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八节 想法太多的人
约瑟夫给自己规定的在教廷存在时间只有三年。时间一到，他就以各种借口和方法从人们视线中消失，沿着那道深不见底的悬崖通道进入地下世界，重新进入培养舱，开始长达一年的休眠期。
智能电脑说过：培养舱可以修复和强化人体细胞的，只要按时进入舱内休眠，就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换句话说，只要定时返回那个孤独的地下世界，就能长生不老。
智能电脑一丝不苟执行着固定程序，约瑟夫是它感应范围能接触到唯一的白人。在接下来的时间，约瑟夫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在人类世界出现，做好各种布置，然后一次又一次进入地下世界休眠的过程……就这样，他活了好几百年，身形相貌仍然没有变化。
他小心翼翼进行着秘密计划。为了掩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失可能引发的各种问题，约瑟夫以裁判庭“审查资料”为借口，编造了离开教廷前往其它地方“调查”的谎言。他选择了一些下级教士成为亲信，加以培养，扶持这些人不断往上爬，得到更高的位置。这样一来约瑟夫就得到了保护伞，也能顺理成章进行他的各项秘密工作。
人总是要死的，一百岁的长寿者令人惊叹，两百岁还仍然活着只会令人产生“怪物”的想法。在漫长的岁月里，约瑟夫总共“死亡”了六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愿意这样做，但掩人耳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留下了大笔“遗产”，每次都会在“临死前”安排好后事。在旁人看来，约瑟夫是个具有天才般实力的研究者，那些得到他好处，被扶持上位的高阶教士对他心存感激。约瑟夫会给他们留下书信，在信中叮嘱这些人“帮帮我的家族后代”。
每次都是一年后，一个相貌与约瑟夫年轻时极其相似的人出现了。他自称是约瑟夫的侄子，从小就接受约瑟夫在神学方面亲自指导，希望进入教廷研究部门，或者裁判庭……那些受过约瑟夫恩惠的高阶教士接下来会安排“新约瑟夫”接受理论知识考试，只要通过就能免去入读神学院这一必要环节。“新约瑟夫”总是应答得体，他在神学方面的知识丰富无比，甚至还有一些令人惊叹的独到见解，所有这些都证明他是一个虔诚的圣主信徒。
最初，约瑟夫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生存。然而在第三次“复活”的时候，他开始谋求更多。
人类的也行总是随着时间膨胀，约瑟夫也不例外。他不再把优秀人才当做培养目标，而是选择了自己久未联络的家族成员。
他对自己的家族进行了长达十二年的观察，刚好是约瑟夫在人类世界的四个正常存在周期。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约瑟夫深思熟虑的结果————想要得到并长期掌控权力，就必须拥有一定数量的支持者。对于外人，约瑟夫的计划存在各种不稳定因素。他寄希望于“血统”，尤其是那些优秀的，可堪培养的家族成员。
在那个时代，约瑟夫选中的第一个培养对象名叫珍妮佛。她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女。倒不是约瑟夫偏爱女性，而是他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出生在一个人丁单薄的穷困家庭，从掉落悬崖至今，前后过去了一百多年? 约瑟夫以各种方法悄悄向自己的家庭及后人给予了各种好处。主要是金钱方面? 总额度加起来超过六十万镑。按照约瑟夫的想法，这些钱可用于改善生活，更重要的是用于培养家里的年轻人。
其实约瑟夫还可以给家里送去更多的钱，但他没有这样做。主要是因为连续多任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弟弟、侄子……嗜好赌博的基因一代又一代延续下来，尤其是约瑟夫的弟弟? 在六十三岁生日那天? 竟然在牌桌上一次性输掉七万多镑? 如果不是约瑟夫得知情况后紧急派人暗中处理? 整个家族完全有可能倾家荡产? 进而分崩离析。
从那以后? 约瑟夫不敢再给家里太多的钱，每次都控制在三百至五百镑左右。这是一个相对平衡的数字? 不至于让获得者产生暴富感? 而且给予的渠道也公开公正————给家族成员们工作的机会? 购买他们在田地里的收获。
长期担任裁判庭副审判长，约瑟夫看到了太多富家子弟挥霍家产引发的恶果。他相信只有勤劳的人才能得到幸福，所以选择了珍妮佛。
她是一个做事情很认真的女孩。在约瑟夫派人或明或暗的引领下，珍妮佛对圣主越发虔诚，她日夜苦读《福音书》，终于能够一字不漏的完整背诵，并以此为凭，考进了神学院，成为一名见习修女。
毕业后，珍妮佛直接晋升为教区执事。她虽然认识约瑟夫这位外表严肃的裁判庭副审判长，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
约瑟夫对于珍妮佛疼爱极了，不是出于爱情，而是真正的长辈对后辈关爱。他给予了年轻女执事各种照顾和便利，珍妮弗得以在三十岁的时候升任大区修道院院长。按照教廷内部的规矩，只要在接下来的大考和评选中得到优等评判，她就能顺利跻身于十二位红衣主教行列，进而成为竞争下任教皇的候选者之一。
五年后，珍妮弗成为了红衣主教。女性神职人员坐到这个位置的不算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就数量来看仍是男性占绝对多数，珍妮弗也因此引来很多候选者的嫉妒，各种针对她的阴谋也在暗地里展开。
约瑟夫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更重要是他当时正好面临“回归时间”，必须前往地下时间休眠一年。他把各种注意事项交代给自己的亲信，叮嘱对方一定要照看好“珍妮弗主教”，然后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进入黑暗的地下，开始休眠。
一年后，约瑟夫重归人世。
珍妮佛死了。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没有了约瑟夫在暗中保护，一个没有太多生活阅历的女性红衣主教在这个世界上可谓遍地荆棘。对手们使用了美男计，以爱情诱惑她放弃了对神灵的虔诚，主动破戒，进而怀孕。即便是宽大的教袍也无法掩盖高高隆起的腹部，谁也没有想到本该纯洁神圣的红衣主教竟然是个毫无羞耻感的裱（和谐）子。她在怀孕后的第六个月被发现，也就是约瑟夫结束休眠，返回地表的前半个月。珍妮弗被愤怒的教士们从主教工作间里揪出来，像野狗那样拖到加百列城广场上，当着多达数万名信徒的面，将她用石头活活砸死。
约瑟夫花了两年时间查明真相，对所有制定并参与施暴的人处以惩罚。裁判庭有正当理由和借口对付大多数人，只要宣布某人为“巫师”或者“巫婆”，可以不经审判当场处死。对于那些觊觎珍妮佛红衣主教职位并阴谋将其加害，但一时间无法找到攻击理由的人，约瑟夫先以各种理由将其发放到偏远的教区，要么派人在路上暗杀，要么制造意外，使其死于非命。
最惨的莫过于珍妮佛的情人。他很英俊，是一个被雇佣的歌剧演员。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他的尸体在河边被人发现：身上的大部分皮肤被剥掉，男性象征物被割去，腹部破开，肠子围绕在脖颈上，另外一端连接着横贯在楼房两侧的木梁上，以这种可怕的方式处以绞刑。
从那以后，约瑟夫彻底放弃了对家族女性优秀成员的挑选。陷入爱情漩涡的女人毫无理智可言，相比之下还是男性更容易把握。
更重要的是，通过珍妮佛的悲剧，约瑟夫看到了教廷内部权力斗争的残酷。他的思维也由此产生了变化，不再将教廷当做家族成员的唯一选择，而是更多的选择世俗空间。
约瑟夫曾经有两个儿子，都是资质平平的农夫。珍妮佛死后，约瑟夫对自己的直系后代暗中培养，花了两百多年时间，造就了三名男爵，一名伯爵，还有一名中级教士。
马克西米利安是所有培养目标当中的佼佼者，他成功登上了教皇之位。欣慰之余，约瑟夫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候，向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在各种家族秘闻和证据面前，马克西米利安不由得不信。然而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位实际年龄超过好几百岁的祖先，究竟是什么方法永葆青春？
约瑟夫对此闭口不答。他很了解人心的贪婪，马克西米利安与自己是亲戚，可彼此之间仍需要更进一步的信任感磨合。没有确切把握，他不会带着马克西米利安前往地下世界，让教皇亲自感受培养舱的神奇功效。
可是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更加棘手。
王国联军败了，教廷也损失惨重。这个世界总有很多事情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比如北方巨人，约瑟夫从未将他们列入计划，他一直认为那些野蛮人不足为虑，只要派出军队就能轻松灭杀。
“我认为这是一次意外。”思考了很久，约瑟夫认真地说：“我们对北方大陆很陌生，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其中有一项就是“地形”。锁龙关以北从未有人踏足，我们对北方巨人的所有了解和认识都停留在以往的传说和战斗方面。我们的文明在进化，他们也不例外。但就整体来看，北方巨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永远不是。”
教皇抬起头，眼睛里释放出疑惑目光，打量着这个外表远比自己年轻的祖先：“理由？”
“他们的数量太少了。”约瑟夫直言不讳：“五大王国加上我们，总人口超过三十亿。据目前收集到到情报显示，北方巨人的种群数量大概只有两千万。”
这是非常准确的数字，来源于维京公爵弗拉马尔在峡谷一战后对虎族俘虏的“感化”。那些被俘的虎族人从一开始就怀着必死的复仇之心，想要得到敌人的信任就必须说些实话，何况总人口数量这种事情在虎族战俘看来不是什么秘密。
“两千万？”马克西米利安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确定？”
“实际数量可能比这还要少。”约瑟夫的语气单调又沉稳：“北方巨人缺乏粮食，所有会动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食物。历次锁龙关大战，他们都会把战死者带回去，从不浪费。”
教皇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让五大王国顶在前面，让他们去对付北方巨人？”
“教廷的财政状况比国王们好太多了。”约瑟夫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冷酷，同时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历代教皇积累了大量黄金，我们还掌握着二十多个储量丰富的银矿，什一税更是极其重要的进项。无论是招募军队，还是重整装备，我们都有着雄厚的资本。”
“其实想要国王们与北方巨人打起来，只要提高各种与巨人有关的货物价格就行。”约瑟夫在这方面有着独到见解：“奴隶，还有巨人骨头打磨的装饰品，只要把现在的市场价提高一倍，就有数不清的，想要发财的人主动站出来，代替我们冲在前面。”
马克西米利安一边思考，一边缓缓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你说得没错，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约瑟夫严肃地说：“必须立刻加大圣教军的选拔力度。”
“还有那些暗藏在加百列城地下的科技。”教皇对此也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先拿出一部分用着，比如膛线和枪械连发装置，你觉得怎么样？”
约瑟夫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沉思，陷入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眸深处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我觉得对那些技术的运用必须谨慎。它们……它们有很多概率对我们造成威胁，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威胁。”
第五百三九节 金雀花与莱茵
约瑟夫说这些话并非毫无理由。
上了年纪的人都很怕死。他们更喜欢和平安定的环境，而不是无法控制未来走向的战争。
在地下世界生活了那么多年，约瑟夫对“战争”的理解早已超越常人。他从智能电脑那里得到授权，看过无数关于战争的资料和影视作品。其中最令约瑟夫感到震撼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尤其是那两颗毁灭了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
这是科学技术发展到极致产生的可怕武器，只要投下一颗就能毁灭整个城市。无论再勇猛的战斗，再坚固的盔甲，再锋利的刀枪，任何东西都无法抵挡。只要最高权力者一道命令，亿万人将因此变成亡魂。
智能电脑储备着大量关于核武器的相关资料，主要是文明时代的网络评论。在那个时候，“反战”得到大部分人共鸣的话题，约瑟夫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进而产生了对科学研究，尤其是军事用途的恐惧。
“不能使用？”教皇眼中的迷惑更深了：“你的意思是，继续封存那些技术？”
约瑟夫用力地点点头。
新事物必将打破旧框架，早在文明时代就得到无数次证明。
经过长达数百年的经营，教廷上上下下都密布着约瑟夫的人。如果不是得到了五位红衣主教，以及大批地区主教、执事、修道院张，以及裁判庭多位审判长的支持，马克西米利安根本不可能坐上教皇之位。
不可否认，北方巨人的确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威胁。但他们距离教廷很远，中间还隔着一个上主之国。
一旦放出封闭在加百列城地下的那些研究成果，相当于给军队增加了成倍的力量。将军们的权力如果得到扩大与提升，很快就会超越神父和主教，进而威胁到教皇……这绝不是臆想，而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现实。
膛线能让子弹飞得更准更远，连发装置可以让区区一支火枪变成屠杀机器。光是这两项技术，就足以让五大王**事实力在短时间内倍增，进而超越教廷。他们拥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区区几十万战争损失很快就能得到补充。一旦普通人的力量得到膨胀，很快就会发展为对神权的质疑。
“我们要加快对特殊项目的研究。如果情况恶化，可以让成规模的“六号”顶上去。研究部门正在对它进行改良，就算不能克服怕火的弱点，至少可以在批量生产方面得以改变。”
约瑟夫的语气很坚决，他相信马克西米利安会明白这个道理。
……
混乱和恐惧，这是包括撒克逊在内四大王国目前的真实写照。
除上主之国，神威要塞一战，四大王国所有主力都被留在峡谷北面，逃回去的人少之又少。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维京王国，弗拉马尔公爵战死的消息传来，震惊了整个王室。
金雀花王国的情况也很糟糕。虽然艾尔肯侯爵和莫尼奥子爵没有战死? 他们主动投降并派人暗中送回了消息? 但王国整体军事实力受损已是不争的事实。唯一值得幸运的? 就是艾尔肯侯爵在信中坦言————伟大的巨人王没有恶意，他实际上是一位和平主义者，如果不是王国联军主动进犯，事情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棘手的状况。
送来密信的信使是一位白人? 他操着纯正的金雀花王国东部口音。国王破例接见了他? 对方声称：巨人王答应就俘虏及相关问题进行谈判，前提是金雀花王国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谈判？
国王愣住了? 这大概是战争失败以来，自己最为迫切，也非常愿意听到的一个词。
信使带来了一份秘密文件? 上面罗列着年轻巨人王对金雀花王国开出的战争赔偿数额。
只接受黄金和白银作为赔偿物? 总价值高达两亿镑，其中黄金所占比例不能低于百分之三十。
这不可能！
国王在咆哮。
严格来说，以金雀花王国的实力，两亿镑的金银其实不算多。无论王室内库? 还是王国公库? 两边加起来完全可以拿出这笔看似巨大的赔款。当然一次性支付是不可能的，必须分批执行。
金雀花是所有王国当中最为富庶的存在。在很多人眼里，其富庶程度甚至超过了教廷。当然这只是表面? 教廷从不对外公布财政状况。金雀花王国的财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大陆南部地区其他有色人种的捕捉与贩卖，再加上部分海外领地的金矿挖掘，这才拥有了如今的强盛局面。
这涉及到国王的脸面，以及对国内民众的安抚。更重要的，国王很担心赔款之后的各种相关问题。
紧急讨论后，国王初步认可了巨人往提出的赔偿条件，秘密派出使者前往大陆北方，就相关事宜进行谈判。
……
莱茵王国，首都，巴伐利亚城。
亨德森国王与莫凯尔王子共进晚餐。
父子俩都很享受这温馨的时光，尤其是强势的卡利斯率军北征后，国王对莱茵国内的局势掌控明显比过去强了很多。
“感谢圣主，卡利斯那个混蛋终于死了。”亨德森用胖乎乎的手端起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冲着坐在对面的儿子微笑道：“这是我自登基以来，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旁边没有仆人，外面长廊上有忠心耿耿的侍卫把守，莫凯尔王子说起话来也就不显得拘束：“对于北方巨人提出的战争赔偿，父亲您打算怎么处理？”
莱茵收到了一份内容相同的迷信，天浩在信中同样提出了两亿金镑的赔偿要求。
“传说都是骗人的，北方巨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野蛮。虽然那封信一看就是我们的人所写，但我觉得巨人有可能懂得我们的语言，甚至应该说是精通。”亨德森耸了耸肩膀，讥讽地笑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两亿金镑，他们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如果少要点，两千万，或者几百万，给了也就给了，算是花钱买个平安，顺便让巨人把我们的士兵放回来。”
“父王您的意思是不做理会？”年轻的王子皱起眉头：“这样不太好吧，巨人抓住了我们上百万的士兵，如果他们以此作为要挟，把消息在民众当中扩散，肯定会造成不良影响。”
亨德森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温和地笑了：“我已经派人前往锁龙关，与巨人王就相关的赔偿问题进行谈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是谈判的基本原则。总不能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这样不符合规矩，何况巨人比想象中聪明————他们只要黄金白银，不要货物和粮食。”
王子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父王英明。”
这不是吹捧，而是莫凯尔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我的心理底线是八千万至一个亿。”胖胖的国王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是教皇那个老杂（和谐）种害的，如果不是他信誓旦旦这一次出兵稳赢不输，我也不会同意卡利斯率军出征。不过话又说回来，能用一百多万人的代价解决掉卡利斯，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知道吗我的孩子，我现在不想打仗。”亨德森抿了一口红酒，神情缓缓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真正的敌人其实不在北方，如果能解决金雀花人、维京人、撒克逊人，还有该死的教皇，那么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北方大陆距离我们太远了，来回一趟就得好几个月。更重要的是，在我们和巨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上主之国。”
莫凯尔王子很聪明，他颇感兴趣地问：“父王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与巨人打一仗？”
亨德森笑了：“你觉得巨人会放过他们吗？”
年轻的王子也笑了：“他们是异教徒。”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国王对长子的教导循循善诱：“你得学会从不同角度看待并分析问题。北方巨人如果挥兵南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上主之国，以及分别占据大陆东面和西面的金雀花和撒克逊。接下来是教廷，然后才是我们和维京。”
王子沉默着点点头，各国所在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一切。
“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自然有人会出手帮助我们解决所有问题。”亨德森胖乎乎的脸上浮起一丝傲慢，更多的还是狡猾：“与其拿出两亿金镑送给北方巨人，不如留下一半重建军队。”
莫凯尔王子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目光：“父王，为什么只留下一半，而不是全部？刚才您已经说了，北方巨人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另一项本领，你得学会分辨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国王的笑容很是慈祥：“北方巨人已经通过这次战争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他们可不是传说中那么软弱无能，更不是只会依托锁龙关永远保持守势的野蛮人。恰恰相反，他们很精明，巨人王送来的那份信足以说明问题。其实刚才你已经说到了点子上，我完全可以一个子儿都不用出，也不用理会所谓的战争赔偿，只要坐在这里看着其他人与巨人之间打得不亦乐乎就行。但我还是要说，这是最愚蠢的选择。”
“也莱茵目前的实力，能打赢上主之国吗？”这个问题亨德森不用儿子回答，他自己就说出了答案：“当然可以，但不要忘了，在这之前，必须加上一个先决条件————我们与上主之国的战争必须是一对一，决不能有第三方势力参与进来。”
“接下来的问题由你回答。”亨德森注视着儿子，眼中熠熠闪光：“如果我们对维京、金雀花、撒克逊和教廷发动战争，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莫凯尔王子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略加思索便张口回答：“都可以赢，但前提仍然是一对一。”
“非常好！”国王冲着王子竖起了大拇指：“你已经学会思考，但必须从全局方面进行考虑。战争绝不是单方面行为，一旦我们出兵，势必会有其它国家参与进来。“圣主的信徒”在这种时候只会让你感到迷惑，甚至蒙蔽你的双眼。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任何国家都可以成为盟友，包括你所说的异教徒。”
莫凯尔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脸上的肌肉正在狂热中扭曲，年轻的王子压低声音：“父王，您打算与北方巨人结盟？”
“呵呵，他们很强大不是吗？”亨德森没有正面回答，他笑得很惬意：“卡利斯这个混蛋虽然讨厌，我做梦都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但必须承认，他在军事方面的确是个天才，甚至超过了所有听命于我的将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卡利斯率领五十万军队可以攻下上主之国的首都，可那些服从我命令的将军就算率领两倍于他的兵力，也只能突破上主之国的第二道边境防线。”
“像卡利斯这么优秀的混蛋都败在巨人手下，甚至有可能成为了他们的食物，我有什么理由主动去招惹如此难缠的对手？”亨德森肥胖的身体里充满了智慧：“结盟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这需要足够的实力，还有更多的来往。我这次派往北方的使者是个聪明人，战争赔偿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会送给巨人王很多礼物。”
莫凯尔对此心领神会，也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您指的是什么？”
“他不是想要金子吗？”国王脸上的表情很认真：“那就给他金子。反正国内通用的钱主要是银币。卡利斯一死，每年的军费又能省下一笔，总得来说我们还是赚了。”
莫凯尔对此抱有怀疑：“这样能行吗？”
“我得儿子，你得把目光放长远。”亨德森笑道：“莱茵位于大陆南部，一旦北方巨人与其它国家之间爆发战争，所有人都需要粮食、布料、马匹、军火和各种物资。我们只要专心生产就行，到时候会有人主动上门求着我们卖。现在给出去的黄金会一克不少赚回来，甚至还会得到更多。”
第五百四十节 白人的震撼
必须承认亨德森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些想法合乎逻辑。
他再次举起高脚杯：“亲爱的儿子，为了将来的辉煌，干一杯。”
……
北方，咆哮城。
阿巴斯公爵率领使节团抵达这里的时候，春天已经结束，进入了一年中的炎热季节。
天浩对“首都”的理解比较特殊。他一直认为身为国家最高领袖必须肩负重大责任，尤其是对外战争。有明一代，“天子守国门”。现在，完成了三族合并的天浩将统治重点由北面移向南面，以曾经的狮族首都咆哮城为核心，构成一个新的辐射区域。
磐石城的定位是多功能综合城市，偏重于制造与供应，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基地。
连都的定位是港口城市，随着对海外领地更加系统的经营，这里将成为最繁忙的海航运输重要港口，地位相当于文明时代的上海。
天京曾是天浩计划中的国度，无论雷角城还是黑角城，在整体规划与规模方面都比不上天京。那里的所有事务目前由天峰管理。其实天浩从未放弃过对天京的职能定位，只是环境需要对着情况产生变化。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天京更适合成为整个龙族未来的陪都。
雷角城太小，位置也较为偏僻，那里只能成为龙族的重要城市。
黑角城也一样，天浩将这座城市定位为“第三首都”。牛族人毕竟对黑角城有着特殊感情，这种情怀在短时间内无法消退，只能随着时间，等到一代又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才会逐渐弱化。
上主之国的使节团配备了目前为止最高的外交规格：领队的阿巴斯公爵身份尊贵，他是上一任国王的嫡子，因为继承顺位的问题，与当时的皇太子起了纠纷。为了避免内乱，老国王破例给阿巴斯封地和公爵封号。阿巴斯本质上是个军人，家庭观念很重，他从此前往封地远离王都，不再参与王位争夺。没想到第二年王都爆发瘟疫，包括国王和皇太子在内的很多王室成员在瘟疫中丧生。当时很多大臣认为阿巴斯会趁乱回来夺取权力，没想到他对此毫不关心，表示自己从获得封公爵的时候不再具有继承权……由此，王冠落到了阿巴斯公爵的侄子头上。
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公爵没有叛意，他与国王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相互平等的双王共治。
原本属于师锐的王宫经过全面，显得比过去更加整洁。阿巴斯公爵带着使节团的几位重要成员登上王宫台阶，走进雄伟的大殿，看到了端坐在王座上那位传说中英伟至极的年轻巨人王。
带着复杂又迫切的心情单膝下跪，阿巴斯感觉这里的整体气氛有些压抑，他认为这是高大建筑与超过正常体格巨人身形所带来的负面效果。尽管有些腹诽，公爵仍然保持着必不可少的耐心，认真完成了整套觐见礼仪。
天浩注视着这群身穿白色长袍的人，等到公爵从地上站起，他脸上流露出微笑：“欢迎来到咆哮城。”
非常纯正的英文? 无论发音还是清晰语句都让阿巴斯公爵感到惊讶? 很多第一次听到巨人口吐英文的白人都是这种反应。
“您是一位伟大的君王。必须承认? 您的国家很多地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公爵半是赞美，半是发自内心地说。
严格来说，其中几乎没有恭维的成分。
一路北上，使节团在神威要塞的时候没能获准进入。这是出于军事机密的考虑，但作为要塞主将，廖秋在城外避风的位置给使节团划出了一块休息区，并给他们提供了饮水和食物。
多达数万人在戈壁滩上修建道路，这种事情阿巴斯还是头一次看见。监工的基础装备同样是皮鞭和棍棒，然而他们全是白人。光是这一点? 就能看出巨人在使用及控制战俘（奴隶）方面有着高超手腕，令人叹服。
锁龙关是一座残破的关隘，与阿巴斯年轻时参战的印象区别很大。破碎的砖石堆在路边，巨人显然没有重新修复关墙的意思? 成千上万的白人奴隶扩大了城墙缺口? 将那里变成一条宽度超过上百米的公路。
阿巴斯公爵对沥青感到好奇，他不明白这种加热后散发出浓烈刺鼻气味的黑色物质有什么用? 直到后来走上沥青与碎石混合铺成的硬化路面才恍然大悟。心中进而生出对尚未谋面巨人王的敬佩。
从神威要塞到咆哮城，阿巴斯公爵至少看到了十万名白人奴隶。这些人很辛苦，他们以所在的工地为基础，修建临时营房，每天早出晚归，重复着单调的筑路工作。
日常伙食：玉米、高粱、土豆、麦面混合制成的团子，油脂或肥肉，咸菜和蔬菜汤。
食物很简单，也很普通，但绝不难吃。公爵在来的路上花钱买了一份奴隶午餐————杂合面团子很大，两个足够吃饱。约有二指厚（成年白人标准）的腌肥肉看起来很腻，吃进嘴里却有一种滑爽的感觉，与口感粗糙的杂合面团是绝配。
巨人厨师大概都是最差劲的那种，但他们绝不是丧心病狂的虐待者，也没有要把这些奴隶用到死的想法。至少在阿巴斯公爵看来，对于奴隶，这种程度的伙食已经很不错了。
走进咆哮城，他看到了更多颠覆逻辑的东西。
高大的城墙是如此雄伟，整个城区规划有序，看得出来城内很多地方都是新建，街道两边有排水管，街区之间设置了专用的垃圾集中点，并安排了专人负责清运。街道两侧新栽了树木，虽然都是很小的植株，可是照这样生长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绿树成荫，形成整齐有序的特殊景观。
北方巨人对畜力的运用是如此奇妙，阿巴斯公爵在入宫的路上，看到马路中央有两条特殊的金属平行线。随行的萨维丁侯爵解释，这玩意儿叫做“轨道”，至于它真正的用途……公爵随后看到两匹骏马拉着一个巨大的车厢从远处驶来。沉重的长方形车厢底部安装着金属滑轮，中间的凹槽刚好与地上的金属轨道相互契合，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喜欢的拖车玩具。
车厢很大，两侧是成排的窗户。专业车夫驭使马车在固定站点停靠，很多巨人排队上车……阿巴斯公爵对此感到不解，却有种莫名的畏惧。幸好萨维丁侯爵认识前来接待的巨人，三言两语弄明白了那是“公共马车”，是按照年轻摄政王的命令，在龙族所有城市实施的“全民福利计划”之一，只要缴纳很少的费用就能搭乘，可以免除脚力，直接前往城市的任何位置。
公爵牢牢记下了“公共马车”这个新词。他发誓，未来的上主之国也要有这种东西，而且要比北方巨人做得更好。
干净的街道上看不到垃圾和树叶，据说这是安排了专人负责清扫，还成立了相关的环卫部门。
觐见摄政王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使节团一行在咆哮城有了整晚的休息时间。公爵对这里所有的一切充满了兴趣，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巨人接待官员带着使节团前往咆哮城夜市参观。
这里是几个月前建成的商业中心。成衣规模化生产已显出雏形，虽然服装店很少，悬挂在木头架子上的成衣款式也很单调，却受到了咆哮城市民的欢迎。因为对比布料和成本，直接购买整套衣服的价格要便宜得多。
餐馆的生意很不错，从敞开的窗户里冒出油烟，释放出浓烈的炒菜香味。只要愿意花钱，任何人都可以从特设的官行购买油脂。在天浩的授意下，工作队和民政官员开设了很多学习班，主要对象是所在辖区内的女人和老人，尤其是无法参与重体力劳动的那种。烹饪、制作豆腐和饮料、皮制热水袋的缝制、制鞋与手套……很多全新的行业正在北方大陆出现，曾经被认为是毫无用处的人们参与到劳动群体，创造出更多的社会价值。
最初，所有菜谱都来源于天浩。其实他自己做菜的本事也不怎么样。鱼香肉丝、麻婆豆腐、香酥排骨、干煸豆角、黄焖鸡、西红柿炖牛腩、黄花菜炖火腿……不仅是咆哮城，所有龙族城镇和村寨都开办了类似的技能培训班，只是烹饪所占的比重较大，也因此出现了很多在现有菜谱基础上加以改进，味道和做法都产生了变化的新菜品。
豆腐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巨人的生活。无论任何部族，以前种植豆类大多是为了满足养马所需。随着榨油作坊和豆腐坊的数量在各地不断增加，野蛮人对大豆的理解也随之改变。在他们看来豆腐才是真正美味的东西，尤其是按照王后殿下传授的做法，素鸡之类的东西竟然能吃出肉味，真正是鲜美无比。
豆油和菜油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已经超过了野蛮人自古以来食用的荤油。更重要的是豆粨，随着大豆和油菜种植面积增加，獠齿猪的养殖规模也在扩大。按照今年年初的数据，龙族领内（不包括狮族和虎族）去年的獠齿猪合格出圈数比上年增加百分之八十，今年有可能在这个数字上增加两倍。
从平民的服饰上，可以看出一个国家或族群的综合实力。
咆哮城的居民数量约为六十万，这是阿巴斯公爵从接待官员那里了解到的数字。大战前，这座城市没那么多人，战后很多难民涌入城市，按照摄政王殿下的命令予以安排。他们身上的衣服质地大多很粗糙，却有着复杂多变的颜色与花纹。有一种漂亮的蓝色花布，据说叫做“扎染”，还有单纯用黑色与红色纺成的网格图案。
巨人的服装款式是如此新颖。他们对炎热气候的理解和感受，全部体现在衣着方面。很多男人都穿着短裤和无袖上衣，显露出强悍体格，还有一块块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女人们穿着短裙，或者是比男人更短的裤子。据说这叫做“热裤”，是摄政王殿下的发明。
包括阿巴斯公爵在内，使节团所有人无法理解巨人女性所穿的内衣。那是两块布料加上几根细带组合而成的怪异服装。公爵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对劲，他让随从买了几件，回到住所后特意穿上感受了一下。巨人女性膨胀的胸部尺寸远远超过公爵，凭着非凡的想象力，公爵很快发现这种内衣的特殊妙用————可以按照这种款式改造为金属铠甲，中间加装防护层，在战场应该很管用。
肚兜和一种叫做丁（和谐）字裤的东西让公爵瞠目结舌，继而保持了沉默，也不再去想关于战斗及防护的概念。人类思维具有共性，阿巴斯开始明白这些服装的真实意义，进而思考更多的问题。
果干、火腿、酒、糖果、糕点……令人惊讶的新东西很多，尤其是糕点。上主之国一直有着在节日期间食用蜜饼得习俗。可是那种点心在阿巴斯公爵现在看来简直粗俗不堪，尤其是与北方巨人制作的精美糕点相比较，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南方蜜饼，就纯粹只是从字面上理解的“蜜饼”。做法不外乎是在面团中加入蜂蜜，做成饼状，送进烤炉烘干。这种蜜饼又干又硬，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唯一的优点就是很甜，是普通人难得一尝的美食。
第一次尝到蜂蜜蛋糕的时候，阿巴斯公爵热泪盈眶。松软的口感，几乎在舌头上就已经融化，夹杂着浓郁的鸡蛋香味，略有些粘牙的蛋糕皮诠释什么叫做“幸福”。
芝麻糯米条嚼起来很有弹性，公爵无法想象黑色的豆沙芝麻酱是怎么塞进白色糯米条中间，产生如此奇妙的美味。这东西不太甜，却令人越吃越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第五百四一节 登基
马铃薯在大陆南方很常见，却从未有将其去皮后切成块状或条状油炸，配以辣椒粉和蘸酱食用的方法。阿巴斯公爵发誓这是自己吃过美味的马铃薯，他在胡吃海塞的同时，深深感受到上主之国那些蹩脚厨师的粗劣以及对食客的敌意。
青椒土豆丝如今是所有龙族餐馆里的常见炒菜。公爵对脆嫩的土豆丝感到迷惑，印象中的土豆无论以任何方式做熟，口感都会变得绵软，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爽口。
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如果不是昨天在咆哮城内的各种体验，阿巴斯公爵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甘情愿跪倒在天浩脚下。
他第一次对北方巨人产生了强烈畏惧，不是因为对方的战争实力，而是来源于其它方面。
天浩一直在注视这位公爵：“我们刚经历过激烈的战争，咆哮城条件有限，希望你理解。”
这话的双重意义非常明显，公爵连忙回答：“感谢殿下您的盛情款待，我喜欢这座城市，真的很喜欢。”
天浩笑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您的睿智无人可比。”阿巴斯公爵前身行了个礼，恭敬地说：“我带来了上主之国伟大国主的旨意，我们愿意与您结为盟友。”
天浩虽在微笑，英俊的脸上却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照这么说，本王提出的条件你们全部接受？”
“唯一的问题是关于战争赔偿数额。”阿巴斯公爵公爵连忙回答：“两亿金镑的赔偿金额实在太高了，希望殿下您能理解，在一定程度上予以减免。”
天浩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低头俯视着站在王座下的公爵：“我不喜欢讨价还价，本王之所以开出这个数字并非没有依据。我很清楚上主之国的综合实力，并对你们的整体财力进行过仔细评判。不要说是两个亿，就算三亿或者四亿，你们也有能力支付。”
阿巴斯公爵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望向站在旁边的萨维丁侯爵，发现对方脸上全是惊讶。
应该不是萨维丁泄密。他毕竟也是上主的信徒，是贵族圈的一员。战争赔偿额度的多寡，直接关系到他本人的财富增减。
阿巴斯公爵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到心惊肉跳————这意味着北方巨人对南方大陆的渗透程度远超想象，巨人王掌握着关于上主之国的详细情报，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公爵很快调整策略：“如果用其它物资作为支付手段，的确可以达到殿下您刚才所说的“四亿”标准。可是您不要那些，只要黄金和白银。所以……”
“所以本王提出要两个亿。”天浩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说：“这很正常。”
“我们只能支付一亿五千万。”阿巴斯公爵公爵思考了一下，在国王授予的权限上增加了一些：“请理解，这是我们目前拥有的所有金银储备。”
这基本上是实话。
公爵的想法很简单，必须尽快与北方巨人结为盟友。现在给出去的黄金白银，以后终将要战争方式从其它王国收回，并且得到更多。
旷日持久的谈判不符合自己这边的利益。无论萨维丁侯爵还是从其它渠道获得的情报，都显示年轻巨人王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对方在见面之初也提到这一点，综合看来，公爵认为缩减五千万赔偿可以当做一种筹码，如果对方拒绝接受，恐怕还是只能按照两亿标准进行赔付。
天浩眯起双眼注视着阿巴斯公爵：“两亿的赔偿额度不能减免，不过你是个挺有趣的家伙，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可以退一步：一亿五千万的赔偿必须以黄金和白银支付，剩下的五千万就用各种商品和物资进行抵充。”
公爵与萨维丁不由得相互看了看，从彼此眼睛里都看到了意外和惊喜。
阿巴斯点点头，认真地问：“请问殿下，您都需要些什么？”
“稍后会有人给你一份详细的货品清单。”天浩的话题重点不在于此：“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关于双方贸易的问题。”
谈判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多? 其间侍者上了几次茶水? 也给远来的客人端上了椅子。总体来说，巨人王的态度比阿巴斯公爵想象中要好得多，至少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明显敌意。在谈判的最后，公爵这才提出两国联姻的建议。
“联姻？”天浩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神情：“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萨维丁侯爵在旁边连忙插进话来：“这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友谊长存? 也为了让盟约变得更加稳固。”
天浩淡淡地笑了，他对此不置可否。
阿巴斯公爵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来到咆哮城，他发现北方巨人在审美观点上与南方白人有着明显差异。
巨人王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表示同意。这在公爵看来是一件好事。
只有接触更多才能了解更多，联姻的问题还是暂且押后，先结盟，以后再谈其它。
……
时间过得很快，夏季结束，金黄色的秋天再次降临。
这是一个令人充满强烈幸福感的秋天，也是咆哮城居民从未感受过如此富足的秋天。
仓库里堆满了粮食，有脱壳后晒干的麦子和稻米，有颗粒饱满的玉米，还有来数量巨大的肉干和鱼干。
随着纸张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与印刷术的广泛使用，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开始流行。最初的发行量不算大，可是刊登在上面的消息很重要。以咆哮城为例，城内很多地方都设置了报刊栏。那是一块很大木板，粘贴在上面的报纸会定期更换，街道办事处和社区会安排专人进行解读。毕竟现在的野蛮人很多都是文盲，识字率普遍低下。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变相学习。一边看一边听，次数多了，也就对常用文字变得熟悉。加上城内各辖区分块安排的居民夜校和不同时段识字班……天浩相信，曾经在那个伟大国家建立初期发挥过显著效果的做法，同样会在这个时代产生同样作用。
随着各地信息交流与公开，所有人都知道了摄政王将在这个秋天举行盛大的登基典礼，地点就设在咆哮城。
官员们从四面八方聚往咆哮城，提前建造的住宅和空屋都派上了用场。天浩的命令很明确：所有平民可自愿参加典礼，但所有人都必须服从管制。
各族族长晋位为王的时候，都会举行类似的仪式。但无论规模还是参加人数，均不及天浩的登基大典。
从磐石城到咆哮城，这一区域内所有的食品加工厂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忙碌。大量罐装午餐肉被产出运往咆哮城储备，以应对举行典礼其间的民众所需。秋收开始，这里集中了大批粮食，还有各种不同种类的商品，以及足量的酒。
远离海边的人很难吃到鱼，然而这种情况随着三族合并，被天浩彻底改变。咆哮城居民发现附近村寨多了很多人工挖掘的鱼塘，仅仅只是半年时间，市场上就出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活鱼。虽然这些鱼生长期明显不足，约莫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但这是在天浩命令下要求尽快上市的首批淡水鱼。
消费群体的养成需要时间，不是所有人从看见活鱼的那一刻就会变得喜欢。上市的鱼数量不多，价格却不算高。这是对市场的试探，也是天浩对自己执政方案的一种检验。
现在，咆哮城居民已经习惯了在日常食物中添加鱼肉的做法。尤其是油炸的鱼饼很受欢迎，上次前来咆哮城的上主之国使团也对此大为赞赏，将其称之为“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时候，天浩已经坐在镜子前面，怀着几分感慨，注视着自己的影像。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现在已经感觉无法分离。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成为今天万众瞩目的皇帝，恍惚之间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它是如此真实，可以触摸。
阿依走到天浩身边，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
天浩的身体在文明时代经过改造，从休眠舱苏醒后，细胞会随着时间不断强化。至今，他的各方面能力早已超过普通人，综合数据约为四点五倍。
阿依是第一个受益者。唾液与精（和谐）子方面的接触，导致她体内细胞被感染，产生变异。听觉、嗅觉、思维反应速度、力量……这些年接触下来，阿依的综合能力虽说没有天浩那么强大，却相当于普通人的二至三倍。
这一切通过基因得到了遗传。包括囚牛在内，所有天浩的直系后代均表现出色，强化效果随着时间流逝得到体现，囚牛在力量方面尤其明显。据天浩观察，长子的肌肉强化幅度比自己更高，这应该是细胞自我进化所导致。
站在天浩身后，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面孔，阿依微笑着低声浅语：“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时间差不多了，臣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
天浩从椅子上站起，转过身，看着容颜依旧年轻的阿依，朗声笑道：“你是我从睁开眼睛以后，看到的最漂亮的女人。”
这句话有专指。
一抹绯红在阿依面颊上浮起：“其实比我漂亮的女人很多，只是……”
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体格强壮的女人，天浩从不触碰，这大概是出于某种怪癖。
天浩笑了：“走吧！”
没必要解释，时间会让人们对一切都予以理解。
从内堂沿着走廊前往大殿，沿途都是全副武装的禁军侍卫。他们是天浩身边最忠诚的人，配备了这个时代最精良的武器。他们用尊敬的目光追随着天浩，纷纷单膝跪下，以简单的动作表明心意。
大殿里群臣聚集，人数多达上千。
只有相当于文明时代市长级别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登基大典。因为条件所限，不可能一次性抽调所有管理者前往咆哮城。现在是非常时期，登基后天浩就会挥兵南下，北方各地建设与生产不可中断，这才是重中之重。
天浩顺序从一个个熟悉的人面前走过，与他们握手。
天峰和身为第一军团司令官的天狂站在一起，旁边是妹妹天霜，囚牛带着弟弟妹妹与阿依站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天浩最亲密的家人。
从磐石寨时期跟随至今资格最老的人莫过于永钢，他当时是寨子里的狩猎队长，如今已成为第四军团司令官。
老祭司已经去了，他留下了一个聪明且对天浩忠诚不二的儿子巫且。按照上个月最新制定的国政，巫且将在登基仪式后出任生产与农业部长一职，暂时监管建设部和商业部。
看着走到面前的天浩，祖木什么也没说，当场跪了下去。他当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几乎被活活饿死，谁能想到会有后来的一系列功劳，今天更成为帝国的商业部副部长。
第二军团司令官元凯。
第三军团司令官长林。
第五军团司令官廖秋从神威要塞连夜赶来，他脸上的刀疤在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吓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与天浩之间紧密拥抱。
第六军团司令官旭坤。
第七军团司令官振辉。
第八军团司令官凶齿，暴齿站在旁边，他一直认为自己身为陆战军团司令官，与凶齿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禁卫军团司令官云凯一直陪在天浩身旁。
正江一直咧着嘴笑，他是北方蛮族历史上第一位舰队司令。
与天浩握手的时候，阿菊感到前所未有得激动。在北方蛮族历史上，女性担任城主的情况极为罕见，更不要说是阿菊这种从平民身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特例。
广胜和广涛父子俩对着天浩恭敬行礼。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以前的盟誓，也只有天浩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承认其王位。
第五百四二节 皇帝万岁
师勇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感谢你让我在那个时候活了下来。”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天浩，在其耳边低语：“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一个真正的英雄。”
天浩微笑着回应：“应该感谢你自己，在正确的时候，做出了正确选择。”
巫林身穿白色长袍，静待着天浩走到面前，恭恭敬敬单膝下跪，然后站起来，眼眸深处明显晃动着别样光彩：“我终于等到了统一整个北方的帝王，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你还将见证更多。”天浩大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就是南方。”
巫林再次躬身行礼，他发出具有号召性的声音：“吾皇万岁！”
大殿里所有人都在呼喊：“吾皇万岁！”
天浩笑着走出大殿，看到了站在广场上那些被阳光笼罩的人。
今天是极其重要的日子，所有咆哮城居民都走出家门来到外面。广场上人山人海，街道上也全是拥挤的人群。附近城寨的人都来了，林林总总多达上百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座城市如拥挤鱼塘般全是人。
天浩不可能与每个人都握手交谈，但他可以在这座城市里走上一圈，让每个人都看到自己的身影。
身为帝王，这是职责，也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
咆哮城居民在观礼的同时，感受到那些外来者无比强烈的热情。
磐石城、黑角城、新都、天京城、连州、济州岛……就连正处于开发状态的北方湖区各城也派出了代表，总人数高达几十万。
虎族、豕族、鹿族、鹰族……所有被征服的部落都有人参加。他们曾经屈服于龙族的兵威，如今却成为了统一后的成员。
曾经的敌意很难在短时间内消失，然而神灵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展示了祂对天浩的宠爱————南方白人在关键时候大举入侵，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暗藏的鹰族反对派只能也必须选择与龙族合作，暂时认同天浩的身份，共抗外敌。
他们在战场上亲眼看到了白人的残暴，看到了凶悍强大的生化兵器，也看到了狮王的贪婪，以及虎王耀先在战争开始后的一系列变化。
从占领飞鹰城之后，以龙族祭司和巫师为主的工作队就一直在鹰族领地上忙碌着。他们以铺天盖地的宣传奠定了天浩这个全族新王在鹰族人心目中的地位。配合口号和标语，天浩下令从龙族领地运来大批物资，让战败投降的鹰族人渡过了冬天。
一个站在远处建筑窗口位置的鹰族人将右手搭在左肩上，面对正从王宫大殿正门方向走进主街道，朝着这边缓缓而来的天浩，弯下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但礼节却很完整，保持着足够的谦恭。
他是一位鹰族万人首，也是此次登基大典不请自来的客人之一。类似的人还有很多……天浩虽然下令在战后斩杀了所有民愤极大的贵族，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斩断与这些贵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哪怕再邪恶的人，都会在某个时候对某个特定的人施予恩惠，进而被当做恩主效忠。
这位鹰族万人首的主人死了，他一度想过要为其报仇。然而他在被龙族人占领的飞鹰城中没有看到针对平民的大规模杀戮，或者屠城。龙族人千里迢迢送来了面粉、大米、马铃薯和玉米，还送来了数量巨大的泥炭（蜂窝煤）。去年的冬天特别冷? 飞鹰城非但没有因为冻饿导致任何平民死亡，反而全城百姓都有了对应的工作岗位? 以至于整个城市在冰天雪地中竟然焕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朝气。
当时的摄政王下令重建飞鹰城。
清除各种垃圾? 烧制砖块，打磨石料，挖掘地基……只愁人少? 不愁没有工作。龙族官员们给出的报酬也很合理? 只要老老实实做事? 辛勤劳动，一个成年男子就能养活一家三口。
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龙族征服者彻底改变了以往逻辑，没有像从前那样食用战死者。后来才知道这是摄政王的命令————所有部族都是同根同源的兄弟，这是我们关起门来必须解决的内部纠纷。因此必须好好收敛所有战死者的尸体，有需要的就将其头骨发还给其家属? 其余的集中火化? 将骨灰分散盛装? 或者进入集体墓地填埋。
这条诏令得到了几乎所有鹰族人的赞许? 成为了他们认同天浩并愿意接受统治的基础。
房间所在的位置很高，可以看到从远处楼下的大半条主街。鹰族万人首直起腰? 用感慨目光追随着正在前行的天浩，自言自语：“放弃部族之间的偏见与仇恨? 统一所有部落? 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历史上有无数人都在这样做，但只有你成功了。”
在心中，他已经承认了天浩的帝王身份，只是仍有那么一点点不甘，也带有那么一点点来自潜意识深处的违逆。
只有时间才能磨合一切。
“我会关注你……好好干吧，别让我瞧不起你，别让我找到机会把你从王座上拉下来。我会服从你的诏令，我会带着鹰族勇士前往南方作战，从那些该死的白人身上获取功勋。你一定要做到公正贤明，一定要成为所有人心目中最英明的王……不，应该是皇帝……吾皇万岁……”
他安静地站在床边，分开的双手杵着窗台，百感交集的眼睛里微微有着少许液体的晃动。
在距离他很远，却与天浩只有数米之隔的街道路边，一个身穿新衣的狮族老人面对天浩跪了下去。
天浩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
“谢谢……谢谢您，我的陛下。”老人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过于激动，他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着。
关于这位年轻王者的各种故事，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在咆哮城里流传。主要关于战事方面，很多从前线撤下来的狮族官兵都对龙族摄政王赞不绝口，一致认为是他的英明与见识彻底拯救了大家，彻底改变了三族联军被巨型红色怪物压着打的局面。
狮族人有自己的王。尽管师锐刚愎自用致使货币系统崩溃，使得狮族内部怨声载道，但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狮王，在族群内部有着先天的认同感。
杀死师锐并吞狮族后，工作队入驻狮族各城寨，在天浩的命令下展开了宣传和相关工作。
“我家里有六个孩子，他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都是……都是拜陛下所赐啊！”
老人家里有三个婴儿，另外三个孩子分别在五至七岁之间。北方蛮族新生儿死亡率极高，主要是因为产妇和婴儿营养不足所导致，即便是粮食供应最稳定的狮族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毕竟新生儿不可能像成年人那样以马铃薯和玉米为食，他们需要精细化的幼儿食品，以及母乳。
狮族远不如表面上看来那么风光，师锐大力推行的货币制度只是从基础物资方面得到部分好处，尤其是来自鹿族的布料，以及虎族的战马。但这种情况随着鹿族被灭发生了改变，往年以马铃薯干和玉米面为基础保持的对外贸易顺差被彻底扭转。更糟糕的是自天浩晋位摄政王后，与狮族之间几乎断绝了所有粮食交易项目。
按照文明时代的逻辑，其实这种困境不难解决。在满足平民日常消耗的前提下，大量产出的马铃薯和玉米可当做饲料，大力发展家禽和家畜养殖。生猪、肉牛、鸡鸭……只要有足够的饲料，很容易形成新的规模化养殖经济。事实上，天浩曾经在磐石城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相同的原理。
见识和理解一旦在脑海中形成封闭圈，就很难有所突破。对南方白人的战争结束后，师锐之所以不顾盟约执意提前带着大批战俘返回咆哮城，就是为了解决狮族货币崩溃的问题。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师锐完全可以改变当时的不利状况。
天浩从未打算给师锐机会。
掌控狮族后，天浩按照龙族标准提高了虎族和狮族平民的相关待遇。这是必不可少的怀柔政策，也是为了在短时间内收取民心。毕竟在狮族和虎族平民看来，这些新颁布的法令与自己息息相关，而且有着太多在狮王执政时期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所有产妇和孕妇都必须报备人口资料，然后从所在辖区的街道办事处获得每周（日）配发的鸡蛋和乳制品。
每人每天可以得到一个鸡蛋。可以根据各家情况，按周数或者半个月领取一次。
所在辖区的工作人员会带着龙族士兵不定期检查，确定属于孕妇和产妇的鸡蛋和乳制品的确被食用，而不是落到了冒名顶替者的肚子里。
咆哮城那段时间发生过十多起类似的事情。这涉及到家暴问题，还有长久以来的某些固定观念。比如虐媳，总有一些老太婆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年轻媳妇：当年我生孩子的时候就这样，没有牛奶和鸡蛋也一样，所以这些东西应该给我和你的男人享用。
为了一个鸡蛋显然不值得杀人，但这些纷纷跳出来的人却给了天浩合理的借口。一夜之间，很多人因为鸡蛋的问题被处于十天重体力劳动之刑。按照所在辖区法庭的警告：如有再犯，就处于更加严厉的流放。
为此，大部分狮族女性纷纷向天浩发誓效忠。
继续向前走，道路两侧跪下去的人更多了。
所有平民都梦想着孩子能有上学的机会，但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资格。只有祭司才有挑选行巫者的资格，按照以往的比例，一千个人当中也不一定能出现一个行巫者。尤其是身份和财力方面的限制，使行巫者成为特殊的行业。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最大的阻力莫过于来自行巫者本身。尤其是已经成为祭司和巫师的那些人，他们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龙族不存在这种情况，天浩从内战时期就开始着手解决。到如今，龙族拥有数量庞大的行巫者。当然，如果按照狮族和虎族的严格定义，这些龙族行巫者顶多只能算是“识字”，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端知识群体。
任何框架的打破都需要时间，天浩坚持推行六年制免费教育的初衷就在于此。在已经消亡的文明时代，新中国在短短几十年创造了奇迹，消灭了庞大的文盲群体。如果不是那些伟大的人在建国之初制定并坚持这项政策，也就谈不上后来的科技强国。
小孩子免费上学，而且由真正的行巫者进行知识传授……这种事情狮族人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看到了奇迹。用一些狮族老人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狮神赐予我们的神恩。
随着一项又一项新法令的颁布，来自狮族内部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
与贵族不同，平民百姓对生活的理解很简单：吃饱穿暖。
他们对幸福的理解同样朴素：稳定、持久，有奔头。
所有这些天浩都能给予，只要整个龙族社会持续发展，人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土地分配不成问题，只要发动对南方白人的战争，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资源的生产也是这样，随着所有部族被统一，新的社会分工也由此产生。最勤劳的那些人当中，会产生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致富者，作战勇猛的士兵当中也会出现新贵族。
不可避免，社会需要更多得消费行业，尤其是各种不同类型的特殊服务类型（和谐），但只要严格控管，在天浩看来就是对整个龙族，整个国家的有益补充。
他继续前行。
一名老兵在天浩从面前走过的时候，大声喊出了“皇帝万岁”的口号。
从更多的人口中喊出同样声音，逐渐汇聚，形成一波接一波的声浪起伏。
天浩身边的侍从和禁卫军们心潮澎湃，跟从他脚步的大臣们变得激动热切。
很快，整座城市上空回荡着同一句话。
皇帝万岁！
第五百四三节 莫伦特郡
典礼持续到深夜。
第二天清晨，天浩在万众瞩目下登上在广场上搭起的高台，对着以大量铁皮话筒制成的扩音系统，开始了自己登基后的首次公开演讲。
“部落已经成为历史，就像那些必将消失在时间长河深处的东西，只留下一个名字。”
“没有任何永恒的存在，只有充满希望，更好的未来。”
“今天，再没有族群之分，也没有龙族、狮族、虎族、鹰族、豕族、鹿族以及其它部族，只有一个统一的帝国，龙之国。”
随着回荡在全城上空的呼喊，在天浩身后，一面崭新的巨幅旗帜在多名士兵的相互协同下，沿着事先设置好的钢索，以全面伸展的模式徐徐升至王宫正面的阳台高处。所有人都看到它显眼的大红底色，还有位于旗帜正中那鳞爪飞扬的金色巨龙。
它有着狮族的鬃毛、鹿族的角、虎族的爪子、豕族的鼻子、牛族的臂膀、鹰族的翅膀……
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面旗帜。
有人惊呼，有人喃喃自语，有人泪流满面，还有人为此欢呼雀跃。
“神灵在上，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
“他没有撒谎，他没有抛弃任何一个部落，所有族群都可以在这条龙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
“我们是同族，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
“为什么以前的王没有早点想到这个？”
“皇帝万岁！”
天浩洪亮的声音在继续。
“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我将带领你们所有人走向光明的未来。在此，我向每个人，包括神灵起誓：绝不抛弃老人和孩子，绝不欺辱妇女，绝不放弃任何族人。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我们的国家将变得强大，任何胆敢觊觎并敌视我们的对手，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我们谨守着锁龙关，没有主动南下。我们爱好和平，我们每天都在对这个世界产生新的理解，以及探索。我们的皮肤和头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我们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劳作，以求丰收。我们从未想过要奴役任何人，从未想过要以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与我们同样的想法。”天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又森冷：“在大陆的南方，白人一直将我们看做敌人。他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逼迫着我们花费大量资源不断增加锁龙关的防御强度。我们的孩子为此瘦骨嶙峋，我们的女人为此衣不遮体，可我们辛辛苦苦拼命抵抗的结果，却换来了白人一次次变本加厉，规模更大的战争。”
“他们想要我们死！”
“他们把我们的当做战利品。白人把历次战争中抓到的俘虏当做野兽，逼迫着他们进行生死角斗，从中得到血腥低级的乐趣。就连我们死后的尸体也不放过，白人从尸体里挖出骨头，打磨成珠串? 成为贵重的装饰品。”
“就在上次结束的战争中，他们凌辱我们的妇女? 杀戮我们的孩子? 肆意抢夺我们的财富……这一切，你们能容忍? 能接受吗？”
“不能！”一个在战场上负过伤的老兵振臂高呼，他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狂热。
“我们决不答应！我们永不为奴！”一个老人声嘶力竭发出狂吼。
“杀光所有的白人，一个不留。”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喃喃自语? 她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叫骂与怒吼声越来越大? 进而变成席卷整个城市的音波海啸。
天浩站在高台上，举起双手? 庄严宣告：“我将带着你们走向辉煌，走向胜利。”
……
两个月后，第一、第二军团越过神威要塞，沿着奴隶们花费了大量时间修造的公路南下? 兵锋直指拉得福特堡。
国王仍然没有就经济和军事孰轻孰重的问题作出最终决定? 布拉克巴恩侯爵却没有在等待中浪费时间。在他的安排下? 第一批补充的后备役士兵多达三十万，分别在靠近北部边境的多个城市集中进行训练。主要是火枪手和炮兵，长戟手只有六千人。
侯爵的想法不能说是有错? 他认为下一阶段战争有很大几率是防守战。在王国联军与教廷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无法在短时间内重聚大军再次进攻北方。因此布拉克巴恩侯爵下令在整军训练的同时，加派工程人员与军官分户赴北部边境各主要城市，加固现有城墙，在关键位置修造防御工事。
事实上，从北部边境传来的消息一直让布拉克巴恩侯爵忧心忡忡。
莫伦特郡从年初的时候就不断遭到北方巨人袭击。那些野蛮的家伙以百人为单位，把偏远的村庄和小镇列为主要攻击目标。在布拉克巴恩侯爵手边的清单上，遭到袭击的地名每天都在增加，有居民数量超过好几千的大型城镇，也有区区几百人的村子。那些该死的北方巨人从不展开规模化战斗，他们通常是在晚上或凌晨发动攻击，莫伦特郡的地方官员对此无可奈何。他们先是郡城方面集结了一支由五千名火枪手组成的部队，后来这个数字增加到八千，却一直没有战果。
北方巨人显然在莫伦特郡有着专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传递系统。每次郡城方面收到求救，派出主力部队的时候，北方巨人总会在他们刚到之前迅速逃离，只留下被破坏的城镇废墟，以及尸体。
布拉克巴恩发誓，这是自己见过最卑鄙的打法。
天知道究竟有多少巨人越过神威要塞进入了撒克逊境内。这些该死的家伙从不主动进攻大型城市，专拣人口稀少，守备能力较差的村镇下手。如果这些掠夺者在现场留下与登记在册数量等的村民尸体也就罢了，但事情显然没有朝着布拉克巴恩侯爵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些被攻破的村镇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儿尸体，却基本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很少有青壮。
在很多人看来，村子和小镇远不如城市那么重要。这种看法显然过于片面，也过于武断，尤其是在布拉克巴恩侯爵这种执掌王国权力的大人物看来，更是嗤之以鼻。
从国家层面看待这个问题过于复杂，如果缩小到莫伦特郡，就要简单得多。城市是人口最集中，数量最多的地方。然而城市本身对基础农产品，以及生产所需的原料都很缺乏，必须通过周边的村寨进行输入。以粮食为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城市居民都不是“粮食生产者”，而是消费者。小麦、稻米、黑麦、苹果，以及肉类，除了居住在城市边缘，拥有土地的少数居民，绝大多数粮食只能在市场上以购买的方式方可得到。
城市与村镇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市场与供应方，是一个物质生产与消费的正常循环框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国家，国王通过民众的各种交易活动征税，然后把这些收上来的钱重铸且不断填充为王国基础。
布拉克巴恩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某个城市遭到袭击，打退甚至反过来围歼进攻者的可能性很大。莫伦特郡距离神威要塞很远，这里已经是撒克逊王国的直管地区。既然边境哨卡没有传来北方巨人大规模进犯的消息，就意味着在莫伦特郡内出现的巨人数量不多，顶多是一些流窜的盗匪。虽然巨人在身形与力量方面占据优势，但只要他们主动进攻戒备森严，防御力强大的城市，侯爵有信心让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付出代价。
村庄和小镇遭到袭击，意义就截然不同。那意味着粮食、奶酪、油脂、肉类等原本用于供应城市的货物被洗劫一空，更重要的从此失去了稳定的物资供应和收取点。莫伦特郡虽然在主城集中了六千名士兵，而且增援部队仍从各地源源不断赶来，可是这种军事力量大多数时候只能以城市为核心进行防守，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进行机动反击。
北方巨人的进攻面很广，即便是布拉克巴恩侯爵这种颇有军事天分的贵族也很难在地图上找出他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在过去的两周时间里，莫伦特郡北部和东部共有三十七个村镇遭到洗劫，被掳走的村民多达数万，同时被抢走的还有大批谷物和面包，所有的大型牲畜被抢走，还有数量惊人的当地储备物资。
撒克逊人一直有着每三个月烘烤一次面包的传统。这已经成为全村（镇）所有人集中劳动且在过程中互相帮助的最佳体现。面包为圆形，直径通常为五十厘米。人们把一个个掺了盐的面团送进烤房，烤熟后放在木架上自然晾干。这种面包熟制后不含水分，又干又硬，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撒克逊人有一句谚语：若要知道一个人是否勤劳，只要看看他的仓库里是否摆满了面包。
这是至关重要的主食，某种程度上面包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面粉，以及谷物。
收到北方巨人南下消息的时候，布拉克巴恩侯爵带领卫队前往莫伦特郡，亲自勘察了几个遭到洗劫的村镇。
所有当地住户的面包房都被大火烧毁，散落在地面的很多焦黑色残留物被判明是面包。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由此可以看出当地村民有着丰富储粮，但北方巨人显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抢劫，他们之所以放火烧掉这些储粮，就是为了不让后来者得到补充。
现场没有发现猪牛之类大型牲畜的尸体，却留下了很多禽类的羽毛和内脏。这是军队攻占某地后的常见做法：将所有的禽类宰杀，方式粗暴简单，直接砍掉头颅，拔除羽毛，清除内脏……整套流程几分钟便可完成，然后在洗干净的鸡鸭表面抹上盐，集中收储运走。
没有找到任何干酪、火腿、熏肉、香肠，甚至就连干草和饲料也没能留下。
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布拉克巴恩侯爵感到手脚冰凉。他很清楚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掠夺，而是北方巨人随后发起大规模战争的先兆。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时间。间隔也许很短，只有一两个月，也可能长达一两年。
村庄和小镇被毁，附近的城市直接受到影响。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物价上涨，因为来自村镇供应的货物数量骤减，导致城市居民手里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以最普通的黑面包为例，上周至现在，每公斤价格上涨了一又四分之一个便士，相当于在以前价格基础上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这些从神威要塞过来的巨人不会就此罢手。无论杀人还是抢劫都会上瘾，进而变成习惯。尤其是后者，在劫掠过程中有很多贵重物品都会成为士兵的个人私产，导致他们对抢劫和杀人充满了兴趣，以及强烈的期待感。
布拉克巴恩侯爵调集了两万名士兵进入莫伦特郡城，充实该郡的军事力量。加上原有的军队和增援力量，最迟下周，莫伦特郡的总兵力将超过三万两千人。
王国是一盘棋，布拉克巴恩需要兼顾的方面还很多，他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莫伦特郡，在北方巨人大规模南下以前，他还得尽快解决国王与财政大臣之间不同意识形态造成的麻烦。
哈特森男爵率领两万名火枪兵抵达了莫伦特城。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接受过严格训练得部队，综合战斗力指数远远超过莫伦特郡那些临时从各地招募的散兵。郡守科恩子爵大为满意，设宴款待了包括哈特森男爵在内的军官团成员。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后酒过三巡，双方却就军队本身的使用问题吵了起来。
哈特森男爵是布莱克巴恩侯爵命令的忠实执行者。他坦言：按照侯爵的指示，这两万名士兵将以莫伦特城为核心，散开尽可能多的斥候，以一人双马的方式在郡内各村寨之间来回游走。
第五百四四节 郡守的想法
一旦发现北方巨人的踪迹就立刻上报，驻守在郡城的军队将在第一时间出击，灭杀那些该死的巨人。
科恩郡守对此并不赞成。
“北方巨人比我们高大得多，他们每跨出一步，我们至少要跨出去两至三步才能追上。他们在奔跑状态下的速度相当于我们的骑兵。何况巨人也有马，无论速度还是强壮程度，都要远远超过我们。”
“只要北方巨人愿意，不要命的拔腿狂奔，完全可以跑得比我们的骑兵还快。”
“那些野蛮人的弓箭手从小时候就开始训练，他们可以在两百米外射中一只乌鸦的眼睛。”
这些话明显过于夸大其词，哈特森男爵对此心知肚明，可是他无法反驳，因为郡守科恩子爵年龄超过自己两倍，是贵族当中的地方官实力派。无论财力、权力、人脉，以及其它方面，都不是自己这种没有封地的“军方贵族”所能比拟。
更重要的科恩子爵接下来所说的理由非常充分————莫伦特郡面积很大，包括郡城在内，大大小小的城市多达十几个。以北方重镇拉得福特堡为例，居民多达三十万。其它小城人口数量最少也不低于五万。
以这些城市为核心，周边地区散落着数百个村庄和小镇。撒克逊王国常见的村镇模式为四比一，也就是以某个小镇为主，有四个村庄在附近形成辐射。当然，这种情况并不泛用与所有的王国地区，总有些地方因为资源、河流、地形等因素限制了小镇发展，其周边的村庄数量较少。但就总的方面来看，“四比一”是撒克逊王国不成文的基础行政单位，按照通行于绝大多数地方的人口数量计算标准，每个四村一镇的地区，居民数量约为一万人。
“我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军官，否则布拉克巴恩侯爵也不会任命你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科恩子爵注视着哈特森男爵那张年轻的脸，他看到了专属于年轻人的固执与坚持，看到了少许的迷茫和动摇，于是他趁热打铁，进一步说明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莫伦特城，你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但我不同，这里是我父亲的封地，也就是上一任莫伦特伯爵。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不擅长军事，但我自认是个很不错的领主，懂得经营之道，对下面的平民百姓也很宽容。”
说到这里，科恩子爵话锋一转，笑道：“你对伦敦城很熟？”
哈特森男爵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迟疑片刻? 仍然还是下意识点点头：“是的。”
“你熟悉伦敦城里的那些平民吗？”科恩子爵把话题朝着自己需要的方面微做转移。
“……算是吧！”哈特森男爵想起了自己经常光顾的平民区酒吧? 还有那些穿着暴露，对自己非常热情的酒吧女郎。在伦敦，贵族们喜欢乔装打扮以普通人身份进入平民酒吧，以一种特殊的优越感潜藏在穷鬼之间? 听他们发牢骚? 甚至跟着醉鬼们一起，用最肮脏的字句咒骂国王和圣主。这绝不是僭越或背叛? 纯粹只是发泄。
当然，在那种地方还可以遇到一些漂亮妞。比起归贵妇人的沙龙，或者在舞会上勾搭某个身份高贵女人? 平民酒吧里那些“乡下妹子”更具野性? 在哈特森男爵这样的贵族看来，别有一番风味。
科恩子爵脸上一片平静：“那你知不知道伦敦城里那些平民日常所需的食物来自哪里？”
哈特森男爵再次变得迟疑。他不太确定地问：“……您指的是面包？”
没有嘲笑，也没有讥讽，科恩子爵用普通平实的语调阐述着村庄小镇与城市之间相互依存的重要关系。
“一个四比一的村镇行政区? 可以供养五到十万人。如果没有这些村子? 没有足够的农民，不要说是伦敦，就连莫伦特城也无法维持。正常情况下? 莫伦特城内有足够半年消耗的储备粮。只要我发布命令，提高一到两成的收购价，附近村庄和小镇的农民都会把他们的存粮送过来，使粮储基数供应时间增加到一年，甚至一年半。当然，我还能以“战争”的名义下令强行征收……我想说的其实只有一句话：如果没有这些村庄和小镇，哪怕城市拥有再强大的守备力量也毫无用处。”
哈特森男爵总算听懂了科恩子爵话里的意思：“您想把这支军队化整为零，分派到各个村镇？”
“不是全部分派，只要拿出一半的兵力就行。”科恩子爵脸上再次露出微笑：“派出一万名士兵，按照百人队的规模分派到各个村镇。驻扎的当地会给他们提供给养，甚至会比呆在莫伦特城里吃得更好。我保证镇长和村长们会拿出最顶级的熏肉和酒……”
“等等。”哈特森男爵打断了他的话，疑惑地问：“一万人？您要求我派出一万名士兵分散驻守？”
“是的。”科恩子爵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错：“按照我们目前所得的情报，北方巨人没有大规模南下，他们的主力应该还在神威要塞，甚至更远的北方。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北方战争，我很清楚那些巨人的实力和做法。虽然我们这次打输了，可他们几百年来从未主动南下，我觉得这次也不例外。”
哈特森男爵阴沉着脸用力摇头：“不，这次不同，北方巨人已经开发出火枪，他们武器装备甚至比我们精良得多。阁下，您必须对此给予足够的重视。”
“正因为我对此很重视，所以才向伦敦方面请求援兵。”科恩子爵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打赢了战争情况自然会变得不同。年轻人，你得学会把问题往深处想，北方巨人没有大规模南下，只是派出散兵游勇小规模袭扰，这本身就值得深思。不过情况显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相信布拉克巴恩侯爵也看到了这一点，否则他派来的军队就远不止两万这个数，至少不会低于五万人。”
哈特森男爵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他是一名优秀的将军，却不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更不会从经济方面考虑问题。这是优点，也是男爵最大的缺陷。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莫伦特城留下了一万名士兵，具体怎么安排，完全由你说了算。”看到自己的劝说产生效果，科恩子爵脸上笑意越发浓厚。他示意性地抬了一下右手，站在身边的侍从随即送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钱袋。
这是一个用细亚麻和棉布混纺的黑色钱袋，表面用丝线绣着漂亮的花纹，单就工艺来看，本身就有着不菲的价值。无论质料还是成品，在市场上都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手指与钱袋接触的瞬间，哈特森男爵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意外和惊喜。他解开封口系绳，看到了一个个反射出耀眼光泽的金币。这是主要流通在撒克逊王国贵族圈里的一种特制货币，由王室铸币厂发行。货币正面刻有第三任撒克逊国王威尔逊头像，此人年少患病，到了二十二岁登基为王的时候，头发已经掉光。为了顾及形象，威尔逊常年戴着假发，后来贵族圈里很多人争相效仿，很快形成一种风气。
一顶漂亮的假发必须为金色，而且光滑柔顺。
这种特制货币带有编号，因为含金量很高，再加上有着技术手段很高的防伪标示，因此具有相当的价值，一枚等同于五十金镑。在贵族圈和民间，被戏称为“金发威尔逊”。
这满满一钱袋的“金发威尔逊”价值不言而喻。哈特森男爵感觉心脏最深处被猛然撞了一下，他用微颤的手指在金币表面轻抚着，就像触摸漂亮情妇身体最私密的部位……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迷茫与坚持，只剩下狂热，还有少许的犹豫。
科恩子爵满面微笑注视着他，轻声低语充满了诱惑：“国王永远不会明白像我这样的封臣心中所想，布拉克巴恩侯爵只会从整体看待问题。其实我和他们之间有着共同观点和利益，那就是莫伦特郡的安全和收益。这里是我的封地，我的祖先曾经是公爵，我得保护这里的平民，以及所有的人。”
哈特森男爵眼角肌肉在微微抽搐：“一万名士兵……还不够吗？”
科恩子爵的笑容慈祥又和善：“任何事情都有其价码。如果你愿意加派更多的士兵驻守各地村镇，我可以在现有基础上再给你更多的报酬。”
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下男爵手里的钱袋：“同样数目的金发威尔逊，还有一个位于莫伦特城南部，居民数量三千人的小镇。”
他详细打听过关于哈特森男爵的相关情报。这是一位常年呆在伦敦的军人系贵族，完全靠军功发迹，没有多少家产，薪酬也少得可怜，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封地。
说起来这事也是因为国王吝啬所导致。一百多年前，撒克逊国王就很少赐予下臣封地，进而形成后来的“封爵不封地”。那些拥有封地的老牌贵族必须缴纳一定数量“续爵金”，才能继续拥有封爵，享有与祖先同样的收益。一般来说，子孙继承爵位必须是之前爵位递次顺延，如公爵的儿子续爵只能成为侯爵，侯爵之子续爵只能成为伯爵，以此顺推。
如果伊丽莎白没有得到当地郡守的帮助，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续爵的身份只能是子爵，而非伯爵。
与科恩子爵这种拥有封地的老牌贵族比较起来，哈特森男爵无疑是贵族中的穷鬼。
他那颗专属于军人的强硬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足足两大钱袋的金发威尔逊，加上一块不算太大，对自己来说却至关重要的封地，这实在是一道令人发狂的选择题。
只要拥有更高的爵位，就有资格给予下级贵族封地。这是贵族之间的交易，国王从不干涉。
这一刻，哈特森男爵想通了一切。
科恩子爵想要的，是莫伦特郡的安全。
国王与布拉克巴恩侯爵想要的与科恩子爵表面上看来一致，实际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后者首要确保城市，在他们看来农民随时可以征调，只要一道命令就可以从城市贫民中间无限产生。就算北方巨人杀光了莫伦特郡所有农民，摧毁了所有村镇，但只要城市还在，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这些村镇的生产能力。
假设整个莫伦特郡的农民数量多达一百万，他们接下来全部死于北方巨人之手，这种事情对科恩子爵造成了灾难性后果，但国王和布拉克巴恩侯爵却不会这样看，他们只会从伦敦、威尔士堡、普林斯顿、开普敦等地征调同等数量的城市贫民作为补充……这在高层统治者看来是最有利的解决方案，减少城市混乱因素，弥补了战争亏空，同时还削弱了当地贵族的控制力和财物来源。
难怪科恩子爵一再要求将这两万受过训练的火枪兵分派到各地村镇，不惜拿出大笔金钱贿赂自己。
“放心吧！布拉克巴恩侯爵那里就由我去说，他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科恩子爵的微笑大有深意：“呵呵，只有装进口袋里的钱，才属于自己……这是一句真正的谚语。”
……
幽密的黑森林掩盖了一切。
密集生长的树林从北方山区一直延伸到平原。密密麻麻的树木交错生长，从未有人深入砍伐，种子落地变成树苗，年复一年生长成材，形成一大片天然屏障。
白人樵夫从不深入林区，他们只会在黑森林外围砍柴。那里有着大量野兽，棕熊、野猪、山猫、狼、狐狸、豹子……它们以食草动物为基础形成完整得食物链，却并不排斥人类进入这个圈子，成为新的掠食对象。
野兽同样想要换换口味，带有咸味的人肉在它们看来鲜美可口，而且营养丰富，易于消化。
第五百四五节 来迎接的人
鹏辉坐在一个光秃秃的木桩上，认真看着一份刚送来的白头雕密件。
密件内容很简单：莫伦特城内的两万名火枪兵已经调离，分别前往郡内各村镇。
在这封密件的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数字“115”，这意味着信件由编号一百一十五情报员发出。
鹏辉把密件翻过来看了一下，没有找到特殊记号。这表明发信者是个白人，而不是拥有与自己同样血统的帝国成员。
“白人当中有我们的人，采取行动的时候必须对他们加以判别，不要误伤。”这是从神威要塞出发前，上级指挥官对鹏辉的再三叮嘱。
当时鹏辉觉得白人情报员恐怕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现在看来自己是错的。
来自伦敦方向的两万名火枪兵从抵达莫伦特城第一天，鹏辉就接到了关于这支军队的各种情报。从人员到装备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中队级别带队军官的名字。
这里是黑森林深处。对白人而言，这里是无法进入的禁地。但在鹏辉看来，这里的野兽就像猫狗那样毫无威胁，顶多就是爪子和牙齿较为锋利，捕杀的时候会稍微给自己带来那么一点点麻烦。
在白人眼里恐怖的黑熊，相当于大陆北方暴鬃熊的幼崽。
南下的袭扰部队带有经过训练的黑嚎狼，黑森林里的狼群被彻底震慑住，它们胆战心惊匍匐于来自北方的巨大同类脚下，心甘情愿认其为王。
鹏辉用陷阱逮住了两只花斑豹，拔掉它们的尖牙，磨平利爪，把这两头凶猛野兽变成可怜的宠物。潜伏在黑森林里这段时间需要用玩具消磨，缺爪无牙的豹子在很多时候可以代替女人，完成一些不可描述的特殊吮吸动作。
在所有野兽当中，命运最凄惨的莫过于野猪。它们在猎杀后被掏空内脏，体内空腔放入稻米，外皮用树叶和泥巴包裹埋入地下，表面点起一堆火，等到熟透了挖出，敲掉表面的泥壳，熟透的饭菜喷香，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奥德文镇已经成为南下部队最重要的后勤基地之一。鹏辉下令把所有白人村镇掠夺的面包运往那里……这完全是出于恶趣味，那种该死的面包实在太硬了，很多战士对神灵和伟大的皇帝陛下发誓：那是世界上最难以下咽的食物。
在鹏辉看来这是过于挑剔的表现。只要把时间倒流回去，这些傲慢的家伙就算是混在粪便里的玉米颗粒也会毫不犹豫挑出来吃进嘴里。说起来这一切都得感谢皇帝陛下，是他改变了一切，包括所有部落成员对食物的理解，以及生活状况。
鹏辉从木桩上站起来，转过身? 冲着聚集在身后的数千名龙族战士发布命令：“都站来? 我们有活儿干了。”
……
黄昏时分，马尔基率领三百名士兵来到了莱顿镇的外围。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小镇教堂的尖顶，木头米字架沐浴在金色阳光下? 有一种令人舒服的安全感。
一名贴身卫兵走到马尔基身边? 带着几分期盼和显而易见的不满连声嘟囔：“上尉，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到这种鬼地方。好好呆在莫伦特城不好吗？这个镇子太小了? 我实在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军事价值。”
“你以为我愿意吗？”身为上尉的马尔基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这是哈特森大人的命令? 你敢违抗不遵？”
卫兵讪笑着摇摇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里太远了，也过于偏僻? 我……我们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他这么一说，周围士兵顿时附和起来，都是埋怨与不解。
“我喜欢莫伦特城，那里的啤酒很不错。”
“从昨天走到现在? 我的鞋底都破了? 这该死的烂路，一定是莫伦特郡守那个老不死的把所有税金都贪污了，所以才让我们充当碾路机器。”
“我用脑袋打赌? 巨人指挥官根本不会想要进攻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被派到这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与精力。”
“够了！”马尔基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冷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都给我住嘴? 老老实实服从命令。这是男爵大人的安排? 自然有他的道理。何况从莫伦特城来到这个小镇并非没有好处。出发前? 郡守大人的侍从告诉我，这段时间的伙食标准会很不错，有真正的熏肉和香肠，还有免费的酒。”
最后这句话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想法。军中伙食不是一般的糟糕，大多数时候是汤、军粥和面包。黄油和煎肉属于奢侈品，天知道汤锅里那些骨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存在，以至于士兵们对这些骨头的模样是如此熟悉，甚至给它们分别起了名字和外号：最粗壮的那根叫做“金属”，中间断开的叫做“去势者”，最小的那根叫做“贱人”。
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能吃到熏肉和香肠，但绝非你想象中的那种美味。一头猪身上有很多部位，淋巴组织密集的槽头肉同样可以熏制，香肠也是同理，你永远想象不到那根红色肉肠内部的填充物有多么可怕————各种下水边角料、鸡眼睛牛耳朵羊嘴唇、各种牲畜的胸膈膜，以及肺泡……所有这些东西被血混合，掺入大量的玉米面，还有大量的盐，总之看起来像肉，吃到嘴里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味道。尤其是死咸，那简直就是为了麻痹味蕾而存在，只有你大脑里少许残存意识不断提醒：这是一快熏肉，这是一根香肠。
所以当军官们提及“真正的熏肉和香肠”，就是为了与专供军队的可怕同名物质加以区别。
士兵们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抱怨的声音被压低很多。
天色逐渐变暗。
正前方道路尽头光线阴暗的位置，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只有一个人，身材外观显然不是巨人，也就没必要戒备。包括马尔基在内，所有人都看着他来到近前，面带微笑弯腰行礼。
这是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有着莫伦特郡人特有的粗犷：“你们好，请问是来自莫伦特城的兄弟吗？谁是马尔基上尉？”
马尔基从人群里走到前面，带着审视的目光问：“你是谁？”
“我叫麦克，是莱顿镇长的表亲。”汉子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书信，在手中扬了扬，高兴地嚷道：“我们昨天就收到消息说你们要来，实在太好了。有你们在，我们就不怕那些该死的北方巨人了。”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欢迎辞，马尔基和士兵们脸上纷纷露出满意的笑。
出于必不可少的警惕，或者可以说是礼节，马尔基谨慎地问：“天快黑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来迎接你们。”麦克的回答让人挑不出毛病：“我们已经准备好晚餐，今天你们可以好好乐呵一下。有新鲜的烤羊，还有奶酪蛋糕和苹果派。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北面好几个村镇都被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北方巨人就会盯上这里。我们组织了民兵，但数量不多，而且那些小伙子都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会开枪的人不多，你们得好好教教他们，我们会为此付钱。”
马尔基不由得眼前一亮，没想到这绝不是想象中的苦差事，反倒有油水可捞。
贴身卫兵兴奋地问：“有酒吗？”
“当然有，这种日子怎么能少得了酒？”麦克发出爽朗的大笑：“莱顿有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只要你愿意，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更多的士兵从后面挤上前来，他们眼睛里闪着光，毫不掩饰心中的贪婪和**：“有女人吗？”
麦克的回答是所有男人都可理解，充满了人生哲理：“如果你喜欢小母羊莫莉，你可以在她的小床上好好摇晃。如果你喜欢丰满的瑞琪，她会让你明白男人有时候的乐趣来源于母牛屁股。如果你喜欢苗条的布兰妮，那你肯定会为她的小麦色肌肤着迷……好吧小伙子们，别站在这儿浪费时间，迈开腿跟我走，我保证你们将会渡过前所未有的激情之夜。”
马尔基感觉自己暂时失去了对这支军队的掌控，根本用不着下令，满面亢奋的士兵们纷纷跟在麦克身后小跑，朝着远处充满希望与幸福的小镇而去。
很快就看到了林立的镇内建筑，很多窗户里透出灯光，远远就能闻到烤肉香气，这一切都表明麦克没有撒谎，包括马尔基在内所有人加快速度，饥肠辘辘的他们已经忍不住想要饱餐一顿。
暮色掩盖了很多在平时会引起注意的细节，大脑充斥着喜悦的马尔基并未留意具体是什么时候进入了小镇范围。附近没有树木，是一片开阔地带，无遮无拦，只是脚下的泥土有些潮湿，黏糊糊的粘在鞋底，很不舒服。
忽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远处的确飘来烤肉香气，却夹杂着浓重的焦糊，加上血腥……这气味很怪异，马尔基脚下的速度不由得慢下来。
他直到现在才留意到周围环境。
正前方路口显然是进入镇内的通道。从那里开始，两侧各出现一堵矮墙，沿着大路形成“八”字。
好像不太对劲儿！
虽然马尔基对军中伙食牢骚满腹，同样喜欢酒和女人，但他能够从普通士兵积功成为上尉，本身就足以证明其能力。他去过很多小镇，却从未见过这种在镇外修造矮墙的做法，相当于掩体，是典型的军方做法。
还有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气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麦克！”他不由得对着走在前面的背影张口喊道：“等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好的！”麦克的回答与之前同样爽快，但他丝毫没有减速，反倒加快速度拔腿向前狂奔。
马尔基怔住了，随即赶到一阵冰凉从脚下涌起，贯穿全身。
“站住！你给我站住！”他发出怒吼，伸手解下斜背在肩上的火绳枪。
周围的士兵们不明就里，纷纷停下来观望。
贴身卫兵反应较快，他们常年跟在马尔基身边，有着丰富的经验，其中一个想也不想就朝着麦克追过去，刚跑出几步就被湿漉漉的泥浆滑倒在地。他骂骂咧咧挣扎着从泥地里弯腰爬起，右手按住地面的时候，忽然触摸到某种物件，顿时愣住了。
“……上尉……上尉，有情况！”从怀疑到意外，进而变成震惊，他的语调也由低变高，声嘶力竭。
太阳还没有完全沉入地平线，在金黄色余晖的映照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滑倒的那名士兵手里握着一根被泥土包裹的管子。
它表面是粉色和白色，可以看到很多黑紫色的脉络缠绕其中。
那是一根人类的肠子。
马尔基终于明白空气中那股诡异的血腥味究竟从何而来。
同时，他看到狂奔在前面的麦克突然向下扑倒，整个人消失在地面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前方的矮墙后面闪耀着橘色火光，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
冲上去想要抓住麦克的一名贴身卫兵被枪弹击中，整个人被当场打得四分五裂。
马尔基身边的一名士兵头部被子弹射中，“嘭”的一声炸开，仿佛熟透的西瓜，黏白色脑浆与鲜红血肉溅了他一身。
一名士兵腹部被射中，身体被拦腰炸断，能找到的部位只有胸口以上，以及歪倒在泥浆里的两条断腿。
是北方巨人！
寒彻心底的念头在马尔基大脑里横冲直撞。
子弹杀伤力与口径成正比。他与那些从前线逃回来的老兵谈过，巨人已经开发出火枪，他们的子弹会爆炸，打在人身上绝不会出现穿透效果，而是如火药桶埋入人体，点燃导火索彻底炸开般恐怖。
骗子……该死的骗子，这是一个可怕的骗局！
为什么我们得人会站在巨人那边？那个见鬼的麦克明明是个白人，为什么他要帮着巨人欺骗我们？
他为什么会有那封信？
他们提前知道我们要来，所以设下了埋伏。
第五百四六节 拉得福特堡
在这种地方，毫无准备的伏击，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快跑，逃出这个地方！”马尔基不顾一切发出怒吼。
光是看看对面矮墙上那些正在喷射火光的枪口，就知道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已经超过自己这边至少两倍。
侧面出现了很多高大的黑影，他们左手拿着盾牌挡在身前，右手握着战刀，从不同方向朝着这支仅有数百人的小部队逼过来。在暮色的笼罩下，这些来自北方的巨人就像一座座移动的山，钢铁铸造的面甲遮挡住脸，使马尔基看不到他们的长相，感觉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死亡使者。
天浩已经登基，所有部落在他强大的号召力下被整合为一个帝国。可是就战斗力而言，后来并入帝国的虎族和狮族与龙族之间仍然存在着差别。龙凌啸招募的战士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虎族和狮族，这些人更擅长使用传统型冷兵器，而不是先进的改良型步枪。
只要配合远程压制火力，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格斗兵投入战场，同样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至于他们藏身的位置，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人类视觉在特定角度的场合下存在某种差异。比如站在山坡上往下俯视，六十度，或者四十五度斜角，视线会被地表凸起的岩石阻挡，尤其是在障碍物前后两块区域颜色、地被、岩石构成等因素大致相同的情况下，肉眼视线会产生错觉，导致大脑产生出“没有障碍物，从坡顶到坡下是一条直线”的思维误差。
鹏辉带着人提前攻占了莱顿镇。清理完镇外的大部分杀戮痕迹后，他命令士兵和俘虏们在镇外用沙土和木板修造了简单公司，还沿着进入小镇主路两侧挖出几条用于藏身的壕沟。主路位置本来就高于两侧荒野，再加上天色昏暗，即便是从很近的地方走过，也很难发现藏身于壕沟内部，地表堆积着杂草和灌木用于伪装的巨人格斗兵。
不需要任何命令，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会转身逃跑。
马尔基毫无战心，不到两分钟时间，自己率领的这支部队战死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他想也不想就转身逃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回莫伦特城，向男爵大人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
“嗖！”
伴随着可怕的撕裂声，马尔基彻底僵住了。他低下头，难以置信望着从腹部透出的锋利刀尖。那是一把刀刃很长的阔口武器，从自己身后插入，撕裂了皮肤和肌肉，破坏内脏，透传了整个身体。
“……该死的……麦克……”
他喃喃自语，这是脑海中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意识。与其说是哀告，不如说是诅咒。
长刀猛然翻转，马尔基在撕心裂肺的惨痛中发出尖叫，他看见刃口调转向上的杀人武器被来自身后的力量操纵着笔直向上? 划破了胸口，上升到脖子? 最后在可怕的速度与杂乱思维中一口气冲到头部。锋利金属与坚硬下颌骨碰撞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整段脊椎骨仿佛硬生生的要从肌肉中狠狠拔出。刀刃粉碎了牙齿，柔软的舌头如备受摧残的少女一碰就碎，眼睛在残酷的撕裂中失去了摄入外部影像功能? 暴露在空气中的大脑也变得麻木，永远坠入黑暗。
鹏辉弯腰从马尔基的尸体上割下人头? 用力从对方胸前扯下别在那里的金属徽章。这段时间他对撒克逊军制已经非常熟悉? 只有尉官以上的人员才有资格佩戴这种阶级章。只要积少成多? 就能换取优厚的奖励。
没有一个白人士兵能跑出包围圈? 除了几十个脑子活泛? 见势不妙立刻举起双手下跪投降的家伙? 包括指挥官马尔基在内? 总共有两百三十九人战死。
鹏辉没有破坏莱顿镇上的基础设施，也没有下令纵火焚烧建筑。这个小镇地理位置很重要? 而且具有天然的高度差，是一个理想的军事据点。只要稍加改造和建设? 就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小规模补给点。
深夜，麦克坐在一群巨人战士中间? 与他们谈笑风生，大口嚼着新鲜的烤肉。
鹏辉三令五申告诫下面的士兵“不准用歧视性眼光看待这个白人”。他的理由很充分? 今天的战斗也让很多对麦克报以鄙视的野蛮人战士重新评价这家伙。
指挥官说的没错，他是我们的人！
白人情报员至今仍是一个秘密，他们当中大部分的实际身份只有天浩掌握。像麦克这种配合一线部队的情报员级别不算高，属于所有“秘密种子”的最低序列。
麦克没有喝太多的酒，他带着几分微醺离开了宴会现场，走进了街对面关押俘虏的大屋。
那是成片的建筑，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莱顿镇上的民众。
麦克走进女俘管理区，打着馊臭的酒嗝，选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用力抓住她的手，将其拖出人群。
那是镇长的妻子。说起来这老头真不要脸，都他吗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了，仗着有钱有势强娶了一个十八岁少女。镇长在那方面显然没有什么能力，结婚三年，少女仍未怀孕。
女人哭喊着不愿意走，旁边的女俘纷纷用畏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麦克被惹怒了，抡起拳头对准女人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她疼得双手捂住腹部蹲下去，被麦克整个人一把拖起来，直接扛在肩上，如战利品般耀武扬威搬进侧面的空房。
很快，那里传来男女交战的激烈动静。
攻下莱顿镇的时候，鹏辉就告诉过下面的所有士兵————能够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占领这座小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麦克的功劳。皇帝陛下有旨，必须赏罚分明，除了缴获的贵重金属和相关物资，其它所有东西都可以让麦克自由享用。
包括这个镇上所有的女人。
把战俘们押往北方以前，这是专属于他的福利。
……
五天后，当鹏辉押着两千多名莱顿镇民抵达拉得福特堡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齐装满员的第一军团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效率，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攻占这座人口数量高达三十万的撒克逊城市。
不过在司令官天狂看来这并不值得夸耀，他很清楚，与其说是麾下军团战斗力惊人，不如说是驻守这里的撒克逊军队实力低下，不堪一击。北方战役结束后，撒克逊王国一直没能恢复原来的正规军建制，布拉克巴恩侯爵绞尽脑汁也完成了预定重建任务的百分之六十。这还只是人员编制方面，武器缺口高达百分之七十。
长久以来，南方各国的生产力与关注重点随着时代发生变化。北方巨人从未有过主动南下的记录，南方白人也就从最初的高度戒备变得懈怠，国王们更注重于财富增长，而不是花费大笔金钱投入到军事方面。
以火绳枪的生产为例，以水流为驱动的机械钻管技术早在很多年前就得到运用，但因为教廷暗中阻挠科学技术发展，更以“圣主”之名将撒克逊、莱茵、金雀花和维京四国笼络在一起，以至于国王们明争暗斗，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这在军事层面上形成领土固化的僵局，小规模战斗无法刺激大规模军工开发与生产，即便是与上主之国因为信仰导致的争端也没有杀得你死我活，大家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暗地里却阴招不断，互相敌视。
商人们没有那么高的国家觉悟，他们对国王的想法不置可否，只要能赚钱，金镑就是最好的圣主代言人。
人口数量多达六亿的撒克逊王国其实很强大。只要国王下达总动员令，不要说是区区一、两百万士兵，就算上千军队也能轻松组建。然而摆在面前的问题很多，武器只是其中之一：拥有机械化生产能力的工厂和作坊产能严重不足，导致武器生产远远赶不上军队组建速度。
其实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国王所导致。长久以来，撒克逊王国上层对军工生产并不重视。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提出过“流水线生产”的概念，认为可以把钻管之类的技术扩大，由国王派出相关人员对拥有生产资质的工厂与作坊进行管理，确保零件统一化，然后组装……这样就能避免生产误差，从源头上成倍提高生产率。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军备物品采购单价大幅度下降。以最常用的火绳枪为例，以前购买一支的钱可以缩减至百分之三十，甚至更低。
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种高效的做法，最强烈的反对声音来自“修昂兄弟钢铁公司”。这是撒克逊国内的一家老牌军工企业，以生产大口径火炮而著名。二十年前，修昂兄弟公司就承接了撒克逊海军百分之八十的火炮生产业务。因为火炮质量比其它同行优秀，后来被海军选为独家武器供应商。在这个过程中，修昂公司的业务代表使出各种手段————金钱、女人、美食……总之该有的贿赂手段一样也不少，也的确为公司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独占与垄断，历来是最赚钱的生意。王国海军发展至今，所需的武器缺额已经不多，每年维护和修理的舰炮生意对修昂公司来说只是一点利润毛毛雨，甚至还比不上用于喂养海军部那些吃拿卡要家伙们的花费。相比之下，规模庞大的王国陆军才是重头戏，虽说一门火炮的单价相当于数百支火绳枪，后者却胜在数量多，为了吞下这块美味的蛋糕，修昂公司长久致力于阻挠国内其它军工企业的崛起，更砸出大笔金钱买通国王身边的重臣近侍，影响并引导国王做出“禁止中、小型作坊参与军事装备生产”的决定。
北方战争彻底失败，让修昂公司看到了海量的金钱。国王被逼无奈重建军队，同时也下达了巨额订单。可问题是，以修昂公司目前的产能，想要把王**队武器装备率恢复到战争以前的程度，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国王乔治仍在“军管”和“强化经济”两个选择上摇摆不定，布拉克巴恩侯爵却等不了那么久。他下令征召后备役民兵大量充入一线部队，武器数量不足就暂时以传统型冷兵器代替。毕竟王**队除了炮兵和火枪兵，还拥有整体比例高达百分之三十的长戟手。
拉得福特堡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天之内被天狂麾下的军团占领。
一百零五毫米炮在白人守卫者看来简直就是圣主降下的怒雷。这座城市原本有三千名驻防军，按照布拉克巴恩侯爵的命令，临时征调了一万五千名后备役加入军队，却只是没有配备火枪的长戟手。面对北方巨人暴风骤雨般的枪弹攻势，出城作战的五千名白人士兵全部战死。无奈之下，城守伯劳德子爵只好下令在城头竖起白旗，他派人与天狂简单接触过后，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天狂随即接管了这座城市。他下令所有白人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在军队进入城市的过程中，仍然有个别性情激动得白人拒不接受现实。他们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冲锋，却连目标都无法靠近就被乱枪打成血肉碎片。暴怒的天狂下令对所有涉事者家属及亲友进行抓捕，然后在城市中央广场上公开处决。
“从现在开始，拉得福特堡列入龙帝国管辖，帝国法律同样适用于你们。违逆造反是重罪，一人获罪，株连九族！”
字正腔圆的汉语在拉得福特堡上空飘荡，天狂下令连夜赶制了大量文告下发张贴在所有路口。文告同时使用两种语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机会，无论白人投降者脑子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他们都将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学习中文。
天狂不是一个暴虐的人，比起以前他已经改变了很多。
他的第一条命令简单又直接：拉得福特堡所有居民必须在一天内上缴所有金银货币和制品。
第五百四七节 诡异的子爵
这是战争获利的最直接表现，即便是城守伯劳德子爵也不例外。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拉得福特堡所有人都看到伯劳德子爵上缴了全部财产，包括几十个装满金币的钱袋。那是贵族们常见的做法，一般情况下两百枚金镑（正常货值金币，不是五十倍的金发威尔逊）为一袋。考虑到金镑币值坚挺，像伯劳德子爵这种一次**出几十袋钱的城守，在撒克逊国内已经算是高等富豪。
交出这些钱，子爵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他连走路离开缴纳现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整个人缓缓沿着墙壁瘫在地上，眼睛里一片黯淡。
城守大人都交了，其他人能不交吗？
天狂的命令时限只是一天。
第二天凌晨，巨人士兵开始挨家挨户把所有人抓出来，在空地和广场上集中，仔细搜索整座城市。
仓库里所有物资都被封存，尤其是粮食。
绝大部分市民都很老实，他们交出了口袋里最后一个便士。但总有着少数人心存侥幸，他们认为巨人虽然个头大却没那么聪明，结果被翻箱倒柜从秘密角落找出藏在那里的钱…………他们被穿在削尖的木头上，插在城里最显眼的地方。
不是所有私藏都被发现。
天狂继续下令：拉得福特堡列入帝国管理，从即日起，有二十五万居民将成为奴隶，押往北方。
这对已经投降的人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作为广大民众的代表，略通巨人语的伯劳德子爵匆匆赶往被天狂占用的城守府，请求军团司令官收回这道命令。然而他得到的回复仅是在原基础上略做修改————拉得福特堡的骗子和伪装者实在太多了，上缴的金银数量实在太少，尊敬的亲王殿下对此感到愤怒，他必须对所有胆敢欺骗自己的人做出惩罚。
忘了说一句，自天浩登基以来，天峰和天狂就晋升为亲王。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决定。
拉得福特堡陷入了混乱。
人们纷纷相互举报，一夜之间出现了大量告密者。内容不外乎是“我知道邻居把钱藏在什么地方”，或者“我知道某人有金子没有上缴”。
被举报的人无一例外均被查处，编入庞大的奴隶营，分批押往神威要塞。
二十五万人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连同随行的粮食，长长的队伍前后延伸出十公里以上。
天狂在城守府宴请了伯劳德子爵。后者一扫之前缴纳财产时的颓然，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他在宴席上对天狂频频敬酒，脸上全是笑容。
惜命且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通常都会有好的结局。伯劳德子爵在各种事情上都很配合，他主动表演，让所有人以为自己遭遇悲惨，实际上那些装满金币的钱袋只是暂时交给天狂保管，等到事情差不多结束，又会重新归于伯劳德子爵名下。
收缴一座城市的财富，无论重要性还是数量，远远超过对一个贵族的财产没收。
拉得福特堡毕竟是主动投降，天狂需要一个把大部分市民变成奴隶的借口。嫉妒与互相伤害是人类的天性，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压力? 善良这种美好特质就会荡然无存。
好人都变成了奴隶，这座城市里剩下的人，都是骗子、流氓、恶棍、小偷和强盗。
天狂从中挑选出身强力壮的群体，总数多达两万，发给他们武器，编成“帝国治安维持部队第一军团”? 简称“临时治维军”。
这是个奇怪且拗口的名字? 来源于天浩。无论是谁都不会明白这是一种恶趣味，但在天浩看来，却是进攻南方诸国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
出发前? 天浩给包括军团长在内的所有高级将领上了一课。主要内容是整体战? 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对占领区域综合资源的合理运用。“人口”是重要组成部分。
天狂牢记着天浩当时说过的话。
“南方白人数量比我们多得多，足足有三十多亿。这么多人? 杀是杀不完的? 以战争征服的方式很难确保长久化占领? 也很难转化为我们所需的利益。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这部分军力就从白人当中产生。选择他们当中最具反叛意识的群体? 给他们一定程度的好处? 发给他们武器，对他们进行训练，让他们充当辅助力量。”
在龙帝国内部，对“治安维持部队”有一个特定的称呼————伪军。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很多人都认为元首在战争期间犯下的诸多错误之一，就是没有重视红色帝国的反叛军团。
摆在天浩面前的问题与其相似。攻占拉得福特堡只是南征的第一步，无论此前早已开始建设的奥德文镇还是爱普镇，都只是控制已占区域的核心。想要真正把占领区巩固起来，进而产生收益，就需要投入足够的人力进行管理。
北方部族虽然已经完成整合，成为一个疆域庞大的帝国，但就人口基数来看，与南方白人之间仍然存在着很大差距。天浩目前关注的重点是北部地区开发，他为此投入大量资源，不可能再有足够的人手和军队进入南方。在“管理与维持治安”的问题上，只能暂时依靠伪军。
伯劳德子爵是一个聪明人，但他目前为止还不是被天浩选中的孢子移植对象。他对拉得福特堡的情况很熟悉，天狂将他任命为“拉得福特堡治维军司令官”，在规定时间内必须完成对两万名新军的训练。
这座新占领的城市需要建设，需要大量与北方巨人身形相符合的新造建筑。大批调往北方的白人奴隶并非意味着对此地暂时放弃，而是考虑到战争仍将持续，两大袭扰军团将从各地源源不断运来更多的俘虏。只要保持有序的来往补充，就不会耽误这里的工程进度。
处理这些事情需要时间，但天狂认为目前所做的这一切都很值得。如果连拉得福特堡都无法确保稳固，就很难进行下一阶段针对莫伦特城的作战。
……
奥德文镇。
龙凌啸盯着跪在面前的一名士兵，脸色铁青。
按照计划，他应该在下周率领新编第一军团主力抵达这个新建后勤基地。可是收到了来自下面的紧急报告，迫使他不得不提前带着卫队星夜赶来。
扩大的小镇广场上挤满了人，他们全是新编第一军团的战士，总数多达六千。
跪在面前的是个狮族人，至于他的名字，龙凌啸没兴趣知道，也懒得重新再看一遍报告文书。
“你治罪吗？”他从腰间取出皮鞭，冲着那人脸上怒骂着狠狠抽去。
不需要回答，这人的确有罪。
他强（和谐）暴了一名白人女俘。
“陛下三令五申严禁与白人女俘发生关系，你是把陛下的命令当成耳边风吗？”
“白人我们的仇敌，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与白人誓不两立。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这是在挑战我们伟大的族群，伟大的皇帝。”
证据确凿，不需要审判，鞭笞只是为了折磨受刑者的**，让他承受更大的痛苦。等到龙凌啸骂累了，也打累了，那名狮族人已经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全是血。他的手脚被紧紧绑住，更有一条结实的绳索勒住他的嘴，在脑后牢牢打起一个结，无法发声。
他被拖上临时搭建的处刑台当众凌迟。只是受剐的刀数没那么多，龙凌啸下达了“定数五十”的命令，无论如何这毕竟是自己的族人，而且是初犯，必须惩罚，但关键在于对其他人的警醒效果。
……
莫伦特城。
郡守科恩子爵坐在华贵的沙发上，冷眼注视着斜靠对面，神情沮丧的哈特森男爵。
“都是你，都是你让我这样做的。”
“如果不是你让我把军队分散下去驻守各个村寨，情况也不会恶化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可是两万名士兵，整整两万人啊！”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军服风纪扣敞开着，露出浓密的黑色胸毛。如果是熟悉哈特森的人，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素来重视形象的男爵竟然会是这般模样。他半侧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头发蓬乱，活脱脱就是一个宿醉未醒的酒鬼。
“把你心里的不满都说出来，这对你有好处。”科恩子爵言语冷淡，明显可以听出有些幸灾乐祸。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半醉的男人意识仍然清醒，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对面，举起颤抖的手指着子爵，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发出吼叫：“你答应过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承诺过会给我相应的补偿。现在军队没有了，到处都是该死的北方巨人，莫伦特郡的局势已经恶化到即便是国王本人亲自过问也无法解决的困境。你……你是贵族，你的尊严在哪儿？还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酒精麻醉的头脑仍有些混乱，导致哈特森男爵的思维难以理顺。但他的主观逻辑还在，知道所有这些问题起因都在于科恩子爵。
后者没有回答，也不屑于回答。他从沙发上站起，大步走到哈特森男爵面前，抬起脚，冲着对方腿上狠狠踢去，巨大的力量致使哈特森男爵整个人横着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惨叫。
没有人进来，这里是科恩子爵的封地，一切由他说了算。
哈特森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柜子旁边，扶着家具勉强保持站立姿势。抬手抹去从额头上流下的鲜血，他用惊恐的目光盯着科恩子爵：“……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莫伦特郡守冷冷地看着他：“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成跟你一样的废物。”
“废物？你说我是废物？”很简单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哈特森。
“好吧我可以收回刚才这句话，毕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军官，的确是依靠你自己的努力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科恩子爵口气略微缓和，内容却没有什么变化：“没错，的确是我要求你把军队分散派驻到各个村镇。但你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拒绝我的请求。”
哈特森男爵顿时怔住了，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莫伦特郡守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科恩子爵转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端着来到哈特森男爵对面，递了一杯过去。
“我们不是敌人。严格来说，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子爵看着哈特森犹豫着接过那杯酒，淡淡地笑了：“其实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充满了感激，可是你得明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就必须做出聪明的选择。”
哈特森端着酒杯站在原地，眼眸透出无法理解和深深的怀疑：“你指的是什么？”
“前天我就收到消息：拉得福特堡陷落了，多达二十万的巨人大军开始南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莫伦特城。”科恩子爵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在谈论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你说什么？”哈特森男爵被这可怕的消息彻底惊呆，他的手一歪，杯中红酒泼洒在地上：“前天得消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科恩子爵年过四十，他用鹰一般的锐利目光盯着哈特森，似笑非笑：“你不是我们的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在哈特森脑海里升起，逐渐变得清晰。他浑身上下都变得颤抖，牙齿在口腔内部“格格格格”不断打战。
“……你……你和巨人……投降……叛徒……”
这些单词彼此间隔很长，也没有联系，但足以表明哈特森男爵心中所想。
“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跟我是同一类人吗？”科恩子爵没有解释，他转过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神情悠然：“我出生在一个充满罪恶的家族，我的父亲是伯爵，但他是一个无耻的家伙，滥（和谐）交，而且男女通吃，光是拥有直系继承权的后代，就多达三十三个人。”
第五百四八节 无间道
“我是其中继承顺位比较靠前的，为此我遭到来自家族成员的多次暗杀。你能想象吗，从我六岁开始就接连遭遇各种危险。之所以没有被牛奶毒死，是因为一只饥饿的猫在我之前进食。我最喜欢的马右前铁掌被人做了手脚，底部被磨得很薄，只要按照预定路线走进多石的山地就会碎裂，然后因为夹在其中的硬刺受惊狂奔，带着我冲向悬崖。还有我平时外出经常走的那座桥，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派人在桥基上装了满满一桶火药，如果不是我那段时间生病了一直没有外出，恐怕早就变成一堆连狗都不愿意啃的臭骨头。”
“我从十六岁就逃出了那个家，在外面流浪。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没人知道我是贵族，就算真有某个英明的法官查明真相，让我重新得到应有的身份，我也会觉得黑暗中随时都有一双双凶狠的眼睛在盯着我。年轻人，你没有类似的经历，也没有让人觉得有觊觎资格的继承权和财产。你得明白，这不是几千镑或者几万镑的钱，而是整整一个郡，一块从王国创建时期就延续至今的土地拥有权。”
听到这里，哈特森男爵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问：“难道这一切都是国王陛下所为？”
“我不知道。”科恩子爵仰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他咂摸着回荡在口腔里的味道，闪烁的目光夹杂着少许激动：“我就这样在外面晃荡，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如此强烈，远远超过了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求。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我一直呆在贫民窟，不敢使用真实姓名。那些已经得到爵位的家伙都是些疯子，他们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带来威胁的人，那怕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后来我去了北边……嗯，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而是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送”过去。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醒来以后发现上了船，就这样一直往北，最后看到了传说中可怕的巨人。”
哈特森男爵微怔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被抓住了？”
科恩子爵点点头，他脸上浮起无奈的苦笑：“是奴隶贩子，他们与巨人之间有着密切联系，源源不断往北方输送奴隶。那是一条海上的秘密航线，很安全，据说航道也经过特别标注，水面以下全是暗礁? 吃水太深的大型战舰根本过不去……现在你应该明白王国海军都是些没用的废物了吧！人口贩运生意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来来回回这么多年，那些高高在上的海军军官都是些睁眼的瞎子。”
哈特森男爵心中涌起无法言语的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实在太少，无论是北部边境还是莫伦特郡这个地方，甚至就连自认为非常熟悉的王**事系统，除了平时接触最多的部分，其余的都是一片陌生。
“传说中的巨人都是些野蛮的家伙? 吃人不吐骨头? 甚至扒拉开对方的肚子直接生吃肝脏和肠子。呵呵，传说……我见过并接触过的巨人根本不是那样。他们虽然性情冷漠，但绝不是吃人的怪物。尤其是他们的王? 很年轻? 非常英俊，无论礼节还是说话做事的方法全都令人无可挑剔。”科恩子爵用带有几分醉意的眼睛斜睨的哈特森：“有机会你应该去北方走一趟，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男爵从科恩子爵的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 他很惊讶：“……你? 你见过巨人的王？”
科恩子爵带着过来人特有的傲慢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在故意吹牛自抬身价？说句不好听的? 跟我们现在这位国王比起来，年轻的巨人王比他更有资格戴上王冠。”
鄙夷、嘲讽、冷漠……他的这些话里甚至充满了对现任国王乔治毫不掩饰的敌意！
哈特森男爵凝聚心神? 他用微颤的目光死死盯住科恩子爵：“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难道你是巨人的后裔？”
这话实在令人出乎意料? 科恩子爵不由得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双手捧住肚子放声大笑，酣畅淋漓，笑出了泪水。站在外面走廊上的贴身卫兵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连忙进来查看，却被大笑中的子爵挥了挥手让其出去。
“你的想法很有趣……哈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巨人的后裔……哈特森，你的确是个有趣的家伙。”
笑够了，科恩子爵抬手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水，喘息着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倒真想成为他们的人。可惜我没有那种幸运，但这并不暗妨碍我宣誓效忠巨人王。”
“为什么？”哈特森男爵猛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要选择那些野蛮的巨人？”
“背叛？”科恩子爵脸上神情随着这句质问骤然剧变，他如正准备猎食的猛虎恶狠狠盯住男爵：“年轻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要说背叛，应该是那些从幼年时代就想要杀掉我的人才是王国叛徒。我本来就是贵族，他们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你可以向上面申诉，请求帮助。”哈特森男爵回答速度极快：“有法官，还有国王，很多人都会帮助你。”
“去他嘛的国王！”科恩子爵不屑地骂了句脏话：“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我找过地方法院的最高庭长，还找过王国法官团里那几位名气最大的伯爵，我还给国王本人写了一封信……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没人回复我，甚至我还因此遭到袭击……该死的圣主，那些曾经被我寄予希望的人，是他们把我的消息泄露出去，他们统统都该下地狱！”
哈特森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他实在找不到劝解的字句，任何看起来高上大且合乎逻辑的说法，现在都显得苍白无力。
“跟着我一起干吧！”科恩子爵一直在察言观色：“你有能力，也有头脑，巨人王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他从不背弃伙伴，也不会对不起那些曾经对他给予过帮助，认真服从命令的人。”
男爵眉头皱得很紧，他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科恩子爵继续加重劝降的砝码：“你以为莫伦特郡只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吗？当我在北方接受巨人王，心甘情愿成为他下属的时候，北方巨人就通过各种暗藏的关系为我展开了运作。他们杀死了那些占据爵位的家伙，花费大笔金钱帮我重获封爵。从那时候起，莫伦特郡就转入了战备状态。”
“我在这里囤积了大批粮食。玉米、土豆、小麦，还有按照时间定期更换储备的面包。我从三年前就大量购入牛羊，宰杀后腌制，为此专门修建了面积庞大的地窖。盐和烈酒也是战略物资，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整个撒克逊王国所有北方行省的储备盐加起来，也没有我仓库里的多。”
哈特森男爵再次呆住了，这些数据简直令他头皮发麻，思维呆滞，只能喃喃自语：“天啊……这实在太可怕的。你，你究竟为此花了多少钱？你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财力？”
科恩子爵看着哈特森的目光仿佛看待一名白痴：“整个大陆北方都在支持我做这些事，你以为巨人就没有钱吗？他们的黄金和白银比你想象中多得多，还有数量惊人的宝石。”
“……所以你让我把军队化整为零，分派到各个村镇？”直到现在，哈特森男爵如梦初醒，终于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注视着科恩子爵，目光复杂：“你根本不是我们的人，你从一开始就在帮助巨人。”
“巨人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他们甚至帮我复仇。”科恩子爵并不回避他的注视，甚至昂首挺胸：“莫伦特郡是一个庞大的战争基地，再有几天巨人大军就会从拉得福特堡赶到这里。届时，这里的一切都将交给巨人掌管，我将成为新编军团的司令官，以投降的平民为基础组建军队。”
哈特森男爵被这些话吓得半死，他难以想象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们……你要跟着巨人一起进攻伦敦？”
子爵满面微笑，话语中夹杂着讥讽，更多的还是劝解：“这是你的机会。我说过，你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不应该随随便便放弃生命。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妻儿，还有那些你想要守护的弱者……时代已经变了，从北方战役失败的那一刻，战争天平就朝着巨人那边倾斜。我承认，布拉克巴恩侯爵是个好人，他为了撒克逊王国呕心沥血做了很多事，可他只有一个人，势单力孤，无法对抗庞大的贵族系统，尤其是国王。”
“区区两万士兵就想稳定莫伦特郡的局势？这也未免太看不起巨人的军力。在合适的时间，必须做合适的事情。如果这个数字增加十倍，我绝不会主动对你表明身份，更不可能对你说这些话。年轻人，你的军队已经完了，就算你回到伦敦，等待你的不外乎是渎职罪上军事法庭，或者不经审判直接处以绞刑。呵呵……我知道你有一个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你死了以后谁来照顾她们？你这些年挣下的家产会成为其他男人的财富，你的妻子会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你的儿子会像狗一样任他驱使，甚至在某个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反正你已经死了，幽灵复仇的故事就像巨人吃人的传说，都是假的。”
这些话粉碎了哈特森男爵心中的最后一丝信念。
他无力地垂下头，在沉默中表示接受，以及服从。
……
一周后，天浩率领禁卫军团和第一、第二军团，总计三十万人，进驻了莫伦特城。
这里从两年前就开始全面整修，主要建筑规格符合北方蛮族正常身量，储备的粮草也很充足，可供五十万军队消耗一年。
科恩子爵成为了帝国治安维持部队第二军团司令官。天浩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兵员招募数量可多达二十万以上，相应的武器配置来自战争缴获，以及莫伦特地区的小型军工企业。
他是一名被成功转化的孢子移植者。当初选中子爵成为手术对象的时候，完全是因为他的破落贵族身份。更重要的是科恩子爵与伊丽莎白区别很大，只要成功继承封爵，整个莫伦特郡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科恩子爵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席间，哈特森男爵亲眼目睹了他与各位巨人将领湘相谈甚欢的场景，这一切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从之前的被迫着，转而变得有些主动。
既然选择了投降，就必须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打定主意的哈特森男爵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天浩欠身行礼，认真说出了考虑已久的计划。
莫伦特城是整个郡的核心，科恩子爵在这里经营多年，城守都是他的人。接下来的帝**队南下攻击目标有两个，分别为刚铎郡和伊文森郡。
“应该首先进攻刚铎郡。”哈特森男爵的理由依据很充分：“尤其是位于刚铎郡东部的昂斯特城，那里有着修昂兄弟联合钢铁公司在王国北方最重要的分部，同时也是王**队在北部地区最大的军火供应基地。只要拿下昂斯特城，修昂公司将失去四分之一的产能。”
天浩眼中满含着微笑，他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但从一个刚刚投降的撒克逊军官口中说出，无论性质还是意义都令他感到满意。
战争是解决问题得最后手段，只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征服过程就会变得简单，而且顺利。
“你说得很好，很有见地。继续！”天浩鼓励道。
这番评价给予了哈特森男爵信心，他继续侃侃而谈：“同时，我们还应该关注莱汶港。”
第五百四九节 莱汶港
“它同样也在刚铎郡，是一个综合环境很不错的港口。莱汶港曾经是王国海军的备选专用港口，因为当地贵族封地与国王的缘故，莱汶港从军方目录里删除，后来才选择了现在的赛斯特港。”
说到这里，哈特森男爵停顿了一下，他显得有些犹豫，不太确定地说：“我不知道陛下您对海军建设是否有着另类见解，如果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从东部海面上发起进攻，那么……”
元凯把一块芝士烤肉塞进嘴里，他对这些白人效忠者的印象不是很好，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你以为我们没有海军吗？”
哈特森被他挤兑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浩用责备的目光瞪了一下元凯，然后转向哈特森男爵笑道：“他这人就这样，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只要接触多了，熟悉就好。”
男爵很快恢复情绪，他挤出一丝笑，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我的问题可能有些无礼，还请陛下见谅。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的舰队……具体能达到什么规模？”
天浩俯视着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哈特森，笑道：“这方面还真没有相应的标准。不过我很清楚撒克逊王国海军的舰队组成，以及各型战舰的配比数据。这么说吧，如果是一对一，无论在任何环境下，我们的任何一种战舰都能完胜。”
哈特森男爵再次愣住了。极度不可思议的感觉在他体内迅速弥漫。
北方巨人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究竟是巨人王撒谎，还是我对他们的了解过于肤浅？
如果巨人的军事力量如此强大，那为什么在过去久远的岁月，他们一直据守在锁龙关北面，从不南下？
这其中是否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
莱汶港外，东部海面。
随着天浩率领三个军团进驻莫伦特郡，正江舰队也不用再像从前那样隐匿踪迹。按照计划，他率领第一舰队主力南下，首要目标就是莱汶港。
撒克逊海军在这里驻扎着一支分舰队，战斗舰船十一艘，另有二十二艘不同型号的运输和补给船。
正江这次带来的第一舰队主力多达六十二艘战舰，其中有十五艘是火力强大的一级战列舰。海平面上的异族旗帜很快引起撒克逊海军巡逻舰注意，他们迅速调转方向撤回莱汶港，发出预警信号，所有战舰出港，一头撞上了从北面顺流而下的巨人舰队。
在排水量超过一千五百吨，火炮数量多达二百门以上的“凶狼”级战舰面前，船小炮少的王国海军毫无反击之力，战斗从开始就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以战斗队形前进，第二队列沿战斗区域散开? 所有战舰执行第一方案，杀光这些该死的白人? 让海里的鲨鱼好好饱餐一顿。”
正江在旗舰舰桥上发出咆哮? 信号兵在塔台顶端挥舞信号旗，各主力舰以标准的线性阵列朝着港口围压，喷射出密集的弹幕。
只有十一艘的王国分舰队无法抵挡这种程度的碾压。
“纽顿伯爵”号在开战后二十秒就中了一炮? 战舰尾部龙骨断裂? 进而影响到舱内结构。这艘可怜的战舰内部到处都是“吱吱嘎嘎”的木板断裂声? 军官和水手们对此惊恐无比，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船体在战时遭到不可修复的灾难性破坏，因为海水和内部压舱物之间的相互作用，整艘船将在短时间内从中弹部位彻底断开……人们纷纷逃往甲板，不顾一切跳入水中? 仍有一些倒霉的家伙赶不上趟? 他们眼睁睁看着战船在剧烈的颤抖与巨响中断成两截? 沉重的尾部首先下沉? 拖拽着尚未完全断开的船身前部高高翘起，在沉入点周围形成巨大漩涡? 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范围。
“皇家马车”号船首中弹，导致三角帆系索断开? 它很快偏离了正常航线? 虽然水手们在不到五分钟时间里重新系上帆索，却无法改变这艘战舰被因为意外落入三艘“凶狼”级围攻的绝望处境————短短两分钟之内，“皇家马车”被二十多发炮弹击中，外部装甲粉碎，三分之一的右侧船身彻底消失，无法维持平衡的它在海水与火焰中摇摆了几下，就朝着左面一头栽倒，以不可逆转的九十度侧翻宣告了绝大部分船员死亡。
“海上漫游者”号是整个舰队火力最强的战舰，因为体积庞大，从开战就成为所有“凶狼”的关注重点。它被密集的火力笼罩，炮弹覆盖量达到惊人的程度。即便是再坚硬的船用橡木也无法抵挡，等到硝烟散尽，整个船体中上部彻底粉碎。它在海面上转了个圈，伴随着无数亡魂与挣扎求生者的哭喊，在漩涡中沉入海底。
皮诺少将是这支分舰队的司令官，他选择“斗牛犬”号作为旗舰显然是出于安全考虑。这艘船的火力虽不是最强，却有着厚厚的双层防护甲板。然而这位撒克逊将军并不走运，整个舰队在开战后五分钟内损失了百分之五十的战力，“斗牛犬”号舰桥也在后续战斗中被多发高爆弹头击中，少将本人被断裂的桅杆碎片穿透了身体。据旗舰上幸存的水手述说，当时扎在皮诺少将身上的木刺多达数十根，其中最大的一颗如钉子般将他牢牢钉在指挥席上，随着残破的舰体积沉入海底。
正江就此得到了莱汶港的控制权。
随后，暴齿率领麾下军团在这里登陆，多达上百艘运输船涌入港口，卸下各种作战物资，协助陆战军团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桥头堡，进而占领整座城市。
这里是一个港口型城市，总人口超过八十万，是撒克逊王国最重要的商业港口。
这场战斗来得很突然，因为从一开始就没人想过北方巨人的战舰竟然会出现在港口外的海面上。惯性思维真的很可怕，长久以来白人一直认为巨人粗鲁又野蛮，他们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茹毛饮血。必须承认他们体格健壮，在山林间奔跑如飞，可如果说到关于科技、文化、艺术等方面，北方巨人就无从谈起入场资格，更不要说是“造船”这种需要精密数学计算、平衡、浮力等方面复杂综合体的集中行为。
事实证明北方巨人不仅会造船，而且他们的科技实力早已领先南方白人太多。那些如山一般巍峨的巨型战舰就是证明。海战爆发时，多达数千名好奇的白人聚在港口海岸大堤上观战，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耀武扬威的撒克逊舰队灰飞烟灭，就像一个柔弱少女在魁梧彪悍的壮汉面前那样无助，从一开始就被彻底压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圣主啊，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战船？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是北方巨人的战船。”
“他们的火炮太猛了。你看看那些战舰侧舷上的炮窗，一个方格就代表一门大炮，足足三层甲板，那种最大的战舰上至少有两百门炮。你在看看我们的，“海上漫游者”只有五十二门炮，这仗怎么打？”
“巨人的战舰为什么不会着火？他们好像根本不怕我们的炮弹？嘿，你快看，那是什么？他们的战舰侧舷好像是金属，难道是钢板，而不是木头？”
各种猜测都有，但聚在码头的白人观众们很快发现这绝不是可供谈论的话剧，而是活生生的现实————随着海战结束，强大的巨人战舰驶近港口，那些整齐排列在侧舷的火炮开始调整仰角，对准更远处的城市炮击。
海战结束，登陆战开始。
人类的求生本能在这种时候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目瞪口呆的观众们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接近。他们如散伙的鸭子“呼啦”一下转身跑开，再没有之前的高谈阔论，也没有从容与优雅，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体积和吨位相当于王国海军重型战舰的巨人运输船冲进港口，放下登陆甲板，从船舱里冲出一个个如狼似虎，全副武装，凶悍到极点的巨人战士。
莱汶港是一座基本上不设防的港口城市。一方面是因为王国海军分舰队的存在，另一方面是人们对战争本身的误解。无论神威要塞还是锁龙关，距离这里都很远。就算传令兵们不顾马力从北方连夜向南传递信息，被占领的莫伦特城与莱汶之间仍然隔着三个郡。
布拉克巴恩侯爵是一个勤勉的人，他为了王国残破的军事现状绞尽脑汁，不顾一切拼凑着兵力。他很清楚，决不能让北方巨人越过国境线，必须在那些地势险要的关隘加派重兵，只有这样才能阻挡其兵锋。
一旦北方巨人攻占某个关口，冲进王国腹地，那会从根本上摧毁王国生产基础，尤其是大型军工产业在北方的分部。
莱汶从一开始就不在布拉克巴恩侯爵的考虑“防守”范围内。侯爵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连外围都守不住，就更谈不上所谓的“内部防守”。就像人体抵御病菌侵袭，如果失去了表层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新鲜皮肤很快就会溃烂，进而导致主体死亡。
哈特森男爵的确很有战略眼光，可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天浩计划的一部分————以强大的海军确保制海权，进而控制港口，确保大军登陆。只要牢牢控制住莱汶，就能源源不断从这里加派军队，进攻撒克逊王国腹地，进而将王国陆军拦腰斩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莱汶只有三千名地方守备部队。他们的战斗力连二线部队都不如，只是用于维持地方治安的警察，无论装备还是战斗意志都比不上专业士兵。
这场战斗在暴齿看来索然无味，双方刚一接触，港口守备部队随便性开了几枪就转身逃跑，却被速度更快的帝国登陆部队追上，当即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暴齿对天浩的敬佩心理随着这场战斗达到了最高点————那些从磐石城“动物园”调派跟随陆战军团一起行动的白人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手持铁皮话筒，在莱汶城内来回奔走，大呼小叫。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伟大的皇帝陛下命令你们投降，所有抗力不遵者就地枪决，格杀勿论！”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没事。”
两小时后，暴齿率领陆战军团第一分部占领了莱汶全城。
虽说这个港口是军民混用，但很大程度上仍属于商业港口。出于各方面因素综合考虑，国王没有在这里委任城主，而是设置了一个总督的位置，这就意味着对周边区域的权力集中和统治。
暴齿下令把总督一家老小全部用长枪穿透身体，竖立在城内各个显眼的位置。据下面的士兵反应，这位总督是个勇敢的人。尽管战局一边倒，他那边毫无胜算，总督仍然集中了大约三百人的护卫兵力，朝着港口方向发起冲锋。
他的左腿被子弹击中，当场炸飞，因为无法逃离被龙族士兵活捉。总督一直在叫骂，拒绝投降。
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毫无惧色。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所谓的英雄。”暴齿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顽抗到底的敌人最可恨，“勇士”这个词应该是自己人专用，而不是将这顶桂冠给予该死的白人。
必须给所有反抗的人一个教训！
包括总督在内，大约有五千人被当场处死。登陆的龙族士兵占领城市后开始挨家搜索，主要是对金银制品的搜刮，以及城内资源的清点和集中。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出现各种反抗行为，这些人无一例外被抓住，进而集中到城内的公共场所处刑。他们得尸体如香肠般串在长枪顶端，密密麻麻形成一片片尸体森林。
除了总督的家人，其他所有反抗者的家属都以“罪民”身份加以监禁。暴齿在第一时间下发了“对莱汶港所有市民的通告”。按照相关条例：对龙帝国表示忠诚的人可以得到各种赏赐。
第五百五十节 政治，争执
在莱汶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伊丽莎白的人。
天浩交给她很多任务，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仅能多的让白人爱上忘忧粉”。
首先喜欢上忘忧粉的是贵族。
在这个时代，有钱人的生活与文明时代区别很大。这里没有营养师，没有健康教练，也没有心理咨询师。“惠斯特”是流行于贵族之间的牌局，当然这是因为赌局二形成。古老的俄罗斯轮盘、德州扑克、二十一点也极为盛行，只是都变了一个富有新时代特色的名字。比如曾经的俄罗斯轮盘，在这个时代被称之为“美女与斗士”。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在盘子上转啊转，形形色色的洞很多，可真正能滚落下去，深插到底的钢珠只有一个。
除了打牌、舞会、酗酒和女人，贵族们喜欢的娱乐项目还有打猎和真人角斗。无论种类还是可玩性，远不如文明时代。因此伊丽莎白在市场上推出忘忧粉不久，这种全新的东西立刻受到欢迎，成为贵族圈流行的宠儿。
道理很简单————它能麻醉大脑，具有极好的迷幻效果。在朦胧之间，你可以幻想任何在现实中无法得到的人间极物。
为什么大家都羡慕有钱人？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令人神往。很自然的，贵族喜欢的东西必定被穷人所崇拜。虽然穷人表面上对此充满不屑，愤怒指责贵族的无耻与卑鄙，肮脏与下流，可实际上只要有机会和足够的钱，暴富的穷鬼们所作所为往往比贵族更肮脏更黑暗，充满了无可形容的罪恶。
忘忧粉开始流行于贫民窟。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艾尔普索商行总会有些单独的货品份额以“破损”名目流入下层社会。比如包装有问题、货物在运输过程中意外受损、被海水浸渍等等，都是合乎逻辑的解释……这样一来，价格昂贵的忘忧粉就会变得便宜，即便是贫民窟里的穷鬼也有机会品尝。其实就味道和产生的效果来看，无论优品还是破损品，两者之间没有区别。
早在很多年前，天浩就将把两个位置相对独立的海岛设为忘忧粉生产基地。他下令增加忘忧粉产量，却严禁龙族成员服用。为了从根本上杜绝蛮族沾染，尤高的团队向这两个海岛输送了大批奴隶，用于生产。
在撒克逊王国，忘忧粉已经使用成分。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把这种具有特殊效果的粉末当做居家常备品，甚至是节日期间的馈赠礼物。
来自文明时代的经验，使天浩在忘忧粉“新品开发”这个项目上具有独家发言权。
掺入少许藏红花干蕊，以及最细腻的滑石粉，再加上以丁香、茉莉、玫瑰、夜来香、桂花等各种调料，制成的忘忧粉呈现出分红、淡蓝、橘黄等颜色，后期更开发出苹果、橘子、菠萝等多种水果香型……这些带有香味的忘忧粉专供各国贵族，很快被上流社会接受，为伊丽莎白带来了无数金镑的可观收益。
供应平民的忘忧粉为灰白色，那是掺入了大量杂质产生的效果。主要是磨碎的干草和锯末，再加上少许烤焦后磨碎的坚果外壳。这些粉末混合在一起有种特殊的焦香，艾尔普索商行的销售人员对外声称“这是原始形态，没有经过精细化筛选和提炼的忘忧粉”，当然价格也比贵族专用类型便宜得多。
市场上甚至因此出现了一种特殊行业————忘忧粉精炼。那是用相当于成年人拇指大小的金属环扣? 在其表面蒙上一层丝绸? 将灰白色忘忧粉用蒸馏水搅拌均匀，一点点倒在布面上? 以过滤方式得到更加纯净的部分。
据说这样做有一定提纯效果? 行业经营者很聪明的选择了“贵族专用”与“平民专用”二者之间的价位，算是生财有道。
贫民窟里的人生活困顿，他们是整个社会的最底层。忘忧粉的出现? 让很多人看到了未来和希望。
当然? 只是在迷幻的梦境之中。
在那里? 他们什么都有。
醒来，现实仍是一片空空。
这对自认为看到了美好和希望的人来说是极为可怕的。他们固执且坚决认为自己接触到天堂的一角，与财富和美女之间就差着一根手指那么短的距离。为了重新看到并进入那个传说中的神奇世界? 他们铤而走险? 只为了得到更多的忘忧粉。
撒克逊王国的民间问题变得越发难以政治? 层出不同的案件与混乱搅扰着各地民政官员。凶杀、抢劫、强（和谐）暴、走私和贩运人口，甚至出现了集团化针对贵族的诈骗行为。
莱汶港也不例外。
这里是商业化港口? 财富的聚集和产生之地? 社会阴暗面自然要比其它城市深重得多。
其实伊丽莎白分派在这里的人手还不到五十个。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只是艾尔普索商行的雇员? 从普通职员到地方主管都有。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对伊丽莎白有很高的认同感? 而且全都利欲熏心。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忘忧粉卖得越多，他们的个人收入也就随之增加。
利润分成制度在文明时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可是在这里就显得另类。伊丽莎白认真执行着来自天浩的每一项命令————把更多的人用利益拉拢起来，让他们在金钱面前变得唯利是从。用最严格的制度让他们懂得什么叫做“服从”，同时给予他们相应的权力，因为这有助于他们赚更多的钱。
在金钱面前，善良就是一个屁。
何况这个时代的白人不知道忘忧粉的危害。即便是国王身边的皇室专用医生也认为：忘忧粉有助于帮助大脑思维活跃化，是治疗抑郁症和自闭症的最佳良药。
艾尔普索商行大大小小的销售机构遍布王国各地，光是莱汶港内的专卖店就多达上百个。这座城市的人们以各自不同的手段疯狂追逐利益，在不知在不觉中成为了各个专卖店的附生群体。
在暴齿下发的公告中，占领区民众对帝国的“忠诚”有多种表现方式。
主动上交财产、自愿成为帝国治安维持部队成员、主动为帝国服务且为占领军提供各种帮助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协助帝国查找并举报潜在的敌人”。
这一招是很管用的。仅两天时间，帝**管政府就收到了多达两千份举报信，其中有很多是莱汶当地居民主动找到占领部队，带领他们上门抓捕“有敌方嫌疑的人”。
各种证据表明，被举报的这些人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诬告。举报者想要的只是从被捕者身上分走一部分钱，也就是巨人占领军所谓的“奖励”。
只有得到艾尔普索商行认定其中是“无害者”的那部分被捕人员得到释放。道理很简单，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已得到承认，都是帝国的合作者，而不是居于中间或者倾向与撒克逊王国方面的人。
至于其他被诬告者，全部被暴齿判以处决。他唯一的要求是必须由举报者负责行刑，而且是公开执行。
无论善良还是邪恶，那都是白人之间的纠纷。陆战军团从磐石城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充当人性导师，更不是为了帮助白人以正义之剑消灭邪恶。皇帝陛下说过：只有站在我们这边的白人才是好白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他对他的同族抱有什么样的念头，只要他的所作所为对龙帝国有益，那就给他刀枪，帮助他屠杀更多的白人。
撒克逊王国有六亿多人，莱汶港就有几十万人。可以想象中间派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争取人心是一个技术活，不是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接受异族管理，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杀掉一批，让他们看到只要放下身段和脸皮投靠巨人，就能得到一辈子辛苦工作都无法得到的财富与权力……所谓踩着人头上位就是这样，只有鲜血和尸体才能让中间派为恐惧中彻底臣服，跪倒在皇帝脚下。
莱汶港很快变得井井有条，多达一万人的“治维军”在两天内完成了组建。他们负责维持城内秩序，并在城市外围负责警戒。
腾出手来的暴齿下令陆战军团就地修整，各部技术军官开始对收缴和仓储物品进行清点。贵重物资装船运往北方，粮食和消耗品交由军需官负责，列入下一阶段战斗计划。
目前，对陆战军团限制最大的问题就是海上运力。严格来说帝国运输船数量其实不算少，只是相对于庞大的作战编制来看，一次性运输的人员和物资数量就显得不足。尽管后方已经加班加点赶制大型运输船，却无法满足在磐石城与莱汶港之间漫长的海上往来。
蒸汽机已经开发成功。按照天浩的要求，首先考虑用于陆地运输，也就是蒸汽机车。巫且另外选派了一批人对船用机械进行研究，目前已经在中型舰船上取得成功，接下来是更加频繁的海试。
铁甲舰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肯定会有一批旧式风帆运输船被蒸汽轮船代替。
暴齿不得不耐着性子在莱汶港等了四天，终于等到了第二批作战部队。
完成休整的军团第一部队开始南下。
目标，撒克逊王国首都伦敦。
……
布拉克巴恩侯爵面色铁青，他在侍从官的引领下走进位于王宫西侧的小会客厅，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国王乔治与财政大臣劳伦特，一言不发，直接拉过椅子坐下。
国王乔治显然没有在意侯爵的脸色，等到侍从官离开房间，关上房门，他迫不及待地问：“北方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布拉克巴恩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国王，机械的语调不夹杂任何感情成分：“很糟糕。巨人已经占领了包括莫伦特城在内的大部分领土，整个郡即将陷落。这还是三天前的消息，现在的情况肯定比那时候更糟，莫伦特郡已经完了。”
劳伦特伯爵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皱起眉头问：“局势为什么突然间恶化成这样？边境守卫部队难道不应该首先与巨人军队发生战斗，然后才轮到莫伦特郡吗？”
“呵呵，边境守卫部队……你现在终于想到他们了？”侯爵讥讽地冷笑道：“我们在北方战争中丢掉了上百万人，其中有六十万是最精锐的正规军。劳伦特，你年轻的时候做过军需官，你应该很清楚从南方调集部队前往北方有多么困难。那需要整体统筹计划，还需要大量的物资。就算是在情况最好的时候，南军北调至少需要一个月。”
财政大臣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有足够的钱，我指的是军费，调动速度至少可以缩短到两周。”因为愤怒，布拉克巴恩侯爵目光变得有些狰狞：“国内的常备军还有二十万，加上之前库存的武器装备，我可以在一个星期内让三十万后备役转为正规序列。难道你不清楚边境守备部队的情况吗？他们只有五万人，根本挡不住北方巨人。”
财政大臣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关于军费的问题我不想争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观点————如果没有完善且系统的国内经济，就算调集所有可动用资金填补军费方面得亏空，等到明年，或者后年，情况仍会变得严重，我们现在面临的各种问题仍然无法得到缓解。”
“没有军队就没有国家！”布拉克巴恩侯爵骤然提高音量，他怒视着劳伦斯：“你忘记了时间这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国力恢复是一个漫长的阶段，可是战争迫在眉睫。”
财政大臣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反唇相讥：“这是我的错吗？北方战役结束后，巨人在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动静。整个春天和夏天，他们都在神威要塞处于守势，就像他们以前在锁龙关做过的那样。布拉克巴恩，你自己也说过，巨人是一个不擅长争斗的种族。也许他们的目光只能局限于锁龙关，仅此而已。”
第五百五一节 沉疴
“你现在跟我谈论时间，实在让人感觉很滑稽。之前你为什么没有想到要加快速度重整军力？我承认的确在考虑财政问题的时候更多的偏重于国内产业，但我从未说过拒发军费，或者没必要重建军队之类的话。是你自己判断错误，进而导致这一方面延缓。”
布拉克巴恩侯爵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但他不得不承认财政大臣说的有一定道理。
巨人在北方战役结束后的种种行为让人看不懂。他们没有顺势南下，也没有派出使者与王国接触，这一切都不符合常规。
布拉克巴恩侯爵因此减缓了重建军队的速度。他被战争惨败所刺激，想要在重建过程中尽最大努力强化战斗力，挑选最强壮的士兵，对撒克逊军队内部各种**想象进行根治，同时也为了满足财政方面对王国产业的扶持，以形成良好的征收循环……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北方巨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兵，占领了莫伦特城。
“在我们当中，有巨人的奸细。”侯爵控制着怒意，强迫自己转换问题：“哈特森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带领两万名精锐前往莫伦特郡协助防守，却主动投靠了巨人。他现在被巨人任命为帝国治安维持部队的一名将军，据说他手下招募的士兵多达三万。”
国王乔治目光阴沉：“他们是可耻的叛徒。”
“科恩也投靠了巨人。”财政大臣恨恨地说：“他以前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却有着封爵家族的直系血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永远不可能继承爵位……该死的家伙，他曾经在历代国王画像钱宣誓效忠……他……应该被绞死！”
“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布拉克巴恩侯爵的怒意稍有缓解，他用手指揉捏着两只眼睛中间的部位，看上去整个人显得很疲惫：“还是谈谈莱汶港吧，目前的整体局势已经恶化，巨人先锋军距离伦敦还不到一百公里。”
听到这里，国王乔治感觉心脏瞬间抽紧。
财政大臣盯着侯爵：“你有什么对策？”
“斥候回报，巨人先锋军不少于两万人，他们武器精良，携带着大炮。三十门，或者三十五门。斥候不敢靠得太紧，只能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按照巨人的行军速度计算，他们今天已经进入了首都郡。”
“我已经征调了四万军队向伦敦集中，加上这里现有的守备部队，就是八万人。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军，有着很强的战斗力。除此之外，还有十二万后备役朝着伦敦赶来，我们还可以在城内组织不少于十万人参加战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武器装备不足，这二十多万后备役的火枪装备率还不到百分之十五。”
国王乔治插进话来：“可以让他们充当长戟手。”
布拉克巴恩侯爵摇头苦笑：“我在仓库里只找到三万支长戟。我让下面的人临时赶制了一批，差不多有五万支。戟身质量肯定不如专用品那么强，不过加上紧急打造的枪头倒也勉强可用。可就算把这些充数的武器发下去，还是有很多人空着手。”
财政大臣对此提出疑问：“靠这些人能守住伦敦？”
布拉克巴恩侯爵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不太确定地说：“如果从莱汶方向过来的巨人只有两万，他们就无法对伦敦构成威胁。但从昨天开始，直到半小时前我走进这个房间? 所有情报都显示巨人军力比想象中强大。我估计实际军力恐怕还得在这个数字上增加一倍? 甚至更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伦敦保卫战会变得很残酷。”布拉克巴恩侯爵并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武器装备不足，很多人都会死。”
国王乔治双手紧握?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两种情绪支配着大脑：“就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下达紧急动员令，或者在短时间增加军火产量？”
布拉克巴恩侯爵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就尽快增产的事情问过修昂兄弟公司。他们答复可以在明天傍晚前提供四千支火绳枪，但他们的要价很高……”
国王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们想要多少？”
“每支枪七十五镑。”布拉克巴恩侯爵早就因为这件事骂过人，他此刻再无愤怒，只剩下冷冷的讥讽：“以前的采购价只是三镑五先令七又二分之一便士……这些黑心的家伙? 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捞一笔。”
撒克逊王国的体制很特别，国王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可以独断专行，但具体的政务就必须由防务和财政大臣协商。这相当于缩减后的君主立宪制版本? 王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限制。简单来说? 国王可以认定某人有罪? 如果对方是平民，一句话杀了也就杀了。可如果身份特殊? 比如贵族，或者伊丽莎白这种财富惊人的存在? 国王就必须听取重臣们的意见。
修昂兄弟钢铁联合公司就属于后一种。他们负责王**火专供?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拥有特权和封爵。尽管因局势问题坐地起价这种事极不道德，也会因此引发国王的愤怒，但在资本力量看来这一切都可以无视，只有装进口袋里的金镑最重要。
房间里陷入沉默。
良久，文质彬彬的财政大臣认真地说：“我建议立刻抓捕修昂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收缴他们的所有财产，全部收归国库。”
国王乔治立即回应：“我赞成，早就应该这样。”
布拉克巴恩侯爵没有出声，他思考了几秒钟，抬起眼皮，目光在国王与财政大臣身上扫了一遍，缓缓摇头：“这件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修昂家族对军方的渗透太深了，尤其是负责后勤的将军和主管们。就算我们想要对付修昂家族，也会遭到来自下面的重重阻挠。”
他低下头，在阴郁的心情中思考，发出长长的叹息：“现在是对付修昂家族最好的机会，同时也是最糟糕的机会。”
因为愤怒，国王整张面孔都在扭曲，他发出低哑的嘶吼：“……他们……是王国的罪人。”
“但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布拉克巴恩侯爵在这件事情上看得更加深远，也比国王要清楚得多：“北方巨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必须坚持，一定要打赢这一仗。”
久久没有说话的财政大臣缓缓张开嘴唇：“军事方面你是专家，但我还是想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我们在莫伦特郡以南没有可据守的地利优势。如果死守伦敦，就算打赢了这一仗，恐怕对整体战局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何况我们目前可用的兵力不多，再加上伦敦城过于庞大的规模，恐怕……”
劳伦特虽然不是将军，却不是完全不知兵。城市保卫战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城市规模”。若是城市规模太小，没有足够的容纳空间，很容易被对方的炮火覆盖，进而形成攻城方的直接碾压。若是城市规模太大，会造成守城一方兵力分散，容易导致对手在单点进攻方向突破。
伦敦城就属于后一种。这座城市足足有三百万居民，因为城市发展所需，早在乔治前第七任国王在位的时候，就拆除了城墙，以街道对城市不同区域进行划分。当然，作为拱卫且用于守护城市的军事建筑，在城郊结合部仍有四十多个大小不等的塔楼，可那些建筑大多只是作为瞭望台使用。更糟糕的是因为长期和平，撒克逊国内没有战乱，军方没有足够的资金对城市防御系统进行维护，转而将这些塔楼交给警察监管部门，当做武装巡逻队的驻扎休息区。
财政大臣之所以对这些事情印象深刻，是因为几年前他奉命从上主之国出使回来，在进入伦敦主城的时候路过一个塔楼。当时身穿红白色条纹制服的警察们正在拆除炮座配件。那是一种安装在塔楼顶部的“t”字形钢架，分为左右两个，底部是一条钢制滑轨，中间用于安装火炮，可根据不同口径与尺寸调节滑轨卡槽。这种装置在各王国都很常见，是军事要塞与城市防护地段的常见设施。
劳伦特当时对此感到不解，后来才知道这是时任警察总监的主意————他认为战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波及到撒克逊首都，再加上火炮早已从塔楼内部撤除，留着这些钢制配件也是无用，不如将其拆掉，当做废铁卖给修昂钢铁公司，由此换到的钱虽说不多，却可以在当年冬天给分派在各塔楼执勤的警察买些取暖用的煤。
废铁当然不值钱，可那些钢制配件分量十足，就算是回收价至少也能卖出五百镑。
新造的概念就不一样了，同样数量和分量的钢制配件，加上安装的费用，至少需要两万镑。
身为王国重臣，劳伦特与布拉克巴恩也是密友，他看过侯爵制定的军事布防计划……那些早已废弃的塔楼被再次列入城市防御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在财政大臣看来的确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的心情也随之产生变化，先是哭笑不得，然后变得愤怒。
他进而对撒克逊王国的将军们，尤其是以布拉克巴恩侯爵为首的军方集团产生了质疑————你们到底懂不懂军事？你们到底会不会打仗？
财政大臣觉得自己有着充分的质疑理由。
六十万正规军和比这更多的军方辅助人员可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无论组建还是维持这些人的编制都需要钱。北方战役结束，军部这些混蛋只是轻飘飘一句“我们输了”。没人站出来对此负责，甚至没有人对此感到内疚。贵族军官们似乎在这件事情上统一过口径，无一例外全都声称：维京人败了，金雀花人败了，莱茵人败了，就连号称最能打的上主之国和教廷也败了……所以我们也败了。
劳伦特真的很想冲到军部，指着那些不知羞耻的家伙们怒声咆哮：你们心里还有一点点羞耻吗？
然而，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这样做————巨人来得实在太快，先是占领了莫伦特城，接着又是莱汶港。接下来，就是伦敦。
说实话，他对布拉克巴恩侯爵的计划感到怀疑。
以目前残破腐朽的王**部，究竟有多大把握打赢伦敦保卫战？
退一步，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
从莱汶港过来的这支巨人先锋军只是两万人，可是从莫伦特城方向南下的巨人主力至少多达二十万。就算中间有着包括刚铎郡在内庞大区域与众多城市的层层阻碍，巨人主力为此消耗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半月至两个月。这还是劳伦特对各地守军战斗力均为“a”级评价做出的预估。
何况摆在王**部面前的困难也很多。尤其是支援北方各郡，几乎拿不出像样的部队。就算绞尽脑汁集中大量后备役人员，也无法给他们配备武器。
这样的军队根本不可能突破巨人防线，派往前线除了给对手增加战绩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平心而论，撒克逊王国本身是很强大得。这些问题在承平时期无人察觉，因为无论装备还是兵员素质，在贵族统治者看来只要达到某种平衡即可，没必要追求最高最优最强。可一旦爆发战争，尤其是北方巨人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牌，以优势兵力和特殊手段在战争初期就取得优势快速推进的野蛮疯子，平时隐没在水面之下的所有问题就会瞬间爆发，进而环环相扣成为群体效应，进而演变成可怕的灾难。
国王乔治坐在王座上，他一直在低吼：“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我们不能就这样空耗时间什么也不做！”
布拉克巴恩侯爵与劳伦斯伯爵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第五百五二节 王国内困
但不得不承认，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布拉克巴恩侯爵把目光转向财政大臣：“劳伦斯，你那边还能拿出多少钱？”
他指的是军费。
“十四万五千镑，最迟明天下午可以给你，其中有四万三千四百镑是金币。我知道你想要更多的银币和辅币，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多。”财政大臣异常冷静，他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除此之外，还有一笔来自南方行省的税收，大约十一万镑。钱已经在路上，下个月初就能送达。”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巨人也没有完全包围首都，这笔钱可以归你使用。”
布拉克巴恩侯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他对首都保卫战又多了几份信心。
“这是我的职责。”财政大臣耸了耸肩膀，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眉头紧皱：“我可不想成为那些巨人的食物，所以你得尽心尽力打赢这一仗。”
布拉克巴恩侯爵眯起眼睛问：“听你这么说，好像还有后手？”
劳伦特没有直接回答，他把视线转向国王：“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城内所有的贵族和商人，让他们参加今天晚上的王宫舞会。”
“你说什么？”国王乔治仿佛屁股被针扎了似的猛然从椅子上跳起，又惊又怒：“都什么时候了，你……你居然还有心情举办舞会？”
布拉克巴恩侯爵也怔住了，继而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舞会就意味着开销，何况是全首都所有贵族以及商人都参加的盛大规模，光是想想就知道花费不会少于五万镑。
“这是一次捐赠舞会。”财政大臣很是冷静，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用正常的语调说：“没有酒水饮料，没有豪华丰盛的自助餐，也没有美味的糕点。舞会在大厅里举行，唯一需要的只是皇家乐队。当然这是额外的加班，我不会为此支付他们哪怕一个便士的费用。”
国王与侯爵都愣住了。
布拉克巴恩一边思考一边问：“捐赠……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出钱？”
“是的。”财政大臣点点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士兵在前线浴血奋战，没有犒赏和军饷就无法激励士气。就算陛下现在颁布加收战争税的临时法律，一方面短时间内无法产生效果，另一方面也会加剧国内动荡。平民是没有钱的，那怕只是从一个勋爵口袋里的掏出来的钱也能抵得上十个平民。布拉克巴恩，我需要你给我一支军队，最精锐的那种，两千人，或者一千也行。总之今天晚上必须让这些家伙拿出钱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
大感意外的侯爵频频点头：“我会签发调任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伦敦城的警备副司令。”
劳伦斯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笑意。
他从椅子上站起，长长呼了口气，面对照进光线的那扇窗户，虔诚祈祷：“愿圣主保佑撒克逊。”
布拉克巴恩侯爵也站了起来? 用手指在胸前画着米字架：“愿圣主保佑撒克逊。”
国王神情默然坐在王座上? 慢慢合拢双眼，陷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被疲劳和无助夹杂的痛苦思维之中。
……
庞大的伦敦城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只是这种所谓的“高速”，在布拉克巴恩侯爵看来显得混乱。
柯莫伯爵是王国警察总监，他是一个给人以和蔼感觉的小老头。个子矮，也很瘦? 据说这是他在幼年时候因患病留下的后遗症。柯莫伯爵知道自己的外形弱点? 因此他从家庭教师那里学到了时刻保持微笑? 尽可能以阳光温和的一面出现在公开场合。
布拉克巴恩侯爵一直认为能做到警察总监这个位置的不是普通人。首都多年来还算过得去的秩序管理和位置都证明了伯爵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当自己来到警察总部? 与伯爵关起门来谈论迫在眉睫战争的时候? 柯莫伯爵竟然脸色骤变，情绪也变得紧张又疯狂。
“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到了？”
“天啊? 以伦敦现在的防御力? 我们根本守不住。”
“北方巨人会把我们统统吃掉? 他们是一群可怕的食人魔。”
伯爵有很多朋友，其中有一部分人在北方战役结束后，收到了来自军部的战死者通知书。那都是他们的家人……伯爵在过去几个月里参加了很多次葬礼，绝大部分都是贵族，尤其是家里没什么钱，需要通过战功改变生活环境及未来命运的那种。
环境对人的影响力很大，柯莫伯爵也不例外。自诩为乐天派的他看到了太多死亡，对战争和北方巨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布拉克巴恩侯爵对警察总监的这些话感到很不满意。他咳嗽了几下，宽慰且提醒道：“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来自南方行省的援军很快就能抵达，我们完全可以守住这座城市。”
“你想要我做什么？”警察总监反应很快。
“让你的人尽最大努力维持秩序。”布拉克巴恩侯爵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个稳定的伦敦，而不是在战争期间乱哄哄的野鸡窝。”
柯莫伯爵神情阴郁陷入了思考。过了很久，他抬起头，认真地说：“你得给我足够的面包，只有这样才能稳定人心。”
自从布拉克巴恩侯爵提出以“面包代替金币”的基础军官策略后，撒克逊国内的粮食就变成了重要战略物资。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数量越来越少，人们平时交易大多数时候直接以谷物、面粉，甚至面包和各种腌肉结算。
这样做的优缺点都很明显。好处是可以最大限度把金银货币集中到政府手里，坏处是降大幅度降低了王室在民众之间的信用。但作为一种特殊的战时经济代替计划，布拉克巴恩侯爵无疑做的很成功，也避免了王国经济在战败后最初几个月没有崩溃，进而维持稳定。
财政大臣劳伦斯对此持反对意见。他认为以粮食代替货币计划只会导致国内经济大幅度衰退。因为没有稳定且统一的货币，进而扰乱整个市场。然而在战争威胁面前，财政大臣的意见根本不受重视。不过布拉克巴恩侯爵也并非一意孤行，在他看来，粮食代替货币计划最多还能执行一年，之后就必须把王国财政大权还给劳伦斯。
“你要多少面包？”布拉克巴恩侯爵问。
“伦敦城有三百万人。”柯莫伯爵对这个数字记得很清楚：“我至少需要满足平民日常所需三个月的存粮。”
布拉克巴恩侯爵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疑惑：“三个月的口粮，你要这么多？”
“贫民窟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警察总监解释道：“那里几乎是所有犯罪的源头。我们在北方战争中输掉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战败消息传来后，贫民窟里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想要以各种方式从平民和贵族手里谋夺财产。”
布拉克巴恩侯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坐直身子：“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这些？”
“你的注意力在军队方面，而且战败的时候整个撒克逊就是个烂摊子，太多的事情需要你来处理。其实我早就把相关报告送到你的办公室，得到的回复却是，让我自己酌情处理。”柯莫伯爵说话速度很慢，毫不掩饰话里的讥讽成分。
侯爵凝神思考片刻，缓缓点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确看过关于这方面的文件……抱歉，我真的太忙了，几乎所有事情都必须由我亲自处理。至于王国警务……”
他没有说后面的话，转而将问题引向伯爵刚才所说的那些：“告诉我，贫民窟的那些家伙都干了些什么？”
贫民，而不是平民。
“那些穷鬼是伦敦城最大的问题来源。”柯莫伯爵正色道：“伦敦城的贫民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主要聚集在城市的东区和南区，数量高达一百万，甚至可能超过了一百二十万。我无法对他们进行准确的人口普查和数字计算，因为这些家伙已经挖空了伦敦城底部。尤其是下水道和垃圾场，他们像老鼠一样在那里搭建住处，警察和公务人员根本无法深入。”
“大部分贫民是守序者，他们在商行、货场、作坊、工厂和各种店铺里工作，以换取每天所需的面包。女人们的选择多一些，主要是洗衣妇和看护、清扫及服务行业。如果你换上平民的衣服，晚上到东区和南区走一趟，就会看到酒吧与河边到处都是穿着暴露的女人。”
布拉克巴恩侯爵对此早有耳闻，他平静地问：“你指的是特殊服务？”
“对她们来说是最省事的一种。”警察总监没有否认：“只要分开双腿，或者撅起屁股就能来钱。”
侯爵砸了咂嘴，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喜欢与警察总监谈论关于社会治安的种种弊端。在布拉克巴恩看来，只有军队才是国家机器，警察最多算是辅助。这其实源于侯爵对王国警务部门的偏见，布拉克巴恩侯爵觉得警察的日常工作与其说是维持治安，不如说是借助权力对勒索贫民。类似的事情他见过太多，只是出于贵族的矜持与傲慢，再加上事不关己，也就不予理会。
“她们的收入怎么样？”如果不是需要警察总监的协助，布拉克巴恩侯爵根本不会与柯莫伯爵谈论这些，也不会坐在这把椅子上。
“她们每接待一个客人，可以得到一天的口粮。”伯爵苍老的脸上有些感慨，更有意义不明的冷笑和讥讽：“口粮标准很低，不是你想象中的香肠、奶酪、面包和肉汤，而是添加了草籽和木屑的黑面包，卷心菜汤和盐，当然有时候还会得到一些黄油，非常少，只有指甲盖那么小的一块。”
布拉克巴恩侯爵大感意外：“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大概只需要三个便士。这也未免太少了吧？”
只要是男人就离不开“特殊服务行业”这个话题。虽然布拉克巴恩侯爵严于律己，却也不是对此毫无所知。他的一些朋友经常光顾城里的高档酒吧，那里的女人很贵，起步价至少为四镑。
“只要一又二分之一便士就能吃到这样的一餐。”警察总监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们每天只吃两顿。对这些女人来说，奢侈的下午茶根本不可想象。”
布拉克巴恩侯爵按照自己的理解，摇摇头说：“穷人也需要女人……但我不明白，哪怕是再穷困的女人也有长得漂亮的，既然选择从事这种行业，为什么她们的收入仍然很低？”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从事这种行当？”柯莫伯爵冷冷地说：“她们被黑帮控制着，每个星期都有人过来定期收钱。就像你手下的那些军官，每个月都有必须完成的训练任务。”
布拉克巴恩侯爵怔住了。
他听说过这种事，不过那时候在侯爵看来这无关紧要，从未留意。
侯爵感觉话题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最初想法。他耸了耸肩膀，按捺住性子道：“我不明白，这些事情与北方巨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谈论的是战争，我需要这座城市在接下来的时间保持稳定。”
“你见过那些被处死的女人吗？”警察总监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在侯爵看来与战争本身毫不相关的问题。
“处死？”布拉克巴恩眯起眼睛，他缓缓搓揉着手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在酒吧与河边讨生活得那些女人只是操持皮肉（和谐）生意那么简单？她们要交钱的，每周一次。交不出来，或者不够数量，就得死。”老伯爵的表情有些痛苦。
布拉克巴恩侯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那些在背后操纵她们的黑帮？”
警察总监缓缓点头：“他们是伦敦城最大的不稳定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