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荡寇军的崛起
五天后。
“天津?”
方从哲冷笑一声。
“杨义士打的好算盘,天津海河沿岸种稻早已多年,那里是良田尽人皆知,你想在那里垦荒种田?朝廷倒也想在那里垦荒种稻!那里你是别想了。”
他紧接着说道。
这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就像杨信所说的,当邹县白莲教徒到峄山下列队喊话之后,驻守那里的白莲教徒很快杀了徐和宇等首领投降,因为缺粮那里已经开始吃不上饭了,本来就军心不稳。至于滕县的沈智没有投降,他试图率部突围但被城外的川浙军再次击溃,沈智被秦邦屏部的白杆兵斩杀,残余少量部下逃往抱犊崮一带山里。
其他绝大多数在知道邹县教徒投降后,也都陆陆续续地投降了。
山东之乱就这样突然发生,又在不到三个月里迅速平定。
然后杨信狂奔三天进京直接面圣。
他要垦荒地。
万历已经承诺但至今也没兑现的垦荒地。
万历看着杨信。
皇帝陛下气色一天比一天差。
虽然他年龄也就五十来岁,但他们老朱家除了朱元璋父子,后面这些好像都身体不怎么样,从去年开始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好在这段时间大明还算正常。
辽东因为野猪皮战略转向至今无大的战事,而且看这情况至少上半年野猪皮不可能袭扰辽东,至于双方在边墙一带零零星星战斗不值一提。
别说是和野猪皮,就是和蒙古人其实也一样。
虽然炒花因为在开原抢到了大批的粮食,这个冬天里还算老实,但炒花又不代表所有蒙古人,他只代表内喀尔喀五部而已,剩下无论林丹汗或者大明称呼的虎墩兔憨,还是土默特这些都没有老实的。但好在也都没有能对大明造成真正威胁的,无非就是关外互相之间摩擦一下,偶尔有蒙古牧民聚集边墙外示威,同样驻守沿线的明军也示威一下。
然后再零星有点百十人级别的厮杀。
西南也一样,和那些山民之间也是小战斗不断。
而徐鸿儒的突然造反算是真正有可能制造威胁的,但因为杨信的参战再加上川浙军令人惊艳的表现也迅速解决,后者的确让万历有些意外,尤其是浙军,哪怕他嘴上不承认,也知道当年他看着就讨厌的戚继光,的确给他留下了一笔宝贵的遗产。总之对于这个已经迈入登基后第四十八个年头的帝国皇帝来说,自己这个已经延续两百五十年的帝国依旧还是稳如泰山,万历盛世依旧,至少看不到崩溃的迹象。
“那样的话,这天津的确就不太合适了。”
他缓缓说道。
朝廷的确也想在天津垦荒。
毕竟从当年的汪应蛟到之前的徐光启都已经证实了,那片地方全都可以变成良田沃野,而且左光斗正在以监察御史巡视那一带,考察是否可以展开大规模垦荒,这样就不能给杨信了。
“陛下,草民也不要葛沽那些适宜种稻的,草民之前说过,草民就要那些没人要的盐碱滩,葛沽一带当然不能算盐碱滩。
草民想要的是还得往东往南那些地,也就是葛沽与大沽口之间那些,从那里继续向南,那一带既不能耕种也不能晒盐,全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可以说不毛之地,草民就是想要这块地方。以草民的设想,是带着这些反正的逆党让他们用改造这片荒地来向陛下谢罪,陛下仁慈饶过他们参与造反的死罪,那他们也不能一点惩罚不受,臣就是想让他们以这种方式接受惩罚。
臣的计划是带着他们,从青县的唐官屯开始,挖一条减河,以减漕河上的洪水。
天津号称九河下梢。
大半个北直隶的河水都向着那里汇聚,每年都不断发洪水威胁漕运及天津城,没有哪一年天津城不遭到洪水围困。故此臣就想挖这样一条减河,从上游开始将部分洪水引向东北,绕开天津和三岔河直接在大沽口一带入海,这样即可以用淡水灌溉这些盐碱地,又可以保障天津及三岔口漕河安全。
而这些人正好可以挖河。
挖完之后就让他们留在当地垦荒维护这条减河。”
杨信说道。
他就是想挖马厂减河。
只要有了马厂减河,那么小站稻也就有了,这时候天津的种稻只是在葛沽一带进行,新城到小站一带就纯粹毫无价值了,但有马厂减河就不一样了,在运河上分流的淡水不断冲刷下,盐碱滩的盐分全都被稀释然后带走,留下的自然就是一片千百万年沉积下来,全是腐殖质的沃土。
“那朝廷得掏多少银子?”
方从哲怒道。
很显然方阁老对杨信已经可以说深恶痛绝了,这个混蛋和他侄女的事情已经在京城成了笑话,同样方家也成了笑柄,直到现在还是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方阁老看见他这张脸就压抑不住怒火,恨不能上前拿笏板砸他脑袋上。
“不用朝廷一两银子!”
杨信说道。
“那你如何挖这条河?”
万历瞬间来了兴趣。
不要银子就好说,皇帝陛下最烦掏银子,能不用他掏银子就办事的对他来说都是好同志。
杨信就是好同志。
从来不找他要一两银子,偏偏还都把事情做得妥妥的。
但不要一两银子就挖一条一百多里的运河还是太匪夷所思,那些投降的闻香教徒就算不用给工钱,至少也得让他们吃饱饭才能干活。就算那些人不可能全给他,这么一项工程也得最少一万人,以目前一两银子的米价光吃饭每年就得几万两。
这还不算买工具之类。
“陛下,您之前说过,草民开垦的土地都算赏赐给草民,但草民也不能白要陛下的,草民不要朝廷一两银子挖这条河然后带着他们垦荒,沿线开垦多少也都算草民的,这样草民才能要的心安理得。至于他们的吃饭由草民自己解决,不过陛下得准许草民带着他们做一些别的,毕竟草民真没钱,只能想方设法一边赚钱一边挖这条河。”
杨信说道。
他兜里的银子足够支撑今年的。
同样今年他也可以展开拖网捕捞,实际上广东那边就有,只不过是拖海水上层的叫牵风船,而他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制作大型拖网,制造排桨船在近海拖底层鱼类,然后用这些鱼类解决那些人的吃饭。另外在这片区域一些地势高盐碱程度低的地方,先把地瓜之类种上,这样今年也就能够收获一批粮食储备,总之他能对付过去今年。
而马厂减河用不了多久。
原本历史上盛军不到两万人,也就花了一年多点。
这一带地势平坦,而且土质松软,就是一人发一把铁锹去挖而已。
“不能煮盐!”
方从哲立刻说道。
“煮盐是不会煮盐的,这辈子草民都不会煮盐的,草民是想一则带着他们打鱼补充粮食,二则还是上次说的开原军需运输,三则搞些贸易,总之就是只要不犯法的,草民都想带着他们搞一下,只是这些很多都有户籍限制,故此需陛下恩准才行。”
杨信说道。
“准!”
万历很爽快地说。
这些全都不值一提,只要不找他要银子就行。
更何况杨信挖这条减河的确很有用,运河天津段不担心没水,就怕发洪水把堤坝冲毁,甚至灌天津城都是很平常的。
有这条河分流至少可以减少洪水。
“但那些人也不能全给你,毕竟他们都给你就抽空这几个县青壮了,以后那些地也就没人种了,你最多只能从他们中挑一万人,挖河时间没有限制,你什么时候挖好都行。他们就算你的义勇军了,朕再赐你这支义勇军一个名字,既然你喊出的口号是荡寇杀胡,那就叫荡寇军,不归五军都督府也不归京营,朕从司礼监给你派个人过去做监军,算是朕直接管着的。
而你还是得有个军职,不能再这样到处乱跑了。
你剿灭闻香教有功,尤其是保护孔庙及衍圣公一家更是大功一件,朕就给你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以锦衣卫指挥同知提督荡寇军。”
他紧接着说道。
“谢陛下隆恩!”
杨信赶紧说道。
这是万历的一番好意,说白了万历也知道他和文官之间的关系,这样以后他就算万历直属的了,类似于内操性质,而他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也足够吓人,以后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天津玩了。
同时也在那里待命。
以后无论哪里出了需要救护队员的情况,万历一道圣旨他就得赶紧去解决问题,这个荡寇军的意义只在于万历不用掏钱养他,他自己开荒算自己的,一万士兵算是给他的农奴,性质和这时候卫所世袭将领手下军户差不多。另外也是把他拴在那里,要不然他总是到处乱跑也不好,万历可不想再有一次尼山事件,他这样的大杀器级别还是得锁在一个安全的仓库里。
旁边方从哲眼神复杂地看着杨信。
杨信转头向他露出灿烂笑容。
第一二二章 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拿到了万历圣旨的杨信,紧接着以最快速度返回山东,然后在投降的闻香教徒中进行挑选……
当然挑选最强壮的。
反正他有圣旨在手,谁也不敢跟他争什么,而这些人不携带家属,这是王在晋强烈要求的,如果再把这些人的家属算上,那这几个县基本上就快抽空了,没有人当佃户,那些土豪劣绅自己去种地呀!
总之一万青壮他可以抽走,但家属不能动。
好在杨信本来也不想要。
不过他还是掏钱给了这些人的家属每家二两银子,再多他也没有了,反正他们留下也是当佃户种地,不至于无法维持生计,二两银子至少用于补贴他们今年够了。而且这些人其实也都有钱,他们这段时间都多多少少抢了一些,就连徐鸿儒这些人手中的金银,都在出城前让杨信给主持分了。
等到明年走上正轨就可以由他们自己来养家了。
他对这些人可是雇佣性质。
最终他用了十天时间为自己的荡寇军凑齐一万员额,然后装上开河后正在源源不断北上的漕船,当他带着这支大军到达唐官屯时候已经是四月了。
然后杨信沿着原本历史上马厂减河的走向,从这里开始选择那些没人开荒的荒地,五百人一座迅速建立起二十座军营。在建营的同时分出人去垦荒,这一带盐碱化程度轻,垦荒同时直接把徐光启家运来的地瓜分下去育秧。因为气候转暖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加温的苗床,这些地瓜直接排在开垦的地里育秧就行,等接下来开垦出更多荒地再插秧。
最多冬小麦不用种了。
因为这些地瓜插秧晚收获晚肯定会耽误冬小麦的种植。
好在这些地本来也不行,要是良田也不可能等到现在还没人种。
这期间那些士兵的吃饭就只能杨信自己掏钱,包括给他们购买的农具,他们自己修建营房之类,甚至包括给他们买衣服,这些统统都是杨信自己掏钱,他的银子如流水般花出。
财富就这样急剧减少。
总之到这一年六月初的时候,二十座军营建立起来,周围开荒地上的地瓜也都种上了,这一万人算是初步安置,而他的第二十营驻地就是新城,同样这里也是他军部驻地。当然这时候没有城,准确说只是一个叫芦鱼港的小码头,这俩字意思就是本意,芦苇和鱼,反正就几户渔民,连淡水都吃不上,包括杨信自己也只能喝多少带着一点咸味的水。
倒是捕鱼事业进展顺利。
他直接从隔壁水师营手中弄出四艘排桨蜈蚣船,然后自己装上了桁杆,用此前早就定制的大型拖网很快就开始扫荡大沽口。
至于本地渔民……
雇佣。
至于渔霸……
半夜失足落入海河,被逆流而上的鲨鱼咬死了。
什么,大沽口没鲨鱼?
那一定是马鲛鱼长得大了点。
总之在这种可以说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对待这种敢于和杨同知对抗的一律落水,同样对于那些抗议他占了草场的富灶也一样,统统都不小心落水。
反正也不怕他们的家人告状。
他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身上穿着飞鱼服,别说静海县,就是天津兵备道也没法管,除非到京城去敲登闻鼓,倒也的确有去的,然而还没过葛沽就翻船了,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话说杨同知是什么人?他脑子里才没什么法律意识,对于任何需要以落水来解决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他落水。
简单。
粗暴。
有效。
“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
杨信站在涨潮的海河上,看着脚下汹涌的浪涛说道。
他身旁是几个青县和静海东边这一带的士绅,他的垦荒区沿着马厂减河走向从青县向这一字排开,土地涉及青县和静海,虽然这片区域不是好地方,但也一样有居民,同样也有士绅。要么是地主,要么是盐场富灶,这里面尤其以后者最多,因为这一带本来就是长芦盐区,灶户中的富灶早就已经士绅化,但减河开挖和垦荒肯定也会触及他们的利益。
这个问题需要解决。
这些已经知道杨信那恶名的家伙,小心翼翼地同样看着脚下浪涛。
他们其实是站在一道伸进海河的木制栈桥上,而原本退潮时候的浅滩,已经完全被潮水淹没,大批士兵正在用木桶装水然后挑回军营,因为淡水与咸水的重量差,上层其实是淡水,下层才是真正的海水。
当然,也不是真正淡水。
只是能饮用而已。
海河两岸盐碱区都这样吃水。
“愿意和我做朋友的,我就会把他当朋友,对于朋友我是讲义气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那些不愿意与我做朋友的,我也就用不着对他讲什么交情了,刘老,我听说你去找左光斗喊冤,说我占了你的草场?其实你那么多草场,我只是占了一小块,我也是为陛下办事,这河挖好了对地方也有好处,你这样就很不够朋友了。”
他紧接着说道。
“杨,杨同知,绝无此事!”
旁边被从家里强行请来的富灶刘老擦着冷汗说道。
“那左光斗为何上奏,因此而弹劾我呢?他可是在奏折上说是你检举,你们不要以为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司礼监也有朋友,说起来咱们陛下龙体欠安,咱们做臣民的得保证陛下休息。这么点小事还打扰陛下,你这就可以说是不忠了,我是忠心耿耿的,对于敢不忠于陛下,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吗?”
杨信说道。
下一刻还没等刘老清醒,他猛然在其背后推了一下,刘老猝不及防立刻向前……
“啊!”
他惊恐地尖叫着。
然后一脚踏到了栈桥外,直接向着下面的怒涛坠落,但也就在同时,杨信一把抓住了他后背,把都掉出去一半的他拉住,倒霉的刘老半只脚踩着栈桥,整个身子斜在海面,发疯一样挣扎尖叫着,看着下面不足一米处激荡的浪涛,飞溅的浪花甚至都能溅到他衣服上。
然后杨信终于把他拉回去了。
刘老一下子瘫在地上,长出一口气立刻抱住了杨信的腿……
“杨同知,那左光斗是造谣,是故意诬陷您,小老儿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啊,小老儿这就让我儿子去敲登闻鼓检举他!”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算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我说的很清楚,咱们做臣民的,要以陛下的龙体为重,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谈,但是不能去打扰陛下休息!左光斗这些人不懂事,咱们也不能不懂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再怪我不讲情面了!”
杨信沉着脸说道。
紧接着他转头看着后面那些寂若寒蝉的士绅们……
“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他说道。
“杨兄弟!”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杨信抬起头,就看见许显纯和刘时敏正在岸边。
他赶紧走过去,后面那些士绅长出一口气,然后堆起笑容跟随在后面。
“刘公公,万岁爷派的监军不会是你吧?”
杨信笑着说。
虽然万历说要派监军,但也一直没动静。
“我倒是想来,可卢太监不放啊,哥哥我此来是传旨的。”
刘时敏说道。
紧接着他换上一脸严肃表情。
“圣旨到,锦衣卫指挥同知,提督荡寇军杨信接旨!”
他喊道。
杨信赶紧接旨,后面几个士绅吓得也立刻趴下。
万历的圣旨内容很简单,熊廷弼准备重建开原城,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原驻军的军需运输直接交由杨信负责,他准备怎么搞自己去找熊廷弼商议,不过万历应该是良心发现,觉得这段时间杨信自己掏钱太多,所以发内孥给了他一万两银子的赏赐。
至于左光斗的弹劾……
那个万历肯定看不到,而且也懒得看。
皇帝陛下实际上已经病重,这种小事根本不会管。
“请刘公公转奏陛下,杨某这就去辽东!”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转头看着后面的士绅……
“诸位,杨某要去辽东一趟,这荡寇军的事务暂时交给黄百户,杨某走后还请各位多帮衬些,咱们以后是要做邻居的,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他说道。
刘时敏同样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咱家是司礼监的,这位许佥事刚刚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我们俩和杨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杨兄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以后这荡寇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诸位尽管去找我们,不过要是杨兄弟去辽东办差期间,有什么人在这里给他背后捅刀子,那我们别的不说,请他去北衙喝杯茶还是能做到的。”
他阴森森地说。
“公公请放心,荡寇军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杨同知去辽东是为国杀贼,我们不帮他照顾这后方谁帮他?老朽那里还颇有些余粮,先赠荡寇军一百石,也算老朽为国出一份力了!”
刘老义立刻正言辞地说。
而剩下那几个士绅也忙不迭地一片附和。
第一二三章 咱们这样太嚣张了吧?
三岔河。
“也就是说野猪皮已经结束了他们在朝鲜的战争。”
杨信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此时他正在一艘内河船的甲板上,面前摆满菜肴的桌子轻微摇摆着,而在他背后的船舱里装满了粮食,同样满载物资的一艘艘内河船已经排着望不到边际的长龙整装待发。
实际在他到达前,这里一切就已经准备好。
甚至赵率教率领的三千骑兵和五千步兵也已经在沈阳启程北上,而陈于阶是特意到牛庄准备好船和货,就等他到来然后一同启程北上,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内他们就能到达老米湾。赵率教的大军不会驻扎已经被烧毁的开原,他们会在庆云堡,清河关等地等待这支船队的补给,然后按照计划将在辽河岸边修筑一座小型的棱堡。
当然,这得看情况。
“代善七天前过镇江返回建州,毛文龙偷袭了他的后队斩首百余级,凑巧还把佟养真生擒了,已经送往京城示众。
朝鲜那边有忠心大明的大臣派人报信,李珲应该是和野猪皮达成了什么密约之类,以每年向其贡献多少粮食来换取野猪皮撤军,还有就是向其走私粮食。野猪皮这一趟在朝鲜收获颇丰,无论粮食还是人口都得到了很大的补充,甚至收编了部分朝鲜降军,正在八旗下面增设朝鲜包衣牛录。
这些朝鲜包衣熟悉火器。
而且野猪皮还缴获了不少火炮。
故此熊经略估计他接下来还得再次进攻金台吉。
这一趟不仅仅是让你运输军需,也是去吓唬一下他并稳定金台吉的军心,上次尽管他们保住叶赫城,但因为死了不少人,内部对此也颇有些怨言。
毕竟他们和建奴互为婚姻。
据咱们在叶赫城收买的人禀报,在金台吉下面那些各家族首领们看来,与其这样和建奴无休止的打下去,一次次不断死亡族人,还不如干脆和好,或者就算不和好,至少也不能再与咱们配合作战了。”
陈于阶说道。
“不用担心这个,只要银矿一出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杨信说道。
这是必然会出现的。
叶赫和建州两家早就互为婚姻,生活习俗相同,信仰一样,甚至语言也都没什么区别,这样不断两败俱伤下去,终究会有头脑清醒的看出不对。
但这个问题最好解决了。
只要银矿一出就行。
一边是志在必夺的野猪皮,一边是不可能与别人分享的叶赫部,两家之间也就再无走在一起的可能,银矿只有一座,叶赫部可以靠着银矿衣食无忧,但加上建奴就肯定不够分了。那时候战争就不是金台吉兄弟不肯臣服野猪皮的问题,而是整个叶赫部与建州部的战争,所有叶赫部的人都会为银矿而战。倒是野猪皮和李珲之间的勾结有些麻烦,因为这也就意味着野猪皮获得了稳定的粮食供应,朝鲜虽然粮食也不富裕,但却可以和大明甚至倭国通过贸易获得。
尤其是还有走私。
晋商之流肯定喜欢这样一个安全的中转站。
而这个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明军控制镇江城就行。
但这也很难。
原本历史上毛文龙的确靠着突袭夺取了镇江城,但却紧接着就被建奴重新夺回去,说到底打不过人家终究是没用的,而熊廷弼整顿辽东各军的结果,也仅仅是勉强能一战了。也就是说野猪皮再次大举进攻,不用杨信出手估计他也能勉勉强强顶住,但要是真和野猪皮野战,就凭那些将领加起来最多也就才万把人的家丁一样还是得输。虽然这时候川军和浙军已经到达,但也仅仅是为熊廷弼增加了一万能野战的士兵,而野猪皮手中有六万这样的,这还不算明军全是碎片化根本不存在的互相配合问题。
总之,野战毫无希望。
最多只能固守,而且熊廷弼也没能力改变更多。
他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因为再想改变就得触及很多他也不敢碰的东西。
“不管这些了,咱们先做好咱们的再说!”
杨信说道。
就在这时候,马圈子城方向大队骑兵疾驰而来,很快他们就在岸边停下,为首的一名将领在马上举着马鞭指向河面的船只,紧接着那些士兵就下马登上最近的船开始搜查。
陈于阶和杨信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
“祝将军,你这是何意?”
他沉着脸问道。
“陈佥事,祝某添为三岔河守将当然是来履行职责了,刚刚得到密报,这些船上藏有私货,欲借运输军需之际夹带出关,故此祝某特来搜查,得罪之处还请陈佥事,杨同知海涵,若查明乃是谎报,祝某再摆酒向二位谢罪,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想来二位一定会体谅在下的。”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将军,船上藏有大批茶叶!”
一艘船上士兵喊道。
“这艘船上有丝绸,还有糖!”
另一艘船上士兵紧跟着喊道。
“陈佥事,开原的兄弟们不会连丝绸都需要吧?”
祝将军笑着说道。
陈于阶一脸怒色地想说话却被杨信拦住了。
“阁下是?”
杨信问道。
“在下祝世昌,世袭的定边前卫指挥使,如今在辽阳柴总兵麾下添为参将,奉命镇守三岔河,防范西虏袭扰并查禁走私,不知杨同知对此有何解释?据祝某所知,您这运的是军需吧?这开原驻军所需物资清单中,似乎并无丝绸,白糖之类,还有这是什么东西?胡椒?这么多胡椒,开原的兄弟们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祝世昌冷笑道。
“祝将军,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呢?”
杨信说道。
“杨同知,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说得明白些,你运军需兄弟们自然无话可说,可你也别为了自己发财夺兄弟的活路啊!辽东这地方穷,比不得你们关内,兄弟们都是靠着各地互市谋生,你这一船船往开原运的,恐怕不只是军需吧?你这生意做的不错呀,以运输军需为名行走私之实,哪怕你是锦衣卫圣眷正隆,也不能如此欺我辽东无人吧?”
祝世昌说道。
“那你想怎样?”
杨信说道。
“不想怎么样,只想要杨同知把不该运的东西留下!”
祝世昌端坐在马上看着他说道。
“就凭你?”
杨信冷笑一声。
“开船!”
紧接着他对船工说道。
那船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杨信眼睛一瞪,两个可以说早就听惯他传说的水手赶紧解缆绳。
“谁敢走?”
祝世昌喝道。
那船主拼命用目光示意那俩水手。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他们老百姓可不敢掺和,祝世昌就不用说了,辽阳世家大族,世袭十几代的定边前卫指挥使,可以说是真正地头蛇。而杨信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不说上一次的赫赫之功,就是身上的飞鱼服,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衔,要是放到关内稳压祝世昌的,也就是辽东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这些地头蛇家族势力大。
俩水手面面相觑。
“继续!”
杨信说道。
俩水手互相看了看,继续解他们的缆绳。
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
要知道杨信的那些传奇故事在辽东已经尽人皆知了,年轻人无不视其为偶像,他们跟偶像同船,早已经快和那些脑残粉一样了,杨信发话当然要听,更何况他们是杨信雇佣的。
“找死!”
祝世昌怒喝一声。
紧接着他拿起长矛,照着一名水手直刺过去。
然而下一刻杨信就出现在那名水手身旁,抓住了他的长矛猛然一拽,祝世昌的长矛瞬间脱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信已经到他旁边,紧接着纵身跃起,半空中转身,伸手抓向他脖子。祝世昌惊叫一声急忙拔刀,但可惜他的速度差距实在太大,那雁翎刀才刚拔出一半,杨信的右手就已经从后面掐住了他脖子。
“下来吧!”
紧接着杨信喝道。
然后伴随着他的下落,被掐住脖子的祝世昌脑袋在他手中直接撞向地面,落地的瞬间杨信猛然弯腰,将祝世昌的脑袋顺势一掼,硬生生插进了岸边淤泥,眨眼间那整个脑袋就完全消失在淤泥中。但祝世昌的噩梦没有结束,因为下一刻杨信又像拔萝卜般把他的脑袋拔了出来,可怜的祝世昌喷出鼻孔里灌满的淤泥,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但这惨叫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又被杨信插了进去……
“开船!”
杨信看着脑袋插在烂泥里的祝参将冷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跳回船上。
岸边那些士兵寂若寒蝉。
好在两个亲兵还是上前把已经昏迷的祝将军拔了出来,不过这时候祝将军的脸已经完全被淤泥糊死,两个亲兵只好把他又泡进水里清洗,仿佛在洗一个刚从淤泥里拔出的超大号荸荠……
“这样有些太嚣张了吧?咱们终究是走私啊!”
陈于阶小心翼翼地说。
他发现半年多不见,杨信的画风越发暴力了。
“谁说咱们是走私的?”
杨信说道。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塞进陈于阶手中……
第一二四章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陈于阶一打开就瞬间换上了一副下巴砸地上的表情……
“你这圣眷之隆无出其右啊!”
他惊叹道。
杨同知是不会走私的,像他这样奉公守法,公忠体国的人,怎么可能做走私这种事情呢?
他做出口生意是万历特许的,而且万历还特许他三年不用交任何税,以这些税款来补贴他开挖马厂减河的投资。说到底万历也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他也知道让杨信自己掏钱做这件事有些过分,这样一条河要想挖出来怎么着也得二十万两起步。
他是要用那地方栓住杨信,给他当救火队员的,又不是坑杨信让这家伙破产的。
必须得给他补偿。
既然杨信自己要的是出口贸易权那就痛快给他是了。
再免三年税。
辽东各关税收又没多少!
至少万历那里根据历年各关给他的数字来看,这辽东边墙沿线各关每年给他带来的税收不值一提,虽然他也知道,其实真正利益都被上上下下的官员逐级瓜分,但那钱本来也不能到他手中。
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他给杨信特权,杨信有本事就从这些虎豹豺狼中多抢些,没本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总之,杨信有出口贸易权。
而且还是免税的。
圣旨就在这里,别说祝世昌这样的小角色,就是熊廷弼来了,他也无权阻挡,可这样的话……
“你为何不直接拿出来?”
陈于阶疑惑地说。
这时候他们脚下船已经离岸,而倒霉的祝世昌已经醒来,正在那里发疯一样嚎叫着,旁边几个亲兵还在给他抠耳朵里的淤泥。可怜的祝参将完全成了笑话,无论他自己部下的士兵还是那些船上的船工,全都目光怪异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辽阳的顶级世家之一,原本在辽东也算得上跺跺脚颤三颤的家伙。这脸打的太凶残了,祝参将那脑袋被人家插进淤泥的形象成为这些人抹不去的记忆,什么辽东世家十几代的地头蛇,在杨同知面前统统都是踩在脚下的渣渣啊!
“因为我想看戏,我想看看辽东这些世家大族,为了银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想看看他们做事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杨信说道。
“你觉得他会借建奴之手?”
陈于阶愕然说道。
“不过这也完全有可能,祝家是世袭的定辽前卫指挥使,从太祖时候到如今祝家都是辽东的核心世家,要说他和野猪皮有联系,这都不用说可能而是绝对的。”
他紧接着说。
他当然不知道,原本历史上辽阳陷落,祝世昌毫不犹豫地率领家族向建奴投降。
那也是名列贰臣录的。
“所以,我们就等着看戏好了!”
杨信说道。
他们的船队就这样在三岔河畔祝参将歇斯底里的嚎叫中,开始了北上开原的航程,紧接着过东昌堡,在两岸向外仿佛绵延无尽的城墙夹峙中,缓缓驶出大明的实际控制区,进入属于蒙古牧民的广袤草原。紧接着岸边就出现了游荡的牧民,他们默默看着几百米宽河道中乘风而前的船队,然后消失在广袤的绿色中。第二天傍晚就在船队停靠岸边,并且密集聚拢准备过夜的时候,大批骑兵出现在岸边,为首一骑直奔杨信的坐船。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杨信站在船头说道。
“什么意思?”
巴代青说道。
“你是以朋友身份来的,那杨某就以美酒相待,如果你是以豺狼身份来的,那杨某就只有以猎枪相待了!”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把自己的青龙偃月刀插在了船首一个特制的底座上,巴代青端坐马上,静静地看着他,也看着这柄熟悉的青龙偃月刀……
“我还是以朋友吧!”
他说道。
“那就请!”
杨信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传令后面船上,搬些酒和糖给岸上的蒙古兄弟!”
他紧接着对水手说道。
很快他就和登船的奥巴代青坐在了酒桌前。
“开原城的意义我不想多说。”
杨信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我想告诉你们的很简单,野猪皮已经结束了朝鲜之战,不但夺取大量的粮食可以维持下去,而且收编了数万朝鲜包衣,缴获了大量火炮,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重新兵临叶赫城,这一次金台吉恐怕很难挡住。他倒下之后,那么下一个就是你们,我们必须保住金台吉,而保住金台吉就必须重建开原,但沈阳以北各城都已经废弃,向开原的军需运输必须走辽河。
这活我已经接了。
这些船都是我雇佣的,船上的货损失了我来赔。
但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跟着,而熊经略也不可能派兵给我护送,故此我需要有人帮我保护这些货。
由你们来保护。”
他紧接着说道。
“那我们得到什么?”
奥巴代青说道。
“你们想要的一切,茶叶,丝绸,盐,铁器,粮食,所有运往开原的物资里面都会包括你们需要的,熊廷弼按照到达的船数给我支付运费,那么我们分享这笔运费,一家一半,只不过我把这一半换成你们需要的东西给你们。另外你们的牧民还可以自己来同我们贸易,我们的船队每天傍晚停船时候,你们的牧民可以从他们手中购买任何需要的。
我们把各关的互市改到这辽河上。
不仅仅是你们,其他各部同样可以同船队直接贸易。
至于你们支付的,自然还是马匹和牛羊,而牛是我最欢迎的,如果你们用牛来支付的话,那么每一头牛我赠送一袋白糖,每一头母牛我额外再加一袋,不过羊是没有任何优惠的。”
杨信说道。
他需要耕牛,蒙古牛一样可以耕田。
虽然他更需要的是水牛,但他接下来耕种的也不光是水田,总之他对牛比对马更喜欢,而且他也不会只局限于天津一片垦荒区,说到底北方如果种地瓜或者玉米的话,那还有无数土地等待开垦,要知道这两样最大的价值并不是产量,而是它们耐旱,可以把北方山区无法耕种的土地利用起来。
这才是它们的优势。
一旦北方的荒山野岭都变成农田,那么就连太行山区,沂蒙山区都能养活无数的人口。
“你能卖给我们火器吗?”
奥巴代青试探着问道。
“可以啊,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说过,只要你们愿意做我的朋友,那我就当你们是真正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没什么不能卖,只是大炮肯定不行,不是我不想卖给你们,而是这东西朝廷真查的严。”
杨信说道。
僧格林沁不但有火枪,还有大炮呢,最后还不是一样被个农民砍死,蒙古牧民拥有了火枪并不可怕,事实上拥有火枪后的蒙古各部,最后反而成了八里桥那些被龙虾兵形容为射出的箭毫无杀伤力的弱鸡。哪怕他们拥有火枪后的最后辉煌葛二蛋,也变成了连绿营都打不过的,乌兰布通之战清军最先冲进葛二蛋驼城的是绿营。
那是麻哥后期啊!
草原牧民最可怕的是他们还能拉开硬弓。
当他们习惯了使用火枪,反而拉不开硬弓后,他们也就没什么威胁了,因为那种强悍坚韧的性格,是伴随着他们的硬弓的,农耕民族使用火枪代表着从农业文明向着工业文明的迈进,游牧民族使用火枪,代表着从凶悍的蛮族向弱鸡的退化。当他们习惯了举起火枪,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射死猎物时候,他们的性格也在一点点改变,过去他们需要为拉开那张硬弓,让自己的体格始终保持在最强悍的状态。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就会被草原淘汰。
但火枪不需要。
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完全不用活得那么累。
然后他们就一天天告别了凶悍,告别了野性,最后别说弯弓射大雕,就是肉搏能力他们都没有了,因为他们不需要了,有火枪还需要这些做什么?可他们忘了自己根本不会做火枪,自己也没有能力发展科技,最后他们既没有了引以为傲的凶悍,也不可能在这条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发展下去。
就这样只好去能歌善舞了。
奥巴代青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早就看过了他们拥有火枪后的未来,所以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他还以为杨信是多么信任他。
他多少有些感动地看着杨信。
这个人的确是把他们当朋友了,这是一个真正的兄弟。
“另外,我还要给你们一份更大的礼物。”
杨信说道。
奥巴代青等待着。
“我要为你们修一座庙,就在老米湾一带,上次在你们那里见到的那位高僧就很让我尊敬,如果他还没有礼佛之处,我愿意在老米湾西边的刁跸山为他修建一座寺庙,也便于附近的蒙古兄弟们去礼佛。如果你们有兴趣,不妨代我把其他各部诺颜们都召集起来,咱们在庆云堡连同金台吉叔侄一同会盟,并且请这位高僧去主持会盟。”
杨信说道。
不只是奥巴代青,这下子连陈于阶都被惊呆了
第一二五章 青龙偃月刀的威严
巴代青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杨信的船队继续北上,很快每天傍晚停船过夜的时候,就开始有牧民赶来贸易,用他们的牲畜换取船上运输的各种物资。
其实主要是粮食。
这几年草原的气候正在因为小冰河期到来而悄然变化,每年冬天的严寒不断加剧,牧民牲畜死亡率逐渐开始上升。
这样一来食物不足的情况也不断加剧。
上一次开原之战的收获,只是让他们撑过了之前的冬天,如果不在下一个冬天到来前,储备好足够的食物,那么到冬天必然会饿死人。而以牲畜换粮食无疑最为划算,因为这些牲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染病死亡,但粮食放在那里是最保险的。而这时候也正是他们牲畜数量最多的季节,正好可以用部分牲畜交换粮食以备过冬。
很快来的就不仅仅只是炒花的人了。
辽河向北串联的是整个喀尔喀五部的数十个诺颜。
所有牧民都需要贸易。
原本他们要么通过进入草原的晋商,要么组织起来到互市的关口,前者很难运输粮食这些沉重但附加值低的,而互市则必须是他们自己到这些特定点,杨信的船队全都避开了这些缺陷。他带着北上的是近百艘浅漕船级别的内河船,每一艘都装载数十吨货物,恍如那些开着卡车进村的商贩,尽管缺少港口,但对于骑着马的牧民来说毫无问题……
这些内河船吃水不可能超过马背高度。
直接在浅水区停船,那些牧民骑马就上船了,要是过去他们上船就是杀人抢东西的,但有杨同知坐镇,他们就只能是来交易的。
至于双方交易中杨信这边收获的牛羊马匹则跟随在岸边,这可是杨信的,那些牧民同样不敢抢。无非就是雇佣一批牧民给赶着,实际上也不算雇佣,这是奥巴代青派出的,他带回去了大批作为杨信给他爹礼物的货物,然后留下三百骑兵给杨信赶牲畜。他们赶着这支一天天庞大起来的畜群,跟随杨信的船队先是北上开原,然后再赶上卸完货的空船运回三岔河。
然后马匹卖给熊廷弼。
他正在进行他那个十八万大军九万匹马平辽东的计划。
所以他会敞开了收的。
而杨信则会把牛赶入关内,送到他的那些军营养着。
至于羊就留给驻守开原的兄弟们养着吃,实际上他出售的物资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些人的军粮,但在杨信看来光吃米面明显不如啃着烤羊腿。
随着他的船队在辽河上缓慢向前,甚至包括一些游牧区稍远的,都直接由其首领带着大队牧民,驱赶着畜群恍如边关互市一样,前来进行集中交易。
反正大家都认识。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都真心地畏惧甚至敬畏杨信,他的青龙偃月刀就是这片草原上畅通无阻的标志,抢劫是不可能抢劫的,那立在船头青龙偃月刀会在瞬间打消他们的念头。
他们都是尊重实力的。
无论是谁。
无论宰赛也罢暖兔也罢,钟嫩也罢昂安也罢,统统表现出他们对实力,对这柄青龙偃月刀的尊重,没有人再考虑抢劫这种事情,他们都清楚那样做后果会怎样,他们可是都见过杨信是如何打进开原的。要是激怒这个家伙,哪天心情不爽跑到他们的牧区,就跟野狼般游荡着见一个杀一个,那这些诺颜们都自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杨信的战斗力单挑几百骑兵毫无压力。
这样一个人要是存心玩游击,他们这些需要分散游牧的真扛不住。
那些有城池聚居的可以不怕他,可游牧的真扛不住,本来就是一家家分散在广袤草原上的,多了也就几家凑在一起,哪怕这些诺颜通常身边也没多少人。杨信突袭他们拿什么抵抗?他们也不可能让部下始终凑在一起,因为他们的放牧必须得分散,不分散放牧不用杨信杀就饿死了。
总之不能招惹这个怪物。
而且炒花也已经以五部盟主的身份下达了命令,这支船队是由他保护,谁敢抢掠就是对他的不敬,同样他身边那位很受尊敬的佛爷也声称将要前往老米湾去接受杨将军对佛祖的贡献,杨将军是需要大家尊敬的,同样杨将军的货物也是需要大家一起保护的。
总之,谁也不准抢这些船。
不但内喀尔喀五部的不准,其他各部要是敢过来,内喀尔喀五部还要联合起来驱赶出去,尤其是距离最近的科尔沁部要盯紧,敢越界就揍。
而且不只是这一批船。
以后所有向开原运输物资的船,只要前面竖着青龙偃月刀,那么就都不准抢。
于是就这样以青龙偃月刀为前导的船队一边同牧民贸易,一边沿着辽河继续向前,最终在半个月后连同岸上的畜群一起浩浩荡荡到达了终点。
老米湾。
“昨天有建奴骑兵入广顺关!”
赵率教一脸凝重地说道。
杨信和陈于阶互相看了看,露出一丝笑容。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率教疑惑地说。
“没什么,咱们的生意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他们派出祝世昌在三岔河想给咱们个下马威,然后祝世昌的脑袋被他插河边烂泥里了!”
陈于阶说道。
“插?”
赵率教一时懵逼中。
很显然这个词用在此处过于意外。
“日!”
他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叹。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圣旨特许!”
杨信说道。
“那就没什么了,咱们兄弟孤军驻扎开原,这是替整个辽东当盾牌,我赵率教又不是辽东人,凭什么为保他们辽东这些世家来拼命?做人要讲良心,不就是分他们点银子?这些家伙捞了两百多年,咱们就是过来喝口汤都不行?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敢引寇就打,谁还怕那野猪皮不成!”
赵率教立刻义愤填膺地说。
“你怎么确定他们引寇?”
杨信笑着说。
“杨兄弟,你还不是很懂边镇这些世家的玩法,他们和这些胡虏那都是几百年的交往,需要做敌人时候就做敌人,需要做朋友时候就做朋友,总之都是为了银子。需要向朝廷表功时候就出去袭击一下,割些人头回来哄皇上开心,需要向朝廷要钱要粮了就去跟胡虏商议一下,他们来叩关袭扰吓唬一下朝廷,于是朝廷的钱粮就来了。
甚至扣关的胡虏都能跟着分一杯羹。
朝廷如果派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人过来当官呢?
那好办!
悄悄出去找些胡虏,把这个人的行踪告诉他们,再给他们些银子,于是这个人哪天出去,就不小心遭遇胡虏袭击被射成刺猬了。
都这么干。
祝世昌家在辽东待了两百多年,世袭了两百多年的定辽前卫指挥使,你说他跟野猪皮没有点勾勾搭搭?那才是真就有鬼了,这次你把他欺负的这么狠,他又动不了你,不找野猪皮帮忙还能怎样?”
赵率教说道。
很显然他们靖虏卫的世家也没少这样干。
明朝边镇各处卫所这些世袭的将领世家,发展到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士绅化,而且和胡虏之间,早就形成了一套互相依存的特殊关系。
李成梁只是集大成者。
但实际上所有这些边镇世家全都这么玩,他们所在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和内地士绅一样捞钱很难,那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胡虏吃胡虏,养寇玩寇引寇都是必不可少的。同样也没有比这类世家出身的更清楚这些,所以杨信一说,赵率教这个出身世袭靖虏卫指挥佥事家族的家伙,立刻就明白了会发生什么。
但杨信的贸易是和他合伙的。
赵率教带着自己的家奴来辽东,当然不是来无偿奉献。
他一个西北人跑东北来打仗,当然也要捞些好处,辽东世家连这点利益都不想让出来,那也……
那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不管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野猪皮要来咱们就等着!”
赵率教紧接着说道。
有杨信在这里,他们的信心无比膨胀。
“奥巴代青来了!”
举着望远镜的陈于阶说道。
杨信两人急忙转头看着对岸,大批蒙古骑兵正在涌来,里面出现的不仅仅是奥巴代青和他弟弟囊努克,还有额尔德格依等巴林部诺颜,内喀尔喀五部里面炒花部和巴林部在南,两部加起来二十个诺颜。而扎鲁特,兀班,巴约特三部加起来二十四个诺颜在北,大致就是从现代阜新一直到四平这一带的广袤草原,他们正好隔断了野猪皮和科尔沁部。
“总兵,宰赛和钟嫩带人要求入关!”
就在同时一名军官快马飞奔而来禀报。
他说的关是新安关。
就在北边不远处,北边各部进辽东边墙的关口。
“有我在,无需担心,让他们过来就行!”
杨信说道。
那军官急忙返回新安关。
“德尔格勒也来了,他旁边的是谁?”
赵率教看着开原方向来的另外一支骑兵说道。
“他堂兄布扬古,很好,都很给杨某面子,咱们这也是一场大会啊!”
杨信笑着说道。
第一二六章 我佛慈悲
这的确是一场真正的大会。
代表炒花来的巴代青兄弟,巴林部事实上的老大额尔德格依,扎鲁特部事实上的老大钟嫩,兀班部同样也是喀尔喀蒙古北三部这时候最强的宰赛,再加上同来的总计三十二个诺颜。
叶赫部二号人物布扬古和金台吉事实上的继承人德尔格勒。
另外还有绰齐奈。
他是来作为受害者,控诉野猪皮罪恶的。
然后再加上杨信等人。
这里面陈于阶和赵率教是大明在开原的军政主官,杨信则代表皇帝,虽然这是他自己说的,但他身上的飞鱼服和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衔,足以让参加会盟的各部相信这一点。包括作为这场会盟见证者,也是主持者的那位大师,作为蒙古各部和叶赫部共同信仰,这样的会盟必须有他这样的人。同样他也很渴望一座杨信之前承诺的寺庙,这时候草原上的寺庙并不多,尽管各部都信奉佛祖,作为游牧民,他们对于僧侣的确是尊敬的。
可建寺庙就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他们自己都没有房屋。
他们也不可能给大师们烧砖盖庙塑佛像甚至描金。
“大师请!”
杨信把一杯加了糖的红茶推到了大师的面前。
“多谢将军!”
后者数着念珠说道。
“我的确不是信徒,但我对于佛法是非常尊崇的,皇帝陛下同样对贵教非常尊崇,只是您应该明白,皇帝陛下必须照顾关内信徒,他们信奉的与你们有些差异,故此我们不希望你们进入边墙。
这一点我们必须说明白。
但是,对于你们在边墙以外的传播是支持的,而且非常支持。
刁哔山大慈恩寺只是第一座。
在我们皇帝陛下的设想中,以后将在每一个诺颜的游牧地,都建起一座弘扬佛法的寺庙,而大师作为得道高僧,这项计划也将完全仰仗大师。我们先建这一座,然后大师在牧民中多收些弟子,等大师觉得自己的弟子有能力单独主持一座寺庙了,那时候我们再在您指定的地方建新的。当然,以后草原上的兄弟们要是和我们有什么矛盾,也还得请大师来负责调解,尤其是在针对建奴方面。”
杨信说道。
“阿弥陀佛,大明皇帝陛下为天下之主,无论汉地还是草原,皆应以大明皇帝为尊,建州人背叛皇帝陛下更兼迫害其他各部,致使关外生灵涂炭简直是罪孽深重。”
大师宝相庄严地说道。
这时候林丹汗已经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这是他和杨信合作的基础,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现在既然这个所谓的大汗已经不再信奉他们,他们当然也不会再承认林丹汗,而杨信代表大明皇帝给予他们这样的优待,他们当然要做出明智选择。
“只是这关外穷困,这样一座寺庙维持不易。”
他小心翼翼地说。
“大师放心,大明皇帝既然为您建起寺庙,当然不会不管了,每年都会再给您一笔布施,蒙古兄弟们也肯定会供奉一些,总之您只需要安心礼佛即可。
我的船队返回之后,紧接着会运输第二批物资北上,其中包括部分工匠,他们将在赵将军保护下在此建立工场烧制砖瓦。而木料在刁跸山当地就有,只是缺少工匠而已,同样我们也会派一批工匠过去,由您亲自带着他们选址,在那里预先储备好需要的木料。
这样算算到明年开春,基本上各项准备就完成。
那时候我们再派遣更多的工匠过去,想来明年这个时候您就可以在自己的寺庙礼佛了,到时候我们皇帝陛下还会为佛像献金身。”
杨信说道。
这点成本不值一提。
真正的成本在于以后需要不断养着他们,但和这样做收到的效果相比这些成本又不值一提了。
呃,什么效果?
杨同知当然是为了弘扬佛法啦。
“阿弥陀佛,佛祖会保佑大明国运昌隆,皇帝陛下长命百岁,将军阁下福泽绵长!”
大师庄严地说道。
“我佛慈悲!”
杨同知同样庄严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顺利谈妥了刁跸山或者现代的名字调兵山,所谓敕建大慈恩寺的修建,紧接着杨信和大师一同走出帐篷……
的确是帐篷。
赵率教所部一共三千骑兵五千步兵并不是驻扎开原城。
那里距离老米湾码头太远,而明军数量有限,不足以在战时维持长达五十里的运输线,故此他这个开原总兵和陈于阶这个兵备道,驻地是在紧靠老米湾的庆云堡。而这座小城堡当然容不下这么多人会盟,所以连同杨信在内都驻堡外,这里已经没有人口,原本的军户或逃或死,剩下只是一片空荡荡草原,正好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扎起一堆帐篷。
中间是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居住的。
那些士兵的散落周围。
而整个帐篷区的正中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恍如一个巨型广场,而空地正中点燃一个的巨大火堆,在外围人群中还有无数小火堆,所有火堆的熊熊火焰都在燃烧着,用滚滚浓烟污染着蓝天白云。蒙古各部诺颜,布扬古等女真酋长带来的总计上万骑兵散布在这个巨大的火堆周围,连同那些明军士兵一起快快乐乐吃肉喝酒,共同谱写一曲团结的赞歌。
甚至还有人唱歌跳舞摔跤斗殴的。
“这不够热闹啊!”
出了帐篷的杨信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盛景说道。
“想热闹?”
赵率教说道。
杨信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还不容易,召集起来围猎呗,咱们这么多人不行围岂不是无趣,直接过清河到山里,然后散开把里面野兽赶出来!”
赵率教说道。
“大师,您看?”
杨信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一切皆有因果,野兽能为此盛会献身,也是它们前世种下的因!”
大师宝相庄严地说道。
“您这样一说那我就安心了!”
杨信说道。
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
说完他从旁边士兵手中拿过号角紧接着吹响,嘹亮的号角声立刻响彻广袤草原,那些正在喝酒的各族士兵纷纷愕然地起身,很快所有目光全都聚焦站在高处的杨信,看着他抽疯一样高举号角吹响的身影,巴代青等人上马带着疑惑冲到他前面……
“过河,去南边围猎!”
杨信放下号角喊道。
“走,围猎!”
囊努克第一个亢奋地吼叫着。
然后这些诺颜立刻一片吼声,紧接着纷纷掉头冲向各自部属,很快所有各族骑兵全部上马,拿起弓箭化作一片席卷草原的洪流,向南转眼汹涌着冲过并不很深的清河,在南岸包围了那片山林。
这些家伙全都经验丰富。
首先由那些明军骑兵在外围开枪,甚至还有人把大追风枪之类架起来,总之在山林外围制造巨大的噪音,惊吓里面享受宁静生活的野兽。然后由那些最善于狩猎的叶赫部士兵进入山林,把这些已经被惊吓的野兽向南驱赶,而数量最多的蒙古骑兵分左右夹山林而行,将试图向两边跑的野兽赶回去。
在上万三族士兵从北向南的驱赶中,无数野兽就这样被挤压向辽河岸边。
“我就喜欢这种场面!”
杨信亢奋地说。
此刻正在辽河岸边的他,正看着蜂拥而出的兽群。
因为这一带本来就人口少,而且又经过了一年多无人区化,山林里别说是鹿一类的,就是老虎都被赶出一窝,甚至还有四只棕熊,这些原本山林中称王称霸的家伙,此刻也像那些原本它们的猎物一样,在狩猎者的驱赶中惊恐地冲向前方辽河。但辽河岸边同样密集的明军士兵排列,手中各种火器开始射击,那些冲出的野兽纷纷倒下,而两旁同样是密集的骑兵,蒙古骑兵手中的强弓也在不断射杀试图逃离这片陷阱的野兽。
就连那些猛兽也一样逃不出这个陷阱。
不过还是有成功的。
一只体型庞大的棕熊和一只至少五六百斤重的东北虎,就成功依靠它们的凶悍撞开了蒙古骑兵的防线,而且还抓伤了两匹马,然后在一片惊叫声中直冲河水……
“放开它们,让我来!”
杨信吼道。
正在包抄过去的骑兵立刻停下。
然后就看杨将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紧接着落地开始狂奔,所有围猎的士兵立刻停下,全都看着他那飞鱼服的身影发出吼声,看着这个家伙和老虎及棕熊的赛跑。不过后两者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毕竟它们是被一路驱赶出来的,这些猛兽的短途冲刺的确很快,但跑上半个小时后什么猛兽也力不从心了,而杨信却是养精蓄锐已久。
最终的结果很快揭晓。
他和这两只猛兽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为他助威的吼声响彻辽河,就连对岸正在给他放牧的那些都跑到河边看着这震撼的一幕,看着一片绿色中,一个人追杀两头堪称森林之王的猛兽。
很快那只速度慢的棕熊就被追上。
但杨信却没有理它,在这只棕熊茫然的目光中,他径直从其身旁掠过。
第一二七章 走,杀建奴去!
越过棕熊的杨信,转眼间就追上了下一个目标。
而这只老虎也发现了他。
被驱赶了一路的百兽之王正满腔怒火,就缺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紧接着它狂暴的怒吼一声,抬起前爪拍向这个已经略微超出自己的家伙。
但就在它那利爪落下的瞬间,杨信陡然间扑倒滚入它身下,下一刻这只老虎那庞大的身影从他头顶掠过,恍如一片阴云遮蔽了视野。而就在同时杨信大吼一声,双腿猛得向上全力一蹬,五百多斤重的老虎后半身被他向上蹬的力量一下子抛起,这头正在狂奔的猛兽整个向前翻出,狠狠砸在河畔的鲜花绿草间,砸得地面上泥土飞溅。
但它却立刻爬起。
这东西的体格之强悍终究不是战马之类能比。
杨信同样站起。
一人一虎就这样对视着。
但也就在这时候,所有观看他作死式装逼的人一片惊叫,因为那头同样向着这个方向狂奔的棕熊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杨信恍如未知般继续看着对面的老虎。
后者发出低沉的咆哮。
几乎同时杨信背后一声与之类似的咆哮,但就在这咆哮声中,他猛然间转身,右拳带着破空声划破空气,带着超过吨级的重击力量,狠狠撞在了那头棕熊的脑袋上。瞬间昏迷的后者带着巨大的惯性,依然撞上了他的身体并且向前栽倒,而杨信在撞击中一下子向上倒飞出去,在他脚下是那只同样扑到的老虎。扑空的老虎正好和棕熊撞在一起,不过老虎没有昏迷,落下的瞬间转头,但杨信已经落在了它后面……
四周一片疯狂的吼叫。
杨信继续和这只老虎对视着,后者很显然有些迷惘,这家伙给它带来巨大的困惑。
它怎么就抓不住他?
杨信很嚣张地向它亮出自己的牙齿。
被激怒的老虎咆哮一声,再一次向着他扑出,那巨大的身影直接跃起到了半空中,而它对面的杨信同样怒吼一声跃起,一人一虎的身影在各自能达到的最高点交汇。然后依旧略微高出的杨信半空中双拳抱住,举高临下用尽全力砸落,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老虎的额头王字上,那老虎悲号一声随着这砸落的力量坠落。
杨信同样也坠落。
老虎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在草地上。
杨信紧接着落在它前方。
这头老虎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但它依然没有死,还在挣扎试图重新站起,杨信一脸无语地弯下腰去,左手按住可以说巨大的虎头,右拳狠狠落下,然后就那么很认真地一拳接一拳不断砸着,随着他的拳头落下,那可怜的老虎也在不断抽搐着。
半分钟后。
那老虎彻底不动了。
杨信这才就像个发泄完的变态般擦着拳头上的鲜血直起腰。
这时候那头棕熊也醒来,只不过刚刚挨的那一拳太狠,站在那里依旧有些迷惘,同时看着地上七窍流血的老虎。
杨信径直走过去,那棕熊示威般低吼着。
杨信同样低吼一声,或许他背后老虎的死尸震慑了棕熊,这头在森林中熟悉这具死尸战斗力的棕熊本能地想转身逃跑,但杨信却立刻发出一声更凶狠地咆哮。
那棕熊目光柔弱地看着他,站在那里居然不动了。
然后杨信直接走到它身旁,抓住它的耳朵纵身跃起,一下子落在它背上。
棕熊很不爽地低吼着,随即人立起来,但杨信双腿夹住它的身体,左手抓住它的耳朵,就像个横刀立马的将军般牢牢骑在它背上,同时右手握拳毫不客气地又给了它一拳。
棕熊瞬间老实了。
杨信一扯它耳朵,棕熊老老实实地掉头,就这样驮着他走向那些已经石化了的各族勇士。
“把那虎皮扒了!”
杨信说道。
对面几个明军士兵立刻清醒,急忙涌向那头死虎,而剩下的则继续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骑着棕熊走到了跟前,也就在这时候,一名骑兵焦急地挥鞭驱赶开挡路士兵,径直冲向赵率教……
“总兵,建奴大举入广顺关!”
他还没到就高喊着。
那些诺颜们立刻乱起来,他们可没准备来打仗,不过早有思想准备的赵率教表现平静……
“谁的旗号?”
他说道。
“镶蓝旗,应该是阿敏统率!”
那骑兵到跟前行礼说道。
“那还等什么,走,咱们教训教训这个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的废物,替他爹舒尔哈齐的在天之灵,赏他几个耳光!”
布扬古拔刀喊道。
建奴大举入广顺关,一旦击败赵率教这边的明军,下一步肯定还是再次进攻叶赫城,他们和赵率教是必须守望互助的,任何一家都不可能在建奴的攻击中独存。那么正好趁着这个杨信还在,蒙古各部也都在的机会,给阿敏迎头一击把他打回去,只要能给阿敏以重创那么至少今年,野猪皮很难再有胆量组织第二次进攻。
甚至只要这个联盟不破,野猪皮以后都未必有胆量进攻。
叶赫城,开原互为依托,足够短时间顶住任何进攻,而广袤草原上数万内喀尔喀蒙古的骑兵会在这期间完成集结,并且迅速加入战场。
这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防御体系。
而在这个体系后面的辽河,可以将需要的一切源源不断运到。
“抬我的刀来,那咱们就去替舒尔哈齐教训一下他这个认贼作父的儿子!”
杨信喝道。
四周立刻一片吼声。
就是,有他在怕什么?他都骑棕熊了!有这个徒手殴死老虎,把棕熊打得乖乖当坐骑的怪兽,还需要怕什么建奴吗?
不就是阿敏吗?
不就是那个亲爹被野猪皮弄死都不敢报仇的废物吗?
揍他啊!
“杀,杀了这个废物!”
巴代青举起刀吼道。
那些诺颜们拔刀亢奋地吼叫着。
而这时候杨信的青龙偃月刀也被一匹专用的马驮来,杨信直接抄起这件夸张的武器,这下子他不需要担心坐骑承受不了了,胯下这头棕熊虽然不算太大,但也得七八百斤,足以承受他和刀的重量。虽说真骑着冲锋陷阵夸张了,这东西不可能骑着真正去打仗,但骑着装逼那是毫无压力,熊背上的杨信举起青龙偃月刀,在头顶舞动了一圈,紧接着向东一指……
“走,杀建奴去!”
他大吼一声。
然后他催动了胯下棕熊。
他四周所有骑兵全部整理好自己的盔甲武器,紧接着在各自首领带领下,如同一条条归海的溪流,汇聚了成千军万马的洪流,沿着向东北方的山谷直奔广顺关。
半小时后。
中固城北两支大军列阵而对。
广顺关就在现代开原市区东边,只不过被清河水库淹没,这里是建州女真北边各部同大明互市的关口,也就是开原南关,阿敏从广顺关进入,向南是中固城向北是清河以及清河北岸的开原城。杨信的狩猎是在中固城西南,正好沿着中固城向铁岭的大路直插过来,然后阿敏这支刚刚出山区的骑兵,就被他们和北边的清河夹在中间。
而北边同样从庆云堡一带出击的明军步兵也已经到达开原。
他们列阵清河北岸,依靠这道河流建立防线,这些步兵同样士气高昂,尤其是陈于阶为他们配备大量火器,试图冲过半里宽河滩和中间河面的建奴,会遭到他们火力的肆意杀戮。就这样不知道杨信在南边装逼,也不知道他和蒙古各部会盟的阿敏,一下子陷入了腹背受敌中,不得不一入广顺关就面对一场仓促间的决战。
“阿敏!”
杨信骑着棕熊耀武扬威。
他这头坐骑可以说嚣张至极,对面建奴无不惊愕地看着。
“你爹的冤魂半夜有没有去找过你?舒尔哈齐的在天之灵,有没有问过你这个不孝之子,怎么没给他报仇?我的儿呀,我死的好惨啊,野猪皮把我活活勒死了,你怎么不给我报仇,我死不瞑目啊!”
他在那里丧心病狂地哭嚎着。
后面一片哄笑。
“阿敏,你还有脸出来见人?自己的亲爹被人杀了,居然还跟一条狗一样趴在仇人脚下,你简直就是咱们女真之耻,你别说不算男人,就是女人都不如,咱们女真女人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就是个阉奴,野猪皮的阉奴,回头让杨兄弟给你弄一套宫里的衣服,以后你就穿着伺候野猪皮吧,说不定他还赏你几根骨头呢!”
布扬古同样快乐地高喊着。
“舒尔哈齐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死不瞑目啊!”
奥巴代青同样喊着。
然后列阵的大明,蒙古,女真骑兵们发出整齐的嘘声。
而他们对面列阵的建奴中,野猪皮的侄子,被他囚禁而死,也有说勒死的舒尔哈齐之子,目前的四大贝勒之一,镶蓝旗旗主阿敏,阴沉着脸,在那里默默看着这些肆无忌惮地羞辱他的混蛋们,然而……
他却无言以对。
因为这些人说的全是真的。
他就是在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当狗,尽管这个杀父仇人其实是他伯父。
第一二八章 三族联军再战建奴
阿敏无法反驳,甚至他部下的士兵都知道这些,他就是个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的废物!
他简直是女真之耻!
布扬古说的没错,他就是女真勇士的耻辱……
但是,他又能怎样呢?
“杀!”
他举起长矛发疯一样吼叫着。
“贝勒,别中他们的计,他们就是想激怒你!”
旁边扈尔汉急忙说道。
他们的任务是来吓唬人,野猪皮没准备今年进攻.
之前他们在朝鲜收编大量八旗朝鲜包衣,算是迅速补充了去年的损失,正在组建至少四十个包衣牛录,这些朝鲜士兵都熟悉火器的使用,尤其是大炮,这对于他们的攻坚能力有巨大提升。但这支类似于原本历史上乌真超哈的军团需要一点时间,主要是那些包衣的忠心问题需要解决,毕竟这些朝鲜人只是迫于无奈才投降他们的,战场上随时存在倒戈可能。
他们还是更向往大明。
另外八旗各部虽然在朝鲜收获丰厚,但持续半年的作战也都疲惫不堪。
所以至少今年野猪皮还没有足够的信心攻破叶赫城,尤其是熊廷弼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必须确信自己有能力同时打赢南北两处战场,至少也得能够迅速解决对叶赫部的进攻,这一点需要战场以外的东西,尤其是对叶赫部那些大家族首领的游说,内奸的收买之类。
但现在很显然这些都还不够。
而阿敏和扈尔汉率领一万建奴骑兵只是来示威,来吓唬人的。
杨信来了!
野猪皮必须做些什么!
面对这个已经让建奴上下畏惧的家伙,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自信心,最少也得过来劫掠一下,在杨信近在咫尺的情况下杀一部分明军,只有这样才能让部下相信他并不怕杨信。
总之这是给自己内部看的。
但现在明显出了点意外,或者他们此前得到的情报与事实颇有些误差,在他们得到的情报中,杨信只是孤身北上,他没有带军队,开原依旧只是新任开原总兵赵率教的部下。然而现在却发现这里不只有明军,而且还有蒙古和叶赫,一支三方联军正在等他们,如果仅仅开原的三千骑兵和五千步兵,他们有足够信心斩获一些战果,可现在是一万多精锐骑兵在等着他们。
那就很难说了。
“贝勒,咱们还是暂避一下!”
扈尔汉说道。
“怎么了?”
对面那让人冒火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了?阿敏,原来你连做狗都是条最低等的狗啊,你连做狗都得被套着根链子啊!怎么样,这条链子是不是勒得有点紧?就是嘛,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主人要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主人不准你做的时候,哪怕就是个家奴手中牵着链子,你也得乖乖地听话,家奴地位都比你高!贝勒,就你这还贝勒呢!你的存在简直就是这个称呼的耻辱!快,听话,听这个主人家奴的话,回去他会找块大一点的骨头给你,你可以叼着去你爹坟前快快乐乐地啃!”
杨信喊道。
“恐怕他还得朝他爹坟头撒泡尿,然后告诉野猪皮,他是多么忠心呢!”
德尔格勒笑着补刀。
后面一片快乐的起哄。
“杀,杀光他们!”
阿敏甩开扈尔汉,用长矛指着杨信疯狂地吼叫着。
紧接着他第一个冲出。
扈尔汉皱着眉头,不过这时候也没别的选择,紧接着他也拿起了长矛,整个阵型开始向前,马背上隶属阿敏的镶蓝旗骑兵跟着他们那个已经被怒火烧昏头的旗主,向着数量和他们相差无几的对手发起了冲锋。
杨信立刻跳下了棕熊。
紧接着他一拍棕熊,后者立刻向着战场外跑去。
身上依然穿着飞鱼服的杨信,把头顶兜帽扣上,然后把下面的绳子系紧,整个脑袋被近一厘米厚的丝绸护甲包裹在内,只有面部露出,然后再扣上凤翅盔戴上铁面。至于身上就不用管了,他的飞鱼服下面是丝绸护甲另外再加全铁甲的胸甲,而且是他自制的锻钢甲,四肢也同样是锻钢板保护着,准确说他就是在丝绸护甲外面,又额外套一件锻钢版的全铁甲。
甚至丝绸护甲上还插着插板。
这套防护虽然看似不如之前那一层层堆积,但实际大幅增强,别说是弓弩火绳枪,就是换成大抬杆的独头弹也打不穿他的心脏等要害,那里的防弹插板可不是摆设,当然,会撞出内伤。
而重量实际上更轻了。
毕竟他的全身保护层来自于那件丝绸护甲,这东西加上插板也还没一身步兵的棉甲重呢!
“杀!”
他同样大吼一声。
站在两军阵型正中的他,双手横持他的青龙偃月刀,身上飞鱼服分外醒目。
在他前方是疯狂冲击而来的阿敏。
而在阿敏身后,是完全遮蔽了他视野的千军万马,雷鸣般的马蹄声踏出大地的颤动,尘埃弥漫恍如浓雾,尘埃中的敌人仿佛来自幽冥。
这可是巅峰期的建奴。
怒火中烧的阿敏瞬间到了跟前。
他手中长矛带着战马全速狂奔的力量直刺杨信胸前。
然而……
杨信躲开了!
横持青龙偃月刀的杨信,在长矛刺中的瞬间避开,迅速让过了直冲而来的阿敏。
后者紧接着撞上了后面同样冲锋而来的联军骑兵。
而这时候杨信手中青龙偃月刀横扫,正在跟进的建奴瞬间倒了一片,被砍断腿的战马和后面被绊倒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骑兵,几乎眨眼间就堆积在了他的面前。下一刻杨信大吼一声,举着青龙偃月刀纵身跃起,踏着前方一匹倒下的战马,双手握住刀柄尾端,甩起这柄大刀转了三百六十度。他周围半径四米无一活人,被砍断被砸断的肢体和被带起的血肉一同飞溅,然后在他周围恍如血雨般落下。
就在同时十几支利箭撞在了他身上。
但绝大多数弹开。
“继续放箭!”
对面传来焦急的吼声。
他立刻在汹涌的骑兵中找到了扈尔汉。
这个实际上的战场指挥者,正站在不远处略微高起的土丘上,用他的旗帜向进攻的一万骑兵发出命令,紧接着扈尔汉也看到了他,随着这个野猪皮五大臣之一手中长矛一指,更多建奴骑兵手中弓箭瞄准了杨信。密集的利箭如雨点般飞向杨信,不过全都破不了他的防御,实际上弓箭已经奈何不了他,除非特殊的力弓,普通战弓射出的箭连丝绸护甲都无法穿透。
但力弓射出的箭还有锻钢板挡着呢!
两毫米的锻钢,表面进行了一定的渗碳处理,箭头撞上都会变形啊!
“来啊,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再次横扫一圈的杨信,把手中血淋淋的青龙偃月刀往死尸上一插,嚣张地张开双臂对着扈尔汉吼道。
天空中利箭密密麻麻落下。
“放箭,继续放箭!”
扈尔汉抓狂一样吼叫着。
然后在箭雨中的杨信拔出刀,大吼一声直冲向前。
他前方建奴拼死冲击,狂奔的战马上已经没有人使用刀了,谁都明白这种东西对他毫无意义,全是蒜头锤,铁鞭,甚至还有狼牙棒,战斧,鹤嘴锄之类专门的破甲武器。但无论这些建奴骑兵多么悍勇,多么无惧死亡,最终结果都是变成他脚下堆积的死尸,一百二十斤重青龙偃月刀挥动,那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无论刀身还是刀柄,扫上就是死。
战马都能被扫得飞起来。
杨信势如破竹般向前凿穿,转眼间硬是砸出一条血肉的大路。
而在他们这片战场的外围,双方骑兵已经展开混战。
无论是明军蒙古还是女真,所有骑兵全都陷入一种癫狂般的亢奋,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无敌的统帅更能刺激士气了。
冷兵器战场上除非岳家军,戚家军那样纪律化做到堪比现代精锐军队的,否则猛将的作用无可取代,一个无敌猛将可以把一群普通士兵变成一群战场上的猛兽,如果原本就是精锐,那就直接所向无敌了。
这就是中古时代那些传奇的起源。
尽管这已经是十七世纪。
但在这个无敌猛将们开始逐渐谢幕的时代里,杨信用他的青龙偃月刀硬是杀出了曾经属于罗士信,秦叔宝,李存孝,王彦章,岳云等等,这些传奇级别猛将们的风采。而跟随他的这些原本属于三个民族的士兵们,也恍如玄甲军,背嵬军等等冷兵器战场上辉煌的军团般,疯狂地和原本这个时代东方战场上最强悍的军团厮杀着。
钢铁和鲜血在空旷的原野上激荡,长矛的折断声中战马在嘶鸣,死亡前的嚎叫声中是钢铁的撞击,死尸在马蹄下被踏烂,绿色就这样被鲜血染红……
而杨信继续勇往直前。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扈尔汉。
他没准备杀死阿敏,刺激起舒尔哈齐的这个儿子的怒火,然后让他回去在仇恨和屈辱中等待机会多好,但扈尔汉必须杀死,如果野猪皮的这个养子死在这里,阿敏却活着回去,那么……
难道不是更有趣?
第一二九章 断子绝孙脚
扈尔汉毫不犹豫地逃跑。
他又不是第一次和杨信交战,上次在开原他早就见识过了,哪怕他也算是建奴中有数的猛将,也知道和这种怪物差距太大。
再晚就跑不了了。
至于阿敏……
他要是战死在这里,野猪皮会很愉快的,扈尔汉很清楚这一点。
就在那些悍勇的建奴精锐拼死阻挡杨信的同时,这个实际上的战场指挥官悄然上马,而这时候北边的明军步兵已经开始过河,甚至在清河上游大批骑兵狂奔的尘埃也出现。那个方向来的只能是叶赫部,因为明军兵力不足,再加上镇北关的特殊性,实际上是叶赫部一支骑兵驻扎,只不过指挥他们的是周遇吉而已。
扈尔汉最后看了眼正在不断接近的杨信,还有依然在鏖战的阿敏,迅速向着广顺关而去。
他身后撤退的号令发出。
正在鏖战中的建奴骑兵,迅速开始跟着他一同撤退。
“阿敏!”
杨信大吼一声。
“你主子把你扔了!”
他转头向阿敏鏖战的方向吼道。
阿敏这时候已陷入战场中心,失去理智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统帅需要的是指挥整个战场,带着所部精锐直冲杨信的他,在杨信故意让过后,立刻陷入了蒙古骑兵的围攻。这时候激战正酣,而扈尔汉的临阵脱逃,最终结果就是让他成为最终牺牲品,正在血战中的阿敏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且目前双方依旧势均力敌,甚至他们还略微占优。说到底这时候的建奴战斗力正是巅峰,大兵团野战几乎就没有对手,无论明军骑兵还是蒙古骑兵都得靠后,根本还没有撤退必要,扈尔汉只是怕死而已。
但阿敏才是统帅。
他身旁跟随的旗帜立刻挥动。
继续战斗!
但扈尔汉没兴趣管他,杨信直冲的又不是他。
再打下去或许他们会赢,但他是肯定要死在杨信手上的。
“阿敏,别惹人笑话了,你一条狗还能管得了扈尔汉?好歹人家是野猪皮的家奴,而你只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杨信继续高喊。
被怒火烧昏头的阿敏再次发出了继续战斗的命令。
然而他俩正副统帅一个打一个撤不断换着旗号,那些正在广阔战场上鏖战的建奴懵逼了,这是两万骑兵的交战,战场范围极广,因为互相追逐厮杀,最远的已经距离战场中心十几里,所有信息传递全靠旗号。但这旗号一边是撤退一边是继续打,谁知道该听哪个,镶蓝旗的肯定得听阿敏的,但其他旗的更愿意听扈尔汉,可这样的骑兵混战实际上不存在整齐的阵型,最终都是小队骑兵间的配合,谁撤都是坑附近的友军。
建奴可不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事实上互相之间能够真正配合,是他们横行战场的主要优势之一。
早就打乱了的战场上那些甲喇和牛录们一片骂声。
完全无所适从!
指挥的混乱让原本居于劣势的联军,迅速开始逆转战局,尤其是部分看不到阿敏旗号的建奴已经开始撤退。
这时候扈尔汉也气坏了。
撤退是明智的。
这场战斗本来就不应该发生,他们的任务不包括一场决战,更不包括一场非得分出生死的决战,这时候撤退也不算晚,损失有限,同样也容易撤出战斗。
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统帅。
阿敏才是。
阿敏的命令是继续战斗。
如果阿敏战死在这里,那么野猪皮肯定重重惩罚他,但不会杀他,而且很快会重新起用,因为野猪皮本来就巴不得阿敏死。可如果阿敏没有死在战场上,那回去肯定把战败责任全推给他,是他擅自下令撤退导致了失败,所有责任都在他身上,然后逼着野猪皮处死他作为报复。
野猪皮肯定牺牲他。
毕竟军法必须维护,战败必须有人负责。
虽然杨信羞辱阿敏,但事实上阿敏可不是狗,他是镶蓝旗旗主,手中掌控整个镶蓝旗,四大贝勒之一,仅次于代善的二贝勒,舒尔哈齐的那些旧部们都以他马首是瞻。哪怕后来黄台吉弄死阿敏,也只能把镶蓝旗给他弟弟济尔哈朗,但不敢自己吞并,因为这三十三个牛录的上万精锐,只认舒尔哈齐的后代,如果阿敏铁了心要报复他,野猪皮只能牺牲他来维护内部团结。
而那时候他的家人也得跟着一起倒霉。
扈尔汉停下了。
他犹豫了。
他的犹豫决定了他的命运。
早就盯着他的杨信,骤然间把青龙偃月刀扔出去,在这件大杀器砸得前面血肉飞溅时候,他瞬间挤进了正在停下的建奴骑兵中。没有了这一百二十斤拖累的他,恍如一只敏捷的猎豹般,急速穿行在一匹匹战马间,在那些建奴骑兵的惊叫中,不断拉近着和扈尔汉之间的距离。
但扈尔汉却找不到他了。
混乱的战场上,无数骑兵中,想要找一个徒步的人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已经不是在制高点的扈尔汉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混乱的战场,无数狂奔着交错的骑兵,遍地人和战马的死尸,而且因为停止撤退,他部下那些又重新被卷入战斗。他们的对手本来就在追击,尤其是德尔格勒率领的叶赫部骑兵一直紧咬着他,这边一停人家就立刻追上,然后逼得这些算是扈尔汉亲信的建奴不得不再次陷入混战。
等他看出异常时候,杨信距离他已经还剩不足十丈了。
“挡住他!”
扈尔汉惊叫道。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多想了,就在亲兵涌向杨信时候,他重新催马向前狂奔。
后面杨信立刻拔出两把三棱锥。
就在同时扈尔汉的亲兵赶到,两柄蒜头锤从两侧同时砸落,杨信狂奔中猛然后仰,就在他跪地的瞬间两柄蒜头锤掠过头顶。杨信双手左右一分,两柄三棱锥同时扎进两名亲兵大腿,在后者的惨叫声中,伴着向外喷射的鲜血拔出。紧接着他向前蹿出,抢在一支长矛刺中前到了后面亲兵身旁,左手三棱锥直接扎进这名亲兵腰上,右手三棱锥脱手飞出正中第四名亲兵胸口。
下一刻他纵身跃起,掠过瞬间在半空中拔出三棱锥。
而此时的他距离扈尔汉已经不足二十米。
两把三棱锥同时飞出。
不过目标却不是扈尔汉,而是他胯下的战马,两把三棱锥带着破空声瞬间飞过这点距离,几乎同时扎进了那匹马的屁股。
那战马悲鸣着倒下。
扈尔汉的反应也极快,战马倒下同时他也翻到一侧,紧接着站稳并从马鞍旁拔出刀,另一只手顺势摘下蒜头锤,一刀一锤的他仿佛被逼到角落的野兽般,站在那里凶狠地看着杨信。杨信背后几名建奴拉开弓瞄准,但已经距离他们不远的德尔格勒和几个叶赫骑兵的箭首先射出,破空的利箭迅速为杨信清扫背后。
杨信也没有兴趣管这些,依然赤手空拳的他淡然走向扈尔汉。
后者大吼一声首先发起了进攻,那柄蒜头锤对着杨信狠狠砸落。
杨信恍如闲庭信步般一侧身,但就在他避开锤头的瞬间,扈尔汉右手刀直刺他胸前,然而就在刀尖触及飞鱼服的同时,杨信的右手也抓住了他的右手,扈尔汉大吼一声全力向前,但可惜他的刀尖一动不动。他憋的满脸通红地抬起头,而近在咫尺的杨信面带嘲讽看着他,扈尔汉左手锤再次砸落,但杨信的左手也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左手腕。
下一刻杨信的右脚骤然上撩……
好吧,就是上撩,就像很多不讲究的人一样。
“嗷!”
扈尔立刻汉发出痛不欲生的嚎叫。
因为他的双手依然被杨信牢牢抓住,在这来自下面的巨大力量撞击下,可怜的扈尔汉整个身体向上飞起,双臂关节诡异地扭曲着,紧接着飞到顶点的他重新落下。但还没等真正落地,杨信的左脚同样上踢,于是扈尔汉再一次以他的双臂关节为转轴,后背朝上飞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疼的昏迷了,不过当他再一次落下并再一次向上飞起的时候,他又疼醒了。
当然,他的感受不关杨信的事。
杨信只是用双手牢牢锁住他的双臂,然后就像踢沙包一样,一次次不断把他踢上去落下来再踢上去……
可怜的扈尔汉只坚持到第十下。
“废物!”
杨信鄙夷地抛下他的死尸。
可怜的扈尔汉死不瞑目地看着他,不过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伤痕,这一点可是很重要,上次的额亦都和阿巴泰,给杨信换了两万两赏银,而扈尔汉的人头和他俩同一个级别,所以这脸绝对不能损坏,这可是一万两银子,财富急剧缩水的杨信就指望这一战弥补亏空呢!
在他两边溃逃的建奴汹涌而过,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他的雅兴。
而在战场的东北方,千军万马的骑兵洪流撞击而来,正在鏖战中的建奴全线溃败,因为这支骑兵为首的是金台吉。
叶赫部的主力到了。
第一三零章 红丸案加移宫案啊!
“这里真是山清水秀啊!”
杨信在幽静的山林间,看着四周的无边绿色,说话间吸了口富含氧气和松脂香气的空气。
开原之战已经结束。
除了他活活踢死扈尔汉之外,联军共斩首一千两百级,不过己方也死伤了近三千,其中阵亡的足有一千一百多。只看数字的确比建奴少,但如果不算杨信自己杀的差不多两百,另外还有建奴逃不走的重伤员也被顺手砍了,实际上联军阵亡数量还远超过建奴,这场战斗应该算两败俱伤,胜利也是一场惨胜,至少联军也付出沉重代价。
这时候建奴战斗力真不是吹的。
当然,没人在意伤亡,杨信当然不会在意,明军才阵亡不到三百,至于蒙古和叶赫的阵亡管他屁事,不过无论那些诺颜还是叶赫部的首领们,对于己方的伤亡也都不怎么在意,因为紧接着杨信就送给了他们一份厚礼。
一份足以让他们为之欣喜若狂的厚礼……
“这里真有银子?”
金台吉看着四周熟悉的山林景色说道。
银矿?
他脚下这片生活百年的土地下面居然还埋着一座银山?
这片他从小就狩猎,距离叶赫城仅仅十几里的山林居然还有银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叶赫人还用得着和过去一样,每年冬天里在没膝的积雪中,在猛兽出没的山林中,为活命搜寻猎物吗?还需要辛辛苦苦耕种那些贫瘠的土地吗?还需要在严寒中拼命凿穿几尺厚的坚冰,为了生存去捕冰层下的鱼吗?
根本不需要了.
只要拿着银子到开原,到草原牧民那里,什么粮食牛羊统统都能买到,叶赫人从此衣食无忧。
此刻不仅仅是他,布扬古,德尔格勒,甚至整个叶赫部所有那些大家族的首领们,全都聚集在那里用紧张的目光看着陈于阶,看着他在一片洪水冲刷出的山沟里,拿着小锤不断敲击着那些乱石。
突然间他停下了。
然后他从河水中捡起一块刚刚冲出不久的拳头大石块。
“这就是银矿石?”
德尔格勒激动地说。
“不是,”
陈于阶微笑着说。
那些叶赫人一片嘘声。
“但这是金矿石!”
然后陈于阶笑咪咪地说道。
“这才是银矿石!”
而就在同时杨信踩着脚下一大块岩石说道。
说话间他从地上抱起另外一块坚硬的花岗岩,照着这块已经生了青苔的岩石狠狠砸下去,在两块岩石的同时碎裂中,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那块岩石的断面上闪烁。拿着那块伴生的金矿石过来的陈于阶,用他手中小锤立刻敲击,随即一小块矿石掉落,然后他拿起这东西举到半空,对着阳光就像欣赏宝石般欣赏着,在阳光照耀下这整块石头都在反射金属的光泽。
看上去真恍如一块诱人的白银。
实际上比白银更诱人。
这种含银量极高的辉银矿石在敲开后,里面会有无数反射面,而且没有任何的表面氧化,在阳光下看起来那真得是光彩夺目。
“一钱银子!”
陈于阶掂量一下重量说道。
“这块石头就是一钱银子?”
一个叶赫部的族长惊叫道。
“这样成色的矿石,一斤里面出至少半钱,这块得两斤多,出一钱银子很轻松,不过这块应该算是最上等的,其他的估计很难达到这种成色,如果真的都是这种成色,你们叶赫部得比大明皇帝还有钱。但只要是能够值得提炼的,每千斤出里面十两左右不稀罕,多的每千斤能出几十两银子的也有,而这里是整整一座山在等着你们挖,话说你们这一百多年,那是守着银山在要饭啊”
陈于阶笑着说道。
叶赫人一片惊叹。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这片他们从小就熟悉的山林。
“挖开,去把青壮都调集过来,把树砍了把土挖开,要是这里真像杨兄弟说的那样,那咱们子孙后代的好日子就全靠这片山了!”
金台吉挥手说道。
那些叶赫人一片亢奋地上马,返回叶赫城召集人手。
其实不用回到叶赫城,这附近的山谷中就有少量他们开垦的土地,女真人也种庄稼,只是这种地方就能种一季,一季小麦收不了多少,但也不是不种地,另外他们也放牧,主要牧猪。而这里距离叶赫城直线距离也就十里,而且临近春小麦收获的季节,当然不会少了他们的人,紧接着就有同样亢奋的叶赫部民拿着工具跑来,开始在这片杨信指定的区域里砍伐树木刨开地表的泥土。
其实不用刨开都行。
因为刚才杨信砸碎的那块,实际就在一片裸露的山岩上,也就是说这片山岩其实就有很大可能是银矿。
而现在银矿已经可以确定,那么剩下就是如何分配这座宝藏了。
“你们采,我们炼!”
杨信说道。
金台吉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们又根本不懂冶炼,不找杨信冶炼还能找谁。
“最终我们收获的银子对半分,你们挖矿运输需要人力,我们冶炼这东西同样需要人力,不说别的,光制炭就得需要大量人力,而且冶炼时候里面还得加入各种辅料,整个冶炼过程很复杂,并不是一次就能完成。”
杨信接着说道。
金台吉同样点头,五五分是一个合理的分配方式。
“另外我们也不能忘了蒙古人,我的建议是最后我们每家拿出一成来,但不是直接给他们,而是我从关内采购茶叶,糖之类,送给那些诺颜们,再就是给以后刁跸山的寺庙,总之我们是一个同盟,无论开原还是叶赫城,都必须依靠蒙古各部的增援。同样蒙古各部也为你们阻挡科尔沁等部侵扰,作为朋友我们必须得和他们分享,说到底你们有一座银山,咱们多了不说,每年冶炼几十万两还是能做到,拿出几万两买礼物给他们算不上太多。”
杨信说道。
金台吉依然点头。
以他的头脑当然能明白,一旦这座银山开采,叶赫部同样也就成了野猪皮志在必得的目标。
当然,原本也是志在必得。
只是没有银山前还有和平余地,有了银山后就没有了。
他也明白杨信这时候放出银山的目的,但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不可能向野猪皮屈服,这座银山是帮他稳定内部,叶赫部内部一样有的是人在摇摆不定,可这座银山彻底稳住了他们。
同样也稳住了他的统治。
但叶赫部不能独自保住这座银山。
他必须得依靠蒙古各部的支援,那就不能独享这座银矿,必须得给蒙古人分一杯羹,但和蒙古人分享,总比和野猪皮分享要强,事实上野猪皮也不可能和他分享,野猪皮只会独吞利益。叶赫部和蒙古人只要目前的生活,银矿对他们来说就是维持目前的一切,但野猪皮可是雄心勃勃,他拿到银矿不会用来让臣民衣食无忧的,他只会用来支撑他对外的战争扩张。这一点不仅仅是金台吉,他手下那些族人也清楚,所以就算有内部摇摆的,这时候也改变了立场,投降野猪皮可就失去银山了。
“但我需要火器!”
金台吉说道。
接下来他肯定还要面对野猪皮的大举进攻。
“火枪对你们用处不大,硬弓不比火枪差,你们需要的只是火炮,但火炮这东西朝廷查的真严,不过我还是会想办法的,总之,我会帮你们弄到大炮,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实在不行我去找皇帝陛下,如果能够劝说他同意向你们提供弗朗机就好办了,反正野猪皮手中也有那些朝鲜包衣,他们下次进攻肯定会携带大炮的,皇帝陛下对你们还是很满意的,皇帝陛下……”
杨信突然停住了。
然后他看着山林中的那些红叶,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玩得太嗨,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天什么日子?”
他焦急地转头问陈于阶。
“十四!”
陈于阶说道。
“几月十四?”
杨信问道。
“八月十四。”
陈于阶说道。
“你收到的最晚的京城消息是哪一天?”
杨信问道。
“一个月前吧?实际上自从来开原后,我就没有收到过邸报,咱们这地方孤悬于外,而且中间还有建奴侦骑游荡,估计也没人往这边送,我看到的最近的邸报还是在牛庄,之后咱们一直沿辽河北上,也没再送来过。”
陈于阶说道。
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实际上就是被扔到战区最偏远的角落。
“这里交给你了,我必须立刻返回!”
杨信说道。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直接上马向金台吉一抱拳,然后催马向西狂奔而去,留下后面金台吉和陈于阶面面相觑。
八月十四啊。
没有意外的话朱常洛已经继位了。
同样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刚刚才正式登基的大明皇帝,将全面开启东林群贤心目中的圣主明君模式,然后在他们的欢呼声还没落下的下个月的初一也就要驾崩了,然后大明朝迎来这一年的第三个皇帝。
红丸案加移宫案啊!
差点误了大事!
第一三一章 坑儿子的爹
红丸加移宫……
红丸案他是赶不上了。
当杨信骑马狂奔半个月,从四平跑到京城的时候,别说万历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死了,连这个月初一才举行登基大典的新皇帝都快死了,朱常洛是在他启程时候就病倒的,然后很快就因为崔文升的药加剧,最终服下了第一颗红丸。
不过这颗红丸起了点效果。
导致他毙命的是第二颗红丸,这时候还没献上。
至于他不用太医反而找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明的太医院就是个笑话,京城四大没用之一就是太医院的汤药,剩下是翰林院的文章,鸿胪寺的茶汤,武库的刀枪,太医院治病的原则只有一个,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另外还有一点,明朝皇帝死的不清不楚的不止一个,崔文升之流虽然是半吊子,但他开的药里面不会有不清不楚的东西,朱常洛是个小心谨慎到过头的人。
他不相信太医院的人。
当然,这第二颗红丸是不是干净,这个的确不好说,朱常洛的死也不是说真就确定是个意外。
总之,大明朝的水很深。
当然,这不关杨信的事,他只关心在这场混乱中,自己能够捞到多少好处。
方家庄,夜。
荷香小妹妹打着伞,在绵绵秋雨中向前走着。
一阵风蓦然刮过。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抬起头向前面望去,黑色的夜幕背景上隐约有一个东西在屋顶,但紧接着在树枝晃动中消失。虽然心里很清楚那很可能就是树枝的一部分,但她仍旧忍不住心里发毛,然后一边腹诽着她那个深夜还要独酌的小姐,紧接着加快了脚步。很快她就走到了那棵紧邻水榭的树旁,因为上次的事情,她家小姐至今被禁足在此处,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方家产业绝大多数都是方汀兰在处理,只是不能出府,怕被外面的人看见再勾起京城闲人们对上次事件的记忆,但方汀兰在府中仍旧是说了算的。
荷香小妹妹低头走着,蓦然间身后一声异样的响动。
她下意识地回头。
后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战战兢兢地转回头,眼前一个黑影骤然遮蔽了她的视野,她吓得立刻张开嘴,但还没等发出尖叫,一只手就捂在了她嘴上。
“嘘,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那黑影拉下了蒙面的布子同时松开手。
“杨,杨公子?”
荷香小妹妹愕然道。
“快,带我去找汀兰!”
杨信说道。
“杨,杨公子,您想干什么?我们小姐可在守孝中,反正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老夫人就算一时生气,其实也只能默认,您又……”
荷香小妹妹欲言又止。
杨信毫不犹豫地拍了她小脑袋一巴掌。
“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找她有正经事!”
他说道。
荷香小妹妹幽怨地看他一眼,然后带着这个深夜潜入的家伙,悄然走到了水榭前,自己先进去,找个理由把其他几个丫鬟打发出去,这才打开门向暗处的杨信招了招手。杨信警惕地看了看附近,迅速进了她打开的房门,荷香小妹妹朝里屋一指,杨信立刻走过去掀开帘子。
“荷香,你……”
只穿着纱衫在对着账簿写字的方汀兰抬起头。
紧接着就愣住了。
不过她也是极聪明的,立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信,杨信以最快速度脱下外面的衣服,方汀兰拿过一个手巾递给他,杨信擦了擦脸,伸手把她搂过来……
“别闹,先说出了何事!”
方汀兰说道。
说话间还试图推开他。
杨信很舒服地坐在她刚才座位上然后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方汀兰挣扎一下也就拉倒了,荷香小妹妹红着脸走出去,然后替他们放下帘子。杨信这才亲了亲方汀兰身上距离最近的部位,在她的羞恼中说道:“我狂奔半个月,跑了快两千里回来,可是为了你们方家的生死存亡,你说你准备如何感谢我吧!”
“危言耸听,不过我倒是听说王化贞在弹劾你,说你在辽东勾结西虏意图不轨,还说你私售火器给西虏,兵部主事刘国缙也弹劾你无故打伤定辽前卫指挥使祝世昌,还有左光斗已经弹劾你八回了,天津兵备道也上奏说你的荡寇军侵渔士绅骚扰地方,你这一下子得罪的可够多的,都快算得上罄竹难书了。”
方汀兰说道。
“那朝廷如何处置?”
杨信把脸埋在那片温柔乡说道。
“朝廷?这一个月来朝廷哪还有人管这些破事,先帝驾崩刚满一个月当今圣上又已经病危,这一个月朝廷里面光换皇帝就忙得焦头烂额,司礼监里面一样乱做一团,倒是你那老朋友刘时敏稳如泰山。而且照这架势弄不好你那半个学生要成大明天子了,司礼监那些真正办事的,像刘时敏这样的都是人精,他们怎么着也得先看看局势再说,弹劾就先压着呗,这一个月压着的多了。”
方汀兰说道。
“然后呢?”
杨信的手很不老实地说。
“什么然后?”
方汀兰疑惑地说。
“然后皇帝一死你二叔就倒霉了。
当今圣上这一个月任命了多少东林党?韩倒不能说是,可刘一是吧?据说目前最得宠的杨涟是吧?叶向高还在路上没赶到,他一来你二叔势必会被皇帝陛下踢开。但如今皇帝陛下已经危在旦夕了,他服那红丸是你二叔同意的吧?红丸那东西就是个刺激,但实际上毒性巨大,恐怕第二颗就能要他命。到时候就东林党那种疯狗一样逢人就咬的风格,你二叔这个弑君的嫌疑怕是跑不了,我那半个学生没用,他爹已经在短短一个月里把大明朝变成了东林群贤众正盈朝了。
四个已经任命的阁臣两个东林,包括一个东林魁首,还有一个亲东林,就你二叔一个奸相,就算太子登基也还不到亲政年纪,他能顶得住这么多东林党的一拥而上?
更何况王安对汪文言言听计从吧?
汪文言是什么人?
东林党在京城的暗桩。
话说咱们这位新君,这一个月好像除了坑儿子,基本上其他什么事也没做啊,不对,还有夜战八女,他以为他有我这样的身体啊!”
杨信说道。
的确,朱常洛这一个月,除了坑儿子就没干别的,就是这个家伙那短短的一个月在位期,给他的俩儿子留下了无数遗毒。
东林党在万历朝已经完了。
叶向高在家养老,李三才也在张家湾城养老,朝廷核心官员里面没有一个东林党,方从哲不是,他是东林党眼中的奸相,黄克缵不是,他是中立派,但和方从哲近一些。剩下六部及都察院也没东林党,最重要的兵部尚书黄嘉善,户部李汝华吏部周嘉谟无一东林党,只有礼部侍郎韩与东林党近,但他这个人还是很坚持原则,实际上也不能真正算东林党。
东林群贤和九千岁在天启朝的恶斗就是朱常洛埋下的雷。
这个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在这一个月里让大明一下子众正盈朝起来,东林党魁首叶向高,刘一统统入阁,再加上与东林党近的韩,内阁完全成了东林党的。
六部也一样。
总之天启朝那些与九千岁恶斗的群贤多数都是在这一个月里任命。
比如邹元标。
比如**星。
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杨涟和左光斗也是他提拔起来的,杨涟甚至被他临死前以一个兵科给事中当做顾命之臣,与方从哲等人并列,不得不说他这一个月除了传说中的一对八大战以外,主要工作就是给儿子们埋雷。最终他儿子不得不靠着九千岁用了多年时间,再一颗颗往外排雷,话说这个老子坑儿子的程度堪称前无古人,也就是麻哥能与之一争高下。
这货不死那大明就得提前进入崇祯朝。
幸亏他死了。
呃,虽然现在还没死。
“那样的话得赶紧通知我二叔,这几天听说陛下又在要他找李可灼,我二叔身边几个人也的确在劝他别再让这个人见陛下。”
方汀兰忧心忡忡地说。
“没用了,他就是不想献,皇帝也会逼着要的。”、
杨信说道。
“那你想作壁上观?”
方汀兰不满地推开他。
“为何要拦一个该死的人呢?我说过,这是你们方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但他不死我可就倒霉了,左光斗至今咬着我,说我在天津谋害多人,而且强占灶户草场和士绅田地。虽然他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总不会想看着我被抄家吧?王安可是司礼监掌印了,汪文言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王安可对汪文言几乎是言听计从。
皇帝不死我就倒霉了。
无论左光斗还是汪文言,还有刚在辽东得罪的那些都得弄死我,皇帝死了我就安全了,不但安全了,而且魏进忠也就上位了,有我们在谁敢动你们方家?”
杨信说道。
“那你就是作壁上观了?”
方汀兰说道。
“对呀!”
杨信说道。
“那你跑来找我作甚?”
方汀兰恨恨地说。
“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杨信笑眯眯地说道。
说话间他的手开始向下……
第一三二章 温柔乡
陷入温柔乡的杨信,哪还管外面洪水滔天。
这家伙睡了一天一夜。
正好这几天里京城始终都是阴雨绵绵,他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至于方汀兰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这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的荡寇军已经开始按照你之前划出的路线开挖,据说目前进展很顺利,这一点你得感谢徐光启,他将他的学生孙元化派过去帮忙。是这个人帮助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手下,就会挖一条一百多里长的运河了。另外倒是你的地瓜真管用,这时候已经有当地贫民偷偷去挖着吃了,据说因为这些还和你的士兵发生械斗,左光斗原本想趁机再参你一本,正好陛下病重他也没顾得上。”
方汀兰一边在他胸前划着圈圈一边向他报告外面情况。
“这地瓜真那么好?”
她紧接着问道。
“地瓜就是吊命的东西,让人饿不死而已,真要靠着地瓜养活,那人就给养成病鸡了,你也不用不满,我给你们方家也准备好了更好的。”
杨信说道。
孙元化的出现还是让他意外的。
这时候孙元化只是举人,实际上他也始终没中进士,他就是以举人做官,然后一直做到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在明朝这已经很令人侧目了,多少进士出身的做不到。
举人做官是很普遍的。
比如之前杨信在郓城县就统计过明朝历任的郓城知县,居然一多半都是举人出身,但举人做官除非极其出类拔萃,否则五品就是一个隐行的天花板了,比如宋应星就止步于知州,海刚峰属于凤毛麟角,而孙元化能以举人做到四品,虽然有战争时期的因素,但其本身也是出类拔萃的了。
“什么好东西?”
方汀兰趴在他胸前说道。
杨信指了指自己的脸,方汀兰毫不犹豫地咬……
好吧,是真咬!
“疼,疼,快松开!”
被咬了脸的杨信说道。
方汀兰得意地松开,然后看着他脸上的牙印子,不过她惊讶的发现这牙印子居然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虽然她没有真咬破皮,但这种事情也是很诡异的。
“我正在试验另一种东西,咱们这北方其实最适合种玉米,但目前的玉米种植太差,而天津一带盐碱地也不适宜种玉米,以后减河挖开后的水田也不需要种玉米。故此我准备在你们方家的土地上搞,不过关键并不是玉米种植,以目前的情况单纯种植可以靠人工辅助授粉,除雄等方式来增加玉米产量,但这种方式增加有限,真正关键还在种子。想要玉米真正增产必须杂交,故此我想找块地搞玉米杂交育种,但是否成功我也不知道,甚至什么时候成功我也不知道,总之这是一项需要长期投入的工程,但只要成功了,你们方家也就可以做到富贵永享了。”
杨信并没注意她的表情,只是搂着她在那里絮叨。
杂交他真没把握。
因为现代玉米杂交种子的那些种系目前大明都没有。
不过大明也的确不只一个玉米种系,这种东西传入大明是不同路线,不同时间,所以不可能只传入一个种系。
他的设想是尽量多找几个地方的玉米,然后搞一个试验基地,进行长期的持久战。
不断试验。
无论能不能成功都必须试验。
接下来的小冰河期要是不想玩地瓜盛世,而土豆因为病毒问题不敢大规模推广,否则来一场爱尔兰大饥荒就得不偿失了,粮食安全一点也不敢马虎的。那么玉米就是最好选择,而目前的玉米种子,哪怕加上人工辅助授粉和去雄,能够增加的产量其实也很有限。
这时候的玉米与其说是玉米还不如说是个棒槌。
玉米棒子上可怜兮兮的有几个粒子,除了更加抗旱外亩产还比不上小麦,玉米亩产和小麦相当时候咱大清都快亡了,而一旦这种东西搞成,方家的确也就可以富贵永享了。搞种子垄断的可不是富贵永享,不过杨信对于杂交育种知道的也仅仅是个大致流程,真正要搞得有一批人专门干这个,而且还得是经验丰富的老农,这样的人他手中是没有的。
但方家这种两百多年的世家肯定有。
“算你还有良心!”
方汀兰满意地说。
“小姐!”
外面传来荷香小妹妹的声音。
“进来!”
方汀兰说着就要从杨信胸前爬起来,但这个混蛋却搂紧了她,然后荷香小妹妹进来看到的就是俩人的缠绵……
“小姐,二老爷府上的小六子过来,说二老爷今早一入宫,就被圣旨催着带那李可灼见驾去了,同行的还有韩阁老,那李可灼还带着仙药。”
荷香小妹妹低着头说道。
杨信毫不犹豫地推开方汀兰站起身。
荷香小妹妹吓得赶紧转身。
杨信迅速拿过自己的衣服,以最快速度穿上。
“你要去哪里?”
方汀兰疑惑地说。
“当然是去皇宫了,这样的好戏得去看!”
杨信说道。
他哪是去看戏啊,他是去双保险,万一这颗红丸不能弄死朱常洛,那他不介意给补上一刀,话说他花了半个月才回京城,路上可是去准备材料了,反正有那颗红丸垫底,他给补上什么,结果都算在红丸上。朱常洛必须死,他不死天启不可能上位,天启不上位,那么就算朱常洛头脑清醒不会抄他家,左光斗那些人也至少让他的荡寇军完蛋。
他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得罪的可全都是东林党。
还有王之。
王之虽然不是朱常洛起用的,但也是紧接着被控制朝廷的东林党重新起用并一直做到刑部侍郎,最后还得九千岁弄死他。
这样算算杨信事实上已经是东林群贤的公敌。
王化贞可是叶厕仔的门生,他肯定要在叶厕仔支持下,和熊廷弼在辽东争夺主导权……
不过熊廷弼撂挑子不干这种事情至今没出现。
原本历史上他这时候应该在御史们的攻击下,气得自己称病要辞职了,但这一次御史们攻击力度有限,他们不攻击他才是怪事,但依靠着之前杨信打赢的战争,再加上毛文龙活捉佟养真,怎么算他这个辽东经略也是合格的。
御史们最多抓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还不至于把熊廷弼气得辞职。
但王化贞的确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尤其是辽东巡抚周永春祖母病重,已经上书请辞,王化贞正在谋求这个辽东巡抚,周永春和熊廷弼合作是很好的。
但王化贞就奔着夺权的。
而且现在还扯上银子问题,王化贞控制着广宁,和广宁那些世家就靠和蒙古人之间的贸易发财,但现在杨信却横插进去,王化贞损失巨大,而杨信是熊廷弼一伙的。包括开原的陈于阶等人,一旦王化贞成功挤走熊廷弼,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取消杨信的军需运输权,同样也会把跟他一伙的陈于阶等人踢出去,可以说杨信之前所有成绩一扫而光。
所以朱常洛必须死。
“你穿这一身去?”
方汀兰愕然地看着他一身的黑色。
“男人做事,女人少插嘴!”
杨信霸气地说道。
“滚!”
方汀兰很不客气地把枕头砸过去。
可怜的荷香小妹妹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
一身夜行衣的杨信悄然溜出去,外面依旧秋雨绵绵,他迅速隐入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紧接着就上了方家的墙头,然后出了方家直奔京城,尽管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但外城那六米高的城墙对他来说跟不存在一样,不用绳子他都能靠着助跑和弹跳能力爬上去。只是内城墙需要点辅助工具,好在这样的夜晚也没什么警戒可言,就连捕盗营的巡逻队都看不到,这家伙就像个幽灵般迅速潜入京城并且直奔皇城……
他不能让外界知道他回来了。
这也是他跑到方汀兰那里的原因,他回自己家很容易泄露消息。
这时候京城对他的印象,应该是他还在辽东大战建奴,他阵斩扈尔汉斩首一千两百级的消息,这时候应该已经被熊廷弼送到兵部,包括扈尔汉的传首估计也已经进关了。
当然,此时也没人顾得上奖励他。
这一个月多点的时间里,朝廷到处都乱哄哄的,弹劾他的奏折没人管,同样奖励他的奏折也没人管,和换皇帝这种大事比起来,他那点破事谁顾得上搭理,尤其是现在有可能要一个多月换俩皇帝了。
他返回也是秘密返回。
一路之上无人知道。
那么对于京城这些人来说,他就是应该还在辽东。
知道他回来的只有方汀兰和荷香。
这家伙迅速到了皇城下,用听力确定头顶没人后,甩出绳子登上城墙然后落在里面的太液池南边的园林中,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紧接着他直接下水在太液池一直向北游,完美避开那些巡逻的亲军卫士兵,最终在关帝庙一带上岸以最快速度直插宫城,游过护城河后以同样方式翻进了皇宫。
第一三三章 什么,又死了一个?
杨信并没有得到弑君的机会,朱常洛在下午三点时候,就已经服下了那颗要他命的红丸……
第二天凌晨。
也就是万历四十八年,或者泰昌元年九月初一凌晨。
“快,都快点!”
一个老太监焦急地打着灯笼走出乾清宫,然后向跟随他的几个小太监挥手催促着,而在他身后的乾清殿灯火通明,那些太监和宫女们焦急地走动着,完全一副天下大乱的模样。
紧接着李选侍的身影出现……
“还不快点走,就跟方从哲和韩直说,说陛下快要不行了!”
这个女人同样焦急地催促着。
杨信隐藏在屋顶的阴影中,静静看着这片混乱,那个老太监带着一帮小太监急匆匆跑向乾清门,去召集此刻依旧在内阁等着的方从哲。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方从哲是赶不到见皇帝最后一面了,刚刚正式登基不到一个月的大明泰昌皇帝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而站在门前看着太监们离开的李选侍,脸上倒是没什么悲伤,反而一脸的恼火……
“这个死鬼,你倒是早早给老娘我一个名分啊!”
她低声骂道。
她至今依然还是选侍。
尽管事实上她已经住在这座只有皇后才能居住的乾清宫,而且也得到朱常洛承诺会封皇贵妃,但她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皇帝陛下根本没来得及兑现承诺啊!
这个女人恨恨地一跺脚。
然后她又匆忙转身返回,在她身后一个小萝莉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外伸出手,接着屋顶上落下的雨水玩,丝毫不知道身后的混乱意味着什么,但紧接着一个宫女就抱起她,迅速向里面走去。就在同时,小萝莉趴在她肩头茫然地看着外面,一个黑影仿佛幽灵般从屋顶落在阴影中,然后诡异地升起转眼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杨信得赶紧出去。
方从哲最先接到召见的旨意,但紧接着他也得知朱常洛死了,为了洗脱自己责任,这个无良的老家伙没有急着过来,而是在阁偷偷自己写了份圣旨,以泰昌名义奖励李可灼,这样就说明是皇帝自己要服的红丸……
这很显然不够忠臣。
皇帝刚咽气,他第一件事就是给把责任往这具死尸身上推。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光想这个了,没有趁机抢先进乾清宫控制天启,原本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控制局势,甚至派人出去召集自己的亲信,抢在东林党进宫前首先控制皇宫局势。他也能做到,他是首辅,而且当了多年,东林党尽管因为朱常洛的重用迅速提拔起来,但终究不如他根基深厚,只要他先控制天启,那么东林党也就无法再玩接下来的了。可惜他没抓住这个机会,或许他低估了东林群贤的疯狂,最终等到韩和刘一,甚至杨涟等人都到了,这才一起去乾清宫。
就这样他失去了主导权。
后面进宫的除了黄克缵和周嘉谟几个尚书,剩下都是东林党或者被东林党收买的,尤其是此刻皇宫头号太监王安。
杨涟更是凭借此前就通过汪文言建立起来的和王安之间关系,迅速夺得主动权,又和王安合伙,把天启从乾清宫抢了出来。
此时天启就在乾清宫但被李选侍带到暖阁藏着。
这个女人没有别的图谋,说她想当武则天就是个很夸张的笑话,媚娘姐姐自己都会笑死的。
她就是想要大臣们兑现泰昌之前对她的承诺,泰昌此前已经答应,甚至已经告诉方从哲等人,让他们拟旨封她为皇贵妃,但她想要当皇后,而这是大臣们不能同意的。最终皇后是不可能了,皇贵妃因为这番波折也没有真正封,不过泰昌的口谕也没收回,如果内阁拟这份旨她就是皇贵妃,不拟,她就还是个卑微的选侍,现在泰昌死了,她就更没有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住天启然后让天启来做主兑现这个承诺。
然而,她算个屁啊!
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想挑衅文臣?
人家才不搭理她呢,人家直接把天启带走,或者抢走,王安硬拽过来,杨涟等人塞进轿子,一帮东林群贤抬着,直接带到太子居住的东宫,之前天启因为未成年,尽管万历封了皇太孙,依然跟泰昌住乾清宫,这样先去东宫正太子位,再以太子身份到乾清宫继位。
然后她又想赖在乾清宫。
因为天启登基必须在这里,而她也在这里参与天启的登基,那就形成了事实上的太后。
但她又被杨涟一耳光给扇出去了。
不得不说杨涟的死,一定程度上也是咎由自取,他太横了,皇帝尸骨未寒,他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人,做的却是和另一个皇帝亲信王安一起,欺负皇帝留下的女人。无论李选侍做的对不对,有一个事实不能改变,就是泰昌临死前遗命,由她抚养天启至成年,她是事实上天启的继母,也是事实上泰昌托孤的女人。杨涟把她驱赶如丧家犬,逼着她光着脚,哭着仓皇离开,身边的太监宫女还在旁边被人殴打羞辱,连她怀抱里女儿头上的首饰都被人夺走。
杨涟对得起泰昌?
他一个小小的兵科右给事中,甚至连都给事中都不算,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
当然,位卑权重。
给事中在大明朝可是很吓人的。
但以七品官,被泰昌以顾命大臣对待,把自己的孤儿寡母托付,然后他却这样对待,那天启杀他就一点不冤了。无论他目的如何,他终究违背了一个大臣最起码的底线,整个移宫案过程中,他那完全可以用嚣张来形容的举动,决定了他日后那悲惨的结局。
说到底任何结果,前面都有必然的因。
当然,杨信喜欢这个。
如果没有他们的嚣张,他又如何表现自己呢?不过在这之前他得赶紧回家,然后以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身份加入这场大戏的舞台。
杨宅。
伴着疯狂的狗吠,杨信在黎明的微光中落在自己家中。
“谁!”
紧接着一声厉喝。
他对面正房的窗子突然打开,然后一支手弩伸出,后面只穿肚兜的黄英愕然看着他……
“你不会养着小白脸吧?”
杨信惊叫道。
黄英的脸瞬间红了,一扔手弩急忙关窗子,但还没等关上,杨信就已经趴在窗口,然后双臂向前一探猛然抱住了她,把脑袋顶过去,把脸埋进去狠狠晃动脑袋,紧接着又重新抬起头来……
“快,给我找官服!”
他说道。
然后他意外地看着黄英背后,小草和之前贩盐时候遇上的那小女孩,都在床上惊愕地看着他。
“你要官服做甚?”
黄英整理着衣服说道。
“赶紧的,皇帝死了!”
杨信说道。
“什么,又死了一个?”
黄英愕然惊叫。
“呃,虽然这样说有点不敬,但这大明朝的确又死了一个皇帝!”
杨信说道。
黄英立刻套上衣服,迅速打开锁着的衣柜,从里面找出他的官服,至于杨信的飞鱼服已经没法穿了,除非自己再做一件,所以现在只能穿他那套还从没穿过的官服了。很快他就在黄英几个伺候下,穿上了这套正三品武官的红色官服,而且戴上乌纱帽,挺着胸前的豹子就出去了。他家里也还有几个仆人,尽管一头雾水,但这些仆人还是迅速给他备马,杨同知骑上马伴着天边第一缕曙光,昂然地出了自己的家门。
“杨同知?”
门前同样刚起来的铺长愕然道。
“何公,昨日回来的有些晚,没去请您喝酒!”
杨信抱拳说道。
后者吓得赶紧上前行礼。
“杨同知从辽东凯旋归来,该是小老儿给杨同知庆功才是,这邸报上可就早传开了,杨同知在辽东杀得建奴人头滚滚,还把他们一个大将给阵斩了!要说杨同知就是那武曲星下凡,只要您出马,什么建奴反贼统统都是死路一条!”
何铺长赶紧拍马屁。
“哈哈,说得好!”
杨信说道。
这时候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他一边和这些邻居客套,一边向着坊门外走去,很快出了咸宜坊,外面逐渐增加的行人也有不少认出他,一个个向着他行礼。
尤其是那些刚刚结束夜间巡逻的捕盗营士兵。
话说杨信在京营军户中威信可极高,上次军户大游行很多人记忆犹新,而且这时候岳庙已经建成,衍圣公率先作为文臣之首祭拜岳庙,之后万历下旨以衍圣公之请,在各地设立关岳庙合祀,同时也以衍圣公之请,下旨以后每年文武官员必须互祭文庙及关岳庙。
尽管实际上生活没有太多改变,但军户们还是觉得自己地位得到了提升。
而这是杨信带来的。
再加上他战无不胜的战绩,这时候隐然已经成为京营的偶像,此刻他挟新胜之功出现在京城,当然要引起一番轰动。
杨信就这样一路向前。
很快他就转向长安右门,刚转过去就看见一队锦衣卫狂奔而来,为首的正是许显纯,后者也没想到会遇上他,立刻开始加速,紧接着冲到了他身旁……
“杨同知,快随我进宫,万岁驾崩!”
许显纯带着焦急喊道。
第一三四章 福星高照
“这好好的怎么就崩了呢?连个觐见一面的机会都没给!”
杨信一脸忧伤地说。
许显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杨信疑惑地回看着……
“杨同知!”
许显纯一挑大拇指。
“你就是福星高照,而且不只是照自己,连你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照,许某算是服了,从今以后许某惟你马首是瞻,只要杨同知有用得着许某之处直接吩咐就行!”
他紧接着说道。
他真被这家伙的运气震撼了。
两人也算是朋友了,相交也足有一年多,还有一同勒索孔家的战斗情谊,许显纯跟着杨信一次次看过这个家伙那逆天的运气。甚至也跟着一同沾光运气值蹭蹭上涨,他现在已是锦衣卫堂上佥书,也就是堂上官,有权参与决定的,指挥佥事的官衔依旧。
锦衣卫的官其实不重要。
杨信的指挥同知比他还高,但除了黄镇几个以外,根本管不了其他任何锦衣卫,更别说把哪个不顺眼的抓起来,因为这个指挥同知是虚的,提督荡寇军才是实际的职务。但许显纯可以,堂上官的意思就是,他可以在锦衣卫大堂上向下属锦衣卫发出命令,让后者去给他抓想抓的人。
官不重要。
职权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这一次仍旧被杨信的运气给震撼到了。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而太子最亲信的内官是魏进忠,皇宫里的潜规则,谁是太子最亲信的内官,谁就是以后的司礼监掌印,万历时候是卢受,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朱常洛继位立刻换成王安。而太子继位就算不会立刻撤换王安,魏进忠也必然会进司礼监,至少也是秉笔太监,而且在一个过渡期之后,也毫无悬念地会踢开王安。
魏进忠啊!
谁能想到这个五十岁还是内使的家伙就这样开始了飞黄腾达?
谁能想到天启这个正常情况下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后,甚至更久才有可能登基的皇长孙,竟然会在一年之间接连死了爷爷和爹,然后直接跨过那漫长的东宫生涯,一步踏上了帝位?虽然这些的确与杨信无关,可这全是他出现以后开始的啊!他不用做什么,他那一身福气散播开,只要跟他近的都受影响,然后都开启幸运模式。
他一个宿卫的摆设因为这家伙福气笼罩成了锦衣卫实权人物。
魏进忠因为这家伙福气笼罩,在五十多岁开始了飞黄腾达,皇长孙也因为他的福气笼罩,一年接连死了爷爷和爹,呃,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好,但对于一个皇太孙来说,这也只能用福气形容了,总之新皇登基一个月就死,皇长孙一个月变皇帝,这幸运值都已经可以用满格形容。
甚至还有陈于阶这些。
陈于阶秀才当官已经是幸运,一年直升正五品那就是逆天的运气,而曹文诏也由小旗已经升到参将了。
全都被杨信的福气笼罩。
全都开启幸运模式。
真得,许显纯现在对杨信都快要膜拜了,他现在已经可以确信,只要自己继续跟他凑在一起,锦衣卫掌印都不是梦。
“低调,低调,毕竟万岁爷刚刚驾崩!”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
许显纯立刻收起刚才那副嘴脸,换上了一脸的肃穆和悲痛,然后两人带着后面的锦衣卫一起进入承天门,一直向前刚进皇极门就看见一大群文武官员正在绕过前面的皇极殿……
“看看都是谁!”
杨信把望远镜递给许显纯。
后者立刻拉开,迅速对准了近两百米外正进入中左门的大臣们。
“方阁老,新任大学士刘一,韩,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周嘉谟,户部李汝华,礼部孙如游,刑部黄克缵,左都御史张问达,给事中杨涟,左光斗……”
他一个个念着。
“还有骆掌印!”
他最后说道。
“追!”
杨信立刻说道。
就在这时候,后面响起喊声。
杨信一回头正看见田尔耕,他随便一拱手然后招呼跟着。
田尔耕虽然有些疑惑,但他也算杨信熟人,立刻就上前,他如今反而不如许显纯有实权,还是和杨信一样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做着皇宫里面的摆设,只不过今天不当值。三人立刻加快速度,不过他们前面的群臣还是迅速过了中左门,就这样两帮人一前一后穿过三大殿,实际上也不只是他们,这时候那些闻讯赶来的勋贵大臣都在进宫。
杨信他们后面还有的是人。
皇帝驾崩的时候,就算没有召见的也得赶紧过来。
这可是关乎前程的重要时刻,必须让新君尽快看到自己,所以只要有腰牌进宫的,这时候都在从外面涌入皇宫,就算他们进不了乾清宫,也得在乾清门外面就近等着消息。
乾清门外是大臣们可以随便待的。
只有乾清门以内,这才是真正的禁宫,大臣没有召见不能进。
这道门才是真正的不可擅越之地,而承天门午门这几道就是个意思而已,所有带着腰牌的大臣都随便出入,无论是否上朝的,实际上内阁,六科等机构,也全都是在皇宫里面办公的。首辅次辅头顶那个什么殿大学士就是他们的理论上办公地,都在皇极殿东西两边的单独院子里,当然,理论上的,实际上他们才没那好事呢,他们都在午门里面南墙根一片背阴房里。
冬天迎着凛冽寒风夏天对着烈日炎炎舒服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
许显纯愕然说道。
他们几个一过建极殿,就看见那群大臣被堵在门前。
不过不是驻守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们堵的,后者依旧站在门旁当摆设。
而且锦衣卫掌印骆思恭也在大臣中,只不过他也没上前,这个老狐狸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他执掌下的锦衣卫越来越无能,至于背后那些文官给了他多少利益输送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锦衣卫这些历任首领中,得到善终的不多,但他们骆家却都得善终,无论是骆安还是他,还是他儿子骆养性,甚至骆养性就是在咱大清都善终,骆家能如此估计就是靠着他们的明哲保身。
但这不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
锦衣卫就是皇帝的恶狼,明哲保身的哈士奇有屁用。
而堵住大臣的是几个小太监,一个个拿着大棒堵在乾清门正中,神情紧张地看着涌来的衮衮诸公。
很显然李选侍出昏招了。
她一个女人这时候也只剩下撒泼耍赖这一种手段了。
一群大臣正在议论纷纷,突然其中两个走上前,其中一个猛然推开挡路的小太监,另一个同样也推开阻挡自己的,两人首先进入乾清门,后面那些大臣们紧跟着也涌入。那几个小太监挡不住他们,也不敢真打,立刻被他们冲到一旁,而门前的锦衣卫继续无视,骆思恭也跟着一起走进去,不过进门的同时骆思恭也看见了杨信他们。
他看着这边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杨信会出现。
但他紧接着和守门的大汉将军说了几句,后者在群臣进去后,随即就堵住了乾清门,而已经进门的方从哲同样也看到了杨信,不过他随即就被拥入。
杨信和许显纯二人交换一下目光。
紧接着他们直接走过去。
“田同知,杨同知,许佥事,请止步!”
乾清门前,为首的锦衣卫拦住了他们。
“你这是何意?”
田尔耕沉着脸说道。
“田同知,若非奉诏不得擅入!”
后者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奉诏了,那为何这些使会阻拦?各位使,他们是否奉诏了?”
杨信问那些小太监。
后者眼睛瞬间亮了,这些家伙也是鬼精鬼精的。
“杨同知,他们都未曾奉诏,陛下驾崩前只是召方阁老等人,杨涟这些人都不在召见中,陛下驾崩后又怎会有人召他们,他们是擅闯乾清宫,娘娘只是按照陛下遗诏让方阁老几个进去,杨涟几个非要跟着,小的们这才阻拦,不想他们竟然敢擅闯!”
其中一个之前见过杨信的小太监喊道。
当然,他肯定说谎了。
朱常洛临死前召见的的确包括了杨涟。
但是……
“简直是胡闹,陛下驾崩皇太子继位,此刻太子就是新君,这乾清宫只有新君旨意才能进,他们一无先帝召见,二无新君召见,何敢擅入乾清宫,尔等就是这样守卫的?立刻闪开,本官和田许二位将军要进去保护先帝和新君,否则出了事情你们就是抄家灭门的罪。”
杨信义正言辞的怒斥。
那些锦衣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刚想质问那些小太监,为首那个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后这个锦衣卫闭嘴了,很显然他们也不是没脑子,这种时候最好就是装什么都不懂,反正都是神仙打架,他们犯不着冒险参与,杨信和新君之间半师半友的交情可是尽人皆知。
那为首的挥手示意手下让开。
杨信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和田尔耕二人直接进了乾清门,几个小太监立刻仿佛得到了主心骨般,跟在前面殷勤的带路。
而此时前面的那些大臣们已经进入大殿。
第一三五章 你们要干什么?抢皇帝吗?
杨信三人直奔大殿,上百米距离他们需要一点时间,还没等他们登上门前的台阶,就看到王安拉着天启从里面走出……
“干什么!”
杨信怒喝一声。
他的嗓门可够大,这一下子真如同晴天霹雳般。
甚至四周都有回音了。
旁边许显纯二人也被吓得一哆嗦。
而背对他们的群臣也同时转头,一起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们,这里面很多其实未必认识他,毕竟泰昌这个月换的新人太多,就在同时杨涟和左光斗也正向前准备从王安手中接过天启。但李选侍也在此刻一脸焦急地冲出,同样也伸出手去抓天启的胳膊,九千岁和客氏跟在她后面,其中九千岁还在试图阻挡杨涟,客氏则去抓王安的胳膊,然后被他这一声怒喝吓得全都停止了动作……
“都在干什么?劫持天子吗?这就是你们的为臣之道?”
杨信怒道。
他这话一说出,英国公张惟贤迅速退下台阶,李邦华,黄克缵几个非东林系的尚书也后退,很显然他们也清醒过来,无论怎么算,硬拉着实际上已经继位的新皇帝往外走终究是不妥的。
倒是方从哲依旧站在前面。
他是首辅,也没地方退。
甚至他也没抬头看任何人,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塑像,也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他在这一天里犯的错误实在太多了,实际上从王安把天启拽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但却没想到杨信会跳出来,帮他重新翻盘,而这个混蛋又是让他们方家声名狼藉的,至今依然是京城的笑柄,很显然此刻的方阁老心情也很复杂。
“杨同知,你不要混淆黑白,我等乃是迎陛下先正位东宫,如何就成劫持天子?”
左光斗同样怒道。
“迎?那先把你们的手放开,硬拉着陛下往外走,这叫迎?左御史学问渊博,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迎这个字是否就是王公公此刻举动?
杨某没看到你们在迎。
杨某看到的只是你们在强行逼迫陛下跟你们走!
大行皇帝殡天,既然遗诏太子继位,那此刻太子已然为君,大明之主,别说这乾清宫,就是这天下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强迫他做任何事!他才是这天下之主大明皇帝,他欲何为非当由自主,尔等何人?敢强迫新君?王公公,立刻把你的手放开,陛下欲何往当由陛下决定,而你只不过是陛下一奴婢,何敢胁迫陛下,你是想恶奴欺主吗?”
杨信看着王安喝道。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还不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王安气急败坏地喊道。
不过他的手却并没有因此松开。
天启的表现反而有些奇怪,他没有甩开王安也没甩开同时拉住他的李选侍,只是在那里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过主要是看那些大臣,颇有些冷眼旁观的味道,这时候已经十五岁的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在杨信灌输一年多天文地理历史军事后,心智更是早已经成熟。
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立刻上前试图赶走杨信。
许显纯上前一步。
“王公公,此处只有陛下才能下旨做什么,你没资格!”
他正色说道。
田尔耕略一犹豫,但他既然是和杨信一起来的,那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同样上前挡在杨信前,那几个太监和他们熟悉,一看他们挡在前面,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只好回头看看王安。王安的脸色却变了,显然情况要坏了,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但此刻他已经骑虎难下,退缩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样不能退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骆掌印!”
他朝骆思恭喊道。
骆思恭却悄然后退一步,隐藏在了人群中。
这个老狐狸再次退缩。
“杨科道!”
王安紧接着朝杨涟喊道。
杨涟立刻从他手中接过天启,就在同时左光斗上前挡住杨信视线,而另外几个东林系的官员也跟着上前,他们把天启围起来,其中一个直接推开客氏,只不过李选侍还抓着天启的衣服不肯放手。她是不方便推开的,不过这些人也没有真正在意她的,事实上这个女人已经被无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她当初多么受宠,是不是天启的抚养人,她终究只是一个在皇宫等级里面排倒数第二的选侍。
一个选侍有个屁发言权。
抚养天启又怎样?最多比个奶妈强一点。
“陛下,以礼陛下当先正位东宫,再择吉日登基,杨同知不学无术,不识朝廷礼仪,行为狂悖,无需理会,臣等受大行皇帝顾命,当以匡正为己任,不先正位东宫与礼不符,大行皇帝并未正式册立太子,虽遗诏以陛下继位但终究需要走太子这一步!”
刘一上前对天启行礼说道。
天启依旧站在那里木然地看着他。
刘一冷汗冒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在威胁皇帝,不过好在皇帝还小,不一定有那么复杂的思想,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冷汗。
天启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其实这件事对天启本身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朱常洛还没有来得及正式下旨封他太子,他只有万历封的皇太孙,当然,朱常洛临死前早就已经遗诏他继位并且把他带到几个大臣面前托孤了。但他在皇子和皇帝之间,还需要一个太子的程序,刘一这些人本身没错,他首先在他爹灵柩前继位,然后去东宫等候挑选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这样也算他是以太子从东宫到乾清宫登基的。
李选侍隐藏他不对,但也不算多大的错误,因为他本来就住这里的,李选侍作为泰昌指定的抚养人,当然得继续照顾未成年的他,而李选侍作为泰昌之前口谕已经封了皇贵妃的,她要留在乾清宫陪泰昌的灵柩也没错。毕竟泰昌没有活着的皇后,她如果按照之前那个皇贵妃的口谕,事实上就是后宫之首,在这里陪泰昌是必须的。
那样天启也得跟着她。
总之对他来说,去东宫等着是对的,但留在乾清宫也不算错。
两者都行。
但这些大臣的举动,却让他瞬间看清了政治的险恶。
他是被硬生生拖出来的啊!
李选侍把他藏在暖阁,王安连哄带吓逼着李选侍又把他带出,但他一出来就立刻被王安夺过,然后王安抱着他肩膀,一路拥着连推带拽硬拖出来的,如果不是杨信出现,这些人还会把他硬塞进旁边那顶轿子,再直接把他抬走。他是刚刚继位的皇帝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被这群大臣当成一个傀儡一样摆布,没有任何自由,没人问他的想法,没人理会他想不想走,可以说根本就没人把他当一个皇帝,当一个君主。
在衮衮诸公们眼中,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
你们也太嚣张了!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皇帝?
你们好歹问我一句,我想去哪儿,合着我这个皇帝就是随便你们折腾的?
“杨同知,他们就是来抢人的,大行皇帝驾崩前,遗诏由李娘娘照顾陛下直到成年,他们不知为何,突然闯入宫中抢夺陛下!”
九千岁高喊着。
他现在已经可以彻底放心了,有杨信在就不怕了。
“死阉狗,不要血口喷人,若非尔等藏匿陛下,我等岂会如此!”
左光斗怒道。
九千岁蔑视地看着他。
“杨涟,杨某再说一次,松开你的手!
陛下欲往何处,是先正位东宫还是留在乾清宫,都只有陛下自己才能决定。
杨某不管之前发生什么,朝政不是锦衣卫该管的,锦衣卫身为陛下亲卫,只管陛下安危,只负责听陛下的旨意,但杨某不允许任何人胁迫陛下。陛下该做什么只有陛下自己可以决定,谁敢胁迫陛下,杨信就敢让他血溅禁宫,别以为杨某赤手空拳就不能杀你。我在此数三声,若数到三你还不放手,那杨某就视你为谋逆,那时候别怪杨某取你性命。”
杨信喝道。
“一!”
紧接着他喊道。
杨涟和刘一面面相觑。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惊慌,不得不说杨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别人,他们不怕像当年群殴打死马顺一样打死他,血溅禁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以杨信的战斗力要真打的话,估计结果得是杨信一个人殴他们所有人,可以说所有计划就这样全毁了。
“二!”
杨信厉声喝道。
“杨科道,放手!”
韩突然喝道。
这里面他仅次于方从哲,实际上他威信还超过方从哲,毕竟方从哲早就是众口一词的奸相,而他名声则正面得多。
“三!”
杨信喝道。
几乎同时杨涟松开了手。
“陛下,臣无意冒犯,只是李选侍藏匿陛下,其意难料,而此处多是其亲信,臣受大行皇帝顾命,不敢疏忽大意,杨同知不过欲陷害臣等,臣等对陛下唯有忠心。”
紧接着他向天启行礼说道。
天启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