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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大明之五好青年txt下载     大明之五好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六章 镇南王的魔爪

    海外这些商人头上必须得压着把刀才行……

    这些人可没什么国家观念。

    对于商人来说,只要可以赚钱那没什么不能卖的,北方的晋商如此,南方的闽商也一样,荷兰人第一次侵占澎湖就是佛大泥或者说北大年的闽商李锦鼓动。他和另外几个漳州商人在北大年经商,实际上就是类似于李旦这样亦商亦盗的,他们想要扩大生意规模,而荷兰人想和葡萄牙人一样得到一个贸易据点。

    然后双方一拍即合。

    他们带着荷兰人趁明军不在迅速侵占了澎湖。

    然后他们去忽悠福建的地方官,让后者跟当年广东那些受葡萄牙人贿赂接受其居住的官员一样,接受荷兰人在澎湖的居住并进行合法通商。

    但他们失败了。

    他们选择的时机不好。

    葡萄牙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当时文官控制海岸,他们很乐意用这种方式多一个贸易港捞钱,但荷兰人到的时候,福建海关已经被万历的税监控制了,如果让荷兰人转为合法的贸易,那好处都落在税监手里了,所以地方官员们严词拒绝……

    不能让万历赚钱。

    荷兰人的贸易非法,那么海上还是随便走私,官员随便官绅勾结捞钱。

    荷兰人贸易合法……

    也能捞,但合法的贸易,终归不如非法的贸易容易捞钱啊,敲诈合法商人是要顾及很多东西的,比如脸面什么的,但敲诈走私商就不用在乎脸面了。

    官员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们强行驱逐。

    但这件事不论真正的内幕如何,北大年的闽商为荷兰人当带路党是事实,这些商人们在需要卖国时候,是丝毫不会犹豫的,这一点上看朱元璋鄙视他们也没什么错误。

    资本家无国界。

    所以杨信想要控制海上贸易,首先就得给这些人头上放把刀,不要以为国家为商人们撑腰,商人们就感恩戴德对国家忠心耿耿了,需要卖国时候他们不会犹豫的。不过幸好他们也都是聪明人,懂事,知道面对不可抗拒的力量时候,也通常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所以只需要让他们见识到自己的不可抗拒之力就可以了。

    他们会懂事的。

    远征舰队就这样起航,这时候已经是深秋,风向已经开始改变,他们将乘着北风南下台湾。

    这时候的台湾已经变成了大明的台湾宣抚司,但宣抚使就是镇南王亲自兼任,理论上归属福建都指挥使司统辖……

    当然,这只是说说。

    福建掌印都司哪敢管镇南王。

    台湾宣抚司辖台湾,淡水,基隆三个长官司,都是是交税的,只不过宣抚司是宣抚使交一个总的。

    后一个原本是鸡笼,但镇南王改成基隆,台湾长官司以李国助为长官,剩下两个都是杨家的。基本上就是杨家开拓台北,李家开拓台南,但这些年因为捕鲸业,杨家在台南也有一个据点。杨家以当年那批贵州人为主,另外加上从各地招募的垦荒队,再加上部分家丁,总之人口差不多七万。他们在淡水一带垦荒已经超过五十万亩,除了自己吃还供应钓鱼岛的鸟粪苦力,另外就是运往北方出售了。

    再就是基隆一带商业补给。

    那里不但是杨家船队自己的补给站,同样也是所有走黑潮航线,甚至包括西班牙商船的补给站。

    所有这条线都走那里。

    李家这些年也从福建招募了差不多三万移民,垦荒超过二十万亩,不过他们不光种稻,还在种甘蔗,然后制糖卖给荷兰人,再就是大量猎鹿并向倭国出售鹿皮……

    杨信也猎。

    只不过他的鹿皮都用来给精锐猎兵包裹子弹了。

    总之目前的台湾,在经过了近五年的发展后,已经迅速成为了一片繁荣的乐土,毕竟那里是真好,除了疫病多些之外,剩下几乎没有让人不喜欢的。无论杨家还是李家,开垦的都是平原上最肥沃土地,而且都是可以引水灌溉的,在使用鸟粪之后亩产轻松过五石,七石以上不稀罕,而且这些土地都是双季稻。

    一年产十石稻谷啊!

    无论是那些贵州山民还是福建贫民全都过得如沐春风般。

    至于双方关系……

    双方其实根本挨不着,中间还有大片土地隔着,估计三十年內开发不到一起。

    不过杨信也已经采取预防措施了,他给李国助派了任务,每年必须互换一千女人。

    也就是他的人必须嫁一千个女人到李家的垦荒区,李家的垦荒区也必须嫁一千个女人到他的垦荒区。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无论以什么方式,哄也罢逼也罢,就是花巨额聘礼也必须完成,总之就是必须每年通婚一千家。对于那些互相婚嫁的有额外奖励,比如说奖励耕牛马匹之类,但完不成任务的,那就是地方上的官员倒霉了。

    这就基本上足够了。

    用不了多少年,这两片屯垦区的人口就完成融合。

    至于距离远不方便……

    那个不是镇南王需要关心的。

    当然,在这些移民快快乐乐的同时,另一些人的哭声,这个同样也就与镇南王无关了。

    远征舰队最终将从台湾港,也就是原本历史上的赤坎楼起航,然后用大概五六天时间,航行到吕宋开始对马尼拉的进攻。目前西班牙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也可能不知道,总之这个得看澳门那些葡萄牙人的节操,如果他们给西班牙人报信,后者就知道了消息。相反如果他们很乐意看着自己国王的军队被暴打,那么西班牙人就不知道,但最大可能应该是后者,毕竟葡萄牙人也不喜欢他们那个下巴很长的国王。

    这种事情就交给手下们了,一群海上混了半辈子的老海盗,加上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士兵,他们会解决好这种小事的。

    镇南王有自己的工作。

    他也是日理万机。

    南边的远征舰队出发,去开始大明的第一次炮舰外交,北边也同样有战争在等着他。

    “倭国人!”

    杨信沉吟着说道。

    他面前的戚金默默等待。

    戚金是告老了,话说他都已经七十多了,而且在朝鲜默默无闻仿佛被遗忘般坚守了五年,这时候也的确该退休了,而接替他担任朝鲜总兵的是他原本的副将秦民屏。

    后者率领由原浙江,石柱和酉阳土司联军,陆战队一部,再加上一个水师营共同组成的一万五千明军,继续坚守罗州一带保护大明的朝鲜国王李倧……

    虽然后者就剩下了巴掌大一小块地盘,而且最大的属地济州岛已经实际上送给了杨信,但他仍然是大明的朝鲜王,同样也是朝鲜王国的正统所在。经过了这些年不断有朝鲜人逃往过去,再加上杨信不断往那里塞那些移民搞商屯,整个属地人口已经达到了三十万。而且经济繁荣,无论农业还是渔业,甚至商业都堪称繁荣,毕竟也是主要走私中转站,而且杨家还在那里大规模捕鲸搞水产加工,可以说指头缝漏一点,就足够李倧和他那些人民吃的。

    某种意义上说,李倧已经成为了镇南王的附庸,反正天启不管他,朝廷也不会给他任何支援。

    那里归总督沿海军务节制。

    所以无论朝鲜的官军还是朝鲜国王缺什么,都直接找杨信要,朝廷不会给他们一两银子,对此充满感恩之心的朝鲜国王,这些年送了不少美女来充实镇南王那明显空虚的后宅……

    这个心意镇南王还是领的。

    “倭国人也太胆大包天了!”

    镇南王义正言辞地说道。

    “大王,据老朽所知,倭国这些年也到处受灾,而且自从他们不打仗之后人口增长很快,本来就地少人多容不下,估计也是想趁机玩一把鹊巢鸠占,将朝鲜这片已经十室九空的土地控制在手。

    建奴也喜欢这样。

    这些倭人打仗不行,但种田却是一把好手,而且作为客户,他们想在朝鲜立足,就只能听建奴的,他们可以给建奴垦荒增加粮食产量,这时候就已经有倭人在全州那些荒地上垦荒种田了。

    八旗朝鲜虽然不满,但朝鲜荒地实在太多,倭人垦荒也跟他们没有冲突,建奴都允许了,他们自然也没法反对。而且他们也的确需要这些人垦荒种田,甚至一些八旗都开始通过倭军将领买倭奴了,咱们再这样继续坐视下去,恐怕朝鲜的倭人数量会越来越多。

    那时候想收复就更麻烦了。”

    戚金说道。

    很显然黄台吉已经学会了英国人的那套手段,

    在殖民地引入异族。

    然后利用异族帮助他统治土著。

    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反正朝鲜本来也不是他的,那些八旗朝鲜在面对他大哥时候,的确可以血战到底与他一心一意,但明军反攻的时候恐怕比谁投降的都快。

    这是必然的。

    现在八旗朝鲜就跟李倧勾勾搭搭。

    但倭人不会。

    倭人投降就会被赶回家,甚至被卖为奴隶,作为一群鹊巢鸠占的异族移民,他们必然会遭到原主人们的驱逐,那时候他们可就什么都没了,甚至连回倭国都很难。所以他们会和建奴并肩战斗到底的,就像原本历史上英国人抛弃东南亚后,那些哭着喊着不让走的忠犬们一样。

第六一七章 皇帝落水啦!

    反攻?

    这很显然是不行的。

    倒不是说杨信觉得朝鲜的人死的还不够,其实这时候已经可以了,这时候整个朝鲜半岛人口估计不超过一百万,这还是因为加入了部分逃过去的建奴,否则连一百万都没有。

    黄台吉重新整编了他的八旗,按照过去的标准三百人一牛录。

    然后他总共整编出七十个八旗满洲,一百三十个八旗朝鲜,也就是说在几乎全民皆兵的情况下,他总共还有六万可以作战的军队,按照这个标准,他手下实际人口不超过六十万。十个人出一个兵是最大限度了,六十万里面去一半女人和再半老人小孩,能有十五万青壮年,两个壮丁养一个兵,虽然八旗朝鲜其实也得耕种,但这个比例也已经是极限。

    大耳贼也就这个程度了。

    加上李倧手下三十万,不过李倧手下还有两万杨家的。

    还有一些就是逃窜山林,黄台吉也没办法的,毕竟朝鲜到处都是山林,那些难民就是豁出去当野人,他也不可能搜**净,美军都做不到更何况他。

    总之这就是朝鲜半岛目前人口,这也算低到杨信满意的程度了,这片战前官方人口两百多万,实际应该四百万以上的土地,已经因为连年战争,损失了四分之三的人口,要说接收也可以了,可问题是现在杨信真腾不出手。

    “戚公,我这里的情形想来你也很明白,要说维持朝鲜的驻军,提供些军需这个的确没什么问题,可要大举出兵朝鲜肯定是不行的,朝廷肯定不会出,我自己也不敢出兵。”

    杨信很诚恳地说道。

    戚金尴尬一笑。

    他其实也被封了伯爵,毕竟这些年孤军守朝鲜也算功勋卓著。

    他的部下和建奴交战之频繁,可以说仅次于毛文龙所部,毛文龙基本上是出去偷袭打黑枪,杀几个人烧个庄子然后立刻带着人头跑路,还经常砍朝鲜人杀良冒功。但戚金所部是真正和建奴在罗州外围山区小规模拉锯的,哪怕野猪皮进攻辽阳时候,留守的黄台吉也多次试图进攻罗州,扫清朝鲜半岛上最后的威胁,顺便给他爹抢掠些粮食。

    但却都被击败。

    戚金所部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却极强,既有白杆兵这些山地步兵,也有浙军的新式车营,还有陆战队时常绕到建奴侧翼玩登陆突袭,最远一次甚至登陆江华岛,把汉城的黄台吉吓了一跳。

    好在陆战队只是烧了一些运粮船就离开。

    而朝鲜国王的部下同样也都是些可以说真正血战到底的……

    这都是漫长战争筛选的。

    那些不够忠心,不够英勇,不够能打的,统统都已经被持续多年的战争给淘汰干净,剩下全是真正的勇士,再加上他们的生活水平远超八旗,所以战场投降不会有,临阵脱逃同样也没有,基本上都能血战到底,而相反黄台吉部下主力八旗朝鲜,却没有这样的斗志。

    最终戚金一次次击败敌人。

    虽然他的兵力所限也没能力反攻,但却把罗州一带守的固若金汤,斩首数字不比毛文龙少,这样的功劳一个伯爵是当得起的,就连对他感激不尽的朝鲜人都跑到京城为他请功。可同样作为隶属杨信的部将,戚金包括秦民屏这些,夹在杨信和朝廷间处境也很尴尬,他们的确与杨信做的无关,可在朝廷看来他们终究是杨信的部下。

    “我是忠臣!”

    杨信说道。

    戚金赶紧点头表示明白。

    “我对陛下从无异心,但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时间会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的江山!

    我知道我说的没人相信。

    可我真的问心无愧,我真的就是为了大明江山!

    时间会证明我!”

    镇南王情绪激动地说道。

    戚金赶紧表示一下自己理解镇南王的心情。

    “但我也很无奈。

    他们都不理解我,还别有用心地指责我,说我有不臣之心,可我真要有不臣之心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我真的太难了!

    如今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没能力多做什么。

    您转告朝鲜王,朝鲜我肯定会帮他夺回来的,但还得先过了这阵子,我现在真没能力帮他,左右他那里也没什么太大危险,就继续坚守着吧!有秦民屏在那里,有我的那些庄户帮着,军需什么的都不用操心,他要是没钱就找银行先贷款顶着,反正收回失地后很快就能还上。

    总之有我在,建奴还染指不了罗州,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无非也就是大军过去一鼓作气而已。

    至于倭人向朝鲜迁移这种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垦荒又如何?还不是给咱们垦的?

    等大军入朝光复朝鲜之时,这些倭人统统清理掉,敢反抗就杀,老老实实投降就卖给我当苦力,正好我在海上挖鸟粪还缺些人手,这些倭人还是很吃苦耐劳,总之这只是小事。至于德川家那里也无足挂齿,像这样一个四面环海的屁大国家,还有资格跟咱们斗?

    等南洋那边打完了,让舰队北上一趟炮轰江户。

    正好顺便要点赔款。”

    杨信说道。

    这件事是必须得办的,赔款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逼着德川家搞门户开放,虽然他们现在还没锁国,但也不是所有港口都开放的,再说了还有贸易特惠,租界,治外法权这些得解决,总之炮轰江户是必须的。这样算起来联合舰队的日程排的也很满啊,他们打完西班牙人,得先回头把由张名振那些组成的特遣队送到西贡去,让他们在当地筑城并且迅速垦荒等待后续移民,然后才能北上炮轰江户要赔款。

    这样看来还得增加战列舰的数量。

    虽然江户那边其实巡洋舰队过去也能达到效果,但终究还是战列舰的威慑力大些。

    十二磅炮对倭国人的震慑终究不如三十二磅炮。

    而且天启也在造舰。

    皇帝陛下接收了威海卫基地,并且在威海卫设立造船厂,开始建造四艘原本只是设计方案的七十四炮战列舰,其实天启最初想造胜利号的,但终究还是手中资金有限,只能削减标准变成七十四炮舰。这是未来的御前水师,在北洋水师横行江浙沿海之后皇帝陛下也终于开始明白制海权是重要性,包括孙承宗等人也支持,估计等这次马尼拉之战结束,孙承宗这些人就更支持了,毕竟他们比杨信更渴望横财啊!

    所以作为对应,镇南王这里也需要扩大一下舰队规模了。

    一场有限的军备竞赛也不错。

    至少可以促进科技发展。

    实际上军备竞赛已经开始了,比如徐州的卢象升也已经开始组建第一支燧发枪军团,而那些体型巨大的旧式斑鸠铳也在逐渐淘汰,换成和杨信手中类似的苏尔式。

    就连猎兵营都组建。

    战车开始完全淘汰,步兵都开始转为团练的莫里斯式。

    至于古斯塔夫式……

    卢象升还是有些心理阴影。

    实际上他真正的目标是组建全燧发枪军团,得益于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新式炼钢法,工部和河间那些民营钢铁厂的燧发枪产量也开始上升,虽然仍旧不算快,但一年武装一个军还是没问题。杨信这边也差不多,他主要是还接收了松江那些,所以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年,大明内部的战争就可以上演燧发枪排队枪毙了。

    七丈开火的确做不到。

    可十丈外开火,这个卢象升对自己部下还是有信心的。

    说到底不就是个火力投射量嘛!

    火绳枪射速慢,一分钟打不了一发只能轮射,然后杨信部下可以顶着这样火力走到七丈,那要是换上燧发枪一分钟三发,火力投射量一下子增强几倍,那杨信的部下还能顶着这样的火力走到七丈吗?

    那是大活人!

    那又不是机械的。

    很显然他和朝廷就是押宝这个了。

    这样看军备竞赛也不坏,至少可以促进科技发展。

    看看美苏就知道了。

    没有冷战的军备竞赛,哪有现代科技的狂飙。

    以杨信猜测,天启之所以对他一系列逆行容忍,也就是因为皇帝陛下知道自己掌握了第一生产力,知道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据说他的蒸汽机已经可以十分钟不出毛病了。而且第一台水力镗床,到明年开春差不多就可以使用了,那时候他就能把蒸汽机真正实用化,那么如果真能把蒸汽机实用化,把以前杨信脑洞的那些武器研制出来,那杨信又算个屁啊!

    连线膛枪都挡不住啊!

    他能打得过蒸汽战车?

    他能打得过蒸汽动力的飞行战舰?

    ……

    皇帝陛下的蒸汽朋克之魂估计正在熊熊燃烧!

    所以皇帝陛下不在乎,皇帝陛下只需要时间,只要给他几年时间,他就能手握科技的宝剑,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然而……

    “叔父,陛下落水染病!”

    杨寰突然走进来,一脸凝重地说道。

    “呃?!”

    杨信和戚金同时愕然。

第六一八章 趁他病要他命

    四天前,京城。

    “这怎么就落水了呢?”

    九千岁一脸焦急地踱着步子说道。

    在他旁边的床上躺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而武之望,王化贞等医学院的主要名医们,正凑在那里研究皇帝陛下的病情,太医什么的就没必要了,这些老家伙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吊打那些混日子的太医的。

    皇后一帮子也在看着。

    甚至皇后还领着太子,任贵妃也抱着她的儿子,搞得仿佛一家人要生离死别一样,就连已经很久不露面的郑太皇太妃,李皇太妃等都来了。

    不过这俩女人在宫里早就没有存在感,只是在一旁老老实实坐着。

    倒是信王暂时还没进宫,这时候的信王已经成亲,王妃是田秀英,本来她和袁贵妃就是崇祯做信王时候的侍妾,这次没有了周萝莉的竞争,自然顺利拿下了王妃的位子。这段时间信王真得越发贤德,简直就是圣主明君的苗子,不但饱读诗书,而且生活简朴,日常里面穿衣服都打补丁,据说田王妃还得给他补衣服,也难怪文官们都有些扼腕叹息。

    不过叹息也没用。

    谁叫他是弟弟呢,再说他哥哥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他。

    他哥哥俩儿子呢!

    原本多数文臣也都放弃幻想了,毕竟他哥哥在和杨信分手后,也不是那么让人无法忍受,而他碍于身份也很难有戏,但现在……

    不说也罢!

    皇帝陛下是在太液池试验他的明轮船时候落水的,这是他的蒸汽机的第二个用途,杨信给他设想的蒸汽机用途最重要一条,就是蒸汽动力的明轮内河船,而且杨信还给他制作了模型……

    当然,还有战舰的。

    从蒸汽动力明轮船开始,到蒸汽动力螺旋桨船,最终一步步到巨大的勇士号都有。

    皇帝陛下早就迫不及待了。

    尽管蒸汽机只能持续运转十几分钟而且效率很低,但他还是立刻就搞了一艘小平底船装上明轮进行试验,也是向文臣武将们证明这东西的价值,毕竟真要能用来当船舶动力,蒸汽机的价值立刻清晰起来。但就在装船进行试验时候,正随着明轮转动,看着脚下小船离岸而欢呼的皇帝陛下,突然间眩晕并坠落船下,虽然身旁的侍卫反应快紧接着跳下去救起,但这样已经临近初冬季节,在冰冷的水中一泡,皇帝陛下还是卧床不起了。

    “九千岁,孙阁老到了!”

    一个小太监低声说道。

    九千岁赶紧迎上去,孙承宗一脸凝重地走进来,两个老家伙虽然明争暗斗这些年,但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毕竟都是代表北方士绅利益的。

    只不过九千岁身边多幸进者,尤其是那些新兴的工商业者,而孙承宗身后则是纯粹的土地士绅,那些所谓耕读传家的清流,基本盘不一样,但在维护北方利益,尤其是在南方人逐渐开始学着抛开北方的情况下,他俩明显是合作的。

    毕竟屁股坐在一边。

    至于这次的改革……

    孙承宗赞成盐业改革。

    毕竟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税,手里没钱谈什么都没用,无论那些军队的改革还是未来的饥荒,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去应对。

    但清查田产牵扯太大,尤其是牵扯他的基本盘,也就是那些耕读传家的清流们,这些全都是各地功名免税加隐田的主力,一旦清查这个那真是天下扰动。但单纯的盐业改革牵扯的终究小一些,而且北方盐商主力多数依附阉党,九千岁能动这些人的利益他当然支持。

    包括税监也一样。

    左右税监伤不到北方的利益,这就是针对闽粤的。

    但清查各地田产,甚至于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个牵扯面就太广了,之前被杨信逼着的时候,士绅们的确咬着牙承诺接受一体当差纳粮,可那主要是南方士绅承诺的,北方士绅可依旧没承诺过。

    他给出的应对还是削减宗室俸禄,干脆以后不再给宗室发俸禄了。

    反正都有田地,少则百万多则几百万,哪怕一百万亩地的,一个宗室平均起来也得几百亩,既然这样何必给他们发俸禄,干脆让他们自己解决,由朝廷派人主持对藩王的田产重新整理,按照等级给他们自己分地。以这种方法来解决朝廷财政的困难,说白了总得有人做出牺牲,那么就让宗室和盐商做出牺牲,保住土地士绅的利益。

    说到底宗室都没有反抗能力。

    盐商其实也没有反抗能力,那些官商又不是黄巢。

    但北方的土地士绅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地方上的土皇帝。

    这是孙承宗和九千岁的矛盾,但在解决朝廷财政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只不过是两人的刀对准的目标不同。

    “圣体如何?”

    孙承宗说道。

    “想来不至有大碍,陛下这些年也没得过什么病。”

    九千岁愁眉苦脸地说道。

    天启这些年的确没什么病,他那种洁癖一样的生活方式,再加上极少出皇城的宅男性格,让他最大限度避免了细菌侵袭。

    之前还勤于锻炼过。

    但很快就放弃了,毕竟让一个宅男天天跑步,这还是过于夸张了,他就是一开始被杨信劝着,打起精神锻炼了些日子,倒是游泳还喜欢,毕竟夏天里这还是很好的娱乐。但不是在太液池里,他自己用钢筋水泥修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里面甚至还贴上了瓷砖,至于换水……

    好吧,这个真不是问题。

    抽水机没有,但五千京卫拎着水桶也用不了多久。

    不过现在已经换上了蒸汽动力的抽水机,也就是个巨大的压水井,用和蒸汽机一样的活塞来抽水……

    一个技术宅实力尽显。

    正在研究病情的武之望一脸凝重地转身走过来,九千岁和孙阁老立刻迎上前,武之望示意先出去再说,他们三人一同出去,皇后殿下想跟着但终于还是停下了。

    “陛下就是体虚然后被寒气入侵了,目前只是发烧而已,但算起来并无大碍,幸亏救的及时,脏水没有进到肺里。”

    门外武之望低声说道。

    “无恙?”

    孙承宗说道。

    “单就落水来说无恙,但陛下征伐过度,虽说平日看起来无病无灾,但这一病就很难说会怎样了,仍旧不敢说万无一失。”

    武之望说道。

    不过九千岁和孙承宗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没什么大事,要说征伐过度这种事情那是不可避免,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守着皇宫里那么多佳丽,最近又喜欢吃那个药,这个年纪劲头来了谁还不是一夜春风几度,只要不是真的染上重病那就好说。

    “谢天谢地,这真是太祖保佑了。”

    九千岁说道。

    然后他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一阵惊喜的喊声。

    “万岁爷醒了!”

    他们几个赶紧回到屋里。

    这时候天启已经睁开了眼,只不过仍旧看起来浑浑噩噩,好在能醒来这就是好事了,毕竟这样发高烧的就怕一直昏迷着,一帮医学家级别的名医们,赶紧再一通忙碌,很快以武之望为首的专家组,就给出了治疗方案,然后迅速开出了药方……

    “快,去煎药!”

    九千岁喊道。

    旁边任贵妃却拉了他一下。

    九千岁迅速醒悟……

    “来人,随咱家去煎药!”

    他喊道。

    “九千岁,这种小事何劳您亲自动手,交给小的就行了!”

    他的亲信太监陆荩臣,突然伸手抢在他前面拿过药方,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卑躬屈膝地说道。

    “蠢材!”

    九千岁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陆荩臣赶紧跪倒说道。

    说话间他把药方奉上,九千岁拿过药方瞪了他一眼,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拍马屁心切,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忙离开,混乱中也没人注意这点小事。同样更没人注意到,在九千岁离开后,陆荩臣以最快速度离开,紧接着出乾清门抄一条近道直奔东华门,而九千岁则乘坐轿子走午门的大路,两人几乎同时出了宫城。

    但陆荩臣却在东华门外上马……

    太医院不在皇宫。

    实际上太医院在皇城外面,在承天门那个巨大的瓮城东边,与鸿胪寺等官署挤在一片官衙区,不得不说皇帝看个病也挺麻烦,太医院距离乾清宫足有好几里路呢。其实科学院也有药房,但没有太医院齐全,这个衙门基本上能用到的药材都有,再加上九千岁也是习惯使然,另外皇帝服药还有一套严格的制度,皇帝也不是说想吃药就吃药的。

    理论上必须得走太医院这个程序。

    所以九千岁并没想过去科学院,毕竟按照程序就是煎药,也得太医院判在场监督甚至试药。

    就在九千岁沿着皇城一道道门,最后出承天门,紧接着出长安左门转向太医院的时候,纵马狂奔的陆荩臣已经在他前面穿过东长安街,一头扎进了南熏坊的一处民宅,然后一把抓住了迎出来的人……

    “快,记下药名!”

    他急切地说道。

    好吧,他是霍维华的小舅子。

    (两章,病毒性流感,昨天我儿子也染上了,女儿还在挂吊瓶)

第六一九章 镇南王要进京

    九千岁丝毫不知道,一个隐秘的行动已经在进行中……

    陆荩臣是他的亲信。

    真正亲信。

    霍维华这些也是阉党,而且都是阉党的核心,就靠着他才有现在地位的,他真的从没想过这些依附于他的人居然会背叛他。

    没有他就没有这些人的一切。

    虽然改革触动这些人的利益,但只要继续跟着他,这些人终究还是继续享受富贵荣华,申报隐田交税,这算得了什么,一亩地就那几升,他们的地租都是几斗,顶多损失十分之一。盐业改革的确让走私很难,可最后也不是这些盐商掏,还是要落在那些吃盐的老百姓头上。

    他真没想过,这些人居然就为了这点事情背叛他。

    至于太医院……

    太医院的制度本身就有无数的空子可钻,这座负责整个皇宫医疗的医院实际上是官衙,甚至还是文臣控制的官衙,因为太医院的考核升迁全部由都察院负责。每一个候选医生能否成为御医,医官,甚至吏目,统统都掌握在都察院手中,而目前都察院说了算的是左都御史王绍徽,也就是原本历史上编东林点将录那个。

    同样太医院这座衙门也和所有衙门一样,具体事务操纵在吏目手中,这些人真正控制衙门的一切,他们可以轻易做任何事情。

    也和其他衙门一样管理混乱。

    就在九千岁到达太医院,并且召集院使和院判,拿着武之望开出的药方前往药房亲自监督配药的时候,一个在药房做事的小吏,已经将其中一味药偷偷换成了新的……

    一样的药。

    但不是太医院原有的。

    加了料的。

    陆荩臣的任务就是拿到药方,知道开了哪些药,然后以最快速度通知外面的人,后者早已经准备好大量常用药材并提前做好手脚备用,知道药方后只需要立刻拿出一份送到收买好的吏目手中,后者把它替换药房原本的药。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至少在配药时候,除非进行最细致的检查,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

    同样加的剂量也不多。

    因为这剂药煎出来后,监督煎药的九千岁,院使,甚至开药的武之望全都得试药,这是制度,任何给皇帝的药必须由内官,院使或院判,开药的太医监督煎药,煎好之后同样也是这三个人必须替皇帝试药。

    加多了就试出来了。

    但加的料很少,不会让一个健康的人感觉出来的。

    喝了肯定有点不舒服。

    但那么一碗汤药,谁喝了也不会说是像冰镇的果汁一样,只要喝了身体没有异常就行,但一个健康的人喝了没有异常,不代表一个本来身体就被掏空,而且又在重病中的人喝了会没有异常。服了药之后的皇帝陛下当天晚上再次昏迷,而且出现咯血,武之望等人立刻慌了,九千岁同样以最快速度检查药材,但这时候太医院的药已经重新更换,所有药材都没有查出异常。武之望等人只能重新给皇帝开药,但很显然再想治好他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这副药给了皇帝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沉重一击。

    现在他已经不是重感冒。

    本来他这段时间吃的那药里面就充满乱七八糟成分,体内毒素累积已经足够多,加上这一下狠的之后,哪还能受的了。

    不过要说致命仍旧很难说。

    毕竟他年轻。

    而且此前身体一直很好。

    总之他还有希望,至少短时间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这期间再被搞一下那就是真得神仙难救了。

    也就在这时候,王化贞迅速让小草以最快速度通知黄镇,紧接着黄镇派出最新式的飞剪通讯船,用了两天两夜把消息送到南京。

    老王可是老奸巨猾。

    “这里面有鬼啊!”

    杨信说道。

    戚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件事有没有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镇南王接下来干什么,谁都知道这对他来说简直天赐良机。

    他要进京……

    “我要进京!”

    杨信说道。

    戚金的脑袋嗡的一声。

    “叔父,我去参谋部召集开会,准备集结各军!”

    杨寰激动地说道。

    “呃,你想干什么?我要进京你召集军队干什么?”

    杨信说道。

    “叔父,当然是集结军队,护送叔父进京了,您此时要进京,朝中奸臣必然阻拦,卢象升也不会放行,当然得集结军队打过去,以侄儿之见咱们无需走运河北上,干脆调集快船载着两个军登陆新城,从新城直接前往京城。

    卢象升必然无法赶回。

    剩下能阻挡叔父的也就是天津的一个军新军。

    满桂那里好办。

    只要派人去跟他说明白,让他知道叔父进京只是探望陛下,并且为陛下治病,满桂肯定不会阻挠的,那时候咱们一战打开天津,剩下就是长驱直入京城。

    京城的军户不会抵抗。

    咱们大军鼓行入城,剩下就是清扫那些奸佞了!”

    杨寰激动地说。

    这么眨眼工夫肯定不够他一下子理清整个过程,也就是说这些家伙其实早就研究过这个方案,他们早就想好了避开徐州的卢象升部,利用杨家控制大沽口,直接用那些快船运输军队登陆。

    这些快船正常速度,从吴淞口起航也就四天到大沽口,而卢象升部在徐州,哪怕骑兵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返回,实际上真要返回得几乎半个月。而两个军海运四天到新城,甚至连重炮弹药之类都不用带,新城本身就是军工基地,那里囤积着足够的弹药和大炮,然后最多两三天就能打开天津,剩下沿着运河用不了几天就能到京城。

    京城没有驻军。

    就是原本京营那些军户,但这些人根本不会抵抗。

    真正具备阻击能力的,也就是蓟镇的满桂部两万,那两万的确是真正身经百战的,战斗力丝毫不比辽东铁骑弱,可以说是威震草原,真要是拼死阻击,还真就有可能阻挡到卢象升的主力返回。

    但问题是满桂和镇南王是把兄弟啊!

    那就好办了。

    只要给满桂开价足够,差不多就能收买他。

    剩下就没什么可说了。

    只要满桂不南下阻击,镇南王的大军就可以抢在卢象升返回前抵达京城,然后同样会在城內军户的毫不抵抗中顺利入城,只要进城控制了局势那就是胜利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罢让皇帝驾崩也罢,总之也就是镇南王一句话了,反正天启病重,就算突然病死也正常,至于卢象升和其他各地的反抗,那个也好办,只要镇南王说不分田地,那就不会有抵抗的。

    “胡闹,我说过带兵进京吗?”

    杨信喝道。

    “呃?”

    杨寰茫然地看着他。

    戚金同样也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啊,不要总想搞个大事情!我进京只是为了探望陛下,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救治陛下出力,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准备造反吗?我们是忠臣,还带兵登陆新城,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把大炮架到皇城上?”

    杨信喝道。

    杨寰目光复杂,很显然他们的确有这样的计划。

    话说这些杨信的嫡系们,真的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这一次简直是天赐良机,完全是京城那些人把刀柄送给了他们,进京探望皇帝给皇帝治病,这理由足够充分,谁敢拦截就揍他们。

    “叔父,若不带兵进京,恐怕那些奸佞会对叔父不利啊!”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杨信赤胆忠心,何惧这些奸佞?我为陛下而进京,何人敢对我不利?”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当然,他也就是说说,事实上他很清楚,哪怕他不带兵北上,孙承宗也不会允许他进京的,他哪还需要带兵啊,他就是一个人进京,说哪个奸佞祸国还不是一脚踢死。更何况他杨家还有几万庄户在新城,满桂和他是把兄弟,曹文诏和他把兄弟,只要他孤身进京,那么就等于他证明了自己没想过造反。那满桂也罢曹文耀也罢都肯定听他的,到时候就该他把持朝政了,别的不说天启的改革肯定推行,谁反对就准备好挨他的大棒。

    绝对不能让他进京。

    哪怕他一个人进京也不行,他只要进了京城,天启无论死不死都是北方士绅倒霉了。

    天启死了……

    那他正好一手挽着九千岁一手挽着张嫣,背后是满桂,曹文诏这些人的百战雄师,南边还数千万后备力量,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军火粮食更可以说召之即来,就这样一南一北就像大钳子一样夹着北方士绅。

    不改革就去死。

    他最后会不会欺人孤儿寡妇这个真不好说。

    但北方士绅是完了。

    天启不死……

    那正好!

    皇帝陛下正愁手中没有刀,没法逼着士绅接受改革,现在杨信这把四十米长大刀终于握在手中了,谁敢反对改革,先吃一刀再说,最终北方士绅的结果没区别。

    只要杨信到了京城那么他们就必然要倒霉,无论天启生死都一样。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杨信北上的。

    无论带兵还是不带兵。

第六二零章 绝对不行

    当然,请求进京的奏折还是得上的。

    镇南王紧接着上奏请求进京,而且是以公开的题本而不是奏本。

    这样到达通政司后,基本上立刻就整个京城皆知,他就是要把自己的进京搞得轰轰烈烈一些……

    孤身进京。

    不是都说镇南王造反吗?

    不是都说镇南王想做曹操董卓之类的吗?

    那镇南王就孤身北上好了,一个兵都不带,然后去京城任人宰割,这样还说他是造反,那未免也太过分了,镇南王真造反会这样自投罗网吗?

    甚至当天就通过他控制的报纸散播开这个消息,并且在报纸上大肆渲染镇南王的忠心,得知皇帝陛下染病的消息后,镇南王那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食不甘味,神不守舍,整个人都憔悴了,现在就想着能早日回到皇帝陛下身边,为给皇帝治病尽一份力……

    他也是名医。

    事实上他的确是公认的名医,尤其擅长外科,比如一些截肢什么的最擅长了。

    主要是他截肢的速度快。

    眼快手稳下刀准,往往那些被截肢者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腿什么的就没了,锯腿速度堪比他战场上砍人头,颇有那个传说一场手术弄死三个的名医风采,不过在消毒止血技术和药品有限的情况下,速度的确是最大限度避免感染的有效手段之一。

    总之他也是公认的神医,和医学院那些老家伙齐名的,而现在很明显就是神医登场的时候。

    但他需要朝廷批准啊。

    作为朝廷的总督三省军政,总督沿海军务,南京守备武臣,他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尤其是他还处于猜疑之地,就更要遵守朝廷的规矩,总之他必须先上奏请求进京,在得到允许后才能进京。

    但朝廷的奸臣……

    “不行,绝对不行!”

    孙承宗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时候天启病情依然没起色。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尽管武之望等人也竭尽全力,但这个时代医疗技术终究有限,哪怕医学院发展很快,也只是在细菌学,外科等方面,主要借助显微镜和医学解剖,但这种属于慢性中毒的病,他们真得有些无能为力。

    只能靠缓慢调养,一点点排除毒素。

    好在皇帝陛下的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偶尔还能正常接见一下九千岁等人。

    名医们能力还是可以的。

    当然,主要是九千岁也隐约猜到了有人做手脚,所以现在皇帝陛下的用药改成由医学院负责,包括药材的采购也是九千岁安排亲信,很显然他依然没有怀疑他的亲信。不过因为皇帝陛下重病,原本已经准备强行开始的改革也停止,毕竟皇帝都这样了,九千岁也没心情管这些。

    所以原本的暗潮汹涌也暂时缓了缓。

    当然,以后怎样还不好说,皇帝陛下只要康复肯定还要继续,这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对士绅和盐商下刀,要么像孙承宗设计的对宗室下刀。

    但天启明显不想对宗室,说到底他是朱家天子,宗室限禄法已经是他在宗室制度上做出改变了。

    宗室已经做出牺牲了。

    现在轮到士绅了。

    所以改革是否继续下去,最终还得看天启能不能康复。

    当然,也有可能皇帝被吓住,就像他曾曾祖一样,然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停止改革。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说到底他不是杨信,后者的头铁那是因为头真的铁啊。

    总之在最初皇帝落水的混乱之后,京城这几天暂时平静了些,但现在杨信的奏折又往这片本来就暗潮汹涌的水面,直接砸下了一颗小行星,整个京城瞬间因为这份奏折的到达一片混乱。而对于孙承宗来说,是绝对不能让杨信进京的,哪怕这个混蛋说孤身进京,大家都是千年狐狸,谁还不明白谁呀,说是孤身进京就是作秀而已。

    他孤身进京又能怎样?

    摔杯为号刀斧手齐出把他乱刃分尸?

    要能被乱刃分尸他还能活到现在?不就是杀不了他吗?各路英雄什么手段没用过?斑鸠铳都打不死,虽然线膛枪的确打伤过他,可受了伤人家转眼间就恢复了啊!打不死,打伤了转眼恢复,好像传说下毒也没用,直接百毒不侵,这样的人他就是孤身进京,谁还敢再试验新手段?

    试验成功当然好,不成功的话转眼间他的几万家丁就奔京城来了,南方还有十几万精锐,正好杨信还缺一个公然造反的借口。

    那可真就是让他反的理直气壮了。

    可他进京之后要是不对他动手,那他就该对朝中衮衮诸公动手了。

    他不带兵就没人了吗?

    他真要是进京,表现出忠心耿耿,然后哄着他大爷,剩下无论驻扎外城的曹文耀还是驻扎蓟镇的满桂,甚至包括这京城的军户,全都是他一句话,更别说后面还有新城的家丁,他想帮着天启以强硬手段推行改革,那时候北方士绅真得只能洗干净脖子。

    他只要是继续和以前一样,专门给皇帝当改革的刀,那无论卢象升还是孙传庭都不会干涉,军方这两大巨头是忠于天启的,只要杨信做的是天启的旨意,这俩都不会反对的。而天启当然乐意再抡起这把刀,把之前遇阻的改革强行推行下去然后彻底解决财政,所以说无论如何,他只要进京那就坏事了,不得不说天启这病真得搞得孙阁老头都大了。

    他同样猜到有人做手脚。

    可就因为猜到,他才格外的头大,因为这意味着局势在失控。

    他不怕出乱子,只要还在掌控中那就都无所谓,但他怕局势失控,无法掌握的才是最可怕的。

    “没什么可怀疑的吧?”

    九千岁说道。

    天启那里也在犹豫不决中。

    要说皇帝陛下真确定杨信想谋朝篡位,这也是不对的,天启始终不能确定他这个多年信赖的,甚至兄长待之的人会包藏野心。

    毕竟他对杨信的感情是有的。

    但是……

    “九千岁,咱们也算相识十几年,虽说算不上莫逆,但也是老交情,你主内我主外,咱们算是陛下的两个守门人,咱们守的是陛下江山的最后一道门,这道门不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差池,因为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差池,最后都会危及社稷。

    咱们必须兢兢业业。

    咱们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你与杨信的确情同父子,陛下的确与他情同兄弟,可在这江山社稷上纵然父子兄弟也不能信。

    杨信有反意也罢,杨信没有反义也罢,他有夺取陛下江山的能力,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孤身一人进京又如何?新城那边数万家丁难道不是兵?且不说新城那边,就是这京城里面,他杨家若想召集几千人马还不是一句话?从外城到方家庄再到张家湾,杨家多少雇工?他在南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聚集起一万五千精锐的?

    杨家的商铺遍布京城内外。

    光城南的那一座油库,他就能召集起上千的青壮。

    他还需要带兵来吗?

    九千岁,你可以相信他,陛下可以相信他,甚至我也可以相信他,但相信他也不能让他来,因为他有能力谋朝篡位。

    这就足够了!”

    孙承宗说道。

    他说的并不夸张,杨家在京城有庞大的产业,毕竟王妃家就在京城外,从张家湾开始,沿着萧太后河一直到外城,甚至内城,整个一条杨家的商业链,从京城运出陕北来的石油,从新城运来粮食。杨家一年就得向京城输送超过一百五十万石米,萧太后河的水路和岸边的陆路,无数杨家雇工在负责运输,更别说还有其他货物了。

    杨信是如何在南京翻盘的?

    不就是武装起了在南京的那些雇工和庄户吗?

    他在京城能够武装起的人,恐怕也不会比南京少,他真的不需要带兵,他在北方就有千军万马,话说杨家在南苑还有一个马场呢,从草原上购买的马匹牛羊都暂时集中在那里等待南下。

    至于武器……

    谁知道他家那一座座仓库里,有哪些已经偷偷堆积了无数火枪大炮?

    “何至于此呢?”

    九千岁哀叹着。

    他这时候也明白孙承宗说的对。

    杨信是不是忠心并不重要,就是真的忠臣,到如此实力,又处在一个如此的位置上,那也不能再当忠臣对待了,更何况九千岁其实也隐然觉得,自己这个便宜侄子未必真就是个忠臣。再说就算是个忠臣,那也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忠臣,但他是忠心耿耿的,他是真正忠于天启的,那么在这种时候的确就像孙承宗所说的了,不能让天启的江山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杨信的确不能放过来。

    就算他没有异心,也不能把这样一个有可能对天启皇位构成威胁的人放进京城。

    忠臣,忠臣也不是没有黄袍加身的可能。

    感情?

    父子兄弟都不能相信的事情,相信感情也未免太蠢了。

    “可他非要进京又该如何?”

    他说道。

    “那时候你还说他是忠臣吗?”

    孙承宗冷笑道。

    (两章)

第六二一章 大王,陛下是被人下毒所害

    的确,杨信如果非要进京,甚至采取武力行动,那么也就可以确认他想谋朝篡位了……

    至少是想学曹操。

    他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说到底杨信目前实力还能维持现状不是因为他没能力篡位,而是他和天启的关系特殊。

    自始至终两人就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他就算真想篡位也不好从天启手中,他夺别人的位是没什么心理上的障碍,但他夺天启的真得有点让人不齿了,至少在传统的道德观念上他这样做还是不地道的。

    得国不正这一点很重要。

    杨信这个人看似恶贯满盈,但实际上在民间名声极好。

    杨家真就像大善人一样。

    但如果天启此时突然病死,那么他就不用担心名声了,他完全可以打着保护天启留下的孤儿寡妇旗号,进京控制朝政学曹操。

    他的确不篡位。

    可天启的儿子现在才三岁啊!

    就算亲政也得十几年后,这十几年时间他足够完成所有布局,甚至连民心也彻底收买,而且老百姓也把天启忘的差不多了,卢象升这些忠于天启的军方大佬也解决,那时候只要让天启的俩儿子病死就行了。天启没有继承人了,镇南王肯定不会再把他弟弟弄来当皇帝,甚至以他的手段,顺便让信王病死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后这一脉继承人没有了,他再随随便便演几场劝进的大戏,最后这天下也就落入他手中。

    说到底这样的例子太多。

    而他这样的权臣,尤其还是已经名正言顺掌握地盘的权臣,如果不谋朝篡位,其实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确没人敢惹。

    可他总归有死的时候,那时候就该抄家灭门了。

    同样他的手下也清楚这一点。

    一旦有那一天,朝廷清算杨家时候肯定漏不了他们,就算那时候他们不在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得照样被拉清单,除非杨信谋朝篡位,那样他们也就成了开国元勋,所以就算杨信不想谋朝篡位,这些人也一样会想方设法推着他。

    说到底黄袍加身时候谁也做不到把这东西推开。

    但九千岁是忠心的。

    尽管后世历史上把他描绘得仿佛十恶不赦一样,但文臣在他们那些抹黑的记录中,也不经意地记下了天启死后他的表现……

    双目尽肿。

    俩眼都哭肿了。

    他自始至终就是以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自居。

    至于九千岁什么的不值一提,虽然现代人看这个称呼好像很夸张一样,好像叫九千岁就是嚣张跋扈把皇帝当傀儡了,但实际上明朝太监叫千岁很平常,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万历时候利玛窦记载的很清楚,他见南京守备太监时候,就被要求称呼对方千岁,而南京守备太监在内官体系里只是个中等角色,只不过是司礼监外差,甚至地位还不如一个秉笔太监,司礼监排名掌印太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秉笔太监,然后才轮到几个外差。

    南京,凤阳,天寿山,承天四守备太监,孝陵宫监,正阳等门提督太监,太和山镇守太监。

    南京守备太监就称千岁了。

    而且是万历年间。

    那么以九千岁此时的权势,恭维他一声九千岁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对天启的忠心毋庸置疑。

    在天启和杨信之间,他只会选择天启,孙承宗说的没错,他必须得为天启守住这最后一道门,所以最终他选择听孙承宗的,紧接着司礼监拟的圣旨就发出,并且派出专门使者乘通讯舰送往南京……

    “不准?”

    镇南王愕然说道。

    话说此刻的他也是演技派啊!

    “大王,九千岁的意思是陛下御体已渐好转,大王镇守南京,一旦离开恐生意外,故此就不必进京了,这里还有九千岁的私信。”

    新任南京守备太监李实说道。

    他就是使者。

    同样也是新的南京守备太监。

    南京守备太监还是得有,正好李实和镇南王也算老熟人,他自从丢了苏州后,一直也没个具体职位,这个目前来讲纯属摆设的守备太监正好交给他。至于刘时敏,依然在昭义市做他的市监,这个特殊的行政区并没有撤销,只不过归镇南王统辖而已,实际上就是相当于个知府,顺便在镇江监督漕运。

    漕运是不能停的,虽然江浙的漕粮统一由杨信负责,但上游各地的漕粮还是得走运河。

    刘时敏就干这个。

    再就是一些上游解京的物资运输也归他管。

    剩下凤阳守备太监,孝陵宫监这些也保留,只不过织造撤销了,原本需要向皇宫进贡的物资,统统也由镇南王负责……

    江浙并不只交赋税。

    实际上明朝各布政使司,府之类都有额外的贡品,部分实物,部分已经折银,但数量并不多,以应天府为例一年需要进贡两万斤麻,四百斤鱼胶线,十二万根翎毛。

    不过也有多的,比如苏州府原本要解京料银一万多两,并不是说只有赋税。

    现在统统归杨信。

    最终结果就是杨信需要每年大概向九千岁上交五百万石米,再加上包括盐税,两处关税,各种其他商税及土贡在内,折银大概三百万两,其中最大头是盐税及原本的罚没银,总共约一百五十万两。盐税不多,但每年罚没银很多,九千岁索性跟杨信定了一个笼统的数字,反正他是不能在这方面吃亏的。

    实际上九千岁是占了些便宜的。

    因为过去这些正课也就是田赋之类,根本就没有真正收足过,统统都有大量拖欠,而且会一直拖欠下去,万历的解决方式就是最后抹账拉倒,而九千岁就是按照账面上找杨信要钱粮,最终仅这些,九千岁每年就能增加上百万。

    当然,所有全算上,九千岁最终还是吃亏。

    因为原本江浙这些大小太监,每年在江浙给他以各种方式捞的并不只一百万。

    南京守备太监可是肥差。

    织造太监也是。

    九千岁那里捞的又不是说只有合法的,盐商的利益输送,官员跑官的礼统统都算,这些大小太监通过种种灰色黑色的手段额外捞的银子,大部分还是到了他那里。

    他对这些人那是真正有生杀予夺大权的。

    现在这些没有了。

    不过他不是受害最严重的,毕竟他有足够补偿,首先杨信解京的不是银子而是米,而这就存在一个原本折银和京城米价之间的差价问题,后者是永远高于前者的。所以最终全盘考量他其实还是占便宜比吃亏多,实际上他和杨信之间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杨信还给他贷款,他手头紧张时候还是能从银行贷出款,反正他到期不还杨信就扣解京赋税。

    他俩之间算不清。

    真正最倒霉的是那些文武官员。

    九千岁的损失有补偿,他们可没有。

    尤其是那些地方官员,原本江浙两地为官可都是最重要的肥差,别说布政使之类,哪怕就是一个县官,在这一带做三年,也能带着大笔的银子离开。这两地就仿佛两块肥肉般等着那些官员,尤其是北方那些就指望到江浙做官捞钱,现在他们再也无法染指了。

    也难怪都恨的牙根发痒。

    眼看着这片仿佛宝藏般的土地被杨信夺走了啊!

    “陛下病情真的好转?”

    杨信疑惑地说道。

    “回大王,小的离京时候,陛下已经能够下床走动,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落水染了风寒,陛下自有天护神佑,这一点小病算得了什么。”

    李实堆着笑容说道。

    “真的?咱们都是老相识,我可是老实人,你可别骗我!”

    杨信说道。

    “大王说笑了,小的哪敢啊!”

    李实笑着说道。

    “一派胡言!”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实愕然转头,然后就看见王化贞正站在门前,而且看得出风尘仆仆甚至脸色都很憔悴,他当然不可能不认识老王,后者是杨家医院院长,而杨家医院是京城目前最主要的救命之处,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认识王院长……

    “简直一派胡言,陛下卧床昏迷不醒,何来下床走动?”

    老王义正言辞地怒斥道。

    “王,王院长……”

    李实目瞪口呆地说道。

    然后老王须发贲张般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紧接着向杨信躬身行礼……

    “大王,这阉狗谎言蒙骗大王,其意不过是欲阻大王进京,故意置陛下于死地,老朽离京尚在其后,离京之前就在宫中,陛下病情危重,已然再次昏迷,且咯血不止。

    老朽与医学院诸公皆已无能为力,如今能救陛下者唯有大王,老朽恳请大王以陛下为重大明社稷为重,速速前往京城,迟则恐有不敢言之祸!另外据老朽看来,陛下也并非真的是什么风寒,最初落水之时的确是感染风寒,但在服药之后立刻加剧,甚至出现咯血,这分明是中毒。

    陛下是被人下毒所害。

    大王若不立刻赶往京城,老朽怕那弑君逆贼还会继续下手,那时候陛下危矣!”

    老王正义凛然地跪倒,一边叩首行大礼一边说道。

第六二二章 勤王救驾

    李实在一旁直接傻眼了……

    老王说的并不假,只不过是略微有点艺术化加工而已,皇帝陛下的确距离病情好转这个词有些距离,但也没到仿佛病危的地步。

    至少他来时候还没有。

    而王化贞南下只能是和他同一天,最多略晚一点。

    他是乘坐水师通讯舰南下,这种新式快船速度极快,从新城起航两天两夜就能到吴淞口,别说是旧式的帆船,就是那些新式纵帆船,也赶不上这种新式通讯舰的速度,所以王化贞肯定也是乘坐这个,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些通讯舰依然隶属北洋水师,在新城和吴淞各有数艘备用,说白了就是杨信的,所以王化贞能调用没什么奇怪。

    他可是杨家在北方的主要负责人。

    黄镇否则武力,王化贞负责头脑,两人共同掌管杨家留在北方的产业。

    而王院长前脚后脚追着过来,还危言耸听般说的皇帝就像危在旦夕般,甚至在没有证据情况下,直接说皇帝是被下毒,那这目的就很明显了。

    话说李实也是老狐狸。

    这种小事还不至于猜不到!

    老王是什么人?

    虽然当初的确是镇南王敌人,但自从以一个聪明人的姿态倒戈,并且充当镇南王的恶犬之后,事实上已经成为镇南王的亲信爪牙。

    甚至一定程度上算核心智囊。

    镇南王手下并没有真正谋士级别的,他手下能打的的确很多,但玩勾心斗角的人才缺乏,如果要算的话,老王就是一个,而且是很重要一个,这个老家伙阴险狡诈,就是放到朝廷那些老狐狸中间,也是不输任何一个的。他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突然南下,这摆明了就是来给镇南王送旗帜的,送一杆可以用武力强行进京的旗帜。

    甚至有可能本身就是杨信的阴谋。

    也就是说王化贞是得到杨信命令,才故意在这时候南下。

    杨信的确不方便强行北上,毕竟他对面还有卢象升,卢象升是忠臣,同样不会允许他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的家伙进京的,这种情况下他无论是不是忠臣,到京城都是对皇帝的严重威胁。如果杨信强行进京,那就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卢象升会为保卫天启血战到底的,同样孙承宗也会调动各地军队,重新开始一场大规模战场,以阻挡杨信的北上。

    可以说他强行北上就是重启战端。

    无论他带着兵马还是孤身一人都一样,孙承宗能看清的,卢象升当然一样能看清,甚至各地那些督抚全都能看清。

    这些老狐狸都很清楚。

    但是……

    现在皇帝是被下毒啊!

    现在是有人正在谋害皇帝,皇帝陛下危在旦夕啊!

    现在不是镇南王要北上,而是他必须北上,皇帝陛下正在被谋害,像镇南王这样忠心耿耿的忠臣,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怎样?坐视皇帝陛下被逆党毒害,镇南王怎么对得起神庙的提拔,光庙的栽培,皇帝陛下一直把他当兄长对待的恩宠?

    这种情况下镇南王必须立刻进京,无论谁阻拦都没用,事关皇帝的生死,谁阻拦就是逆党同谋,谁阻拦就是蓄谋置皇帝陛下于死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阻拦就揍谁,谁阻拦就是逆党,谁阻拦就是谋害皇帝。总之镇南王就可以拎着他的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腔赤胆忠心一路打到京城了,甚至忠臣们也会犹豫,毕竟卢象升这些人第一是保住天启。

    如果天启真的正面着临死亡威胁,而杨信是唯一能救他的,那么卢象升这些人会配合的。

    说到底他们并不在乎北方士绅的死活。

    卢象升现在的核心力量主要是辽东军和远江浙团练,他们才不会管北直隶士绅和山西那些盐商死活呢!杨信如果进京不是为了篡位,那么他们真没有血战到底的必要,他如果真是忠臣并支持天启的新政,那么军方将领就不用再担心天启掏不出军饷,至于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关他们屁事。

    他们又不是北方士绅。

    而原本江浙团练那些家伙估计还更幸灾乐祸呢!终于也轮到北方士绅哭了。

    然后镇南王就可以进京了。

    只要他进了京城,那就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风了。

    直接就查逆党,看谁不顺眼先扔诏狱大刑伺候,话说杨信干这个那可以说是老本行,在他手中还没有不屈打成招的,他会把整个京城官场进行清洗,然后整个官场就被他控制在手。剩下就是拎着四十米长大刀,看谁还敢反对新政,谁反对谁就是逆党,直接进诏狱等着抄家灭门,话说干这个,镇南王最熟练了。

    那么李实该如何?

    是做汪文言那样至今还在诏狱腐烂的义士,还是做身旁这个正在表演千里救主的老家伙?

    这个选择题好像并不难做。

    “李公公,这是怎么回事,你说陛下病情好转,王公却说陛下病情危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究竟你们二位谁说的对?”

    杨信阴森森地说道。

    “快说!”

    哼哈二将狐假虎威般做拔刀状怒喝道。

    李实吓得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大王,小的就是个送信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王饶命,小的岂敢欺骗大王!”

    他哭嚎着。

    “那陛下到底病重还是病情好转?”

    杨信继续阴森森地说道。

    “快说实话!”

    张献忠喝道。

    巫妖王浑身杀气弥漫。

    李实忧郁地看着这些混蛋……

    “回大王,小的离京之时,的确听闻陛下病情危重!”

    他咬咬牙说道。

    这件事以后怎样关他屁事,他就是一个送信的小角色,无论最后闹到怎样都不用他操心,而他既然是南京守备太监,那就是以后在杨信手下混日子,激怒镇南王估计活不到明天。既然这样就没必要自寻死路,反正就算因此自决于北方也没事,在镇南王手下一样可以荣华富贵,看看刘时敏就知道了,那就索性做一回叛徒……

    也不能说叛徒。

    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的确没见过天启,他来的时候天启正卧床呢!

    “那适才那些是谁教你说的,谁教你说陛下病情好转的?”

    杨信说道。

    “回大王,是孙阁老!”

    李实毫不犹豫地说道。

    其实是九千岁,但镇南王和九千岁毕竟感情深厚,所以就没必要让镇南王伤心了,这是孙承宗说的,跟九千岁没关系,像李实这种聪明人,既然已经决定投靠镇南王,那就不能给新主子添麻烦。

    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陛下是否真是被人毒害?”

    他接着问道。

    李实再次犹豫了一下。

    这个问题就有些危险了,一旦他说是,那是要负责任的,以后他的话就是导火索。

    “说实话!”

    老王再次踹了他一脚喝道。

    李实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回大王,陛下病情的确可疑,原本只是落水感染风寒,但服了太医院的药之后立刻加重,药方是武之望开的,方子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但服药之后陛下就咯血也是事实。

    故此外间人情汹汹,颇有遭人毒害之说。

    太医院管理混乱,无非就是那些吏目操纵一切,而且在陛下服药当晚,太医院在药房做事的一个小吏酒醉跌入水塘淹死,虽说家属报的意外,官府查验之后也无异常,但民间的确有传闻是被人灭口。由此看来,若说陛下是中毒,也并非全无可能,这半年来陛下强力推行新政,官绅之间颇多怨言,甚至有说陛下乃是昏君的,若说有些逆党铤而走险也是可能的。”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吧,霍维华这些人做事还是很干净的。

    这种事情当然要灭口,至于造成的疑点那个并不重要,就算九千岁由此猜到有人在太医院的药上做了手脚,那也是死无对证了,锦衣卫查又能怎样,人证物证皆无锦衣卫又能如何?

    至于李实……

    要当叛徒了自然要横下一条心。

    “你认为陛下是遭人毒害?”

    杨信说道。

    “小的的确如此认为。”

    李实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丝颤抖说道。

    “简直太猖狂了!”

    镇南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起身说道。

    然后伴随他那神力的拍击,这张坚固的桌子瞬间散架,变成一堆碎木塌落,吓得李实再次瘫软在地,不过周围的镇南王部下,包括哼哈二将们,全都带着激动看着他们的大王。

    “传令备船,本王即刻进京,本王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毒害陛下!”

    杨信紧接着说道。

    “大王,是走运河还是走海路?”

    杨寰问道。

    走海路就是突袭,走运河就是面对卢象升的大军。

    不过这时候运河北段应该已经开始封冻,再加上各军调动时间,可以说到徐州的时候,徐州以北也差不多该封冻了,所以走运河就意味着大军必须先解决卢象升的阻挡。

    或者说……

    战争。

    “走运河,这时候到大沽口也该封冻了!”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他就要逼着卢象升做出选择。

第六二三章 大王,不能走啊!

    终于得知真相,而且心中牵挂皇帝陛下的镇南王,紧接着启程沿运河北上。

    依然孤身北上。

    当然,也不是说真就一个人。

    他的侍卫营还是要带着的,好歹那也是郡王,出门不可能一个人,这种类似于仪仗队的随从是必须的,再说就一个营而已,跟带兵武装进京这种说法也沾不上边,所以镇南王就这样带着他的哼哈二将和侍卫营匆忙离开南京……

    他走的很匆忙。

    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各地的部下安排走后工作。

    毕竟镇南王对皇帝太忠心了,一听说皇帝陛下有危险,那立刻就什么都不顾了,就想着早日抵达京城保护皇帝陛下不受那些逆臣伤害。

    但此举却迅速让整个江浙一片恐慌,就在他带着侍卫营日夜兼程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南京四民代表齐聚王府,求见王妃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四民大会虽说没什么实际权力,但作为民意的象征,还是很有影响力,那些四民代表作为镇南王幕府与地方民意的直接联络人,同样也在各地受到尊敬。

    他们此举立刻引发全城紧张。

    很快在他们到达王府时候,后面就已经跟了十几万人。

    然后面对民意,王妃带着刚刚从京城赶来的李实亲自出来,告诉了他们镇南王如此匆忙北上的原因,包括王化贞也出面作证,这样皇帝陛下遭人毒害危在旦夕的消息,就算是在江浙正式传播开。

    但是……

    这也不行啊!

    镇南王北上救驾可以,可就带着侍卫营北上,岂不是羊入虎口,正好给了那些奸臣可趁之机!

    对于江浙百姓或者说新的称呼公民们来说,皇帝死不死其实无足挂齿,皇帝统治他们时候也没多少好日子,但镇南王是绝对不能有危险的,镇南王要是被奸臣趁机害了,那大家刚刚开始的好日子可就完了。

    秋收可刚刚结束。

    各地民兵们可是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了幸福。

    尽管需要交公粮,尽管余粮也只能卖给粮站,可在平均亩产以糙米计算也得两石的江浙,一个五口之家就算二十亩地,秋收也是最少四十石,交出平均两成也还剩三十二石。一家人有二十二石糙米足够顿顿干的,剩下十石出售给粮站还能换至少七两银子,今年的统一收购价糙米七钱,稻谷五钱,可以说全家的穿衣就足够。

    甚至还能有余钱可以买别的。

    而这只是一季的收入,也就是说仅仅秋收就能让他们丰衣足食,但实际上明年还有小麦的收入,小麦哪怕比水稻产量低,最后也能剩下二十多石麦子。

    然后又是最少十两银子。

    这还不止,因为还可以在田间地头种些杂粮甚至牧草换钱。

    还可以养头猪。

    还可以到附近修路修水利的工地上做些零工,这样到最后,一个五口之家不但丰衣足食,一年还能剩下至少二十多两银子。

    供养孩子上学,偶尔吃点肉喝点酒都够了。

    可以说做梦一样的美好生活真正在他们脚下展开。

    但是。

    这一切都是镇南王撑起的。

    没有了镇南王的支撑,他们的美好生活将轰然崩塌,这一点可以说毫无悬念,周围的一圈惊涛骇浪,全都准备着夷平他们的美好生活,而用伟岸的身体为他们竖起一道堤坝,保护他们继续这样生活下去的,就是镇南王。

    他要是被那些奸臣趁机给害了那还了得?

    不用谁下命令了!

    紧接着四民大会开会,同时四民大会与参谋部联合起来,以四民大会的名义,五百里加急召集各民兵军的统制,包括现役各军统制……

    靖难军已经缩编为六个军。

    这是杨信履行对天启的承诺。

    这六个军一个驻邳州,一个驻凤阳,一个驻颖州,一个驻安庆,还有一个驻衢州,剩下是骑兵军驻南京,至于浙东方向因为北洋水师驻舟山,所以那里由陆战队负责。

    不过这些现役并不重要,这些只不过是培养军官的,类似小胡子之前的德意志国防军,真正构成镇南王控制区武装力量的是各地那些预备役军。所有预备役按照地域划分,编成三十六个预备役军,每个军旅营三级都是现役军官组成,甚至每个营都必须有一个队在营部。

    主要是应对地方上的盗匪。

    这些预备役每年必须保证多少天召集起来军事训练,甚至部分还要进入现役轮值的,而且所有预备役军的仓库都囤积着全军的武器,需要时候就是镇南王一道命令,所有预备役军就召集转为现役,然后拿着武器就可以上战场。

    这才是镇南王的真正军力。

    而且预备役之下还有后备役,也就是所有青壮年,或者说民兵。

    整个镇南王辖区全民皆兵,所有十八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人,只要不是残疾就都编入后备役民兵。

    全都进行军事训练。

    实际上计划中就是小孩和女人也一样每年要进行训练。

    镇南王的目标就是,只要能拿动火枪的人,就都要学会开枪。

    当然,目前来讲真正担负这片土地防御的,就是六个现役军,再加上随时可以征召的三十六个预备役军。

    而这总共四十二个军的统制们,在得到了四民大会五百里加急送去的召集信之后,同样立刻就明白了形势的严峻,镇南王北上可以,但绝对不能就带着一个侍卫营。不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个屁,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江浙四千多万人,他对皇帝忠心是他的事,但江浙四千多万人也不会让自己幸福生活的支柱就这样以身犯险……

    他带着一个营北上?

    谁不知道他和北方官绅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对于这些人来说,完全就是邪魔,是罪恶的象征,是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不择一切手段弄死的,尤其是在江浙稳定下来后,甚至已经有北方的贫民在南下投奔光明。哪怕在民兵体系下到山区垦荒,种玉米地瓜,也比在北方忍受地主的压榨强,更何况北方连年天灾,其实在南方垦荒种玉米的产量,一点不比北方种麦子低。

    而且南方还两季。

    而且还不用交超过五成租和一堆苛捐杂税。

    北直隶的赋税的确少,但那是皇帝收的少,又不是地方官收的少,一亩五升的确不多,加上三成火耗,加上各种捐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些进不了皇帝腰包而已。

    现在各地关卡都已经开始严禁北方流民南下了,但这种事情是禁不了的,毕竟需要封锁的线路太长,尤其是还有海上的,那些南下贫民只要到新城就行,那里的鸟粪船会顺便捎着他们的。

    长此以往,北方士绅的田谁来种?

    可以说杨信这个祸害不除,北方士绅早晚被他玩死,此刻这些人正挖空心思想要他命呢!

    只不过杨信在南京他们没法下手而已。

    现在却自己送上门。

    而且还是恍如自杀般,就带着几百骑兵送上门。

    他要是走海路其实还好点,可现在他走陆路北上,那前面的每一个县每一个府都有无数人等着他,都有无数枪炮对准他。

    他再能打终究不是真正不死之身。

    斑鸠铳打不死还有线膛枪。

    线膛枪打不死还有大炮。

    大炮不够堆上火药炸。

    只要他就这样自杀一样北上,那些奸臣想害死他有的是办法,过去只能暗杀,现在早已经撕破脸,北方的官员士绅们会用一次次公然的围攻,迅速把他这一个营解决。然后再继续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向他攻击,直到让他死在进京的途中,从徐州开始到京城,还有近两千里路程,哪怕骑兵也得走二十多天时间,这么长时间足够那些官员士绅把他杀死了。

    而他要是死了……

    那江浙四千万人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他北上,或者说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北上。

    还没等那些路途远的统制们到达南京,最先到达的二十多个统制就和四民代表们在南京开会,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淮安。

    “兄弟们,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镇南王挥舞手臂,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此刻他已经被团团包围。

    只不过包围他的不是敌人,而是无数跪倒在前面,阻挡他登船渡过黄河的士兵和百姓,他们用哭声阻止镇南王继续向前……

    “大王,不能走啊!”

    “大王,您这样北上,那些奸臣不会放过您的!”

    ……

    整个码头哭声震天。

    “诸位兄弟,你们说的这些杨某都明白,但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别说只是有些危险,就是刀山火海,杨某也必须得去!若杨某坐视那些逆臣毒害陛下,又如何对得起神庙,对待起陛下的恩宠?无论如何,杨某都要走这一趟!”

    杨信很煽情地喊着。

    “大王,那就让我等先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为大王扫清奸佞,既然奸佞谋害皇帝,咱们去把奸佞杀光就是了。”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旅长说道。

    然后那些军官一片附和。

    “混账,你们想干什么?想置本王于不义吗?”

    杨信怒斥道。

第六二四章 人民的汪洋大海

    “咱们如今已经不是当初清君侧的时候。

    陛下既然已经下旨,由本王率领你们镇守江浙,那咱们就必须遵从圣旨,圣旨明确了南京所属各军谨守防区不得擅自越界,那就不能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擅自越界。

    你们想干什么?

    是想违抗陛下的圣旨吗?

    还扫清奸佞?你们是要重新开战吗?”

    镇南王怒斥道。

    “大王,我等纵然违抗圣旨,亦不能坐视大王犯险,大王孤身进京定然凶多吉少。

    大王此时非只一身。

    大王身系江浙四千万父老,大王若有万一,四千万父老何所依?难道大王就不以四千万父老为念?纵然大王欲为忠臣,四千万父老何辜?纵然大王担忧陛下安危,难道大王就不想想四千万父老的安危?

    我等追随大王,正以大王能护佑百姓,为百姓谋福祉,今日大王只为对陛下之忠心,弃四千万父老,大王何以面对这四千万父老?”

    一个军官正气凛然地说道。

    “混账,本王乃陛下之臣,陛下有难岂能坐视?”

    杨信虚弱地喝道。

    “那就请大王让我等先行北上,我等愿以十万健儿先行扫清奸佞,那时候再以肩舆抬大王鼓行进京!”

    军官说道。

    “圣旨禁止南京各军出境!”

    杨信继续虚弱地喊道。

    “大王心忧陛下,我等一样心忧陛下,大王欲进京保护陛下,我等一样要进京保护陛下,大王要做忠臣,那我等一样要做忠臣,至于圣旨禁止各军出境,难道大王不也一样?大王能为救陛下,不惜背负抗旨之名,那我等又何惜此身?更何况是救驾重要还是拘泥圣旨重要?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南京远隔千里,陛下危在旦夕,又哪里顾得上管那么多。”

    军官说道。

    “圣旨又如何?我等乃大王的兵,圣旨与我等何干?”

    另一个军官很不耐烦地说道。

    然后旁边还有不少附和的,总之这些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们,你们以为本王不敢行军法?”

    杨信喝道。

    “大王欲行军法,属下不敢逃死,属下的命是大王的,大王要属下死属下现在就给自己一枪,但属下终不能坐视大王犯险。”

    军官说道。

    “你们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

    杨信喝道。

    “大王神功盖世,若欲强行离开,属下自然拦不住,但大王若如此,则我等亦将追随大王北上,靖难军数十万将士,亦将追随大王北上,大王难道想以一人阻拦数十万将士?”

    军官说道。

    “闪开,本王看谁敢!”

    镇南王勃然大怒。

    然后他一脚挑开挡路的军官就要往前走。

    他必须得坐船才能过黄河,而且还得过船闸,淮安是一个复杂的水运枢纽,黄河,淮河在这里交汇,运河在这里越黄河,就是坐船也不是能顺利过去,所以镇南王也很难,他要是走凤阳就简单多了,甚至走盱眙也很简单,直接走浮桥就过淮河了,但现在却不得不在淮安面对正在越来越多的父老乡亲。

    就在他挑开那些军官的时候,旁边几个同样跪着阻拦的老头清醒过来,一下子扑上去,瞬间抱住了他的腿,一看这白发苍苍,镇南王吓得赶紧停下,但还没等他把这些人推开,周围一片白头发汹涌而至,迅速把他淹没在其中……

    “诸位老人家,你们不要这样!”

    镇南王虚弱无力地说道。

    “大王要走,就从老朽身上踏过去!”

    抱着他腿的老头,就像某些为老不尊的一样嚎叫着。

    然后其他老头一个个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还有人干脆抱腰,一个个鼻涕眼泪齐下的嚎叫着,迅速把他一身郡王的蟒袍搞得仿佛乞丐装,可怜的镇南王此刻彻底无力挣扎了。

    “大王,不能走啊!”

    “大王,别抛弃我们!”

    ……

    然后周围哭嚎声更响了。

    别说是老头了,甚至很多老太太都涌向他,还有一些小孩哭着上前。

    这是绝对真心实意的,作为最后加入镇南王控制区的淮安一带,这些百姓那真的是被幸福砸头上了。

    尤其是那些盐户,按照新的盐法他们彻底摆脱了过去的苦日子。

    天下最苦者灶户,这可是文官自己说的,过去他们受官员,富灶,盐商重重压榨,尽管在湖广一斤盐就得几分银子,但在这里一两银子能买一千斤。

    盐比粮食还便宜……

    实际上以当地米价,一斤米都能换差不多十斤盐。

    号称贱如沙子。

    但镇南王强行规定了盐价,无论米价如何变化,始终就是按照一引盐一石米的价格。

    据说这是太祖时候的制度,镇南王只是恢复大明祖制。

    事实上也的确是。

    朱元璋时候就是这个规矩,盐户正课盐,也就是每丁额定一年必须上交的盐就是一引盐一石米,不管米价是多少,总之就是交一引正课盐换一石米,完成之后剩下就随便了,愿意接着制盐就接着,那个称之为余盐,和正课盐一样的标准由盐场收购。

    实际上杨信的盐业制度至少在盐场的确是和朱元璋差不多。

    只不过他收购是给银子而不是米,然后盐户拿着卖盐的银子,到同样他开的粮店去购买粮食,这样比朱元璋时候自由的多,毕竟盐户不只是需要米,他们还需要钱来买别的。如果粮价上涨那么盐的收购价也涨,米价跌,那么盐的收购价也跌,但无论涨还是跌,都必须维持一引盐一石米的比例,盐场也罢,粮店也罢,只要有打破这个标准的,那么盐户可以直接砸了。

    反正盐户也是民兵。

    他们手中也有武器,有这样的砸了也不犯法。

    实际上收盐的地方和粮店全都强制性建设成隔壁,无论哪边有违反的,盐户们立刻就能知道。

    另外杨信还规定只要盐户卖盐,盐场就必须收,同样只要盐户买米,粮店也必须得卖,当然,质量是另一套制度,掺假肯定是不行的,至于保证粮店的粮食供应,这就是上级的事情。现在江浙的粮食由粮食公司专营,如果不能保证盐场的粮店有足够粮食,那就是一级级找责任人,不过一般不会出这种事情的。

    毕竟淮南本来就是主要产粮区。

    而且这段时间以盐河为基础,又修建了大量的支线运河,基本上所有盐场之间都有运河通行,海州还是不冻港,海运同样方便,甚至就连盐场之间陆路交通都得到修缮,盐场的粮食运输根本不存在问题。可以说盐户什么都不用想,就是努力制盐,制的越多赚的越多,制的越多日子过得越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而且什么税也不需要他们交。

    那盐户还不都乐疯了。

    这时候两淮盐场都已经全部改良成新法,也就是淋灰或者削泥取卤,砖池晒卤,完全不需要煎锅,晒盐成本极低。

    盐户根本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要知道哪怕过去,盐户一丁正课也是二十引,而平均一户三丁,六十引就是六十石米,别说顿顿干的,就是一天三顿都可以,剩下余钱买衣服同样足够,就是偶尔吃顿肉都没问题。更何况盐户都在海边,谁家还不偶尔打鱼,再加上海边养些鸭子,那一家的日子美得很,和过去穷得连衣服都舍不得穿,一个个光着脚在盐卤中烧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做梦一样啊!

    但这靠的是什么?

    老天开眼,皇帝,贪官污吏,盐商们突然都洗心革面了?

    开玩笑!

    他们是不可能主动洗心革面的,他们能洗心革面那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全靠镇南王把他们打跑了。

    没有镇南王拯救盐户,上面这些家伙还在继续让他们连衣服都穿不起,一个个光着俩腿在盐卤中泡着呢,而且还是饿着肚子泡着,就跟牲口一样活着。

    甚至还不如牲口呢!

    现在镇南王脑残一样要孤身北上,要去做忠臣,要去自杀,那还能行?没了他岂不是又要回到过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哪怕就是按也得把他按住,于是伴着那些哭嚎声,巨大的包围圈不断收紧,杨信恍如被泥潭困住般挣扎不得。虽然那些将领和士兵没加入,但也全在那里看着,实际上这些老百姓也有不少预备役,总之此刻无分军民,无论男女,全都开始拥挤着向前。

    也就差谁再拿出一身赭黄袍了!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没有人准备,毕竟镇南王是去救皇帝,要是皇帝陛下这时候突然驾崩,那肯定会有人拿出赭黄袍的,但天启这些年间终究在军民间还有点好名声……

    他不算昏君。

    至少比他爷爷的名声更好。

    “乡亲们,你们不要这样,你们折煞杨某了!”

    镇南王高喊着。

    他的喊声完全被周围的哭嚎声淹没。

    “四民代表来了!”

    突然间一阵混乱的喊声响起。

    杨信立刻转头向南边望去,然后就看见运河上一艘艘船鱼贯而来,那些四民代表们全都站在甲板上……

第六二五章 江浙人民志愿军

    南京四民代表的到达,暂时解除了镇南王的困境。

    当然,他还是不能走。

    事实上这时候他也走不了,淮安周围的军民都在不断涌来,正好已经是初冬季节,北边运河徐州段已经封冻,这边的黄河虽然还没封冻,但岸边也已经开始出现了薄冰,各地农忙都已经结束,就连那些水利设施的建设,因为结冰也都相继停止。

    大家都有时间。

    甚至一些老头老太太干脆带着干粮拎着马扎过来……

    他们准备和镇南王进行持久战。

    “大王,看看,这就是民心啊!”

    四民大会主持……

    好吧,就是主持。

    毕竟作为一个民意机构,四民大会还是得有个主持的,而四民代表的抽签范围最大就是到六十,所以最终发挥尊老的传统,由代表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六十的老工匠担任。

    此刻他正一脸激动,指着外面的人山人海说道。

    那全是堵镇南王的。

    镇南王因为无法登船渡河,最终不得不在四民代表劝说下,暂时落脚人民银行在淮安的分行,这同样也是一座新式的小楼,就在淮安城內。现在这座小楼周围已经完全被闻讯赶来的军民堵死,除非踩着他们的脑袋,否则镇南王是别指望出城的,甚至就连不远的城墙上都挤满了人,还有拿望远镜往这里看的。

    实际上城外同样有人等着,山阳县这次人口普查后,总人口近六十万,估计至少四十万在堵镇南王,而淮安府总人口一百八十万,估计其中八十万已经齐聚府城……

    镇南王插翅难逃。

    “大王,您真的就这样舍弃江浙四千万父老?”

    另一个代表说道。

    镇南王长叹一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诸位代表,这京城我是必须得去的,杨某出身寒微,得神庙提拔,以一商船伙计不满十年位极人臣,陛下更是待我如长兄,如今陛下为奸人毒害,我岂能坐视?”

    他眼含热泪地说道。

    “那就带兵进京,也无需非得十万大军,只要大王肯带领骑兵军和警卫旅北上,我等立刻劝百姓散去!”

    一名代表说道。

    其他那些代表纷纷点头。

    十万大军有些夸张,毕竟如今运河封冻,步兵北上光军需运输就很困难,而且这时候现役总共加起来都没有十万呢,再为此征召预备役就有些浪费了。

    单纯保护杨信来讲,骑兵军加上警卫旅就足够。

    骑兵军目前下属三个旅,都是三千人,一个重骑两个轻骑,其中重骑是胸甲长矛骑兵,不过也配有火枪,实际上就是类似辽东铁骑那样的精锐冲击骑兵,只不过胸甲更厚,甚至一定程度上能抵御子弹。两个轻骑兵旅就是类似骠骑兵,不过虽然没有铁甲,但实际上也有丝绸软甲,只是软甲重量可以忽略,他们快马弯刀同样也配有火枪。另外骑兵军还有一个榴弹炮营,使用九斤榴弹炮和两斤野战炮,都是可以一匹马拖着满处跑的。

    这样一个军再加上实际上是线列步兵,但骑马行动的警卫旅,就足够保护镇南王进京了。

    毕竟他还有北方的家丁。

    但要说就带着一个侍卫营,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些四民代表就是来跟镇南王商议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首先镇南王这样的忠臣,肯定是要进京救皇帝的,现在皇帝被人下毒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甚至细节真凶之类很多都已经被脑补出来……

    也不能说脑补。

    毕竟还有两个刚刚从京城过来的人证呢!

    王化贞是医生。

    李实是宫里的大太监,他可是当了多年苏州织造的,江浙谁不知道李公公是深受皇帝宠信。

    他俩都说皇帝是被人下毒,那皇帝肯定就是被人下毒。

    而且从他俩到南京也刚过去没几天,这时候消息还不够南北往返一次的,除非使用那些飞剪通讯舰,否则南北之间消息往来最快差不多也得十天。这时候估计京城那边也就刚知道李实改口,甚至都未必知道,总之这时候京城的辩解根本没有,虽然驻苏州的江南巡抚拼命呼吁大家克制,但他有屁说话资格,他的命令在巡抚衙门都不管用。

    镇南王给每个朝廷派驻辖区的大员身边都配了一个助理。

    据说助理随身带着毒药呢!

    哪个大员做出不该做的事,估计当天晚上就得暴毙。

    总之随着那些报纸的宣传,再加上王化贞和李实这个人证,现在江南江北加上浙江,三个布政使司的军民都已经确信,皇帝真的已经被奸臣下毒而且危在旦夕。至于这个奸臣当然就是以孙承宗为首的北人集团,反正上次他就做了一回奸臣,已经靖难讨伐过他的三地军民,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是他下手。

    是他,是他,就是他!

    就是孙阁老因为皇帝新政,严重伤害了北方士绅利益,故此趁着皇帝落水染病的机会,偷偷指使手下在太医院的药里下毒。

    那个被灭口的小吏就是铁证。

    然后皇帝一死他做张居正,这个老东西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而且就算皇帝不死,就像现在这样,朝廷也等于被他控制,说不定他还不只是想做张居正呢!

    他想做曹操!

    至于九千岁……

    九千岁又没兵权,这时候还能干什么呀!

    只能忍气吞声虚与委蛇。

    所以才不得不被孙承宗强迫着写圣旨,孙承宗又让李实撒谎,目的就是哄骗镇南王,毕竟这时候唯一能阻止他逆行的只有镇南王,只要镇南王被哄住,认为皇帝已经好转,那他就可以再次下毒让皇帝病死,然后他又去欺负人家孤儿寡妇。

    简直是丧心病狂!

    居然还想欺负人家寡妇!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虽然大家对皇帝没什么忠心,但也理解作为一个忠臣,而且还是和皇帝亲如兄弟的镇南王此时心情。

    他的确着急。

    可着急也不能这样贸然北上。

    他这样贸然北上,万一被孙承宗埋伏人马中途截杀害死,那江浙三地四千万百姓怎么办?就那么一个侍卫营五百骑兵,这种情况下北上,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旅就能殴死,这可不是过去凭着武勇就能所向无敌时候。孙承宗的手下有无数大炮,同样也已经大量使用线膛枪,镇南王再能打,只要侍卫营被解决,剩下弄个百十杆线膛枪狙杀,他也一样饮恨沙场。

    而这几乎可以说是必然,别说孙承宗,就是随便一个北方士绅都想着把他千刀万剐呢!

    所以一个骑兵军,加上警卫旅再加上侍卫营,加起来一万五千人,这是最低限度的。

    但现在……

    “诸位,因为上次之事,如今那些奸佞正在诬陷杨某造反,若杨某再带兵进京,岂不是正好给他们口实?杨某处猜疑之地,就连陛下都对我有些疑心,杨某此行正欲向陛下,向天下人示清白,再带着大军北上,那还有何人能信杨某清白?

    杨某不怕死。

    就算那些奸佞要害杨某,杨某也要去救陛下,就算死在进京途中,杨某也死而无憾矣!

    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诸位代表,就让我清清白白去死吧!”

    镇南王很痛苦地说道。

    代表们一片感动,说到底镇南王都是为了江浙百姓啊!

    从镇南王的表现可以看出,什么他想做曹操董卓都是纯粹诬陷,镇南王对皇帝对大明的忠心,那是完全毋庸置疑的,之所以割据三省只不过是为了能让三省四千万百姓免遭贪官污吏的荼毒。可以说为了三省百姓,他硬生生由一个原本可以安享富贵的忠臣,不得不背负谋反的恶名,三省四千万百姓都欠他的。

    他是被三省百姓拖累的。

    但是,越是如此,三省百姓越不能坐视他去送死。

    “大王,我等不会再阻拦大王。”

    一个代表突然说道。

    然后包括杨信在内一片疑惑的目光。

    “但大王之前也说过,四民大会既代表民意,代表着三省四千万百姓,既然大王为救陛下不惜冒险北上,那三省四千万百姓当然也要北上救驾,您可以走您的,但您也无权阻拦三省百姓,骑兵军和警卫旅是受四民大会委托,代替江浙四千万百姓北上的,这个与您无关。”

    那代表继续说道。

    “对,与大王无关,是四民大会委托他们北上。”

    主持立刻说道。

    “这怎么能行,他们乃是杨某属下,他们做什么都是杨某之责!”

    杨信正色说道。

    “那就让他们退役好了,让他们转为后备役,后备役乃是民兵,只是受镇南王幕府指导训练的百姓,但不是兵而是民,镇南王幕府有需要时候征召他们当兵的权力,但他们没有当兵的时候,就不是镇南王的属下。那么他们志愿组成一支义勇军北上勤王救驾,同样也不算镇南王属下,乃是江浙三省百姓和大王一样担心陛下安危,故此由四民大会号召组建起来救驾的。”

    那代表颇为得意地笑着说道。

第六二六章 不要打人,这是兵部郎中

    江浙人民志愿军……

    好吧,就是这个名字。

    江浙人民志愿组成的义勇军,北上进京勤王救驾。

    与镇南王无关。

    镇南王担忧陛下,不惜冒险孤身北上救驾,江浙百姓对陛下的忠心和镇南王是一样的,所以同样也要北上勤王救驾,但这与镇南王无关。按照制度他只是南京所属各军的统帅,而南京所属各军就六个军,其他包括预备役都不是,预备役只是他节制的原本卫所改制而来。

    类似过去南京五军都督府下属的军籍,不过仍旧算是军。

    就是总兵下属募兵与卫所下属军户的区别,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在镇南王的统辖之下。

    但后备役就不是了。

    后备役就是纯粹的民籍,理论上还归朝廷的布政使等地方官管理,虽然镇南王总督三省军政,但只是说地方官在他指导监督下工作,并不是说这三省百姓就是他的属民,要不然那些巡抚布政使之类算什么?人家才是真正的地方官,镇南王只不过是类似总督军务一样,奉皇帝的旨意前来监督指导他们的,理论上和巡抚一样还是个派遣性质的京官。

    他又不是列土封疆的藩王。

    他就是个领俸禄的郡王,就是个类似钦差大臣的。

    所以老百姓只要不犯法,那么做什么都与他无关,而勤王救驾这种事肯定不是犯法,不但不犯法,还是三省四千万人民对皇帝忠心的体现,至于镇南王救驾是他自己的事,至于一起行动……

    什么叫一起行动?

    江浙进京不走运河难道还有别的路?

    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走到一起还不是很正常,难道就因为镇南王走这条路进京,江浙百姓就不能走了?

    完全没道理嘛!

    既然这样就与镇南王没什么关系了。

    就在四民代表出去向那些围堵的百姓解释期间,骑兵军和警卫旅迅速北上。

    总共一万五千骑兵,连同为他们驮运物资的,实际上是两万匹马,另外还有两千头骆驼,这是从顺义王手中缴获的,这些全部到达淮安集中,然后把旗帜更换,换成江浙人民志愿军。至于军服就不必,士兵就算退役了也可以带着军服回家,只不过把身上的军衔标志去了,这支江浙人民志愿军,就这样以极快速度组建起来,并且开始渡过黄河。

    而在这期间镇南王闭门不出,主要是他也出不来,那些围堵他的百姓依然没散开,实际上在志愿军渡过黄河之前,百姓们会一直堵着他。

    然后那些老头老太太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一个个拎着小马扎,在初冬的阳光下围坐在外面。

    还喝着茶。

    还有人给送着饭。

    甚至就连老太太们的瓜子都备上。

    当然,主要目的不是防止镇南王偷偷跑出去……

    “这,这,这成何体统!”

    兵部郎中谢启光,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

    他是卢象升派来的使者。

    杨信在淮安搞这些,就在徐州的卢象升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双方之间又不限商旅,卢象升在淮安一堆情报人员,杨信被堵当天,他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过卢象升也有些心里没底,毕竟天启落水病重他是知道的。

    那是不是被下毒呢?

    他其实也有点怀疑,以他的头脑当然明白,皇帝陛下的一系列新政必然会招来北方士绅的反对,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卢家在江南的地分了,而且卢家也不做盐商。其实他家原本的主业是茶叶和瓷器,茗岭卢家就茶叶起家,现在依然是如此,杨信分了他家的地又没分他家的工厂,卢家也不是全跟着他在军队,还有一大堆宗族留在宜兴继续管理这些产业。

    生意还很好。

    因为民间消费能力暴涨,无论瓷器还是茶叶都供不应求。

    实际上不仅仅是卢家,在最终选择了接受命运之后,江浙士绅们迅速转换状态,彻底向着工商业资本家转型。

    而且同样迅速开始新生活。

    虽然有一部分不能适应新环境的,逐渐走向没落,但更多却发现自己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很多居然发现自己过得更好了,尤其是苏松嘉湖杭那些原本就搞工商业的,反而开始觉得自己以前很蠢了。明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而非要抵抗,然后这些年白白花了那么多银子,到头来想象中的噩梦反而还挺不错。

    土地的确被分了,可集中精力搞工商业反而也不少赚。

    总之他们就这样痛并快乐着。

    而卢象升手下核心如今就是辽东军和江浙团练。

    前者同样不在乎这个,祖大寿这些人的确在辽西有着大量土地,可九千岁早说了,就算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关外这些也不会施行。

    相反关外鼓励开荒,开多少都不用交税。

    这是太祖制度。

    新开荒地永不起科。

    所以关外地主们完全可以忽略这个问题,剩下盐业改革也跟祖大寿这些人无关。

    他们又不是盐商。

    至于团练们就完全可以说是幸灾乐祸了,徐霞客一帮这些天经常凑上块喝酒,庆祝南北士绅一起倒霉的日子终于开始了,就连卢象升的几个叔叔都去一起喝酒。

    但卢象升也清楚手下如谢启光这些北方籍官员的愤慨。

    这些人都是从南方被赶回的。

    原本在南方快快乐乐捞钱的他们被像丧家犬一样驱赶回来,原本还想着家是最后的港湾,结果现在天启居然也不往好草赶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在南方捞钱的机会,现在家里的田产又要面对天启割肉的刀,一个个倒也凑起来喝酒,只不过他们是喝闷酒,喝排解心中怒气的酒。

    这种情况下,要说有人铤而走险给天启下毒,卢象升也不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尤其杨信那边还有人证。

    所以他也在迷茫中,他不会允许有人毒害皇帝,他是天启一手提拔,四年由进士位极人臣,对于这种传统忠义思想为基本原则的人来说,这就是必须士为知己者死的。无论是谁,只要敢对皇帝不利,那就是他的敌人,但如果天启真被人下毒,那么杨信很显然比他更有能力救天启,可他也知道如果杨信想做曹操的话这也是好机会。

    他阻击杨信。

    那么天启就有被毒死的危险。

    他放杨信北上。

    天启被救活也有做汉献帝的危险。

    话说卢象升也很难啊!

    这几天他一边布防,一边派人回京城查探,同时也派出使者前来晓以大义阻止杨信继续。

    或者说让杨信先等等。

    至少等到他派往京城查探情况的人回来。

    而老谢原本是南京兵部侍郎,被赶回后无处可去,靠着巴结九千岁被降级使用,由侍郎降为郎中,跟着卢象升参赞军务。这也算是不错的了,其实很多从南方回来的,至今还在京城四处花钱,想谋一个新职位,甚至还有一些年纪大,平日多少有点小问题的,统统被九千岁勒令致仕。

    毕竟九千岁真没钱养那么多冗员。

    谢启光的话让前面的老头老太太们纷纷回头,这些坐在小马扎上嗑瓜子的老家伙们疑惑地看着他……

    “还不快闪开,此乃兵部郎中,奉命前来质问镇南王何故抗旨!”

    护送他的巫妖王懒洋洋说道。

    他已经在江南两年了,江淮官话已经说的很地道,这些老头老太太都听得懂后面那句话,他刚说完一个老头就站起来。

    “奸臣,都是你们这些奸臣在陷害镇南王!”

    他愤怒地喊道。

    然后他一口老痰喷在谢启光脸上。

    “大胆刁民,老夫乃兵部侍郎,左右,还不快拿下!”

    谢启光一边擦脸一边气急败坏地吼道。

    “前兵部侍郎,前南京兵部侍郎!”

    巫妖王纠正他的错误。

    就在同时更多老头老太太站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见多识广的,立刻若有所思的看着谢启光。

    “前南京兵部侍郎是个山东人吧?”

    他疑惑地说道。

    “谢侍郎乃济南府章丘县人。”

    巫妖王说道。

    “张将军,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把这些刁民驱散,这还有没有个体统,陛下以江浙托付镇南王,镇南王就是如此纵容刁民?”

    谢侍郎怒道。

    “乡亲们,这些奸党又来陷害镇南王了,咱们把他打出去,别让这些北方来的狗官继续祸害咱们。”

    第一个老头喊道。

    说完他抄起小马扎,一下子对着谢启光的脸扔过去,巫妖王以最快速度闪到一旁,紧接着那马扎砸在谢启光脸上,他猝不及防立刻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还没清醒过来,一根拐杖就抽在肩膀上。紧接着一个泼妇般的老太太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旁边一个老头迅速抄起刚刚流行开的烟杆砸过来,还烧着烟丝的铜烟袋锅正磕在谢启光脑门,里面燃烧的烟丝撒了他一脸……

    “哎呀,不要打人,这是兵部郎中,你们不要打人,打人是不对的!”

    巫妖王笼着双手在一旁看热闹,而且就像个娘炮般说道。

    倒霉的谢启光就那么不断惨叫着,然后被老头老太太们彻底淹没。

第六二七章 大家都来卖

    可怜的谢启光在一群平均年龄七十的老头老太太围殴中,很快就已经遍体鳞伤,然后仿佛一只被一群藏獒蹂躏过的吉娃娃般,被他的随从们抬了回去……

    卢象升对此保持沉默。

    他不沉默还能怎样,淮安又不是他的控制区。

    镇南王对此表示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他正在自己住处喝茶呢!

    淮安府对此表示,动手的已经主动投案,而且谢郎中只是受轻伤,最多也就是个斗殴,但动手的年纪最小也已经过八十,所以最后只能依律释放。不得不说谢郎中这顿打挨得有点令人无语,好歹也是正当壮年,被一群耄耋之年的围殴还是太夸张,如果谢郎中对此有异议,可以到京城去敲登闻鼓。

    当然,像他这样饱读诗书的名臣大儒,跟一群老头老太太纠缠这个问题也未免太有违圣贤之道,当年吏部尚书被老太太堵着轿子骂都没还口呢,这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可是儒家一向最推崇的。

    人家都八十了!

    打你几下又能怎样啊!

    按照大明律超过八十就算杀了人也不过是收赎,也就是赔几两银子拉倒,超过九十连银子都不赔,更何况只是打你两下。

    淮安府是绝对依法办事的。

    当然,这个就是以后的事了,事实上谢郎中也只能自认倒霉,话说他没被打死,也就是那些老头老太太力气不足了。

    总之卢象升没能和杨信直接对话,尽管随后他又连续派出了两批使者,但他派出的使者根本就过不了老头老太太的防线,这支可怕的队伍任务就是这个。

    而就在同时,志愿军继续渡河,卢象升无能为力,他对面的驻军已经严阵以待,就连凤阳驻军都进入宿州的前沿要塞,做好了随时进行大战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卢象升也只能继续调兵遣将,在各处要塞布防以防万一。

    最终直到志愿军完全渡过黄河并且开进到邳州,淮安城內对镇南王的包围才解除。

    然后镇南王渡河北上

    至于前面的志愿军肯定与镇南王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是走同一条路而已。

    所以……

    “我又能怎样?

    我也很无奈啊,虽然我是总督三省军政,但这种事情是三省百姓对陛下的忠心所致,我也无权阻挡,如今陛下危在旦夕,一切陛下之臣民皆应全力救驾。

    我要进京救驾。

    但江浙百姓也要进京救驾啊!”

    镇南王一脸无奈地说道。

    “大王,咱们也不是外人,孙某与大王相识多年,咱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唇舌。”

    孙元化很干脆地说道。

    此刻他俩已经在邳州,不过邳州城并不是现代邳州,而是废黄河岸边的古邳。

    这时候淮安以北至邳州以南直河口,黄河与运河共用一条水道,但在直河口分开,每年三月漕船在直河口进入直河北上,绕开春夏季节黄河汹涌的洪水,经过现代邳州一直到微山。而从直河口到徐州再北上到微山的旧运河则到每年九月开放,同时关闭直河通道,也就是一边开放半年轮流使用,主要就是避开经常性决堤的黄河。

    因为直河向北的水源主要来自泇河,所以这条水运线也叫泇河新运,而泇河新运与旧运河的会合点微山,或者现在的名字夏村,成为运河的关键点。

    原本历史上徐鸿儒就是因为占领夏村才把朝廷逼急了。

    不过杨信北上还是走旧运。

    虽然旧运河也已经封冻,实际上没法乘船向前,但……

    但他就要走徐州。

    他就要逼着卢象升表明立场。

    然后孙元化不得不代表卢象升亲自前来拜见镇南王,这时候志愿军前锋已经到达双沟,卢象升虽然在徐州一带修筑大量棱堡,但问题是这东西防不了杨信从外面绕过啊!杨信又不是必须走运河,他那是两万匹马加上两千匹骆驼的庞大骑兵军团,只要从徐州一带棱堡群绕过就行,实际上这时候卢象升也很火大。

    这个混蛋故意坑他。

    以杨信目前的军队构成,根本不需要过徐州,甚至不需要走鲁西,直接北上沂州奔青州就行。

    那是纯粹的骑兵。

    至于补给……

    杨信的打土豪法宝一祭出,他哪还需要什么后勤,就像流寇一样一路打土豪就行了。

    那时候卢象升就算追也追不上,最多北上在济南府一带阻截他,但堵不堵得住就很难说了,实际上多半是堵不住的,毕竟真要是让杨信在山东把火烧起来,他光忙着灭火就得焦头烂额。可以说杨信绕开徐州走沂州北上,可以轻松甩开他,可这个混蛋就不,就非要到徐州去撩他,非要把他推到一个尴尬境地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简直无耻之极!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咱们老交情归老交情,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杨信不满地说道。

    “大王,您也别演戏了,您这套也就哄一哄那些百姓,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孙某还不至于不知道大王您的脾气,现在咱们直接坦诚布公,我们坦诚布公您也别演戏了。

    我们承认,我们也不敢确定陛下到底是怎么了,是单纯落水染病还是被人下毒。

    但我们承认有被下毒的可能。

    而且很大。

    陛下的新政虽不像您那套,但也一样会激起士绅不满,而且这些士绅多数都是阉党或者孙阁老的那些支持者,他们利令智昏铤而走险,这并非不可能的。江南士绅当初能为了您那套直接刀兵相见,北方士绅也一样会为了陛下的新政,与陛下来一个图穷匕见。

    说到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故此我们已经派卢公祥前往京城觐见陛下,另外查明那个太医院小吏的真正死因,我们在京城也有我们的情报来源。

    我们正在等他的消息。

    如果陛下真是被人毒害,那么我们会让路,我们不会允许有人敢于对陛下下手,这条线不能碰,谁碰谁就是我们的敌人,但大王也需要向我们发誓您并无异心。至于您到京城救回陛下并帮助陛下继续新政,那个不是我们有资格干涉的,我们是外臣,不预内政。别说只是士绅一体当差纳粮,您就是也把北直隶士绅的田都分了,我们也不会管的,我们只忠于陛下,陛下愿意如何就如何,只要不是陛下被人胁迫下的旨,我们都会遵从的。

    如果有人因此反抗陛下,那么只要陛下下旨,我们一样会转头为陛下镇压。

    但是,

    这些必须是出于上意。

    若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逼迫陛下做他不愿意做的,我们也会为保卫陛下与之血战到底。

    同样若有人趁机谋朝篡位,我们也一样会血战到底。

    故此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您在这里等半个月,半个月后卢公祥就会从京城返回,若他带回的消息是陛下只是单纯生病,那么您还想继续向前我们就只能以枪炮相迎。若他带回的消息是陛下的确是被下毒,那么我们会放开大路,恭送您北上,甚至会派一支骑兵跟随进京。

    总之您等半个月。

    半个月后是战是和看卢公祥此行的结果。”

    孙元化说道。

    他的确已经足够开诚布公了。

    实际上他们这样并不奇怪,说到底卢象升也罢,辽东军团也罢,江浙团练也罢,真得都没有保护北方士绅的义务。

    卢象升忠于天启。

    辽东军团说白了混饭吃,他们就是领军饷打仗。

    江浙团练就是当初不愿意投降杨信,再加上舍不得已经获得的官职,转而投到皇帝这边,本质上和辽东军团一样混饭吃的。之前他们的确是对杨信充满仇恨,但现在随着江浙经济的发展,他们留在老家的亲人朋友也并没因为失去土地而没落,相反绝大多数还过的不错。

    尤其是沈廷扬。

    虽然他当初的确宣布从此终老乡间,但崇明沈家世代海上贸易,怎么可能终老乡间,实际上他家是苏松航运霸主级别的。

    虽然沈廷扬的确不问世事,闭门谢客以示傲骨,但他家里兄弟子侄们该赚钱还是要赚钱的,再加上之前办团练期间,建立起来的工商业,沈家虽然所有土地都被分了,但现在已经生意红火。加上与荷兰人之间的传统友谊,沈家的沙船队是松江海关荷兰人的主要合作者,每年大量商品通过他们的运输,在上海装上荷兰人的商船运往欧洲。

    尤其是长江上游的。

    毕竟海上有南洋公司,沈家很难获得太大发展,但长江,运河及沿途支流的内河航运,并没有南洋公司这种巨无霸,沈家的沙船队正好适合内河。

    可以说江浙的变化,让原本的江浙团练们越来越没有斗志了。

    “这样啊!”

    杨信沉吟着。

    孙元化静静等待着。

    他家的地虽然也被分了,但因为很早就开始布局,大量出售田产收回资金投入工商业,目前反而成了松江新兴资本家的代表家族,包括徐家和陈于阶家。

    他同样没有和杨信战斗的意愿。

    “好吧,我就给你们个面子!”

    杨信说道。

    孙元化长出一口气。

第六二八章 忠臣亦如是

    京城。

    西郊一处偏僻的民宅內。

    “如何?”

    卢国云一脸凝重地问道。

    他此前已经见过皇帝了,皇帝陛下虽然不能说危在旦夕,但情况也的确不是很好,不但不能下床,甚至就连神智都时而清醒时而昏聩,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尤其是浑身浮肿。

    这些天医学院,太医院,甚至从外地搜罗的名医,不断地一批批为陛下诊治,最终都没有任何效果。

    甚至都有人提议服仙丹了。

    这情况几乎和他爹最后那段日子没什么两样。

    民间传言的确是被下毒。

    而且当初那个太医院的小吏的确死的有些不正常,所以卢国云在觐见完皇帝,并且离开京城南下后,紧接着化装返回,然后偷偷做了一件很聪明的事情……

    “不是溺水!”

    他面前的人说道。

    这是吴有性,他和卢国云一个吴县太湖洞庭东山一个宜兴茗岭,隔着一片湖水而已,本来就早就认识,吴有性就在医学院,而此时他们身后一张特制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死尸,而且已经被解剖。这是卢国云亲自带着人偷偷挖出的,这时候京城早已经是寒冬,这个小吏死的时候算初冬,之后这段时间气温一直不停下降,现在最低都已经零下十几度了,虽然有些腐烂,但还没到完全没有价值的地步。

    “他是死在路边水沟,哪怕就是酒醉意识不清,被淹死前的挣扎还是肯定有的,那水沟底下都是淤泥,而且也不是很深,淤泥被搅起的浑水进入肺里,肺里不可能没有泥。

    这个肺里干干净净,这绝对不是淹死的。”

    吴有性说道。

    “那为何当初锦衣卫没查出?”

    卢国云说道。

    “一则家属阻拦解剖,而且此人本地宗族庞大,还有御史帮着说话,主持此案的是田尔耕,他也没有强行解剖,只是由仵作以常规手段,而以常规手段查验,只要口鼻深处有泥就可以草草结案了,当初查验的确口鼻深处都有泥。

    二则锦衣卫也可以收买。

    只要有银子,这京城里面就没有不可以收买的,锦衣卫也一样,自从镇南王和朝廷翻脸后,陛下对许显纯也不太信任,后者虽然依旧掌管南衙,但自己也开始谨小慎微起来。而且陛下也在锦衣卫内部撤换了一些过去与镇南王走的最近的人,换了一批靠拍马屁上来的,可以说锦衣卫内部早就不是过去镇南王在的时候了。

    三则九千岁也害怕。

    医学院不少人推断是中毒,九千岁不可能不明白,但他只是在防范上下工夫,但却不敢真得查。

    他也怕。

    既害怕自己成为目标,也害怕这些人继续对陛下下手,说到底他自己心中也能猜出是哪些人,但这些人恐怕多数都是阉党,一旦真正开始大规模追查,整个阉党内部恐怕就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吴有性说道。

    “你倒是对他俩很客气。”

    卢国云颇有些意外地说道。

    的确,以两人的交情,在这种场合吴有性还称呼九千岁,镇南王,那这完全不符合江南士绅的人设,话说吴有性家的地这时候估计也已经被杨信给分了。

    他可是里长。

    原本历史上对这个名医的寥寥几个记录,其中就包括他是里长,而且还组织士绅搞些慈善。

    他可不是什么出身贫寒的。

    “首先,九千岁的确对陛下忠心耿耿。

    我在医学院看得很清楚。

    这大明恐怕没有比他对皇帝陛下更忠心的了,他就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奴而已,替陛下捞钱,替陛下处理陛下没兴趣处理的政务,顺便也替陛下顶着骂名,这样的人在民间也是一个忠仆义奴,为何不值得客气?

    至于镇南王。

    我是行医的,济世救人为职责。

    我不过是救一两个人而已,镇南王却让江南再无冻饿而死者。

    我觉得在这济世救人上和他差的太多了,对于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同样尊敬一些?至于我家那点地,分了就分了吧,又不是说没给我家人留下够丰衣足食的。”

    吴有性说道。

    他就是个小地主而已,大地主不会做里长。

    卢国云一阵沉默。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随即说道。

    他看着吴有性身后是一具很有恐怖片风格的死尸。

    这时候解剖学虽然在民间进步不大,但在医学院已经不值一提,完全不用再靠宋朝的解剖成果,后者的存真图此前一直是医生们的主要理论依据,但现在终于可以扔开了。战争带来源源不绝的材料,让科学院可以尽情进行科学研究,之前为了尽可能多赚些,毛文龙干脆都把俘虏带到城外再报自尽,然后转手再卖给王化贞牟利,医学院已经建立起完整的结构模型和各种标本。

    吴有性虽然主要方向是研究细菌之类,但这也是基本功之一。

    “不好说,但绝对不是溺水。

    不过从内脏的情况看也不是中毒,最大可能是被人灌醉,然后用些手段闷死,再往口鼻里灌些泥水,扔到水沟伪造成溺水。

    这在当时并不难查。

    最初接到报案的是派出所,之后是东城分局,第一批查验的仵作也是东城分局,若真心查验不会查不出真相的,最大可能是已经被收买。包括后来查验的锦衣卫仵作,这些人都是熟知这些路数,若非被人收买,像这种案子真心查总会查出。被闷死的人和淹死的人有不少差别,有经验的仵作都很清楚,最后仍旧上下一同咬定是酒醉淹死,那就只能是被收买,也就是说陛下被人下毒几乎是确定无疑的。

    若你还想查得更清楚,那就去把那几个仵作绑了带回徐州审问。”

    吴有性说道。

    卢国云深深地叹息一声。

    “不用了!”

    他颓然说道。

    “其实你来时候,宜兴伯就已经猜到很可能是被下毒,那么我倒是很好奇,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你们站在哪一边?

    北方官绅?

    他们与咱们有何关系?咱们南方人犯得着为了保他们,跟镇南王拼命吗?话说咱们的家族可都在镇南王的地盘上,你们卢家的产业依旧在镇南王地盘,要说为了对陛下的忠心,可这毒指定是他们下的,他们因为陛下新政想毒死陛下,镇南王无论如何都是打着来救陛下旗号的。

    至于他是不是做曹操……”

    吴有性顿了一下。

    卢国云看着他。

    “我觉得应该不会。

    咱们这位陛下并不喜欢政务,他倒是更喜欢待在科学院,你是无法理解一个喜欢科学的人,一旦陷入其中后的痴迷,那些国家大事对他来说真没法与科学相比,而镇南王恰恰能够不断给陛下献上他想要的。

    镇南王想控制陛下很容易。

    他想做什么,几乎都能哄着皇帝然后做到,他又何必非得要冒险篡夺皇位?

    至少短期内他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至于以后的确很难说。

    或许他会这样,或许他不会,但无论会还是不会,这对于咱们,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没什么关系,镇南王做皇帝,说不定老百姓的日子会更好过,镇南王继续做忠臣,也会想办法推行新政,让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那么这种事情咱们还费心做甚?先让皇帝逃过这一劫,就算咱们尽到臣子之责了,以后怎样就听天由命吧!

    咱们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咱们如今能够知道的,就是陛下肯定遭人毒害。

    咱们得救陛下。

    而如今要说能救陛下的,镇南王肯定是不二之选,既然镇南王同样也已经北上救驾,那我们不但不能阻拦反而还得帮他。”

    吴有性说道。

    “我还是得先把那几个仵作带上。”

    卢国云想了想说道。

    毕竟卢象升那里也不只是原本的江浙团练,江浙团练的确没法再和杨信血战了,如果他们在江浙的亲人遭到杨信荼毒,那他们为了仇恨可以血战到底,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的亲人虽然不说都日子过的更好,至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而一旦真的和杨信开战,那他们在江浙的亲人是肯定要倒霉的。

    实际上就像吴有性说的,他之所以北上,其实就是卢象升猜到真的是被下毒,让他来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证实这个结果的。

    卢象升也不想打。

    他如果证实了的确是被下毒,那肯定不能阻挡杨信。

    相反如果证实不是下毒,那卢象升,孙元化,茅元仪这些前线的忠臣们才真的尴尬,不打对不起皇上,打又会让自己的家族倒霉,而且还不一定能打赢。说白了他们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不打的理由,一个能过哄着自己,让自己那颗忠心能过得去的理由而已。这样证据越充足自然越对得起良心,而且他们那里也不只有他们自己一伙的,还有辽东各军的将领,部分官员,这些人的嘴也一样得堵住。

    这样这几个仵作,如果能够承认被收买,那么就真得证据确凿了。

    然而……

    他下手晚了。

    (终于出院了,女儿四天,儿子五天,其中有一天是同时住院,)

第六二九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新城。

    “薛贞。”

    杨信感慨道。

    他当然不会真的等上半个月,本来他作秀走徐州就是去逼着卢象升表明立场而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种招数他当然不会不懂。

    他进京又不是说真靠着那一万五千人马。

    他这里有好几万呢!

    虽说杨家的庄户有不少被调往南方充当骨干,但却都是随调随补,各处商号一直在不断招人,都是一家家送来顶那些走了的庄户缺。后者也是要调就全家南下,反正江浙有的是好地方安置他们,而且调走的都是去做官的,他们当然乐意,而他们走后留下的田地给新来的。

    这些人同样忠心。

    毕竟各地商号招募的全都是那些真正赤贫的农民。

    他们突然得到这样幸福生活,那对镇南王的忠心毋庸置疑,再加上旧庄户们的传教,也就迅速晋级为镇南王的狂信徒了。以这种方式这片屯垦区始终维持着四万户,加上海河北岸和滦南一带的,杨家在北起滦河南到青县的广袤垦荒区,拥有整整五万家庄户。他们耕种着超过六十万亩加上鸟粪后平均单季水稻亩产五石谷的水田加二十万亩旱田,另外还有大量的工厂和捕鱼队,制造从拖网渔船到战列舰,从马口铁罐头到大炮,就连珍妮机之类新式纺织机,在这里都已经推广开。

    五万户啊!

    都进行定期军事化训练的五万户。

    随随便便拉出两个军还不是小菜一碟,就是骑兵都有的是。

    滦南的垦荒区就是骑兵。

    那里地广人稀,整个现代的柏各庄一带完全就是荒原,也就是杨家挖了灌溉渠之后,从滦河引水开垦出水田才人气旺起来,原本就是盐场割草煎盐的草场。

    那里也正好当牧场。

    总之杨信根本不需要南方的兵,他在北方就有的是。

    正面走徐州吸引视线,顺便让卢象升一帮人寝食难安,然后自己化装北上,就在和孙元化谈判完之后第二天他就悄然离开。至于徐州前线的事务,交给那些将领主持就行,然后继续装作他还在邳州,还在为了保持忠臣形象闭门谢客中。而他则直接北上沂州,从沂州经青州继续北上,仅仅用了不到四天时间,就到达了新城他自己的老巢。

    然后……

    当然是把那几个仵作给弄来了。

    都不用什么严刑拷打,这些仵作都是京城本地的,哪个见了他还敢继续嘴硬?

    立刻就招供是谁收买他们。

    薛贞的名字倒也没有太出乎杨信预料。

    说到底这件事肯定是阉党。

    天启的新政对南方人影响有限,江浙不算了,江西,湖广不产盐,最多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受影响,可天启新政的目的是养活御营,御营目前就在保护这两省士绅,避免他们遭到镇南王荼毒。既然这样交就交吧,否则的话办团练也得花钱,这样至少是所有人一起交,但要是御营挡不住镇南王,那就不是士绅一体当差纳粮那么简单了。

    而闽粤也不在乎这个。

    他们只是不喜欢税监,他们连税监都忍了,当然不会在乎这个,说到底他们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像广州那些日进斗金的工厂主,他们会在乎交那点田赋吗?

    人家分分钟几百万的,需要为了这百十两银子闹腾吗?

    无非再涨价呗!

    不是还有地方转嫁嘛!

    说到底鬼佬们会掏银子的。

    也就是四川士绅反应强烈,但四川士绅在朝廷一向没存在感,他们的反应可以忽略,通常只有默默承受的权力而没有挣扎反抗的资格……

    这时候的四川的确如此。

    只有北直隶和山陕,尤其是北直隶这些家伙才有反抗的胆量,而且这些阉党核心的官商们,同样也是受新政影响最大的,他们在之前跟着九千岁捞了太多好处,现在突然一下子好日子结束,立刻就无法忍受了。

    “应该是为了盐政改革,陛下的盐业新政和大王差不多,只不过恢复了太祖时候的以盐换粮,但盐税比大王重一些。

    薛贞身后是西商,这些人此前控制河东,长芦两大盐场。

    新政之后以粮换盐,而北方的余粮就是大王从南方运来再加上咱们这边的,咱们又直接交给陛下,实际上相当于陛下控制粮食。晋商很难弄到足够的粮食换盐,最后就是以银子从陛下手中购买粮食,然后以粮食到盐场去换取盐,再卖给民间收银子,但陛下只要把卖给他们的粮价一涨,他们赚的银子就多半给了陛下。

    而且还得在盐场交税。

    晋商自然受不了。

    他们花了一百多年,才把太祖的制度给毁掉,如今陛下这套可比太祖更狠。”

    黄镇说道。

    天启这套的确有点狠。

    不过这套真要玩好了,那简直就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财政紧张。

    盐税收了。

    控制粮价榨干盐商利润。

    北方大宗粮食供应现在只能通过九千岁,因为杨信每年从南方解京的粮食就是直接给他。

    这是杨信对九千岁的让步,毕竟杨夫人拎着京城绞索的日子让天启心有余悸,那段日子皇帝陛下不怕江南的好兄弟,就怕这个女人一时心情不爽瞒着她男人玩他一下子,毕竟女人有时候没法讲道理,她那边一勒绞索京城粮价瞬间暴涨。

    然后什么乱子都往外冒。

    这种日子他可不想继续,所以新的方式就是九千岁做粮商,而杨信只做供货商,通过海运加上运河运到北仓。

    然后就归九千岁了。

    九千岁再分批运往京城,运到杨信转给他的那些粮店,根据市场情况制定售价。

    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但这也是天启唯一能得到的安慰。

    而晋商为了以粮换盐,要么和过去一样开商屯,但无论长芦盐区还是河东盐区都没有足够的土地,最后只能是就近购买粮食。而北方连年天灾,民间很难有足够的余粮,尤其是对那些大盐商来说,更难凑起足够粮食,最终只能去购买九千岁控制的南方粮,然后九千岁再捞一遍。

    两下就能把盐业利润的一半收到自己手中或者说天启手中。

    这就足够了。

    而且这种制度对于民间那些吃盐的影响很小,因为小盐商,也就是过去那些像黄镇一样的走私商,很容易从民间以盐换粮……

    大盐商的确不行。

    他们的规模太大就算换粮也很难收集太多,一万石粮食从民间收集然后集中起来运到盐场,这就是一项大工程了,需要一个体系支撑。但对于一个带着一石粮食去换一石盐,然后运回家乡去出售的小贩来说,他只需要有一头毛驴就行。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原本躺着赚钱的官商,不但要面对九千岁的双重压榨,而且还得面对合法化后那些原本小私盐贩子的直接竞争。

    他们会被淘汰的。

    一倍的利可以让小私盐贩子过得很开心,但却无法让这些官商们维持锦衣玉食……

    还想一席百羊?

    还想修园子?

    真得无法忍受啊!

    “这样的话一个薛贞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杨信说道。

    这需要一个集团的支持。

    从给天启下药,到杀人灭口,再到收买包括锦衣卫在内各级查案的官员,甚至劝说九千岁不要深究,这真不是薛贞一个人能做到。

    九千岁能查清。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深究下去。

    那么肯定有一个他真正亲信的人在干扰他,薛贞还不行。

    “薛贞交往频繁的,也就冯铨和霍维华几个了,霍维华也是盐商,冯家同样在长芦贩盐。

    他倒是很受九千岁宠信。

    另外据咱们在宫里的人报告,当日武之望开出药方后第一个拿到的不是九千岁,而是霍维华的内弟陆荩臣,虽说紧接着就被九千岁要过去,但这点时间也足够他记下药名。

    而且九千岁走后,陆荩臣紧接着同样离开了皇宫。

    他应该是去通知准备换药。

    而且据五台山那边的人报告,就连客氏给陛下的那副药,也是薛贞送给她的。”

    黄镇说道。

    这样基本上杨信就可以理清了。

    客氏献仙方搞垮天启的身子,落水属于意外,但没有落水事件,天启最后一样会染病,然后这些家伙趁机下药,否则他们很难有机会,天启又不吃外面的东西。

    必须得让天启生病。

    他生病就得吃药。

    他只要吃药那就好办了,总归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是一个完整的套路。

    “看来我不在京城,就是镇不住这些魑魅魍魉啊!”

    镇南王狞笑着说道。

    “是否需要召集人手?”

    黄镇问道。

    “不用,这点小事还不用搞得这么麻烦,这是锦衣卫的职责,当然还得锦衣卫来办,咱们既然是忠臣,那就要有个忠臣的样子。”

    杨信说道。

    忠臣就要有个忠臣的样子,带着私军进京成何体统,镇南王是锦衣卫出身,至今还是锦衣卫,甚至连那个兼理北衙的头衔都没去了,既然他身为锦衣卫,又发现了这起重大的弑君阴谋,当然要像个真正锦衣卫一样……

    又该抓人啦!

第六三零章 大逮捕的开始

    京城。

    冯大学士府。

    “找到了吗?”

    冯铨一脸凝重地问薛贞。

    东城分局和锦衣卫两个仵作的失踪,紧接着就被他们知道了,毕竟这两人也是重点关注的,实际上一直派人盯着,只不过他们派出的人责任心不够,直到这两人失踪才察觉,虽然表面上他们没管,但私下里早就撒出人寻找了。

    薛贞摇了摇头。

    “或许只是潜逃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潜逃不带着家属?”

    霍维华说道。

    “那也未必,是老婆孩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这年头只要带着银票就行,咱们给了他们那么多银子,足够他们下半辈子逍遥快活,带着银票跑到南方躲起来一样娇妻美妾。家里一个黄脸婆而已,有什么不能抛弃的,孩子一样可以再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要说当初咱们就应该干脆些连他们也做掉。”

    薛贞不服气地说道。

    “然后呢,再收买更多人掩盖他们死因?”

    冯铨气得喝道。

    他们倒是很想也杀人灭口,可是一个谎言就得用一堆谎言掩盖,一个灭口的就得用更多灭口的来掩盖,最后会变成不停灭口。

    然后很快就暴露。

    “他们逃跑倒也没什么,可就怕他们去告密,找别人告密不怕,就是找杨信告密也没什么,可就怕他们去找卢象升告密,那样的话就真麻烦了。”

    霍维华说道。

    这两人就算找杨信告密,孙承宗和朝中文武都会硬着头皮不承认的。

    说到底他们的目的是阻止杨信进京,天启是被下毒也罢单纯生病也罢,这个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给杨信进京的借口,所以就算杨信证据确凿,孙承宗也会硬着头皮不承认。但如果是跑到卢象升那里告密,那就真的麻烦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利用卢象升对天启的忠心,让卢象升去和杨信血战,可卢象升知道杨信是对的,皇帝真是被人下毒的,那还血战个屁!

    再说卢象升手下本来就不是很愿意和杨信拼命。

    一旦知道皇帝真是被下毒,那这些人会立刻顺水推舟,打着救皇帝的旗号和杨信同流合污。

    然后一起杀向京城。

    “玛的,这些狗东西!”

    薛贞恨恨地说道。

    但他们此刻也无计可施,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人是逃走了,还是被别人给绑了去。

    “这得想些预防之策了,你立刻去信王府,若真是卢象升干的,那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必须采取断然措施……”

    冯铨说道。

    就在这时候,家奴带着孙之獬匆忙走来。

    这时候孙之獬是翰林院侍读,属于冯铨的小马仔,对冯大学士就像对自己亲爹一样,不过遗憾的是前者年龄比他小,所以认爹这种事情就很遗憾的不能实现了,他同样参与了这个阴谋,孙家虽然不是盐商,但却是大地主。说到底这个阴谋,是所有北方士绅都支持的,以孙承宗的头脑,肯定不至于猜不到,但孙承宗一样什么都没做,也就是说孙承宗也是默许的,他可能不知道具体是谁干的,但他默许有人给皇帝点毒药吃。

    这不是一个小集团的事。

    小集团跳出来做,但背后是整个北方士绅集团在默默支持。

    “阁老,有些不妙啊!”

    孙之獬颇有些惊慌地说道。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再说这两人还未必会告密。”

    冯铨喝道。

    “呃?什么两人?”

    孙之獬一脸懵逼地说道。

    很显然他并不是因为那两个仵作的失踪而来。

    “又出了什么事?”

    霍维华急忙问道。

    “适才我在宛平县衙与知县饮酒,西山碧云寺的僧人前来报案,说是发现有人盗墓,知县已经派人去查验,但僧人所说的被盗之墓主姓名,正是太医院那小吏,而且据那僧人所说,尸体已经不翼而飞,倒是陪葬之物都在,似乎盗墓贼就是奔着尸体去的。”

    孙之獬说道。

    好吧,他们发现的有点晚。

    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像这种坟地都在荒山野岭。

    实际上京城最大的墓地群就在西山,基本上有点条件的都往那里挤,尤其是碧云寺一带更是坟墓无数,偶尔有一座被盗并不容易很快发现,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家,会安排家奴之类守墓,但像这种小吏家就没这条件,也就是委托碧云寺的僧人,但后者什么时候发现就很难说了。

    然而冯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快,立刻去西山!”

    他毫不犹豫地对着薛贞喝道。

    薛贞也变了脸色,他又不傻,不是为了特殊目的,谁会偷一具都埋了快俩月的死尸?

    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冯府,在他后面霍维华同样离开,只不过霍维华的目的地是信王府,天启没给他弟弟盖新房子,就是用一座旧的王府修缮,反正就是一个临时居所,很快就要就国的。而冯铨和孙之獬同样紧接着出门,很显然他们已经确信,一个绞索正在悄然套上他们脖子并且开始收紧,现在他们必须得想办法自救了,无论这是杨信干的还是卢象升干的,亦或是其他人干的,他们都已经有危险了。

    而他们的备用方案就是信王。

    “玛的,我真傻,真的,居然跟这些废物一起!”

    薛贞坐在轿子里,就像祥林嫂一样自怨自艾。

    很显然这情况有些不妙啊!

    他尽管头脑比起霍维华和冯铨略差一些,但能爬到如此的高位,那也是真正老狐狸级别的,这一切无论是谁做的,都意味着他们即将暴露了。

    如果是卢象升做的,那么肯定会和杨信联军进京,然后把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挨个抄家灭门,这可是弑君之罪,就是诛九族都够了。如果是九千岁做的,那就意味着九千岁也要对他们动手了,这得清理门户,如果公开的大规模调查会引起阉党内乱,可暗中调查然后把他们找借口清理掉就不用担心内乱了。如果是孙承宗做的,那么孙阁老同样也会告诉九千岁,然后找借口把他们清理掉,说到底他们是阉党,孙阁老和后面那些人巴不得阉党都去死。

    双方的确在某些事情上的利益一致。

    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不互相打击互相捅刀子,他们这些阉党核心可一直都是清流们唾弃的对象。

    有捅刀子的机会还是要捅的。

    九千岁不会放过试图杀天启的人,他只是害怕阉党内乱,不敢放开手而已,但只要能保证阉党内部不乱,他也不在乎死几个阉党,毕竟阉党是杀不绝的,这些人处理掉还会有更多人跑去认干爹。而且目前局势下,他想推行新政,也的确得清理掉一些阉党,尤其是这些已经掌握大权的,已经开始不听话的。

    总之薛贞都会因此而倒霉的。

    无论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最后的结果都是他倒霉,只不过倒霉的方式有些区别而已。

    这时候他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卷入其中了。

    “快,先回府!”

    他挑开窗帘说道。

    先回府,安排人把银子什么的赶紧送回老家。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一旦事发就让自己的家人带着银子逃跑,他这种盐商家族都是狡兔三窟,薛家在南方,甚至在四川,湖广,全都有家族产业,实际上在扬州也有,只要逃的快,先隐藏几年,最后一样还是会翻身,说到底这银子是最实在的。

    然而……

    “混账东西,你们这是往哪儿走!”

    他愕然地喝道。

    他的轿子正在钻进一条小巷。

    旁边跟随的家奴一脸忧郁地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往后看。

    薛贞急忙探出头向后看,后面六个普通人打扮的,正紧跟着他的轿子,为首的人看着他,悄然晃了晃袖子下面的钢弩,同时露出自己腰间的短枪,薛贞很懂事地闭上嘴,然后重新缩回了轿子。他连同家奴一起,就这样在六张手弩的威胁下,战战兢兢地沿着小巷往前走着,这时候正下着雪,周围也没什么行人,虽然巡警应该不远,但薛贞可不想被人家一弩射死。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一处小院门前。

    刚才那人走到轿子旁,示意薛贞从里面出来。

    “几位英雄,要是缺银子就说声,几千两在下还是拿的出的。”

    薛贞陪着笑脸说道。

    “薛尚书,他们都不缺银子。”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许显纯从正在打开的门里走了出来。

    “许都督,您这是开什么玩笑呢,倒是把薛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遇上劫匪呢!”

    薛贞干笑着说道。

    许显纯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人检举阁下阴谋弑君,请薛尚书诏狱一行!”

    他说道。

    “许都督莫要吓唬在下,这弑君二字可不敢随便说,薛某对陛下对九千岁忠心耿耿,哪个混账东西连下官都诬陷?”

    薛贞说道。

    “我。”

    然后一个声音在许显纯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张恐怖的面孔出现在薛贞视野,薛尚书脸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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