

    对于她而言,这不谛于是一步登天。

    曾几何时,她曾在夜里无数次的悲泣,咒骂李家这位二公子。大公子死了,夫人死了,苏宁死了,她一度以为天塌了,在李家,她成为了最无依无靠的那一个,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女儿,以她以前的身份,绝难逃脱清洗的命运,家里以前苏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这让她多少个夜里不敢入眠,只有握着女儿的手,她才能入睡。

    现在,这一切全都过去了。

    原来,李二公子也是一个好人呐。

    飞奔着的桃儿,在心里快活地想着。

    李安国和李泽自然不会在意桃儿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桃儿不论想什么,都无足轻重。

    “那个金满堂对你很重要?”李安国抿了一口李福送过来的绿茶,自从他病倒以后,倒是喜欢上了这种先喝甘涩,品之甘甜的新式泡茶法。

    “的确很重要。”李泽点了点头:“首先,此人能够调动大量的现银,而我现在急缺钱,大人您也知道,我准备在德州打造一座工匠之城。使之成为武威节镇的动力之源,而这,需要海量的金钱,现在我即便是拿出启动资金来都很困难。如果有了金满堂的加入,借助他的财力,我便可以正式启动这项工程。”

    “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不如先打败了张仲武再说。到了那个时候,财力之上也能得到缓解。”李安国看着儿子,觉得他有些好高骛远了。

    李泽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觉得张仲武会是最强劲的对手,事实上,因为经济,人丁的原因,张仲武的战争潜力,只会越来越弱。我败上一仗,还可以卷土重来,但他只要败上一仗,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这么说来,张仲武在与你的你一次交锋的时候,必然会竭尽全力。”李安国微微变色道。“时间就在今年秋后。”

    “可以这样说!”李泽道。“不过大人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正在等着张仲武倾力来攻,定益一战之后,张仲武便不再是最大的祸患了,我的目光,反而要盯向长安洛阳方向了。在哪个方向,我的力量不足,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占了先手,这是因为地利的缘故,我没有多少办法可想,便只能预先布下一些棋子,等我完全平定了北方之后,再徐徐图之了。”

    “这个金满堂也是这些棋子中的一枚?”李安国问道。

    “极其重要的一环。”李泽道:“金满堂是最大的盐贩子,其属下的贩盐网络,便是一个个天然的情报网络,如果说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还不足恃的话,那么他私下里那些上不得台面上的东西,反而是我最看重的。”

    李安国脑子一转,已是反应了过来:“地下私盐。”

    “不错。”李泽道:“最大的盐贩子,如果说他没有一张贩运私盐网的话,他如何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积累起如此庞大的身家,这一支支贩卖私盐的网络,便是一支支的地下武装。在金满堂手里也就贩贩私盐,但到了我的手里,到时候就是星星之火,用得好的话,将来便可成燎原之势。”

    听到这里,李安国已是频频点头。

    “再者,金满堂手里还有南方极具盛名的盛和钱庄,不但遍布南方,便是在洛阳,长安也有其分号,这也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金满堂不懂得运用钱庄的力量,但儿子却是懂得,到时候,保管让南方哀鸿遍野。”

    说到这些,李安国便无法想象了,但看儿子说得笃定,又由不得不信。

    “既然你一切都有计较,那我也便放心了。老二,我在这真定住了这许多年,也有些闷了,现在身体好了,我也想出去走一走。”李安国道。

    “大人您想去哪里?”

    “武邑!去看看你的大本营。”李安国笑道:“大青山下,不是还有一个庄子吗?你二叔也在哪里住,我也想去哪里与他作伴,歇上一段日子,顺便也去看看亲家,你看如何?”

    李泽笑道:“只要大人您高兴,去哪里都行。”

第三百四十九章:兄弟重逢

    李安民移居武邑之后,一直很有一个被软禁者的自觉,平日里决不出庄子半步,每日里就是在庄子里转悠。不过庄子虽然大,时间长了,总也有看腻的时候,李安民就自己为了自己找了一点事儿做。那就是研究李泽弄出来的那个开水冲茶之法。

    陆羽的茶经传承久远,当然还是这个世上喝茶的主流,但在武威,简简单单的开水冲泡之法倒也慢慢地流行开来了。

    无他,只不过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这也是一种新事物被推广开来的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李泽曾经写了一个简单的小册子来讲述冲茶之法的一些礼仪之道,但也只是大而画之地简单地构勒了一下轮廓,随着事情越来越多,便也就甩到了一边。

    李安民在庄子里,现在便是迷上了这个。

    反正他左右无事,没事儿的时候便摸索着怎么冲泡这茶水,口感会更好。还别说,差不多一年下来之后,还真让他找出了其中的规律,然后在此基础之上,他又开始了将其仪式化,加入了不少的花里胡哨的动作,使本来很简单的冲泡之法,一下子便变得很是高大上了。

    精美的茶台和茶具,一整套庄重的仪式感极强的动作,使得李泽弄出来的这个本来为了他自己习惯和方便的冲泡之法,一下子便显得不再下里巴人了。

    只不过这套法子,因为李安民幽居在此,他倒也是只能自欣自赏,无人喝彩。直到今年李波李涛兄弟二人来武邑会议的时候联袂来访,武威的官员们才从这个小小的让人不经意的信号之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李安民与苏宁两人终究是不同的。

    李安民还是李泽的亲二叔。李波李涛二人仍然手掌军权。

    血缘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李泽将李安民幽禁在庄子里,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他的二叔为上一次的事情受到一些教训而已,不定什么时候,此人便又咸鱼翻身了。

    也就是从哪时候开始,才有更多的官员们,偶尔会来庄子里拜访一下了李安民,与他聊一聊闲话,喝上两杯酒。

    李安民自然是无所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坦坦荡荡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些官员上门来访,自己要是拒之门外,反而显得有些做作。

    要来便来吧!

    左右这庄子里,上上下下都是李泽的人,自己与人说了什么话,办了什么事,绝对不用等到第二天,便会被李泽知晓。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李安民的这一套仪式,却是被那些来访的官员们给传出去了。至于由引带来的一些新的产业兴起,李安民就完全想不到了。

    现在的李安民也偶尔出出庄子,去周边转上一转,去山野里扒一扒野菜,去河边钓一钓鱼儿,看一看远处村庄,厂坊里烟柱升起,听一听牧童横笛,村姑山柯,笑一笑山野村夫们粗鲁的叫骂与露骨的玩笑话,然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到庄子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已经认命了。

    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自己的两个儿子,依然过得很滋润,在李泽的手下颇受重用,这就足够了。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个庄子里,李泽便不会对李波李涛如何。

    所以李安民是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准备老死在这里了。

    李安国要来这里小住的消息,让李安民颇为吃惊,从那一件事情过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兄长,也没有通过一封信。

    不过想来,李安国现在的状况与自己也差相信佛,虽然说爵位上来了,得封真定郡王,但权力,却是离他愈来愈远了。

    三镇合一,让李安国彻底成了一个空头郡王,而且时间每过一天,李安国的影响便会消散一天。

    只有掌过权的人,才会知道权力的美妙,所以李安民认为大哥也是无奈之下来这里与自己作伴了。

    站在大门外,看着日头渐渐高起,李安民心头不由感慨万分,他已经极少站在大门之外迎客了。

    不过今天来的人,太不一般,他只能亲自出迎。

    一大早李泌便带着一大票人过来,将庄子里从头到尾的安防再梳理了一遍,关键位置都换上了她自己的人,哪怕这些人原本就是他们派来的,但当李泽要来的时候,这些事情,却仍然做得一丝不苟。

    郡王的仪仗自然是奢豪威严的,但李安民的视线,却落在了骑马伴行于一顶八抬大轿一边,在他们的周围,由闵柔所率领的亲卫义从千余人,充当着这支队伍的护卫。

    看到李安民站在大门之外,李泽微笑着翻身下马,急行几步,抱拳向李安民一揖到:“二叔!”

    李安民点了点头,“你阿爷身子不好,怎么还让他走这么远的路来这里?”

    “二叔挂心了,大人的身子其实大有好转,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出门。”李泽笑着看了一眼李安民,说实话,自从李安民到了这里,他是真一次也没有再来过这里了,现在看起来,这位二叔倒是长得胖了一些,颜色也更好看了一些,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李安民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大轿停了下来,轿帘掀开,身材瘦削的李安国弯腰从内时地方化了出来。

    “大哥!”李安民赶紧上来见礼,又惊又喜地道:“四哥儿说你身子好转了,我还有些狐疑,现在看起来,是当真大有起色啊!”

    李安国任由李安民搀扶着他,笑道:“你倒是长胖了不少。”

    “心宽体胖,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怎么能不胖?”李安民笑咪咪地道:“大哥,走,进屋说话去,这虽然入秋了,但外头还是太热了。”

    “便是入了秋,也还有二十四个秋老虎呢!”李安国笑着道:“我听说你把泽哥儿弄出来的那一套冲泡茶水之道发扬光大了?如今武威可有不少人效仿于你呢!”

    “可不是嘛!”李泽笑吟吟地道:“在武威,现在可有不少人开始学习二叔研究出来的这一套,在他们看来,这可是最新的风雅呢!二叔,你可知道,你弄出来的这一些,还极大地带动了我们武威的茶具生意,高端陶瓷价格飞涨啊。不少有钱人,专门去订制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茶具呢!”

    “这感情好!”李安民笑得合不拢嘴:“大哥,咱们屋里头坐,看兄弟给你表演一番。其它人那都是翻版的,我这,才是原汁原味的呢!当然,也得感谢泽哥儿的那个小册子,我受益颇多。”

    李安国很是感慨地看着李安民,这也曾经是一个雄心勃勃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现在,却更像是一个居家的富家翁了,看起来倒是极满意现在的生活。

第三百五十章:明白人

    武威书院,小楼之内,夏荷微笑着拿了一块抹布将黑板之上的粉笔字擦拭干净,转头看着下面听得如醉如痴的金满堂,道:“金先生,钱庄运行之道,可谓变化万千,便是说有鬼神莫测之能,也是可以的,就看我们会不会好好的利用他罢了。金先生的盛和钱庄如此规模,但一年却只能给先生你带来这么一点点利润,实在是不能让人满意。”

    夏荷所谓的一点点利润,实则上是上百万贯的收入。如果说是以前,金满堂一定会大力地反驳,但这几天以来,他与夏荷一直在探讨的都是钱庄的运行之法,他讲的是传纺以的钱庄运作,而夏荷实际讲述的却是资本的运用。

    几天下来,金满堂便完全地被夏荷给折服了。

    原来,钱是可以这样赚的。

    他大有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的感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金满堂感慨地道,站起身来,向着夏荷恭敬一揖道:“朝闻道,夕可死矣,请先生受金满堂一拜。”

    夏荷笑着侧身让开,道:“先生过谦了,其实先生所讲的钱庄的那些基础运营,对夏荷而言,也是颇受益处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来盛和与我们武威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合作了。”

    “只要节帅答应了这桩联姻,那么我们就真是一家人了。”金满堂连连点头。

    一直呆在窗边有些百无聊赖地屠虎,闻言呵呵一笑道:“金先生,恕我直言,不管这桩姻缘成与不成,我们武威都是你最好的合作伙伴,没有第二个人了。”

    金满堂微笑不语。

    屠虎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这几天,可把他可憋闷坏了。他对于做生意,那自然是门儿清,起初这两人所说的东西,屠虎还是听得清楚明白的,但到了这两天,他就如同坠入云里雾里一般,每个字都是听得懂的,但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可就不清楚了。

    偏生他还不能甩开这两人一个人逍遥去。

    夏荷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是一个女子,还是节帅的女人,自然不能与金满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他们两人所讨论的东西,又是断然不能让其它人听去的,一旦泄露出去,只怕便会有一些有心人,根据这些片言只语,推断出武威想干什么。

    这世界之上,可是不乏聪明人的。

    “金先生,或者你不以为然,在你看来,我们武威和其它节度使没有多大区别,都只是想要你的钱而已,而唯一的区别就是,在我们这里,你能把自己卖上一个好价钱,而在别人哪里,他们会把你剥皮拆骨的吃了,屠某人没有说错吧?”屠虎道。

    金满堂仍然在笑着,不过笑容却是有些勉强了。

    夏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金先生如果是这样看的话,那不单是看错了我们,也看低了你自己了。不错,我们的确是需要钱,特别是金先生能够投入我们急需的大笔资金,有了这些钱,我们的困难将会小上许多,路也会走得顺畅许多,可就算没有这些钱,路要怎么走,我们还是怎么走,并不会因此而停顿下来。”

    “那你们究意是如何看我的?”金满堂凝声问道。

    “当然是合作伙伴。”夏荷微笑着道:“利益相同,目标一致,志同道合,都可以结成为合作伙伴。金先生,如果不是合作伙伴,我是不可能跟你讲刚刚这些东西的,相比起你的钱,我们更看重你的能力,毕竟一个凭着自己的努力,能在哪些如狼似虎的人的手里,硬生生地多熬了十年,哪怕到了现在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的人才,不管是节帅,还是我夏荷,都是佩服无比的。”

    “合作伙伴?”金满堂喃喃地念叼了几句,忽然抬头笑道:“如果节帅真是这样想的话,那的确是我金某人太浅薄了,正如屠将军所说,不管这桩婚姻成与不成,武威也会是我最优的选择。”

    “察其言,观其行,金先生,我们武威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托附身家性命的伙伴,您可以慢慢来观察。”夏荷笑着道。“四海商贸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我们节帅十分痛恨的家伙,但金先生这样的,却是我们认为值得团结的对象,这是节帅的原话,金先生如果有机会,可以当面问节帅。”

    金满堂却是十分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一点,以前我便已经想明白了。我相对于四海商贸之中的那些大拿们来说,纵然钱比他们多,能用的人手似乎也比他们多,但这一切,却都是建立在沙地之上的高楼大厦,是无根之浮萍,风雨一来,也便随着狂风暴雨被雨打风吹去,本身便只能依托于强权才能更可能地发挥自己最大的能量。夏夫人,正因是想通了这一切,我才一路北上到了武邑啊。像我这样的人,对于上位者的施政之策,一向是极为敏感的,武威的政策,对于那些大地主,大豪绅们是充满了恶意的,但反而对于我这样的人,却是异常的宽容,虽然我不明白节帅为何要舍易而就难,但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屠虎大笑:“金先生原来是一个明白人,既然如此明白,又何必非要联姻呢?白白耽搁许多时日?”

    “如果能联姻,那自然是多一重保障,也更能彰显武威的诚意嘛,正如夏夫人所说,察其言,观其行。当然,节帅当时的反应以及后续的动作,已经给了我不少的信心了。成与不成,对于我们其它方面的合作,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之后,便可以草拟我们双方合作的一些事项了。”夏荷拍手笑道:“屠二哥,你便带着金先生在武邑好生地转一转,武邑还是有不少风景名胜的,对了,朱一他们刚刚弄出了水力冲车,正在试验的过程当中,屠二哥不妨带金先生去看一看,威力很是惊人,我去看守,一块大铁锭,三下五除二,便给冲车给锤成了薄薄的铁皮子,节省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呢!”

    “朱一他们竟然搞成功了吗?”屠虎又惊又喜,“那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夏荷站起身,抱拳向着金满堂一揖:“金先生,那夏荷就告辞了。”

    “夏夫人尽管去忙。”金满堂拱手相送。

    夏荷出了小楼,上了一直候在外面的马车,驶出了武威书院,径直向着城内方向驶去,未走多久,迎面奔来一匹快马,看到夏荷的马车,立即勒停了马匹。

    “夫人,节帅已回武邑,现在正在大青山山庄之内,请夫人去哪里一聚。”骑士躬身道。

    夏荷略有些奇怪,撩开了车帘子,问道:“节帅怎么去了山庄了?”

    “夫人,随节帅一同抵达武邑的还有真定郡王及家眷。”

    夏荷一听清明白过来了,看起来金满堂渴望的这桩联姻是变成事实了,真定郡王现在所谓的家眷,也就只剩下李馨以及她的母亲了,既然她们都来了,这事儿自然是成了。回头看了一眼武威方向,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骑士转身离开,马车却仍然向着城内驶去,夏荷还得赶回去换一身衣裳呢,平常时节,夏荷都是作男子打扮,但今日可是要去见公公了,自然是盛装出席,这样一身打份去了山庄,只怕是要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还别说,心里有些小紧张。夏荷伸手拍了拍胸膛,让自己冷静一些。

第三百五十一章:丑媳妇见公公

    夏荷一身盛装,盈盈拜倒在李安国的面前。

    “夏荷见过王爷!”

    “嗯?”李安国端坐不动,鼻子里却嗯了一声。

    “夏荷见过阿爷!”下头跪着的夏荷心思极快,立马再次拜倒改口,上头的李安国这才露出了笑脸。

    “佳儿佳妇!”他点头赞道。

    这个评价可就高了,要知道,夏荷可只是李泽的妾。

    夏荷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从身边仆妇的手里接过一碗茶,双手奉过头顶:“阿爷请饮茶!”

    李安国微笑着接过茶碗,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便放在一边,挥了挥手,一边的新晋姨娘桃儿立即便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整套手饰,李安国毕竟是多年节镇,送出来的这一套头面,比起皇后刚予柳如烟,柳如烟又转送给夏荷的竟也是不差分毫。

    “多谢阿爷赏赐!”夏荷再次叩头拜谢。

    李安国点头笑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以后帮着老四,好好地经营吧!”

    “谨遵阿爷吩咐!”夏荷连连点头,“夏荷不敢有丝毫懈怠。”

    拜过了李安国,夏荷又过来拜见二叔李安民,李安民自然也是有一份厚礼赠上。虽然他现在是被软禁着的,但在用度方面,他却是不差分毫的,当了多年的赵州刺史,家底儿也是厚着呢。

    看着夏荷,李安民却是感慨万分。他对于兄长还是很了解的,李安国说到底,仍然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相对于大妇柳如烟来说,只怕现在夏荷在李安国心中的份量,还要更重一些。柳如烟是因夫而贵,因兄而贵,现在是堂堂的三品诰命夫人,夏荷虽然只是一个妾,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堂堂的朝廷命官。五品的度支司司长。

    与其它地方的这个部门的长官不同的是,武威节镇的度支司司长,可当真是大权在握,李泽所施行的财政一盘棋,将财政大权尽数收归到节镇,夏荷这个度支司司长,放大了看,不谛于是一国之财相。

    这个女子,以前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在李泽身边十数年,竟然被他生生地培养出了一个如此人物,让李安民不得不服气。

    度支司这个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做过一州刺史的李安民,当然清楚钱财对于一地的重要性,但到现在为止,夏荷这个年轻的女度支司长,却让那些老牌子的刺史,长史,以及桀骜不驯的军队将领们,一个个都服气得很,这里面抛开李泽的因素不说,也足以证明此人本身的才干。

    李澈死的不冤啊!李安民在心里叹道。

    不像李安国到现在为止还在自我麻醉,自己欺骗自己李澈是死在卢龙人手里,李安民却是早就认定了李澈是十成十的被李泽给悄没声儿的做掉了。再联想起苏宁之死,李安民心头便是一阵阵的寒意流过。

    这个侄儿,别说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便是大哥,也绝不可能是他对手,更不用说自己那两个儿子了。

    自己能活到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姓了李而已。

    上一次李波李涛来探望自己之时,讲起了苏宁被处死的情形,他们二人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苏宁是反绑在椅子上,一张张打湿的黄裱纸,被那个看起来永远都是笑嘻嘻的瘸子田波一张张地糊到了脸上,也不过十几张而已,苏宁便停止了挣扎。

    最后,对外公告的是,苏宁暴病而亡。

    谁都知道苏宁是怎么死的,但谁都承认暴病而亡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结论了。

    李安民早就甘心认输了,在李波李涛临走之时,他还再三叮嘱两个儿子要奋勇作战,不要给李氏丢脸,更要对李泽忠心耿耿。

    让夏荷见过了二位长辈,李泽却是长身而起,笑道:“今日没有了外人,也就是我们一家人了,夏荷,换了衣服,我们二人为长辈做一顿饭吧。”

    “是,公子。”夏荷笑吟吟地道,今天的她格外开心。

    李安国却是摆了摆头,道:“夏荷这一阵子忙得不可开交,你的财政一盘棋,固然是好法子,但却也让度支司的任务不知辛苦了多少倍,桃儿这一年多来,也是衣不解带的辛苦招待我,今日既是家宴,便由我们三个男子来做一顿饭,让她们她享受一次,你们说好不好?”

    夏荷和桃儿两人都是吃了一惊,特别是桃儿,更是两郏绯红,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双眼更是亮晶晶的似乎要掉下泪来,不待两人推辞,李泽已是拍手笑道:“我倒是没问题,只是阿爷你身体可撑得住吗?”

    李安国道:“骑马挥刀肯定是不行的,掌锅掂勺只怕也是力有不逮,但打打下手,切切菜,摆摆盘还是行的。”

    一边的李安民却是讷讷地道:“可是我什么也不会。”

    李安国大笑:“都是我宠的你,小的时候,他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后来我们发达了,他就更是啥也不会做了,不过点火烧灶总是会的吧?吃完饭,洗盘子总也没有问题吧,哪怕就是打碎了些盘子,如今我们也不是买不起?”

    三人对视一眼,却都是大笑起来。

    李泽却是分明看到,李安国与李安民两人眼中,都是有些湿润,想来是二人都回忆起了当初苦拉巴唧的生活。那时候的他们,才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吧,后来发达了,大权在握了,心思反而就更多了一些,到得最后,更是险些兄弟反目,同室操戈。

    说是三人做饭菜,其实大部分活计,倒都是那些伙夫厨娘都做好的,送到厨房里的都几乎是半成品了,李安国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倒是李泽,挽过袖子系围裙,熟练地操弄着炒锅,李安民在灶下生活,弄得一阵阵青烟冒起,半天却是火星也没有出,最后还是李安国看不过眼,把他扒拉到一边,亲自上阵。

    李安民只能搬了一个小板凳,规规纪纪地做在灶堂的一边。

    锅铲响动之际,李安国看着专心致志的做菜的李泽,道:“夏荷如今握有武威的整个财权,时间一长,自然便会自成体系,我听说现在所有的财务人员,都是夏荷一手在培训?”

    “是的,我也忙不过来。”李泽点头道。

    “那夏荷与柳如烟之间,你可要好好地平衡,柳如烟是大妇,又有柳成林这样的奥援在,放在别人家,她的地位自然是不可动摇,但偏生夏荷却是不同的,我观夏荷,却是一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里头的度,你可要把握好了。”

    “一家不安,何以安天下!”李泽不置可否地笑道:“阿爷尽管放心。家事,我自然会处理的妥妥贴贴。”

    “不要大意。现在两人身处两地,自然不会有什么碰撞,但以后,总是要呆在一起的,一个有地位,有强援,一个有实权,有自己的阵营,真要生出什么龌龊,那就不是小乱子,而是大乱子。”

    “阿爷说得是,我会小心的。”李泽呵呵一笑。

    看出李泽对这个话题压根儿就不感兴趣,李安国摇了摇头,换了一个话题:“我还能活多久,心里也实在是没有谱,反正能活一天就是赚一天,自然对未来也就没有什么期望,但你二叔,今年还不到五十,他的身体一向又很好,你总不会让你二叔,一直呆在这里看书,泡茶吧?你二叔即便做过错事,但终究是姓李,血浓于水的。”

    李泽将一盘茶盛到盘子里,洗了锅,终新放到火上,听着水珠在锅里滋滋作响滚动的当口,他转头看向了二叔。

    李安民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这几乎是对他未来生活的宣判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泽道:“阿爷倒也不用担心,二叔嘛,我终究还是会用的,但却不是现在。”

    看到李安民略略有些失望的眼神,李泽笑道:“等我拿下了张仲武的时候,便是二叔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为什么是那个时候?”李安国皱眉道:“我看你现在就很缺人手,那个丁俭,都能任翼州刺史,而黄德的能力,当撑得起赵州?至于薛平,担任瀛州刺史能力上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此人毕竟跟你是隔了一层。”

    “因为二叔必竟是做错了事情的,这件事,我可以不记得,但下头人,却不见得心里没有隔阂的,要想他们彻底忘记这件事,便只有等到我的实力到了一定的程度,比方说彻底击败了张仲武,拥有了整个北方之后!”李泽笑着看了一眼李安民。

    这话说得就很直白了,到了那个时候,再启用李安民,即便李安民想做些什么事情,但以那个时候李泽的实力,他压根儿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样也行吧!”李安国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儿子,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压根儿就不可能太重视自己的意见。

    “真定李家大宅里,祠堂里灵位太少了。”李安国道:“家族延续,兴旺的重担,以后就交给你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个女人,夏荷,桃姨娘,以及李安民的夫人吴氏,再加上一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李馨,信步游走在山庄里那个大池塘边上长长的回廊中,池中的荷花早就开败了,偶尔还有一两朵偷偷摸摸地绽放在层层荷叶之下,不注意搜寻,还真是难以发现。倒是筛子大小的荷叶长得茂盛,几乎将水面完全盖住了。

    这四个人中,真要说起身份尊贵来,李安民的夫人吴氏应当排在第一位,其次便应当是大小姐李馨了,桃姨娘居三,夏荷倒应该排在最末了。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四人行走,吴氏与桃姨娘倒是极有默契地将夏荷拥在最中间,桃姨娘走在右边,却又小心翼翼地落后了吴氏小半个身位,手里牵着李馨,小小年纪的女孩,却是显得极为拘禁。

    夏荷显得很是尴尬,明知这样不妥,但却又无法太过于明显地让出这个中间的位置,四下打量了一下,好在这里已是内院,除了一些丫环仆人之外,外人是根本无法抵达这个地方的,否则传出去,只怕有人要说她飞扬跋扈了。

    几人走到了水榭之中,夏荷终于找到了机会,扶着左首的吴氏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之上,吴氏谦让了一番,终于还是坐了下来,看着夏荷的眼神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欣赏。

    说起来吴氏也是台面之上的人,只不过现在随着李安民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得不在夏荷面前伏低作小,心里如果说没有气儿哪还真不一定。只是也不敢表露出来罢了,夏荷可不是普通的姨娘了,而是翻手可为云,覆手可为雨的人物,以他们夫妻现在的处境,要是得罪了夏荷,只怕日子真会不好过的。

    历来枕头风可都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夏荷是与李泽一起长大的,即便是吴氏,也知道李泽待夏荷那是分外不同的,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怕便是柳如烟也无法撼动,更别说他们这对犯了错的夫妻了。

    不过从夏荷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看起来,这个女子当真是不简单,也难怪能坐到这样的位置之上,深受李泽宠爱。

    吴氏是一个标准的深宅贵妇,话不多,坐在哪里,脸上浮起标准的微笑,却是不知说什么好。桃姨娘原本倒也是伶牙俐齿的,但这样的场面,那两位不说话,她又怎么好开口?

    夏荷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拿眼瞅着李馨。还别说,虽然李馨只不过区区十岁,但却已经已经可以看出来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胎子了。

    抬头看看桃姨娘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却仍然美艳异常的容颜,心下又自恍然,这是完美地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了。

    很早以前,李泽跟夏荷说过一个笑话,说那些高门大家的千金大小姐,基本上没有她们身边的丫环漂亮,因为这些丫环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而千金大小姐嘛,就要看她继承的是父亲还是母亲的基因了。

    夏荷曾经深以为然。

    她一直对于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信的,李泽这番话,让她更有底气。

    直到她看到了柳如烟。

    这让她伤心了很长时间。

    不过李泽安慰她说,女人的容貌终究会是雨打风吹去,只有内在的气质,才是弥经岁月而不褪色的真正风韵。

    说东说西好一番安慰,才让夏荷破涕为笑。

    现在看到桃姨娘本人,夏荷却又对丫环比夫人更漂亮重新相信了起来。

    不过李馨嘛,以后能比得上她的丫环,恐怕就很难找出来了。

    “馨儿妹妹,你过来!”实在无话可说,夏荷只能冲着小姑娘招手。

    李馨怯生生地藏在桃姨娘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夏荷,十岁的年龄,却是已经懂事了,想来平时也受其母亲影响不小,看着夏荷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嫂嫂叫你呢,快过去。”桃姨娘将李馨拽到了身前,推到了夏荷的身边。

    “馨儿妹妹长得真好看。真是便宜了金家那小子。”夏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馨,从身侧取下一款玉佩,塞到李馨手里:“馨儿妹妹,第一次见面,这个小玩意儿送给你当见面礼。”

    拿着玉佩,不知该不该收的李馨转头看着桃姨娘:“姨娘!”

    “嫂嫂给你的,你便收下,还不谢谢嫂嫂。”桃姨娘虽是丫头出身,但眼力却是不凡,夏荷随手从躲在拽下的这块玉佩,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路货,说起来夏荷身上穿的,戴得,基本上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了。

    不仅仅是屠虎走南闯北,经常性地给夏荷带一些好东西回来,便是下头的文武百官们,现在又有谁不巴结着夏荷呢?明白张胆地送礼自然是行不通的,但这些看着不显眼的小玩意儿,却是无妨。

    当然,要送,自然就是要送最好的了。

    “馨儿这般相貌人材,嫁到那金家着实是有些委屈了,夏荷,那金家小子到底如何?”一边的吴氏问道。

    “婶娘,金家可不是一般人物,便是我们节帅,也拿他当最尊贵的客人敬着呢!”夏荷微微一笑道:“此人虽然是商贾,但却也是读书人出身,站在人面前,如果不介绍身份,基本上都认为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将要与馨儿订婚的那一个是最小的儿子,可是金家着力培养的。”

    “可惜不是嫡长子。”吴氏有些不屑。

    夏荷顿时冷了脸,吴氏这话说得可就不地道了,李泽也不是嫡长子。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夏荷冷冷地道:“将来馨儿妹妹嫁过去了,只要她有意,这个当家娘子,还能旁落他人之手吗?”

    被夏荷一噎,吴氏这才省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顿时红了,偏头看着满塘荷叶,再不说话。

    “桃姨娘不用为馨儿妹妹担心。”夏荷看着桃姨娘道:“武威节镇府就是馨儿妹妹最大的倚仗,有她四哥站在她身后,谁还敢欺负她不成?”

    桃姨娘把头点得拨浪鼓一般。

    “馨儿妹妹读书读到哪里了?”夏荷问道。

    桃姨娘道:“千字文,百家姓,烈女传这些都是读了的。现在就是跟着我学些女红。”

    夏荷摇头道:“书读得太少了,馨儿可是李家唯一的大小姐,以后要嫁入的又是豪门,没有一些真本事,将来如何能执掌家业?桃姨娘,如果您愿意的话,不若便让馨儿妹妹跟着我住上一段时间?我也没有别的长处,恰恰就擅长治家理财!”

    桃姨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啊了一声。

    夏荷微笑着道:“桃姨娘大概还不清楚金家是一户怎么样的人家吧?简单一些说吧,金家能够调用的资金,那可都是用百万贯来计数的,便是我们节帅,比起他来,那也只能算是穷人了。”

    这一下,不但是桃姨娘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便连一边的吴氏,也是满脸的惊愕之色。

    夏荷提出这么一个建议,肯定不是她本人的想法,而铁定会是李泽的意思。这些话里面的深意,就是将来李馨嫁过去之后,会理所当然地成为金家将来的主事大奶奶,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习如何当家理财。

    夏荷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老师。

    她现在可是当着整个武威节镇的家,过手的钱财,又何尝不是以百万贯来计数的呢?

    吴氏有些羡慕地看着桃姨娘,别看这女子出身低,但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以后即便李安国不在了,有这样一个女儿在,她的日子也会极好过的。

    好半晌,桃姨娘这才反应过来,也是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当下站起来,竟然向夏荷施了一礼,“你,你如此繁忙,竟然还念着教导馨儿,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只有给你当牛当马来报答了。”

    夏荷连连摇头:“桃姨娘是长辈,可千万别这么说,馨儿是我妹妹,这自然是我该做的,桃姨娘不用再担心馨儿,只需把心思都放在郡王身上便好了。郡王的身体能够更好一些,不但是我们节帅的福气,也是桃姨娘的福气呢!”

    桃姨娘此刻只剩下点头的份儿了。

    对于她来说,李安国活得愈长,她的日子自然就过更好过。

    “回头就把馨儿送到我哪儿去,度支司内,我有一幢独立的小楼,也有专门的丫环仆妇照应着,不会让馨儿受苦的,当然,学习还是很枯燥无味的,想来以馨儿妹妹的资质,将来的成就也必然是不可限量的。”

    桃姨娘感激不尽,吴氏艳羡不已。此时她只恨自己没有生上一个女儿,不然这样的好机会,她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说话间,一名亲卫义从已是从远处奔来,却是大厅里,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琳琅满目的一大桌子菜,李安国居中而坐,李泽与李安民左右相陪,四个女子今日却也是破例都坐上了大桌子。

    吴氏有些郁郁,李安民却是因为得到了李泽的保证而显得极是开心。

    现在的他,已经算是得到解放了,因为李泽不仅承诺了在覆灭张仲武之后,便会重新启用于他,更是允许他现在就可以进入武威幕府,作为一员幕僚参与节镇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始对张仲武的大战,李安民作为一名资历极深的地方官员兼军事将领,他的经验也是可以帮到李泽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大战将起

    金满堂在武邑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对于他来说,这一次的武邑之行,是在绝境之中,另外觅到了一条向生之路。时局如此,像他这样的大金主,正如李泽所估计的那样,已经成为了不少实力派的觊觎对象,但凡是有点野心的,无不磨刀霍霍想要大干一番,而大干一番的前提,当然是要有足够的钱粮。偏生金满堂这位扬州排名第一的大盐商,就有多得用不完的钱。

    做掉金满堂,吞掉他的财产,在许多人看来,足以支撑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数年所需,这笔巨大的财富,让不知多少人在私下里谋划,如果不是金满堂利用盛和钱庄勾连了不少人的利益,再加上想要这笔钱的人太多而彼此又互相牵制的话,只怕金满堂连寻找后路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而这一次,他在武邑找到了一个强力的帮手,更重要的是,在与李泽,夏荷等人接触当中,他能明确地感受到,对方虽然需要他的钱,但对于他本人却更加看重,是真心诚意地想拉他入伙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的。而在武邑住了差不半个月的时间,对于武威的政策也了解得极其深入了。

    像他那样的人,对于一地的政策,本来就敏感不已。

    武威虽然以农为本,但并不排斥商人,相反,在他们的结构之中,商人占了极大的比重,像他熟悉的屠虎,甚至以商人的身份在武威节镇之中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千牛位右将军的职衔,对于屠虎来说,平时是虚的,但真有事,那可就随时可以变成实的了,要知道,在长安,千牛卫还有数千人马在手呢。

    在拜见了真定郡王李安国,双方正式交换了两个孩子的庚帖,订下了亲事之后,金满堂就正式成为了武威节镇的一员。

    李泽给他预留的位置是武威钱庄的执行董事一职。

    武威与盛和的合流经此一事,合流是必然的结果,而武威也正好借助于盛和本来就铺好的网络,在南方开始自己的网络建设,从而将手伸向南方。

    金满堂现在是踌躇满志。

    两家订亲的事情,在武邑办得极其隆重,而消息,也在特意地安排之下,以极快地速度传遍天下,本来金满堂甚是担心如此一来,某些人会不会提前对他动手,但李泽的分析,却让他又放下心来。

    首先在李泽还没有与张仲武正式决战之前,那些人定然还是要看看风色的,必竟李泽的武威节镇现在是天下响当当的节镇之一,实力强横,没来由的得罪这样一位实权人物,实在不智,而有这样一段时间的缓冲,金满堂大可以利用这个空当期进行相应的布置,安排,以防万一。

    二来,如果李泽大胜张仲武,那实力必然更上一层楼,金满堂狐假虎威,就更不用担心了,到了那时候,只怕不少的节镇,还要借助金满堂来攀上李泽这棵大树。必竟杨要逐鹿天下争个短长的地方实力派人物,还是很少的,绝大多数的人,也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眼前的富贵而已。

    当然,如果李泽被张仲武打得大败,只能敬苟颜残喘的话,那些人对金满堂也绝不会客气,这也是金满堂要提前做出应对的本意所在,真如果有那么一天,也只会留给那些人一个空架子,而他的真实实力,则会悄没声的撤离江南,来到武威。

    对于金满堂来说,这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成,他金满堂从此以后真正成为能影响这天下的人物,从夏荷跟他探讨的钱庄的前景,他已经能确认这一点。败了,至少他能保证不会身死族灭,武威,会为他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李泽彻底完蛋,那他自然也就跟着完蛋,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他本来的状况就是如此。

    他兴高彩烈地打道回府。

    来时悄没声的做贼一败,走的时候,却是有武威的仪仗相随,李泽甚至派出了一百自己的亲卫义从充作了金满堂的护卫队,不可谓不高调。

    处理完金满堂的事情之后,李泽也终于将他的目光,对准了必然会来临的与张仲武的大决战。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了,随着高骈的死亡,河东成了一个空架子,原本河东的七支军队,除开李存忠与韩琦结成联盟支撑局而之外,横野和代州军名存实亡,其它的三支军队各自为政,再也无力对高骈形成威胁,所有的压力,一下子便都转移到了武威的正面。

    在李泽重新调配军队完成了前线的布局的时候,张仲武也将他的主力部队,历经数月时间,亦从河东调到了武威军队的当面。

    双方在数百里的战线之上展开了全面的对峙。

    千牛卫左都督曹信,移驻益州,全面指挥定益两州战事,而他的对面,就是涿州,张仲武的老巢幽州的门户。

    这是一场双方谁都输不起的战争。

    张仲武丢了涿州,则幽州门户大开,武威军队必然长驱直入,一旦幽州不保,纵然张仲武还拥有较深的战略纵深,但那些地方,却再也无力支撑他庞大的军队,更可怕的是,一旦丢掉了幽州,只怕张仲武控制下的那些契丹部族,便也不可能再老老实实地供他驱策了。

    反过来看,如果李泽输掉了这场战事,定州益州不保,张仲武便会挥兵直驱赵州,镇州这两个武威的根本之地。在李泽规划中的翼州,德州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之前,这两个地方,仍然是支撑整个武威的中心所在。

    曹信麾下,如今集结了石壮指挥的定州一万甲士,王思礼指挥下的益州一万甲士,另外在秋收之后,又从本地各自征召了三万府兵,这两员大将麾下,便集结了近十万人,驻扎镇州的屠立春与梁晗所部五千甲士也于十月中抵达益州,组成了曹信的中军,而原李安国的亲信将领文福则率本部三千人马,作为护卫前方大军粮草,军械安全通道的护军。而作为文福帮手的,则是隶属于薛平统辖的三千神策军。

    而李泽,则于十月十五日发布讨张檄文之后,率领本部人马,其中抱括三千亲卫义从,一千陌刀兵,一百成德狼骑以及千余名狼骑补充队伍,自武邑出发,进驻定州。

    至此,双方的大战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武威节镇都指挥使尤勇则于武邑发布了全部府兵动员令,所有府兵俱需随时候令,集结,奔赴前线。

    武威书院数百学子抛下了笔墨纸砚,穿上了戎装,提起了横刀,一部分进入到了李泽的中军当中,这些人由淳于越统管,平时在李泽的军中充当文职幕僚,真到了危急时候,这些人也是能提刀子砍人的。章回教出来的弟子中,要是谁手无缚鸡之力,那绝对是被人耻笑的对象,这些人都是既能动口,又能动手的文武双全的家伙。

    当然,作为李泽寄于厚望的这些星星之火,不到万不得已,李泽也不可能真将他们投入到战场上去,让他们跟着,感受一下战场之上的生死瞬间,感受一下那种血流成河的氛围,对于他们将来帮助李泽征战四方,治理地方,还是很有帮助的。

    而另外一些人,则随着章回驻扎武威节镇府,作为稳定后方的手段。

    位于镇州的医学馆也是人去楼空,不但是这里的医师,便是那些乡间的医师也被抽调一空,李泽现在基本做到了每哨都有一名医师,每曲都有一个医疗队,每营都有一个野战救护医馆,这些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医师,现在已经成了军队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也是军士们最为尊敬的一群人。

    上了战场,上至将领下至小兵,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命就比别人好一些,有了这些人的存在,生命便多了一重保障。

    累得小脸瘦了一圈的燕九,满足地看着一车又一车的急救药物被送到一支支部队之中,然后又分发给每一个士兵,前线的医师们会教这些士兵们一些简单的急救手段,别小看这些手段,有时候,能不能保命,还真看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完成这些事情。

    而位于武邑的度支司就更加忙碌了,夏荷几乎足不出乎,每天都在审批着大量的海量涌来的文件,府库里的银钱流水一般的淌出去,粮库里的存粮也是哗哗地每天淌出去,要不是每一天还有新粮入库,只怕她真会夜不能寐了。可即便如此,美艳的武威度支司,在这个时间段里,每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也显得蓬头垢面。

    在武邑,真正无事的,也就只有李安国,李安民几个人了。

    李安民本来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是可以帮上忙的,但却被李安国制止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两个人出现在武威节镇府,那不是在帮忙,是在添麻烦,而在李泽的安排之中,也没有丝毫提及到二人的地方。

    所以即便心中再焦灼,他们二人也只能与吴氏,桃姨娘一起,在庄园里每天心不在焉地打着李泽给他们弄的新玩具,麻将。

    天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场事关北方大局的大战之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刺激

    长安,巍峨壮观的五凤楼门楼之上,李俨手扶着雕龙砌凤的石栏,久久地凝视着北方,在他的身侧,一左一右站着田令孜与秦昭。

    “此刻,大战将起了吧?”李俨偏转头看向左武卫将军秦昭。

    秦昭摇头道:“陛下,这一次双方大战,各自在数百里占线之上汇集了十几万大军,战线绵延,但恰恰是这样的一种状况,双方谁也不敢妄动,先动一方,必然就会先露出破绽,这是必然的。现在,最多也就是处于僵持状态,双方的将领都在努力地寻找战机,打到敌人的破绽。”

    李俨有些失望:“这么说来,要是找不出破绽,岂不是就会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陛下,不管是卢龙反贼还是武威节镇,双方的将领的经验都是极其丰富。他们在等待着敌人自己露出破绽,但同时,他们也会刺激对手,诱使对手露出破绽。北地严寒,适于这样大规模作战的时间窗口其实是有限的,所以这种对恃不会太久。”秦昭再次解释道。

    “那秦爱卿,你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战斗才会爆发呢?”李俨追问道。

    秦昭思索了片刻,才谨慎地道:“末将并没有指挥如此大规模军团作战的经验,但以末将看来,在这一阶段,决战不可能爆发,但小规模的接战,却是会连二接三地爆发,最终在某一个点上,双方会形成殊死的争夺,接下来便是双方大量地调集兵马向这个点上汇集,最终形成一场大规模的决战,而这个战场一旦形成,则北地大局,只怕就系于此战的结果了。”

    “李大将军有几成胜算?”李俨有些担心地道。

    “兵凶战危,任何一个小的细节,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战局,这个,臣不敢妄言。”秦昭想了片刻,还是给出了一个并不能让李俨开心的答案。

    一边的田令孜瞪了秦昭一眼,道:“陛下宽心,依臣看来,李大将军必胜无疑。”

    “田卿为何反而有如此信心呢?秦昭可是世传武将,在军事之上,他的见解要比你更好吧?”李俨叹道:“我知你是讨我欢心,可这时候,讨我欢心并不重要。”

    田令孜拱手道:“臣并非讨陛下宽心,而是实话实说。”

    “嗯?”听着田令孜言之凿凿,李俨倒是来了兴趣:“田卿这般有信心?”

    “陛下可知李大将军留在长安的千牛卫?”

    李俨点了点头:“朕当然知道,李大将军在长安招蓦了一千战兵。”

    “陛下,统率这一千战兵的是千牛卫左将军公孙长明。”田令孜道。

    “公孙长明朕是很了解的,此人擅长谋划,但论到实际上的带兵打仗,他并不擅长吧?”李俨反问道。

    “是,真正训练这一千战兵的,是李泽以前的两个护卫,一个叫陈炳,一个叫褚晟。”田令孜又瞅了一眼秦昭,道:“十天之前,千牛卫与元从禁卫在长安城内出现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

    李俨脸色一黑,看向满脸通红的秦昭。

    “末将治军不严,有负皇恩。”秦昭垂头道。

    李俨摇了摇头:“这一次斗殴,莫非是元从禁卫输了?”

    “输得极惨!”田令孜似乎没有看到秦昭有些乞求甚至有些恼火的目光:“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后来双方的将领也掺合了起来。”

    李俨大为恼火:“莫非还起了大规模的械斗?这样的事情,朕居然不知道?”

    “陛下息怒。”田令孜摇头道:“双方的将领都是护犊子,但脑壳倒也还清醒,知道小规模的斗殴和大规模的械斗性质完全不同,所以双方将领约定,各出五百人,在校场之上以演武的名义比试一番,输了的,从此在长安城内只消看到对方,便退避三舍。”

    李俨吸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总算他们还知道一些轻重,这样的演武,倒也说得过去。这一战的结果又如何呢?”

    田令孜叹道:“陛下,这还用说吗?如果不是千牛卫大获全胜,臣又怎么会言之凿凿地认为李大将军必胜呢?双方在校场之上演武,五百人对五百人,最后元从禁卫全军覆没,没打得满地找牙啊,还连累得一大批闻讯而去的人输得体无完肤,让那公孙长明赢得盆满钵满。”

    “你们居然还下注了?”李俨顿时又光火起来。

    “元从禁军是陛下贴身亲军,那公孙长明叫嚣下注,臣等这些人那里忍得下这口气,想那千牛卫只不过成立半年有余,那里会是元从禁军的对手,所以纷纷下了重注,本意是替元从禁军张目,也是想让元从禁军为陛下挣这一口气,好让天下节镇都看看,陛下身边不是没有能打的军队,岂料,岂料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田令孜恨恨地瞪着秦昭,想来他在这一场赌赛之中输得不少。

    秦昭已是跪了下来:“陛下,末将惭愧。”

    李俨脸上却是反常地露出了笑容,摆摆手示意秦昭起来:“秦将军,元从禁卫输得如此之惨,朕自然是不高兴的,望你知耻而后勇,将元从禁军以及长安的神策军,训练成一支真正的铁血之师,便以此事为始,你以为如何?”

    秦昭叩头道:“陛下,元从禁军也吧,神策军也罢,内里积弊甚重,勋贵子弟,文武百官之子弟充斥其间,虽然不乏出色之辈,但大都却是滥竽充数之辈,末将请陛下允准,让末将能从长安神策军中挑出一批人另立一支新军,人数也不用多,只需五千人,也给末将半年时间,末将绝对能胜千牛卫。”

    今日田令孜把秦昭架在了火上烤,秦昭脾气上冲,干脆也不管不顾了,径直把神策军中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也全都挑了出来,你不让我好过,那大家也都别想好过。

    果然,李俨在听到秦昭的讲述之后,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以为可以成为依仗的神策军,居然成了如此的模样吗?

    “难怪,难怪天下节镇如此不把朕看在眼里!难怪,难怪李大将军的两个护从将一支军队训练半年时间,便足以击败朕的亲军,你们,你们太让朕失望了。”李俨怒气勃发:“彻查,彻查。”

    “陛下息怒!”田令孜低声道:“彻查并不难,只是一旦彻查,很多事情便会被牵制出来,牵一而发动全身,长安便然不稳,此刻李大将军正在前线决战,长安适在不宜大动干戈啊!想要彻查,也只能等到李大将军获胜之后再议,那时有李大将军的大胜作为依仗,方能以策万全啊!”

    李俨胸膛起伏,大口地喘着气,好半晌才恨恨地捶了捶栏杆,看着秦昭道:“你的意见朕准了,另立一支新军,编制五千人,由你亲自挑选人手,秦昭,半年时间之后,如果你还是打不过千牛卫,那你这左武卫将军也不要干了。”

    “末将愿立军令状!”秦昭大声道。

    “半年之后,朕亲观之!”李俨道:“你起来吧!”

    秦昭站了起来,能让他重新编练一支完全属于他的新军,这一次挨了一顿斥骂,倒也不冤了。

    “李大将军的这两个护从都有这种本事,那他麾下诸如曹信,屠立春,石壮,柳成林等人想来更加厉害,有如此良将,朕倒也是安心不少。”李俨喃喃地道:“只可惜高卿走得早了,如果现在他还在,与李大将军双剑合壁,张仲武那反贼,又何尝是他们的对手?”

    “陛下,高帅虽走,但他麾下大将李存忠仍然镇守雁门关,韩琦握有大同,在高帅的遗折之中,这两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陛下何不向他两人下旨,让他二人出兵镶助李大将军?”田令孜建议道。

    “这二人会奉旨?”李俨现在对于自己的威信,实是在半点信心也无,“韩琦倒也罢了,那李存忠可是一个胡人,高卿在时,可以钳制于他,高卿不在了,此人还肯听话?”

    “陛下,高帅既然说这二人可信,想来便错不了,更何况,不管行不行,总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田令孜也是没有多少信心,完全是打着瞎猫去抓死老鼠的心态,试一试总是不错的,左右也不过是一道诏令而已。

    “既然如此,田卿便起草一道昭令,三省合议之后,便发出去吧!”李俨点了点头。

    “遵命!”田令孜拱手道。

    而此时,长安城西,千牛卫大将军府内,主事人公孙长明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事实上,这些天来,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因为千牛卫与元从禁军的一场比斗,他足足赢了十万贯。

    长安的达官贵人们果然都有钱得很,当时他将所有的赌注都接下来的时候,便连陈炳和褚晟的脸色都吓得白了,这要是输了,他们只怕得卖了千牛卫府的地盘才还得清。

    “赏钱都发下去了?”公孙长明看着两员将领,笑呵呵地道。

    “都发下去了,参与的五百人,每人十贯,受伤了的,每人二十贯。”陈炳这些天,脸也是笑得有些抽抽了。

    “告诉其它人,只要努力训练,谁都有机会得到大笔的赏钱,下一次咱们再找机会与他们斗上一场。”

    “只怕有了这一次,就不容易有下一次了。”褚晟摇头道。

    “你知道啥?”公孙长明呵呵笑道:“秦昭受了刺激,请皇命另立一支新军,肯定想找回这个场子,下一次咱们再赢一回,再弄些钱来。下头的那些儿郎们,你不用钱刺激,他们肯卖命?他们可不是我们武威军呢!屠虎送来的那些钱只够日常开销,剩下的咱们得自己想办法。”

    “那就再赢一回!”陈炳乐呵呵地道:“既然能赢他们第一回,就能赢他们第二回。”

    “那训练还得加码!”褚盛接着道。

    “当然加码,现在我们有了额外的这笔收入,这些钱不能捂在怀里,得散出去,散出去才能让这些叮当作响的铜钱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公孙长明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小鬼

    郝仁的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无疑是想自己的儿子做一个好人的。不过事与愿违,郝仁现在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徒,长安有名的地下世界的头头之一,也就是地痞流氓的老大,控制着长安四分之一的地下世界。

    郝仁的发迹在于他因伤从边军退役回来之后,戍守边境十余载,回到家乡的他,却发现父母已经双亡,而更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是,他们这样的人应当享受到的朝廷福利,一样也没有兑现。当最后的一点积蓄在长安这个花费奇高的都市之中消耗殆尽之后,再也没有了人管束的郝仁彻底地放飞了自我,纠集了一帮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同伴,开始了他在长安地下世界的征程。

    数年的火并,他们这一帮人渐渐地杀出了名气,吞并了原本的西城地下势力,做上了老大。郝仁的部属,除了外围的那些所谓的游侠之外,核心成员基本上都有着从军的经历,这样的一批人,敢打敢拼,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自然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合,即便是官府,对他们也是头痛无比,更多的时候,便只能是与他们妥协。

    不管是那个人在长安这地方当官,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治下整日里乌烟瘴气,隔三岔五地便发生命案,最终的结果,便只能是与这样的一些人妥协。

    所以像郝仁这样的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也算是为了长安的治安发挥了他们的一份作用。

    郝仁已经脱离了普通地痞流氓的范畴,他们控制了诸如骡马行,乞讨业,一部分低档的青楼业等等来赚取利润,他们垄断诸如掏粪,送水,砖石等行业,看起来都是一些最低贱的行业,但其中的利润,却是相当的可观。

    郝仁终于摆脱了过去任人宰割的地位,现在的他,即便是他所在的万年县的县令,也会含笑对他拱手称一声郝员外。

    但今天的郝仁却是格外的恼火,因为他的一个兄弟,被万年县尉给逮了去了。

    自从他坐上这个位子之后,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这种事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这个兄弟的确是贪花好色,但怎么也不至于在青楼里与人发生争执竟然失手将人打死,即便是打死了人也算不了什么,因为这里本来就属于他们控制着的,但更巧合的是,死人的当口,恰好便有一队巡逻兵丁从这里经过。

    往常都喂饱了的这些隶属于万年县的衙役们自然是不会管这事的,但这一次碰到的居然是执金吾,这就倒了大霉了。

    不由分说,这位倒霉的兄弟,便被关进了执金吾的大牢里。

    好在他郝仁平常为人豪爽,在执金吾里也有一些门路,现在他正奔向执金吾的衙门里,准备去将他这个兄弟捞出来。

    钱,当然是准备好了的,整整一匣子小金鱼,这个兄弟是跟他一起戍过边的战友,救过他的命,即便要再多的钱,郝仁也得掏出来。

    但只怕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以前的郝仁脑子的确是直来直去的,但在这个位置之上坐得久了,如果还不机灵一些,只怕早就被人掀了下来。

    不知是谁要对付他?直到走进执金吾大牢那阴森森的牢房,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个问题。直到他看到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正自望着他微笑的时候,恍然大悟的时候,又万分不解。

    因为这个人可是大有身份的人,是在台面之上的人,哪里像他这样一辈子都在乱泥潭里打滚,浑身染得黑不溜秋的家伙呢!

    “屠二爷!”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屠虎,“您可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屈尊到了这样的地方,而且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呢?”

    屠虎呵呵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简单地道:“坐。”

    郝仁的眼睛落在了屠虎的身后,一个身材魁梧,被四仰八叉地捆在一条长板凳上的汉子。眼见汉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虽然嘴里被堵着一块破布不能做声,但一双眼睛却还在滴溜溜地乱转,显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其它的暗伤,心里倒是先放下了一半。

    扯过椅子坐了下来,笔直地坐在了屠虎的面前,有些紧张地看着屠虎。

    由不得他不紧张。

    别看现在的郝仁混得人模狗样的,与官场之上也多有交往,但像屠虎这个级别的,他还真搭不上。更关键的是,屠虎很有些不一般啊。

    两年以前,郝仁对于屠虎只是耳闻,只是知道此人乃是北方一个有名的狠有。

    屠虎带着义兴堂的商队走南闯北,乱世之中,商队自然是以武力为基础的,屠虎带着的商队自然也不例外。不知击溃过多少想要占便宜的黑道大腕,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这样人的鲜血。即便是黑吃黑,偶尔他自己扫演一次强盗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过。

    同样混黑道的郝仁,自然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现在的屠虎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千牛卫右将军,这可是从三品的高官啊。黑道大拿,白道高官,屠虎的身份切换如意,让郝仁艳羡不已,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状态啊。

    抛开这一些不谈,光是千牛卫如今在长安的势和,他也压根儿就惹不起。千牛卫是什么人,哪是连皇帝的元从禁军都敢揍的人,那场并没有公开宣扬的双方五百人的战斗,郝仁也是有耳闻的。

    眼前这位,可是能在长安城调动数千兵马的主儿。像自己这样的人,他眨眨眼就能给灭了。至于会不会在长安造成混乱,只怕眼前这位是压根儿就不会理睬的,因为他的主子,远在武威,现在正准备与张仲武决战呢!

    郝仁自己出身军人,当然也明白军人的作风。

    “你退出军队多年,还能保持军队的作风,难能可贵。”看着郝仁的坐姿,屠虎赞赏地点了点头:“至于你说你是下里巴人,我可就有不同意见了,现在的郝仁,可不是以前的郝仁了。”

    “屠二爷夸奖了,其实屠二爷要见我,派个人传召一声就好了,我想巴结您,还怕您不理我呢!哪里用得着这种手段?”郝仁瞅了一眼板凳上的壮汉,抱拳道。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找过你。”屠虎呵呵一笑,转身拍了拍那个壮汉的脸庞,也不管那壮汉又羞又恼的表情。“郝仁,我有事情要你做。”

    郝仁脸色一紧,结结巴巴地道:“屠二爷,您们都是办大事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泥里打滚,混口饭吃的,您们的那些大事,我们实在是不敢参与啊。你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也是给我们这些人一条生路。”

    屠虎哼了一声:“郝仁,我既然找上了你,自然也就弄明白了你的底细,否则长安还有三个与你身份相若的人,我干嘛径直找上了你?你能来宣武朱温办事,就不能为我武威办事?富武此时的手还只能偷偷摸摸地伸到长安来,我们武威,可是可以轻而易举在便在这里了结了你。”

    郝仁垂下头去。

    屠虎没有作声,牢房深处却走来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一个盆子,内里竟然有着一叠厚厚的黄裱纸,年轻人不作声,只是从中拎出一张,随手就贴在了板凳之上的那个壮汉脸上。

    壮汉顿时左右摇脑袋挣扎起来。

    郝仁眼角一阵乱跳。

    “你每年从朱温哪里拿一万贯钱,替朱温收集长安的消息。这样的事情,你已经干了三年了。”屠虎不紧不慢地道,“我们还知道,你之所以干这种事情,是因为朱温麾下有你过去的一个长官,现在是朱温麾下将领,正是他联络上的你。”

    屠虎说话不禁不慢,但每说一句话稍策一顿的当口,那个年轻人便往板凳上的壮汉脸上贴上一层黄裱纸,七八张贴上去之后,板凳上的汉子挣扎的幅度已是愈来愈小。

    “停,停,屠二爷,你就说,要我干什么吧!”郝仁大叫起来。

    屠虎挥了挥手,那个年轻人伸指头轻轻一戳,顿时在黄裱纸上戳出了一个小洞。

    郝仁哭丧着脸看着屠虎:“二爷,你们都是大人物,我只是一个小鬼,我从来都不想夹到你们中间去,您又何苦为难我呢!”

    “从你拿了朱温的那一万贯钱的时候,你就已经掺合进来了。这条船,上来容易,下去就难了。”屠虎嘿嘿一笑。“郝仁,你当过兵,打过仗,当知道厉害。”

    “您想要我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朱温要你干什么,或者你能得到朱温那边的任何消息,我们都需要。”屠虎淡淡地道:“郝仁,你要清楚,如果你耍滑头,玩心机的话,哪怕现在朱温的大军到了长安城外,我照样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捻灭了你,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郝仁哭丧着脸道。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干。”屠虎道:“我们武威人,最是义气,从不让人白干活。”

第三百五十六章:后手

    郝仁垂头丧气。

    “屠二爷,你也准备给我钱吗?我现在真不差钱。答应宣武那边,是因为我以前戍边的时候一位老长官在那里。我们这些烂泥沟里的人,本来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不想沾惹上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因为但凡沾染上了你们,一旦出事,最先死的必然是我们,而且逃都没地儿逃去。”

    屠虎笑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跳进来,但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这一年以来,你把我们千牛卫以及义兴堂的消息,送了不少过去了吧?”

    “我们又能打听到什么机密的消息?不过都是一些边角废料,巷角听墙角得到的无聊的消息罢了。”郝仁叹道:“二爷不会因为这些就怪罪我们吧!”

    “这你就不懂了。”屠虎冷笑:“这世上,哪有许多的机密消息能让人泄漏出去,轻易地就漏出去了,那还算是机密吗?反倒是大量的这些你嘴中所谓的边角废料汇总到一起之后,被人分析,归纳,推理,从中梳理出有用的东西来。这样的消息才是真实而可靠的,你要真拿一些所谓的机密来给我,我还要斟酌再三,敢不敢信都是一个问题呢!”

    郝仁瞪大了眼睛看着屠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突然之间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宣武那边的人,也是让他事无巨细,只要是有关千牛卫和义兴堂的消息,便全都报过去。

    关键原来在这里啊!

    聪明人的世界,他是真不懂的。

    看着郝仁的模样,屠虎笑了起来:“你不差钱,所以我也没有准备给你钱,但我准备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不知你想不想要?”

    “您所谓的明路,就是让我投靠你们,为你们办事吗?”郝仁问道。

    屠虎摇头:“我可没有这么想。正如你所说,你们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一旦过了明路,那可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别看宣武现在在洛阳没有什么势力,但要灭了你,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郝仁打了一个寒噤,“那您想怎么办?”

    “有一句俗话,叫**蛋永远不要放在一个蓝子里,免得一旦倾覆,便全完蛋了。郝仁,这也是我煞费苦心选择在这里与你见面的原因。”屠虎道:“你以后继续为宣武办事,他们不是想要我们的资料吗?你照给就是,我们啊,还会给你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让你交过去,这样一来,你在那边的地位,必然能得到提升,也会更加得到重用。”

    “这是为什么?”郝仁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就不必要知道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屠虎笑道:“你只需要在一些关键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一些消息就好了。”

    “这个行,这个行。”郝仁连连点头。

    屠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以后或者不会永远站在烂泥塘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合作的时候呢,郝仁,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的回报吧。”

    “不敢,能为屠二爷办事,是我的荣幸。”

    “不要说这种废话,你知道我不会相信。”屠虎打断他道。“你这个兄弟可信?”

    “当然,砍得脑壳换得气。一起上过战场的,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换个人,我可不会走到这地方来。”郝仁将脚边的那一箱小金鱼摊开,“这可是我一年的收入。”

    屠虎瞥了一眼那个仍然被困在板凳上的汉子,笑了笑,挥挥手,暗中的那个年轻人嗖地拔出刀来,在郝仁的惊呼声中一挥刀,嚓的一声轻响,绳子已经断成了数截掉落在了地上,那汉子一个翻身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既如此,那也就不用避着了。”屠虎道:“你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嘛,倒是继承了你的好身板,好勇斗狠,是你手下第一能打之人,不过你却并不看好他,我呢,也不看好他,像你大儿子那种人,这样下去,迟早会死于非命。”

    郝仁的脸色有些难看,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老大是他给乡下婆娘生的,一根筋,是个浑货。

    “但你家老二嘛,倒是聪明伶俐,今天是七岁还是八岁?你还专门花大价钱给他请了一个落魄的举人启蒙,指望他将来能走正途,别跟你一样,虽然有钱,但却还是身在烂泥沟里。”

    郝仁情绪有些低落,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虽然有钱,但却没啥地位,自然就会指望着看起来很聪明的这个小儿子了。

    “不过郝仁,就你这个出身,你的小儿子即便再聪明,只怕将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出息。除非他有什么特别的际遇。”屠虎道。

    “二爷是想提拔他吗?”郝仁有些惊喜。

    “非也非也。”屠虎摆手道:“我虽然识字,但说起学问来,不见得比你强多少,但我可以给他找一个好老师,有了这样一个老师,我想你儿子以后一定会一生顺利,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可以让你郝家的门楣换上一换。”

    “那个老师有这样的能耐?”郝仁不相信地道。

    “听说过章回吗?”屠虎道:“如果没有听说过,回去问问你家那个举人先生。”

    “章回章先生,我自然是知道的。”郝仁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说,你给我家二小子找的老师是他?”

    “章先生现在就在我武威书院当山长,你把你家二小子交给我,我安排他去武威,入读武威书院,自然就是章先生的弟子了,你觉得如何?”屠虎笑道。

    “去武威?”郝仁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

    屠虎点了点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当然也可以用钱来与你交易。”

    看着郝仁仍然沉默,屠虎站起来,却是又弯腰下去将那一箱子小金鱼给揣在了怀里:“人你捞出去了,这小金鱼自然就不能带出去了,我替你收了吧,如果你儿子愿意去的话,就当是他的武威的花费了。如果你不愿意,这便算是你馈赠给我千牛卫的了。想好了,给我个话儿,这段时间我就在长安,以你的能耐,想来差人给我送个信,还是能做到的。”

    看着屠虎抱着一箱小金鱼悠然而去,那个年轻人夹着刀子,出门之前还回首看着他们咧嘴一笑,纵然郝仁两人都是刀头上舔血的主,被这一笑也给笑得心头发毛。

    “哥,怎么办?”汉子揉着酸软的手腕,心有余悸地看着郝仁:“两边我们都惹不起呢。都是要命的家伙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办。左右逢源呗,能混到那一步算哪一步,郭子,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二人,再也不能让其它人晓得了。”

    “我知道。那侄儿的事情怎么办?”汉子道。

    “送,只要他真能成为章先生的弟子,老子掉了脑袋也认了。”郝仁发狠地低吼了一声。“郭子,回头我安排你跟着老二一起去武威,你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到哪里都无所谓。”

    “行,我去照顾侄儿。但我们两个都走了,你怎么遮掩?”

    “这还不简单,找个合适的时机,你带老二出长安,然后被仇人截杀,我再在长安弄几起血案以示报复,如此也差不多能遮掩了。”

    “那小嫂子她岂不是要伤心死?”汉子迟疑地道。

    “为了老二的前途,她就是真伤心死了也是值得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绝不能让她知晓。”郝仁道:“到时候除了你,跟着你出城的人,都得死。”

    屠虎夹着一箱子小金鱼,施旋然地出了执金吾的大牢,从衙门的一道侧门走了出去,很快便淹没在人潮之中,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千牛卫的衙门中了。

    “办妥了?”公孙长明看着一箱子小金鱼,笑道:“这郝仁还真是兄弟情深啊,这一箱子小金鱼,怎么也值个一万贯吧?”

    “差不多。”屠虎笑道:“正好让你充作军资,把那些士兵给喂得饱饱的。”

    “咱们在郝仁的身上可是下了不少的本钱啊,但愿将来不亏本。”公孙长明笑道:“我一直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公子笃定认为朱温的威胁会更大,现在看起来,怎么也是田承嗣更有威胁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听公子的。”屠虎笑道:“不过看朱温在长安城里的布置,倒也吻合公子对他的判断啊,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郝仁这样的凡夫走卒,思虑长远啊。”

    “说得也是,以前我倒是只看到公子作这样的长远布置。”公孙长明点了点头。“算了,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左右咱们的重心不在长安,等到北地落停了才能再想别的。收拾一下,咱们去拜见老夫人和夫人吧。夫人听闻你到了长安,在府里设宴为你洗尘呢!”

    “罪过罪过,夫人都好几个月的身子了,还记着给我接风洗尘,这我怎么担待得起?”屠虎连连摇头道。

    “节帅有后啊,前几天老夫人找了长安最有名的大夫给确定了,夫人怀得是位小公子呢!”公孙长明呵呵笑道:“这顿酒,咱们是必然要去喝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彪悍如斯

    柳如烟百般无聊地坐在房内,膝盖上放着一柄通体青色的长枪。这是她当年跟着师傅习武的时候,师傅根据她的体质,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柄长枪。长枪的枪杆,完全是按照制造马槊的工艺历时三年才打造出来的,只不过将槊换成了铁枪头而已,不像她的兄长柳成林,整个枪身都是由百练精钢打造而成。

    对于柳如烟来说,那样的一柄长枪太重了,她也使不动,而现在的这柄枪才更加适合她。她与柳成林其实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如果说柳成林的长枪,是一条毒龙的话,那柳如烟的枪,便是一条灵蛇。

    单手轻轻地抚摸着枪身,柳如烟的眼光渐渐地炙热起来。她很想提枪去院子里舞上一翻啊,只不过抚摸了半晌,终于还是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她要敢出去,婆婆必然又要来喝骂了,自从知道她有了孩子之后,婆婆本来是要将枪也收走的,说这种兵戈之物放在屋中不吉利,对孩子不好。

    对于这种说法,柳如烟是嗤之以鼻的。孩儿他娘是个武人,他老子更是一大群武人的头头,这东西,就是立身之本,从哪里能不吉了?

    不过与婆婆讲道理,只怕是最没道理的事情。即便有理,传出去哪也是没理。

    想起当年认识李泽的过程,也是有趣,那时的她还被陈长平他们一伙人绑架了呢!陈长平他们想不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娇怯怯的女子,身手其实并不比他们差,只不过自己也没办法劝手,谁让老子娘都落在他们手里呢,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或者能逃脱,但老子娘只怕就危险了。一路之上,自己便也只能继续装柔弱无力的小姑娘,想找到机会救了爹娘出去。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陈长平这伙人虽然是流匪,做事却还是有规矩,居然将她们娘儿俩交给了一群妇人看管,而将老爹亲自看管,陈长平倒是好心了,可却让自己找机会救人逃脱的事儿完全泡汤了,只能一路上跟着他们逃亡。

    后来便被李泽救了。

    而李泽也当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这事儿想想便也有趣。

    后来洞房之夜,自己倒是给了他一个好看,反正李泽是打不过他的,最终可是向自己求了饶的。

    想到这里,柳如烟的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

    那个坏人。

    打不过自己,就使些浑招儿,让自己再也没力招架。

    正自想着,房门轻响,贴身丫环小蝉推门而入,一看柳如烟膝盖上的长枪,不由叫了一声,快步向前,两手托起长枪便去重新挂到了墙上。

    “我的大小姐哟,您可别想着出去舞刀弄枪了,老夫人让夏竹派了人盯着呢。”小蝉走过来要扶柳如烟:“您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身子骨酸得很。”柳如烟甩掉了小蝉的手,“还不到四个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的肚子,都还没怎么鼓起来。”

    小蝉哭笑不得:“鼓不鼓起来打什么紧,总是要鼓起来的,但公子爷已经在您的肚子里躺着呢,这可万万大意不得的。”

    “好了好了,烦死了!”柳如烟坐到床边,却伸脚从床下勾出一个箱子来,脚尖一挑,已是将箱盖打开,里在整整齐齐地码着六支短枪。

    “小蝉,给我拿给靶子来竖到那屋角,我坐在床上不动,就挥挥手臂,这没关系的。”柳如烟道。

    小蝉瞪着眼睛不动。

    “你再不动,赶明儿我就把你嫁出去,看你听不听话!”柳如烟喝道。

    小蝉苦笑道:“小姐,您把我嫁出去了,谁来服侍您呢,得,我给您架靶子,但说好了,就六下,六枪扎完,咱们就好好休息。”

    “这还差不多。”柳如烟顿时笑颜如花,伸手在枕头之下一阵摸索,居然又找出了一副臂甲,三下五除二便套上了,又吆喝着小蝉过来替她系好带子,试了试松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将军府是原本的端王府改造过来的,这间主房,却是极大,小蝉将从外面搬来的一根用草垛子扎成的靶子摆在二十步外,柳如烟却不甚满意,示意小蝉再去摆得远一点。

    拗不过她的小蝉只得又委委屈屈地将草靶子又往后移了十步,然后坚定地表示决不能再向后移了。

    柳如烟摸了摸肚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看着小蝉走到了一边,她却是一仰身,整个人后背几乎贴到了床上,然后一声轻喝,整个人折了起来,同时右臂发挥,嗖的一声,一声闷响,短枪闪电般地飞出,竟然将草垛子扎了一个对穿,然后夺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大衣柜之上。

    “我就说你摆近了吧!”柳如烟还是比较满意自己这一投的,却不想小蝉被唬了一大跳之后,竟是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柳如烟的跟前。

    “我的姑奶奶哟,您怎么能这样呢,挥挥手,意思一下就行了,不敢用腰发力的。”小蝉几乎是跳着脚喊道。

    “好了好了,听你的不成吗?”柳如烟拨开小蝉去摸她肚子的手:“让小宝宝看看他娘的威风。”

    脚尖连跳,短枪一支一支从箱子里飞出来落在她的手上,这一回柳如烟倒是不在腰腹发力了,只是单纯地用臂力,短枪一支接着一支地扎满了草垛子。

    拍着手正自开心呢,外头却是传来了夏竹的声音。

    “小蝉,小蝉,夫人过来了!”

    屋里两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快,快收起来。”柳如烟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草垛子跟前,将五支枪拔出来,又一跳到了大衣柜衣,用力将那支枪也拔出来,叮当几声扔到箱子里,脚一拔拉,便将箱子扒到了床下,这边小蝉已是抱起草垛子,看了看无处可藏,干脆拉开衣柜,将草垛子也塞了进去。

    刚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已是被推开,夏竹已是推门而入,在她身后,王夫人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此时的柳如烟已经躺到了床上。

    小蝉有些惊慌,因为大衣柜上这么明显地一个洞洞,可是藏不好,只好拘促地站在衣柜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证据。

    跨进门来的王夫人看到柳如烟乖乖地躺在床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床头,坐了下来。说实话,当初看中柳如烟,是因为柳如烟不但长得极其标志,更因为她活泼可爱又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王夫人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自相中的这位儿媳妇,却是一个最后隐藏自己的人物,直到定了亲,嫁进门,王夫人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儿媳妇,可是相当地具有母老虎的潜质,要不是儿子说,她还真不相信柳如烟一身的功夫。

    但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好在柳如烟除了藏了这件事情之外,其他倒也让她这位婆婆无可挑剔,早请示晚汇报,事事都跟她这位婆婆讲,不似媳妇倒似女儿,倒也让王夫人心中的不快渐渐地消失了。会功夫也不是一件坏事,儿子也说了,这世道不太平,儿媳妇有一身好功夫,至少也可以帮上儿子的忙,不会成为儿子的拖累。

    最开始的时候,柳如烟天天在府里练习马术,练习枪法,甚至去坊市里人牙子哪儿挑了一批女孩子回来,天天在家里操练,她也都是一笑而过。儿子不在媳妇身边,总得让儿媳妇儿有些事情做好打发时间,但自己知道柳如烟有了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可是自己的孙子,万万闪失不得,于柳如烟的这些娱乐活动便被完全禁止了。

    “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王夫人关切地伸手去摸了摸柳如烟的额头,有些汗滋滋的。

    这些汗,倒不是柳如烟刚刚的运动导致的,这点小运动量对于她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事儿,问题是她紧张,一紧张,这汗便下来了。

    “小蝉,去拧个毛巾来,给巧儿擦擦汗。”王夫人吩咐道。

    小蝉哦了一声,但人却站在哪里没有动。

    王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蝉没奈何地缓缓移动步子,她这一动,衣柜上的那个洞可就遮不住了,夏竹哎呀了一声,走了过去:“这衣柜怎么破了,我昨天来还好好的。”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衣柜,这一拉不要紧,衣柜门应声而开,藏在里面的草垛子,却也是哗啦一声倒了下来,正正地扑在夏竹的怀里,夏竹一个踉跄,抱着草垛子站住了,整个人却也傻了。

    看到那个凌乱的草垛子,又看着衣柜上的那个洞,王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恙怒,手一下子握紧了柳如烟的的手臂,手一捏,便知道不对,将柳如烟的衣袖一掀起来,套在里面的臂甲立时便袒露在了王夫人的面前。

    “娘!”柳如烟红着脸,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王夫人却是黑了脸,站起来,一双丹凤眼在屋里乱瞅:“藏在哪里?”

    柳如烟无奈,只能指了指床下,夏竹走了过来,费了老劲儿才将那个箱子拖了出来,打开箱子,看着那六支寒光闪闪的短枪,王夫人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收走,都收走,还有,墙上的枪也收走,都送到我哪里去!”王夫人怒道。

    柳如烟眼巴巴地看着夏竹喊了仆妇进来,将她的宝贝尽数抬走了,她可是看出来王夫人是真生了气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忤逆了婆婆的意思。

第三百五十八章:防患于未然

    柳如烟低眉垂目,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坐在床头婆婆的呼吸之声,直到听见王夫人很是悠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叫了一声:“阿娘,我错了。”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

    几个深呼吸下来,她已经勉强做到了平静。

    抓住柳如烟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拍着对方的手背道:“巧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女人的头一胎啊,是最关键的,也是最危险的。”

    “可是郎君在信里说,让我多动一动,千万别赖在床上不动,千万别吃太多大补的东西,平常心就好。”柳如烟道。

    “他一个大男人,知道什么!”王夫人怒道:“这能听他的吗?”

    “噢!”柳如烟顺从地垂下头,心里却在想,郎君跟自己讲的那些,听起来很有道理啊,不过这些就不必跟婆婆讲了,顺着她的意思听就好了,反正这个耳朵进去,那个耳朵出来。

    看着柳如烟的模样,王夫人便知道这小丫头根本没有听进去,这大半年的相处,她却也是大至摸清了小丫头的性子,乖巧那是肯定的,但听说可就未必了,心里头主意大得很。

    “巧儿啊,你别不知轻重,阿娘这可是为了你好。”王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夏竹,夏竹立时便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扯了扯小蝉的衣袖,两个人悄没声儿地退出了寝室,将房门也轻轻地关上了。

    “阿娘!”看到这阵势,柳如烟心里倒是有些发怵,不管她主意有多大,必竟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丫头,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她绝对不能忤逆的人。

    “巧儿,有些事情,我本来以为你的娘亲或者你爹爹会跟你讲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也不大明白,所以只能我跟你说了。”王夫人有些感慨地道。柳家虽然也算是书香门弟,但比起李氏而言,当真还是不值一提,更别提王夫人自己原本的家族了。内里的有些事情,只怕柳磐也压根儿就不清楚。

    “不知阿娘要跟我讲什么?”

    “巧儿,你与泽儿成婚,再一起的日子,也不过月余吧,泽儿便启程回武威了。娘本来还担心这个把月的时间,你不大可能怀得上,好在你的肚皮也真是争气,这就怀上了,娘倒是放下心来。”王夫人道。

    柳如烟一下子便涨红了脸。

    “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传宗接代,历来都是大事,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尤其重要,你要是没有怀上,我才会更担心呢!泽儿不是说过,我们说不定要在长安住上三五年吗?真要是三五年你们都不能在一起,那可是什么都耽搁了!”王夫人笑着,心里倒是替儿子骄傲,一箭中的啊。

    “三五年的时候,一眨眼也就过去了。”柳如烟羞答答地道。

    “什么叫一眨眼就过了。”王夫人有些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巧儿,你的心也真大。你与泽儿不在一起,但你可知道,夏荷可是与泽儿朝夕相处的吗?”

    “我知道啊!”柳如烟点点头。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夏荷在你前面怀上了孩子,那又如何?”王夫人问道。

    柳如烟抬头看着王夫人,“阿娘,这关系很大吗?”

    “真不知怎么说你!”王夫人又气又急,轻轻地探了一下柳如烟的耳朵:“平常人家,自然是多子多福,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子可就不一定多福了,要是处理不好,反而埋下一些隐患在里头。嫡子,长子,这里头生出多少事端来你可知道吗?”

    柳如烟似懂非懂。

    “我为什么如此紧张你这一胎,因为你这胎生下来,那就是嫡长子,位置名份摆在哪里,谁也绕不过去。偏生你自己还不知道轻重。”

    “我晓得了。”柳如烟连连点头。

    “你晓得什么了?”王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别以为你是正室,三品诰命夫人,你可知道夏荷现在是什么身份?”

    “她是郎君的妾啊!”

    “单是这样也就好了。”王夫人叹息道:“夏荷如今是武威节镇度支司的司长,你知道度支司是管什么的吗?管着整个武威节镇的钱。我听公孙先生说,泽儿搞的什么财政一盘棋,使得度支司的权力被无限放大,现在便是一州刺史,在夏荷面前也是毕恭毕敬。恨不得烧香供着她。”

    “夏荷这么厉害?”柳如烟瞪大了眼睛,有些讶异地道。

    “这还并不是顶顶重要的。”王夫人摇头道:“泽儿是那种极重感情的,夏荷是跟着他一起从小长大的,十余年来,两人不曾分开过,这份情谊,你是比不了的,知道吗?”

    柳如烟有些黯然:“这我知道,可我都那么大了才认识郎君,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单单是如此,夏荷不仅在泽儿心中地位甚高,与泽儿的那些部下,也是感情甚厚,屠立春,屠虎,石壮,陈炳,褚晟,沈从兴,还有秘营的那一批人,他们看你,只是主母,但他们看夏荷,不仅仅是泽儿的如夫人,还是他们一起走过来的姐妹。”王夫人敲着床沿道。

    这一下子就算再不敏感,柳如烟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你想想,如果你这一胎出了问题,而夏荷在这期间又生出了儿子,那就是长子,就算你以后又有了嫡子,但两人之间的年纪可就差了好几岁,是不是便会生出事端来。”王夫人道。

    “我看夏荷是顶好的一个人。”柳如烟讷讷地道。

    “你可真是糊涂。”王夫人叹道:“夏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性自然是不错的。可是巧儿啊,人是会变的啊!她以前是一个小丫头,自然不会有什么野心,守着泽儿过日子就好,可现在,她的地位如何?地位高了,眼界宽了,她的心会不会变,你能肯定吗?就算她有初心,但那些跟着她讨生活的人呢,那些希望靠着她搏一个富贵的人呢,他们会不会生出异心来?一个再好的人,有时候也会被时势逼得不得不做出很多违备心愿的事情来。”

    柳如烟的脸色有些发白。

    “夏荷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妾,我哪里要这么操心。你仔细盘算一下你与夏荷的实力对比,除了你有正室夫人的名头,还有一个哥哥为你撑腰之外,你还有什么?你的一身功夫吗?这样的事情之中,你就算功夫通天,又有什么用?就像当初你被陈长平他们绑架了,你一身功夫可发挥了什么作用?还不是乖乖地跟着他们走?”

    “阿娘,那我可怎么办?”

    “这还用我说吗?安安生生地把孩儿生下来,嫡长子的身份便摆在这里,不管以后泽儿走到那一地步,你都占了先天之利。”王夫人道:“当然,还有很多其它的事情也要做,武威哪边,我们鞭长莫及,但长安这边,咱们总得想法子吧。屠虎来长安了,我以你当家主母的名义,请了屠虎,公孙长明,陈炳,褚晟这些人来府里宴饮,就说是你给他们接风。这些人,你总得抓在手里吧。”

    “娘,你对我真好。”柳如烟感激地道。

    王夫人慨叹道:“我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以后李家的安泰啊!还有啊,巧儿,平常长安的哪些贵妇人来家里拜访你,你都是淡淡的,这可不行啊,有一些人你也得刻意结纳着,像秦昭的夫人啊,王铎这些人的家人啊,如果有一天,泽儿到了长安,这些人都是有势力,有影响的人家,你与他们交好,到时候也是你的声援啊!”

    “娘,我明白了。”柳如烟连连点头。

    “你明白就好。”王夫人道:“很多事情,可不是你手里的钢枪能解决掉的。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晚上屠虎他们过来,你这个当家主母,可是要出去招待的,这些人都是泽儿的心腹悍将,怠慢不得的。”

    “晓得了。”

    “还有,明天我会请亲家母过来一起住,直到你平安地生下孩儿来,不盯着你,我还真是不放心。”王夫人道。

    柳如烟红着脸低下了头。

    王夫人站了起来,向外喊道:“小蝉,夏竹,你们进来。”

    两个大丫头走了进来站在王夫人面前。

    “小蝉,从今日起,我要是再晓得少夫人耍枪弄棒的,就立马将你打发出去,随便找个人嫁了,既然你照顾不好你家主母,那就换人。”王夫人声色俱厉地道。

    小蝉的脸都吓白了。

    “老夫人,奴婢明白了,明白了。”

    王夫人不再说话,甩手带着夏竹走了。

    柳如烟看着簌簌发抖的小蝉,柔声安慰道:“放心吧,阿娘就是吓吓你的。不会真将你打发出去的。”

    小蝉抬头看着柳如烟,眼眶里眼泪打着圈儿地转,无限委屈。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玩了,左右长枪短枪都被阿娘收走了。”柳如烟道:“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吧!”

    小蝉顿时破涕为笑。

第三百五十九章:伸手河东

    许子远在武威书院里算不得特别出众的那么一个人,读书做学问只能算一般,优点嘛,就是口才特别出众,属于那种无理也能搅出三分理来的人物,也正是因为看中了他这一点,章回才在李泽面前推荐许子远出使河东。

    不过章回和李泽都没有想到的是,此人却有着一股子隐藏在骨子里的坚韧,接到命令之后,他选择的道路,是章回与李泽都没有想到的。

    他竟然从益州,先行进入了蔚州,然后再从蔚州向州出发。

    蔚州是什么地方?

    是高骈在世的时候,与卢龙军反复争夺的区域,一场场大战打下来,这里的丁口早就十不存一,百里无人烟,在这里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双方曾在这里胶着良久,后来被张仲武攻破,一直率部打到了代州,夺取了雁门关,但到了今年,高骈临死之前的反击,在重夺雁门关的同时,又将卢龙军撵了回去,蔚州一地,在连续的大战之中,早已破败的不成模样。

    接下来,卢龙军撤了回去,放弃了对这里的统治。

    而在高骈的遗令之中,河东军也放弃了对这里的管理,李存忠的云中守捉军驻守雁门关,韩琦守太原。

    不是大家不想要这片地方,但如果这片土地上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来又有什么作用呢?即便是幸存下来的百姓,要么逃到了雁门关以内,要么便被卢龙军给掳掠到了妫州。

    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之上,没有了官府的官理,仍然还存在着的,便只有一种人,盗贼。

    李泽曾忧虑过的军阀混乱后的恶果,其实在蔚州,已经真实地发生了。

    许子远仅仅带了二十名护卫,便进入了蔚州。

    本来只需要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差不多一个月。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让许子远这位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不管是那些看起来穷凶极恶的盗贼,还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民众,在许子远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第一次撞见一小股匪徒的时候,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让许子远愤怒的无以复加,因为他们在吃人。

    这股匪徒大约有四五十人,在看到许子远一行不过十余人,却携带着二十匹战马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向着他们发起了进攻,那一刻,许子远觉得自己在他们眼中,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堆美味可口的食物。

    他没有逃避,哪怕他们完全可以仗着战马的速度避开那些人,许子远抽出了马上的横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二十名护卫都出自李泽的亲卫义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到盏茶功夫,这些在许子远看来穷凶极恶的歹徒便全都伏尸荒野。

    许子远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但接下来的日子,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同样的情景,连二接三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片地方,已经是人间鬼域。

    许子远没有能力去救助这些人,他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就够他们这一行人用而已。一路之上,不停地击溃那些试图洗劫他们的盗匪,有时候碰到势力太大的盗匪,他们甚至不得不绕道而行,不得不昼伏夜出。

    当他终于看到天兵军所设的哨所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出松了一口气,伸手到腰间,摸出水囊,仰脖子想要喝上一口的时候,却发现内里已经涓滴无存了。

    州,天兵军现在存身的地方。

    现在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也就是比蔚州好了一些而已。

    李泽对于高骈本人是很敬仰的,但对于高骈在最后的布置却是有着极大怨念的。

    对于这一件事,在武威书院之中,许子远与很多人也一起进行过激烈的讨论。站在纯军事角度上来看,高骈最后的举动,虽然重挫了卢龙军,但事实上却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因为此战过后,曾经强大的河东军,便算是被瓦解了。苛岚军,天兵军,忻州军遭到重创,唯独保存了实力的韩琦与李存忠却也只能固守,再也无力进攻。如果高骈在临死之前,名正言顺地将兵权移交给李泽的话,这样的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那就是高骈并不信任北地行军大总管、千牛卫将军李泽。

    当然,这个不信任,倒并不是不相信李泽能够讨灭张仲武,事实恰恰相反,高骈认为李泽必然会战胜张仲武,他所不信任的,是李泽对于大唐皇室的忠心。一旦河东整体落到了李泽的手中,李泽之势大,将再无可制。

    现在看起来河东无力,使得李泽讨伐张仲武平添了许多困难,但如此布置之下,他却为将来的李泽设置了许多障碍,韩琦,李存忠这两人便是高骈为大唐朝廷留下来的两股支持力量。

    站在高骈这样一位替大唐奋斗了一辈子的忠臣的角度之上,这似乎也无从指摘。

    或者在高骈看来,张仲武只是跳梁小丑,终将失败,而像李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会威胁大唐王朝的危险人物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武威书院的学子们,一时之间很是无语。

    他们之中,除了丁俭对此不置可否之外,其余的人,即便做过官,位置也不高,一时之间很难理解高骈的这种思路。

    李泽不可能无视河东对于卢龙的牵制作用,但现在很明显的是,即便身为北地行军大总管,李泽也是指挥不动李存忠与韩琦的,李泽只能把手伸向他唯一可以利用的,驻扎在州的天兵军。

    这也是李泽正式地将手伸向河东,天兵军现在看起来是河东各股势力之中最弱的一股,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李泽机会。

    其它如苛岚军,忻州军,被李存忠与韩琦夹在中间,又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自然不会冒险听从李泽的指挥,一旦他们这么做了,便极有可能被李存忠与韩琦联手打压。

    凡此种种,使得李泽只能选择扶植天兵军成为他在河东的代言人。

    许子远在看到天兵军的大本营所在州城的时候,再一次地无语了。只怕从武威境内拿出任何一个小县城来,也要比州城光鲜许多。

    土夯的城墙上长满了野草,许多地方有着长长的裂缝,甚至有些地方干脆就直接垮塌了,不少衣裳褴褛的军兵,便从哪些垮塌的地方进进出出,城门几乎是形同虚设。骄阳之下,破败的城门楼子上天兵军的旗帜无精打彩地耷拉着,倒是像极了现在他们的情形。

    天兵军统兵将领张嘉无处可去来到州之后,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的兵马,在努力地收集了州所有的丁口,将他们一气儿全运移居到了州城的周边聚众而活,勉强使得这座破败的城池,有了些许的生机。

    “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坐在张嘉那破败的指挥衙门之内,看着面前张嘉为他准备的饭食,许子远不由叹道。

    对于北地大总管李泽的特使许子远的到来,张嘉是既惊却喜的,他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许子远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高帅不信任我。”四十余岁的张嘉看起来显得有些委屈,“某跟着高帅征战多年,想不到最后,竟然还抵不过李存忠这个胡人。”

    许子远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心道在高骈病重的那段日子,你的举动,也的确不值得他信任你。李存忠的确是一个胡人,云中守捉军也以杂胡为主,但天兵军其实也差不多,主体是过去的突厥九姓,不过多年下来,现在胡汉也早已混杂一处,难以分辩了。

    “高帅已经去了,死者为大,我们就不再讨论他的得失了。”对于高骈,许子远仍然是心存敬重的,不愿意与张嘉一起对他口出怨言。“对于以后,张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彭芳派人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加入他们。”张嘉看着许子远,言辞有些闪烁地道。“我正在考虑。李存忠与韩琦不容于我,我现在快要活不下去了,如果彭芳能够给予我扶助的话,我也只能加入义武了。”

    许子远不由晒笑,到了这个时候,张嘉还在想着与他讨价还价。彭芳看中的,只怕不是张嘉,而是他手里现在还拥有的约三千精锐骑兵吧,这些骑兵基本上由突厥人构成,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张嘉真要投了义武,以后能不能善终都很难说,想来张嘉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到了现在,还在强撑着。只不过还能撑多久可就不好说了,他想撑,他的手下可不见得这么想。

    “张将军,我奉我家节帅之命来到这里,意思你想来也很清楚,咱们也就不弯来绕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拖不了多久只怕军心就会崩散。我就先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家节帅的号令,如果愿意,我们才能谈及其它。”许子远单刀直入。

    对于这样的谈话,许子远极有心得,对什么人采用什么方法,务求一击直中靶心。

    果然,在许子远看似咄咄逼人的姿态之下,张嘉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李帅是北地行军大总管,我自然是愿意奉命的。”

    许子远展颜一笑。

    “这就行了,张将军,接下来我就来谈谈节帅对你的安排。”

第三百六十章:光明正大地坑你一把

    “移师蔚州?”张嘉一惊之下,险些跳了起来。

    蔚州现在虽然是一片白地,但却直面着卢龙的妫州,卢龙军现在不要蔚州这一片不毛之地,却不代表着他们会容忍在这个地方出现一支敌对的军队,如果让这支军队在蔚州扎下根来,无疑是会对妫州形成巨大的威胁。

    如果张嘉移师蔚州,毫无疑问将会面临着卢龙军的打击,从而处境艰难。哪怕现在卢龙军的主力云集涿州一带,但驻扎妫州的兵力,也不是现在的张嘉所能对抗的。

    “是的,移师蔚州!”许子远语气坚定地道,他从随身携带的行礼之中找出了一份盖着大唐北地行军大总管、武威节度使、千牛卫大将军三枚大印的委任状,摊在了张嘉的面前。

    “如果你移师蔚州,那么,你就将是北地行军大总管帐下的都知兵马使。这一职位,在武威节镇之中,只有尤勇一人获得。张将军,你可以以此职,督蔚州,州,朔州三地。”许子远微笑着道。

    张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委任状,对于他来说,这当然是一块巨大的肥肉,接下这份委任状,自己就将一跃而成为大唐顶尖的武人中的一员,督知三州,这几乎就等于让他成为了事实上的一地节度。虽然说这三州,目前有两州差不多已成白地,而唯一稍好一些的朔州还被李存忠控制在手中。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份由李泽签署的委任状是具有法律意义的,是真实有效的。不管事实上如何,对于他张嘉个人而言,他将有一个事实上的质的跃升。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却迟迟没有伸过去。

    “张将军,恕我直言,你在州呆着,虽然可以暂时苟且,但前景着实不妙。”许子远继续诱惑着他。“先不说义武的彭芳对你的这些人手虎视眈眈,便是李存忠,对你就心怀好意吗?你可别忘了,李存忠本人就是突厥人,而你麾下的主力骑兵,可也是由突厥人组成的啊。李存忠这一身份,本来就对他们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现在你还能控制住军队,但时日一长,当你不能给予他们最基本的待遇的时候,不能保证他们的家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的时候,只怕李存忠招招手,这些人就会跑了吧?没有了这三千突厥骑兵,你天兵军,还是天兵军吗?”

    张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缓缓地伸出手去,将这张委任状抓到了手中。

    “我如移师蔚州,如何立足?”

    看着张嘉终于收下了委任状,许子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以手蘸了一些茶水,在案几上随手画了几笔,许子远道:“张将军,别忘了,你如移师蔚州,则成为了代州的屏障。”

    张嘉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正是如此,李存忠如此欺我,我还要为他看守大门吗?”

    “非也,你不是在为他看守大门,你是在为节帅分担压力。”许子远道:“只要你在蔚州站住脚,卢龙军就必须要正视你的存在,这就是你的价值所在,也是节帅为什么会授予你如此重要职位的原因。张将军,一旦功成,以此功劳,三州之地,你还怕拿不到手吗?而到了那个时候,龟缩在你身后的李存忠,又凭什么与你争朔州呢?”

    张嘉叹道:“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我怎么立得住脚呢?第一步走不出去,何来后面种种。”

    “现在张将军麾下能战之兵有万余,再加上他们的家属,以及你在州收拢的部属,大概在三到五万之间,这股力量全部移师到蔚州,暂时守成是有余的。你的问题,便是武备不足,粮食奇缺。所以什么都做不成是不是?”许子远问道。

    “正是!”

    “武威会为你解决一部分需求!”许子远道:“我来之时,总督定州,益州战事的曹信曹都督,已经为你准备了部分兵甲,粮草,只要你移师蔚州,这些东西,便会交到你的手上,以缓解你暂时之危。”

    张嘉脸上露出喜色。

    “等你移师蔚州之后,我还会河东其它各地一行,不管是李存忠还是韩琦,我都会替你从他们手里弄来一些支持,兵甲军械他们不给,但粮食总是要给一些的。”许子远道。

    “他们巴不得我早些完蛋,岂会给我粮草?”张嘉摇头道。

    “你这么想可就错了。”许子远笑道:“首先,他们还是大唐的官员,还是北地行军大总管的部下,我们节帅会先从官面之上给他们下达命令,让他们替你筹措粮草,用作你征讨反贼张仲武,不管是他们从大局着想,还是为了名声,或多或少只怕都得拿出来一些,否则别说我们节帅不答应,便是朝廷也不会答应,高骈留下他们是干什么的?在这样的关头,要是他们恶了朝廷,恶了皇上,将来,他们还能得到皇上和朝廷的信任吗?”

    说到这里,许子远不由大笑起来。章回与节帅李泽的这一条光明正大的阳谋,可真是拿捏到了韩琦与李存忠的软肋。

    韩琦与李存忠是高骈为皇帝留下来以用作将来牵制李泽的后手,在高骈看来,李泽必然会剿灭张仲武从而制霸北方,如果没有足够的牵制力量,那么李泽便将会一家独大,为此,他不惜在最后的计划之中,重创了不大听话的苛岚军,忻州军,天兵军,高骈的目的,本来是让李泽在与张仲武的作战之中无遐顾及河东,则李存忠与韩琦联手,便有极大的可能将这三支军队吞并,从而整合河东。

    毫无疑问,如果按照高骈的计划,这样整合过后的河东将以韩琦为首,而李存忠因为他本来的身份与实力,是无法驾驭河东的,更何况高骈还在李存忠的麾下安插了代州军,横野军残部以用来策应韩琦呢?

    但是这一点,高骈却无法在自己的遗折之中说明,他只能指望朝廷与皇帝能够体会到他的一片苦心。

    正是因为洞察到此点,李泽才会毫不犹豫地要伸手拉天兵军一把。

    现在天兵军不顾自身安危,悍然移师蔚州,直面妫州卢龙军,以为武威节制策应。这一手一出来,却将韩琦与李存忠放弃蔚州等地,龟缩雁门关以内保存实力的行为给凸现了出来,让他们显得无比的尴尬。

    这个时候,李泽再下令他们向张嘉提供粮草,就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了。

    不给,便是不顾大局,甚至心存恶心,不顾朝廷大义,意图吞并同僚,割剧一方。此等行为,在朝廷,皇帝看来,与张仲武何异?

    给了,张嘉的天兵军一旦在蔚州站住脚,必然坐大,河东整合,便成了一个大笑话。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而李泽估计,最终,只怕他们还是会给的,当然,数量不好说,但对于现在的天兵军来说,只要有,就是好的,只要有,张嘉便能稳定军心。有了来自后方的支援,有了来自武威的支援,他们在蔚州站住脚跟的希望便大增。

    天兵军一直没有自己固定的地盘,走到哪里,都算是一支客军,现在他们突然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而且李泽大笔一挥,便将蔚州,州,朔州都给了他们,不但是对于张嘉,同时也是对张嘉麾下的那些将领,官员们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这么大的一块地方,需要无数的官员,他们当然也可以因此获得利益。一旦击败了张仲武,他们作为胜利者,将会获得巨大的回报。

    在许子远的分说之下,张嘉总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道道,当然,许子远话也只说了七分,剩下的那些,就看张嘉自己能不能体会到了,但只消让张嘉明白,移师蔚州他虽然会冒很大的风险,但与有可能的收获比起来,这些风险完全是值得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想明白了这里头道理的张嘉岂有不搏之理。

    “张将军,在方方面面的全力支援之下,想来你能站稳脚跟。”许子远道:“但接下来,仍然要靠你自己了。几万人要养活,总不能一直指望着外面的援助,在蔚州,你需要一边与卢龙军作战,一边积极地开展军屯,民屯以作长远计。在这一方面,我们武威是很有经验的,到时候,自然会派遣人来帮助你。最多一年时间,你将会有一个全新的蔚州。等到我们彻底击败了张仲武,你将会得到你想不到的巨大回报。”

    李泽如此操心劳碌,自然不是道德高尚想要救天兵军一次,这一点,张嘉也是心知肚明。除了有牵制卢龙军队的需要之外,李泽自然也想将自己握在手中,不过在张嘉看来,只要自己牢牢地握着军权,就足以保障自己的利益了。

    许子远也在笑着,只要让武威义兴社的人员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张嘉的麾下,那以后的情况怎么样,还得两说呢!张嘉需要不停地与卢龙人作战,他的军队会不断地损失,有损失,自然就会有补充,但补充进来的人嘛,到底最终会听谁的,就得两说了。

    “张将军,节帅只能帮你第一步,以后你还想得到更多的话,那可得用战功来换的。”他笑盈盈地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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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唐介绍:
雄踞东方,傲视世界的盛唐,有着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物产丰富,交通天下,人文荟萃,种族融合,通商通海于四邻远邦,文治武功矜伐于欧亚大陆,正是因为这个大帝国的崩溃,使得我们的中华文明陷入到了一个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残酷时代之中.在其后的五代十国是一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丛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李泽来到末唐时期,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之歌寻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