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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大明之五好青年txt下载     大明之五好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大明朝的新闻工作者

    那门当然不会开。

    杨信没有丝毫犹豫地后退,骤然加速到极限,末端跃起紧接着一脚揣在那并不坚固的大门上,伴随里面门栓的折断声,两扇大门瞬间向后推开……

    里面是三双惊恐的目光。

    那男人端着个草叉子,在大小两个女人前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这位老哥无需害怕,在下适才与外面这位朋友做了个小小的游戏,或许引起一些误会,为了避免你们加深误会,故此特来解释一下。不知此时老哥可否明白?若不明白那在下就留在此处,一直解释到你明白,那么你现在明白了吗?”

    杨信微笑着说道。

    他身后那人爬起来就跑。

    “明,明白!”

    那男子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

    “你家大门被风刮开了”

    他说道。

    说完他扬长而去。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杨信就返回了明时坊,走进坊门的时候一个人凑上前,杨信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后者看了看他身上的打扮,悄然从怀里抽出一沓纸来……

    “公子,要邸抄吗?”

    他说道。

    杨信一阵恍惚。

    “今早刚从通政司抄出来的,全是最新奏折,而且多数都是留中的,您在邸报上看不到的,公子要是有兴趣的话,说说您住的地方,小的每天都给您送到府上。保证全是最新的,您要邸抄或者军情塘报都有,能让您足不出户即可知晓天下大事,您要是需要别的尽管吩咐,就是南院那些姑娘的价目,小的也能给您弄一份来。”

    那人补充道。

    “你为何如此鬼鬼祟祟?”

    杨信问道。

    “公子莫不是开玩笑?留中的奏折岂是随便抄的。”

    那人立刻警惕起来。

    “逗你而已!”

    杨信笑着拿过报纸,然后跟他说了自己住处,让他以后每天都送过去最新的,又扔给他一点碎银子,这人立刻千恩万谢地走了。

    杨信不无感慨地看着这个大明朝的新闻工作者。

    后者很快又锁定了一个士子打扮的,然后凑上前挖掘新的客户。

    杨信这才回过头边走边看报纸,结果头条就差点让他被一块石头绊倒,上面赫然是西城御史薛贞奏请明示天津兵备道通缉逃犯杨信处置,旁边小字辅上他的那些光辉事迹。不过并没有他的那些绯闻什么的,这种小报极其简略,不可能详细叙述,而且可以看出这还是手工抄写的,他那些绯闻是以揭帖和民间谣言在传播。

    他对这些一笑而过。

    不过剩下的内容就很有价值了,首先歙人曹致廉奏,乞同内监搜江南富豪家借饷数百万以做军费。

    这是个公忠体国的。

    其实这时候解决朝廷财政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国债,不过士绅不一定相信皇帝的信誉,毕竟皇帝不还他们也没办法,但终究还是会有一些胆大的玩富贵险中求,如果再辅以一些政治特权,说不定还能推销出一部分。第二就是爽快的卖官了,哪怕只是虚的,也会有土财主们想死时候碑上好看些,这种手段不好听归不好听,但咱大清已经用事实证明那是真管用啊!

    不过这份上奏遭到通政使姚思仁怒斥之。

    其次,建奴大举入抚顺关。

    也就是明军丢失开原和铁岭那次,总兵马林以新败之军守开原,最终被野猪皮强攻拿下,马林和副将于化龙战死。不过这场大战参与的角色并不仅仅是明军和建奴,还有正在这一带的蒙古人,原本和马林互市的宰赛和暖兔两部坐观明军战败,然后攻破镇西堡,庆云堡等地。他们就跟一群抢狮子猎物的斑鬣狗般游荡在战场周围,趁机攻破那些小的明军堡垒抢掠,之后野猪皮攻下铁岭,这时候又加入了第四个角色。

    也就是叶赫部。

    野猪皮声南击北,以进攻沈阳麻痹金台吉兄弟,突然以主力北上攻现代四平一带的叶赫部,并一举攻灭叶赫部,解除了自己后背的威胁。不过跟着一路捡便宜的宰赛终于控制不住贪欲,突然向刚刚被建奴占据的铁岭发起进攻,试图夺取后者掠夺的物资,但却被野猪皮击败并俘虏。

    这一战关键就是宰赛这个二五仔。

    如果他在野猪皮攻开原时候,真正和明军结盟从外围袭击野猪皮,那么马林有可能等到援军,期间明军从铁岭北上增援,但那时候开原已经被攻破,建奴紧接着击败这支援军。如果宰赛帮马林,让马林坚持到这支援军到达,野猪皮就很可能形成僵持,那么沈阳明军同样会增援,而之前就和马林守望互助的金台吉也会趁机找野猪皮报仇。最终就是明军,叶赫部,喀尔喀蒙古,三家合伙对付野猪皮,野猪皮最终只能撤退,他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长期进攻,那么宰赛也不至于当俘虏,金台吉更不会被灭。

    但宰赛却当了二五仔。

    最终他自己也沦为野猪皮各个击破的俘虏。

    当然,还有就是南线明军增援缓慢,刚刚经历一场惨败的明军畏敌,尤其是坐镇沈阳的李如桢,虎皮驿的贺世贤,都明显反应迟缓,而李如桢更是坐视自己的祖坟所在铁岭被野猪皮拿下。

    但这时候的野猪皮真只能说疥癣之疾。

    即便他攻下开原铁岭也一样。

    只要他拿不下沈阳和辽阳,大明朝在辽东就固若金汤。

    而此后熊廷弼经略辽东期间,这两地始终都控制在明军手中,是袁应泰接替他之后,脑残一样开门接纳难民,最终导致了两城陷落,袁应泰的死并不能抹去他的罪行。如果不是他的脑残举动,沈阳,辽阳这种级别的要塞根本就不是野猪皮能攻下的,尤其是辽阳,那放到关内也是顶级,二十四里周长几乎和西安城一个等级的,这样的要塞没有大炮的建奴如何轰开?

    更别说守城明军有的是大炮。

    这不是开原爬个梯子就上去了,十米高的包砖城墙怎么爬?

    没有内应根本攻不下。

    同样如果不是这两城陷落,野猪皮也走不出山林获得真正的平原立足点,尤其是他在这两城抓捕了大量奴隶,这些奴隶的耕种为野猪皮提供了稳定的粮食供应,从某种意义上说杨镐不是明亡的开端。

    他才是。

    这个人才是千古罪人。

    接下来就看熊廷弼的了,但他保住开原铁岭已经不可能,这时候他还没启程呢,实际上他的真正任命还没下来,哪怕都知道他要去辽东,但正式的圣旨依然没下达,不得不说万历也够磨蹭的,而且皇帝陛下还准备让他带一批京营的精锐展现朝廷军威……

    好吧,皇帝陛下还是很能搞笑的。

    第三条是兵部尚书黄嘉善的,新任镇辽总兵李如桢到达山海关,要求蓟辽总督汪可受出来迎他,但汪可受认为自己是文官,而武将必须得听文官的,所以李如桢得去见他。此事惊动兵部尚书,兵部尚书认为李如桢此举纯属胡闹,一个总兵,哪怕顶着正一品右都督头衔,也必须得去拜见正三品的文官兵部侍郎蓟辽总督,以维持大明以文官指挥武将的原则……

    “玛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杨信无语道。

    当然,他是觉得莫名其妙,但对于那些文官们来说,这可是最最重要的原则问题,野猪皮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敌人,武将试图翻身这才是最不能忍的。

    哪怕一点点苗头也必须掐死。

    估计到辽东后李如桢的表现,也跟这件事有关,这货虽然当了一辈子锦衣卫没打过仗,但他们李家的家奴们都在,他不能打仗,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根本什么都不用做,李家那些身经百战的家奴就给他解决了。萨尔浒之战李如柏根本没损失,这时候毛文龙都还跟着他们李家混,李如桢要是一腔热血回去,逼着这些人真正卖力,不可能连自己祖坟都丢。

    这是很丢人的。

    但这件事直接浇灭了他的一腔热血。

    让他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哪怕正一品,哪怕锦衣卫,在文官们眼中依然只是个丘八!

    那他还哪来斗志?

    杨信就这样一边看报纸一边走着,很快回到徐光启府中,接下来的两天里他直接没出徐府,只是派人去跟小草说一声让她自己玩,而九千岁紧接着也送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其实也就还是杨信给他那张。不过这时候杨信已经咨询清楚,做那个象牙魔方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因为象牙这时候并不贵,也就不到一两一斤,当然,这个得看成色。但即便加上工匠的工钱,一百两也能做一堆,所以本着有好东西大家分享的原则,他干脆先造二十个,到时候都分着玩,什么汪汪,方汀兰,就是小草也分一个,再让九千岁送一个给郑贵妃……

    这东西无非一个玩具。

    基本上只要是个少男少女都喜欢,目前的熟人一人分一个玩就行,包括方大少这样的也给一个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mytek,群磨卵捂,修身未齐家,锕铈钍,灯火见人家,书友20181114202159380,物理不好,我是草泥玛,尤文图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赏,今天一章,继续打针)。

第四十七章 闪开,别溅一身血

    杨信蛰伏徐府三天,只是把日心说之类的由他口述,陈于阶写,编成一个小册子给天启送去,包括一些外国的风土人情。

    而这三天里外面因为他闹得沸反盈天。

    薛贞的奏折留中不报。

    意思就是石沉大海了,总之什么时候有下文谁也不知道。

    倒不是说万历故意袒护杨信,而是皇帝陛下就这风格,历史上对他的怠政评价并没错,他后期这些年对于官员的奏折多数都是留中不报,对于官员告老的一概不理,对于空缺的官职一概不补……

    三不原则。

    不报,不理,不补。

    可怜内阁原本怎么也得四五个大学士才够用,但实际上就方从哲自己,而方从哲也多次主动上奏,要皇帝陛下给他再补几个次辅,他一个人真不够,然后所有奏折都是留中不报。礼部尚书木有,左侍郎何宗彦管事,工部尚书木有,吏部尚书赵焕快八十了还不准人家告老,兵部尚书黄嘉善是刚接班的,他的前任薛三才病死任上。户部尚书李汝华也年老多病但还是不准退休,他可是万历八年的进士啊,这都快四十年了,而都察院就一个左都御史李在坚守岗位,据说也已经卧床不起,估计很快就会死在任上。

    这就是万历末期的朝廷。

    一堆想退退不了的老家伙在支撑,下面一帮少壮派官员熬得一肚子邪火。

    薛贞这份奏折要真会有结果那才是奇迹呢!

    然后紧接着就谣言满天飞了。

    邸抄,揭帖,民间谣言,各种各样的形式齐上……

    圆嘟嘟就是这么被玩死的。

    他究竟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不提,但整个己巳之变期间,无论军情塘报,奏折邸抄统统都迅速流传民间。那些民间报房以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把这些军政机密统统给散播了出去,哪怕崇祯明令塘报不准抄也没用,民间对整个战争期间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清二楚。

    圆嘟嘟那份必不令越蓟西一步的揭帖刚到,京城附近就已经尸横遍野了,一边是血淋淋的事实,一边是他吹牛的揭帖……

    民愤瞬间被点燃。

    而杨信的民愤也被这样点燃。

    一个罪大恶极的在逃杀人犯,居然混进京城如此猖狂,还能结交豪门出入宫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尤其是方大小姐,那可是京城多少年轻公子垂涎已久的鲜花啊!长得漂亮,系出名门,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尤其是还懂经营家业,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贤内助,居然被这个贼人染指了?多少年轻俊秀们捶胸顿足啊,方小姐肯定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定是这个贼人会什么妖法。

    一定是的。

    他不是说神仙教授,做什么仪献给陛下吗?

    那是什么神仙教授啊!

    那就是个妖人!

    天祸大明,妖孽降世,咱们大明出妖人蛊惑圣上啦!

    “妖人?”

    杨信无语地扔掉小报。

    旁边小草继续摇曳,她是给杨信送新到的报纸的,那个卖报的很负责任地每天把报纸送杨信家,然后她每天辛辛苦苦送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因为杨信要所有出售的报纸,所以包括这种小报也有。

    “我也觉得你像妖人!”

    陈于阶幸灾乐祸地说道。

    说话间他举起手中一个刚刚做出来的望远镜,然后对着小草,后者惶恐地看着这个诡异的东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小脸已经放大在陈于阶的眼中,连雀斑都一清二楚。不过陈于阶的望远镜紧接着抬起,将目标对准了远处的树,树上一切都清晰地拉近到目前,他兴致勃勃地还想继续搜寻……

    杨信一把夺过望远镜。

    “没我这妖人你何来这东西?不过这个还不够,这是伽利略式,适合给军队使用,看天象最好的是开普勒式,而且得造得很长很长。”

    他说道。

    这时候欧洲望远镜有两种。

    伽利略式也就是人们所熟悉的,凸透镜加凹透镜,但同一时期开普勒也发明了自己的,他是用两片凸透镜,最终得到的是倒像,这个在天文观测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不过这两种望远镜都无法解决色散和相差这些问题,这个得通过玻璃工艺的进步来解决,当然,杨信暂时也没准备在这方面努力,他就是造一批简单的用于军用就行。

    不过这个望远镜质量还行。

    至于倍数只能估计,但应该不低于四倍。

    这就足够了。

    高倍数的也能造出来,但很难携带方便,而且视野太小,四倍虽然距离现代军用望远镜还有很大差距,但这年头有就已经算巨大优势。

    就在这时候,外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汪汪提着裙子,一脸紧张的出现在开着的内门,杨信手中的望远镜迅速转到了她脸上。这小丫头跑得头上都冒汗了,脸上的淡妆都被汗水冲下来,不过因为底子太好,不但不会像现代美女露出真面目一样惊悚,反而看着颇为可爱……

    “快跑!”

    然后汪汪气喘吁吁地喊道。

    “呃?”

    杨信愕然。

    “快跑,不知道谁在国子监鼓动着一大群监生和城里的生员,正过来准备抓你去刑部!”

    跑急了的汪汪站在那里剧烈咳嗽着,然后躬着腰伸着手指着他喊道。

    “呃,我大明难道没有国法?”

    杨信挪开望远镜,义正言辞地喝道。

    “快去报官!”

    陈于阶立刻对管家说道。

    他可是很清楚这种事情的可怕,这些家伙在国子监闲着无聊,就喜欢搞这种吸引眼球的事情,别说来抓杨信了,就是伏阙他们都敢。

    “报官没用,直接去东宫找魏朝,让他找皇长孙!”

    杨信说道。

    这肯定是汪文言搞的。

    这个原本历史上的东林党义士,就是花钱买了个例监,然后拿着资助者的银子在京城结交权贵,就是他在万历病重时候,和杨涟鼓动朱常洛迅速进宫准备继位,同样也是他帮助东林党搞定了王安,最终使王安加入东林党一方成为移宫案的主力。

    不过这家伙确实够狡猾。

    他们这是觉得舆论已经造的差不多,该摆出阵势决战了,只要把他抓住送到刑部,如果郑贵妃或者方从哲不管,那就等于认输,这三天他们已经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是郑贵妃的人了。如果郑贵妃或者方从哲管这事,那就变成朝廷公开的政治斗争,并且向全国扩散继续制造舆论,甚至联合其他势力,以此事作为引子全面攻击方从哲逼他下台。

    至于报官就别扯了。

    五城兵马司就是敌方,报官也只能报他们那里。

    人家只要看够热闹再来就行。

    而找其他人也没用,许显纯这时候就算有钱可拿也不可能管,但天启却等着他的好东西,如果天启真想要这些东西,那就不可能不管他,皇长孙应该不至于压不住这些家伙,而且他那里距离最近,魏忠贤这时候还没真得回到东宫,想找联络人只能找魏朝。

    陈于阶立刻拿了银票给管家,后者赶紧骑马从后门跑了。

    “你还不跑?”

    汪汪愕然地说。

    “大明律私闯民宅怎么算?”

    杨信问陈于阶。

    “打死勿论!”

    陈于阶说道。

    “但大明律只有无故夜入人家才是打死勿论吧?”

    杨信问道。

    他对大明法律还是很认真研究了一下。

    “大明律本来就疏漏颇多,无法面面俱到,但太祖的大诰对这一条有详细解释,大诰是以案例来解释的,按照大诰只要无故私闯民宅,那都是依此处置,故此这个问题无需怀疑,但你不会真打死他们吧?那可都是国子监的监生,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必然会带着家奴,你一个人对付得了那么多?我可手无缚鸡之力!”

    陈于阶很不够义气地说道。

    “就那些青虫的战斗力,我能挑了整个国子监,至于打死不打死这个很难说啊!”

    杨信感慨地说道。

    说话间他在汪汪瞠目结舌地注视下,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顺手把望远镜递给了她。

    “闪开,别溅一身血!”

    他低头带xie恶的笑容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人声鼎沸,陈于阶急忙跟着他走出去,紧接着就看见汪汪的几个家奴惊恐地跑进来,连同他家的门房一起,匆忙关闭原本开着的院门,但也就在同时,外面几个家奴模样的冲过来,一下子挡住了门。

    “大胆,此乃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徐公府,尔等何人敢擅闯,难道就不怕大明律法,还不速速退出!”

    陈于阶喝道。

    同时他示意己方家奴回来。

    那些家奴赶紧退进内门,然后陈于阶同样退回。

    “杨兄,此处交给你了,莫要让这些贼人闯进来惊扰女眷!”

    他站在内门里义正言辞地说。

    “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贼人惊扰内宅!”

    杨信同样大义凛然地说。

    说话间他撸起袖子走出内门。

    几乎同时外面一片青色恍如开闸的检票口般汹涌而入,为首一个还拿着折扇义愤填膺地指着他呢……

    “就是这狗贼,今天咱们倒要看看他如何猖狂!”

    这家伙朝后面喊道。

    下一刻杨信犹如扑击的猎豹般,瞬间到了他面前。

    那人愕然转头。

    一个拳头带着风声正中他面门……

    (感谢书友城北夕,独坐观天地,群磨卵捂,书友20181114202159380,轩辕贵胄祖述尧舜,碧落黄泉教主,锕铈钍,我是草泥玛,在下提督,凤羽舞菲,尤文图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八章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那青虫根本就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他也没什么可反应的。

    杨信的出拳速度换成曹文诏这样的绝世猛将,在这么短距离都未必能躲得开,何况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青虫,那拳头重重地轰在他下巴上。这还亏得杨信不想闹出人命,所以只用了一成的力气,但即便这一成力气也让这青虫猛然仰头,恍如被踢开的死狗般倒飞出去。

    嘴里准确说是因为瞬间挤压挤出的血水直喷天空。

    然后他重重砸落。

    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

    后面跟着涌入的青虫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的同伴,可怜后者直接就昏迷了,而他们全都恍如做梦……

    他们是国子监的监生。

    真正的天之骄子,每一个都是可以直接做官的,而且这里面有一大堆的举人,说不定三年后就是进士了,同样一大堆地方选送的秀才中的精英,无论哪个都是大明未来栋梁。还有那些世袭的勋贵子弟,而且哪怕就是例监,那也是地方豪门世家子,俗称俊秀,回到家乡都是呼风唤雨的。谁敢打他们?他们就是犯了罪到了官衙,官员都不敢用刑啊!他们敢横行无忌,敢跑来抓杨信,就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可怕的,他们就是跑到承天门趴那里向皇帝示威,皇帝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这样暴打他们?

    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力啊!

    “太祖大诰,私闯民宅打死勿论!”

    罪魁祸首活动着手腕,碰着双拳,一脸狞笑地说道。

    “打,打,打死这狗东西!”

    离他最近的一个青虫嘴唇哆嗦着说道。

    那些家奴瞬间清醒,距离杨信最近的那个抡起棍子当头砸下,后面汪汪和小草立刻发出尖叫,但紧接着她们就发现,那棍子到了杨信手中。那家奴还没反应过来,夺过棍子的杨信猛然捣在他胸口,遭到重击的心脏骤停,那家奴没有任何停顿地仰面倒下。杨信手中棍子向另一边顺势一甩,正捣在另一名家奴脸上,后者惨叫着后退。下一刻杨信大吼一声纵身跃起,一下子到了那青虫头顶,后者尖叫一声,紧接着杨信的拳头就到了他的左脸,这家伙喷着血水和牙齿向另一边转着圈倒下。后面一名家奴手中刀照着杨信后背砍落,杨信连头都没回抢步上前,抓过一名还没清醒的青虫向后一甩。

    这人一头撞在那家奴胸前,一百多斤高速撞击的力量,让那家奴和青虫同时晕倒。

    然后杨信双拳同时轰出。

    两个拳头同时轰在两个青虫的胸前,这两个倒霉的家伙猛然向后倒飞出去,一下子砸翻了四个。杨信顺势迈步向前,踩着他们的身体抓住了两个已经在逃跑的青虫,随手向后一甩砸在脚下的青虫中……

    “快跑啊!”

    “救命啊!”

    ……

    剩下的青虫一片尖叫。

    清醒过来的他们,就仿佛一群撞上老虎的绵羊,发疯一样尖叫着向门外跑。

    但事起仓促,门外那些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了展现大家的正义感,这次连国子监监生再加上京城一些落地举子,生员,总共来了五六百人,很多人还都带着家奴。他们计划就是来抓来杨信,然后送到刑部逼郑贵妃和方从哲表态,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个贼人还敢拒捕。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次秀,大家凑起来到徐光启家,把这个受他保护的贼人揪出来就行,当然,不是他们揪,大家摇着扇子让家奴就办了。

    所以这时候后面的都堵在外面巷子里,正等着把杨信揪出来,冲他吐几口唾沫,义正言辞地斥责几句。

    结果没想到里面的青虫居然发疯一样往外跑。

    两下正好把个大门堵死。

    后面的杨信踩着脚下青虫,活动着两个拳头,紧接着就到了这些正拥挤的青虫背后。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他亢奋地嚎叫着。

    然后两只拳头瞬间又放倒了俩青虫,紧接着把他们踩在脚下,随即抓住另外两个的脖子,大吼一声直接举起来,然后顺手向两边一扔。

    后面陈于阶捂着脸,一副三观尽毁的表情,而汪汪和小草直接就看傻了,瞪大眼睛张着嘴,完全如同石化一般。不过这时候外面那些青虫的家奴清醒过来,迅速爬上了两边的院墙,但他们到达前是无法影响杨信狂殴青虫的。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杨信继续嚎叫着。

    他的嚎叫声中,脚下一个满脸血的青虫挣扎爬出,实际上他们绝大多数都正在往外爬,就像远离火源的虫子,这个家伙明显认识陈于阶,一边爬一边冲陈于阶伸手……

    “陈瞻一,你欲何为?”

    他尖叫着。

    “我还想问诸位欲何为?诸位私闯徐府,欲对徐府客人无礼,这于国法于私交恐怕都说不过去吧?鄙人已经说了,无论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徐家,你们此举欲置徐家于何地?太祖大诰擅闯民宅者打死勿论,你们此举又置太祖大诰于何地?徐四,去把太祖大诰请出来,再搬张椅子,我就在这里看着,看看谁敢继续无礼,杨兄,尽管打,只要进了徐家大门的打死勿论!我松江徐家陈家,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辱的,不用怕,咱们有太祖大诰做主,就是把官司打到皇上那里也有理!”

    陈于阶喊道。

    他也豁出去了!

    反正他占理,而且也不是他动手打的,更何况这都已经打了,难道停下就没事了?既然仇已经结下,那就索性撑到底。

    话说他这时候也多少有点热血冲动!

    那青虫张口结舌。

    好在这时候翻墙进来的家奴终于加入了战场,三个最先落地的同时拿着短矛冲上去,然后无耻的杨信随手把一个青虫扔过去,原本挺矛直刺的家奴吓得赶紧收回,但却被这个青虫一下子全部砸翻。另几个翻进来的逡巡不前,既不敢上前找死,也不好再爬出去,只能在那里装腔作势,然后坐视杨信继续施暴……

    反正这里面又没他们主人。

    很快闯进院子里的基本上都已经挨了杨信暴打,少数几个跑得快的直接躲在角落。

    在他四周一片狼藉。

    全是或者鼻青脸肿或者身上带血的青虫,一个个不断哀嚎着,在地上向外爬着,那真就像一堆蠕虫,另外杨信脚底下还踩着好几个,包括几个被他打晕的,这些倒霉的家伙就像棉包般胡乱堆积着,而他则站在最高处。门外寂若寒蝉,包括那些青虫在全都惊恐地看着他,直到现在依旧毫发无损的杨信拍了拍身上尘土,昂然地踩着这些高贵的举人监生们,直接走到了门楼下。

    一个被打伤的监生还在往外爬呢,他很不客气地一脚踏在人家背上,然后鄙夷地啐了口唾沫……

    “君子六艺啊,这要是孔夫子活过来,看着你们这些徒子徒孙变成一群废物,估计也得气得爬回去!”

    他说道。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还有谁敢踏进这道门槛?”

    他紧接着抬起头嚣张地喊道。

    “我这样不犯法吧?”

    他紧接着回头问。

    “不犯,按律他们已经被制服,你要是再打死他们,那就属于犯罪,不过按律也是要减等的,但他们的伤是之前造成,只要你没继续给他们增加新的伤口,那么就是无罪的。咱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只要犯法的事情就不会干,可是要是别人对咱们犯法了,那也不要客气,太祖皇帝的大诰在此!”

    陈于阶端坐太师椅上,举着一本大诰说道。

    外面一片悲愤无言。

    其实这时候大诰早就已经没什么人搭理了,朱元璋对这部他本人对法律的解释非常重视,甚至强制性要求全国家家户户都必须有,一旦犯罪只要家里有大诰,就可以减等。这本法律解释里面,他通过完全白话的文字和一个个具体案例,让所有老百姓全都明白大明律,也就是说让所有老百姓都知道用法律维护自己。但他一死基本上就没用了,过去所有读书人必须背的大诰,到嘉靖年间就基本上没有读书人看这鬼东西,甚至一个官员还重提此事,但也没了下文。

    不过具体的官员判案,还是会延续传统依据大诰的部分案例判决,这里面当然包括私闯民宅……

    猪八戒都知道,猴哥打破他山洞门按律是要处死的。

    说到底这些青虫们大意了。

    准确说他们根本没考虑过,这些连皇帝都敢骂的家伙,才不认为有人敢对他们动手,结果一下子让陈于阶和杨信占据了法律制高点……

    当然,这没什么。

    大明朝又不是真依法治国。

    “闪开,都闪开!”

    紧接着外面传来喊声。

    然后大批五城兵马司的弓兵驱逐开那些青虫,簇拥着一个青袍文官走了过来,后者估计没有心理准备,在门前向里一望,瞬间腿一软,紧接着扶住旁边士兵的肩膀。

    “拿,拿下!”

    他虚弱地说道

    (感谢书友隔绝山与海,锕铈钍,灯火见人家,phoenix-911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九章 大明朝最横的人

    “刘察院,您可来了,这些贼人强行闯入欲行不轨,幸好敝友急公好义将其制服,若非如此内宅女眷必不免受辱!”

    陈于阶抱着大诰,突然从杨信身后冒出来,一脸惊喜地说道。

    那御史深吸一口气。

    “我能作证!”

    汪汪紧接着探出头为虎作伥。

    “这太吓人了,我正要到徐赞善府中向其求教,这些人就舞刀弄棒地打破大门打杀进来,我家奴仆都被他们打伤了,都说京城首善之地,怎么还有贼人闯入民宅打打杀杀,我们湖广穷乡僻壤都没这种事情!要不是有这位壮士相助,小女子这次恐怕就连清白都难保,这位御史,您可得给小女子做主啊!”

    她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那御史再吸气。

    “是是非非自有本官作主,是他们擅闯民宅还是此人行凶伤人,皆非尔等能做定论,先带回衙门再说!”

    他阴沉着脸说道。

    去衙门是不可能的,去了再放不放就他们说了算,更何况随便找点借口先给杨信四十大板是少不了的。大明律可是有一条就是让官员随心所欲打人八十大板的,一个不应为就行了,至于什么是不应为,那就全凭官字两张嘴。而这个包揽一切的不应为,轻则笞四十重则杖八十,杨信再强悍,来上实打实的八十大板后也就是废人了。这个杖可是很有学问的,不想让人真受伤的别说八十,八百板子下去一个月后照样生龙活虎,想要人命八板子都能轻松解决……

    “朱票呢?”

    陈于阶伸出手一脸纯洁地说。

    “本官在此何须朱票!”

    那御史怒道。

    “刘察院,您是您,朝廷制度是朝廷制度,哪怕这朱票就是您就在此处写出来的,那一样也得有才行,锦衣卫拿人还得驾贴,您不出朱票凭什么拿人?”

    陈于阶说道。

    旁边杨信一踩脚下青虫。

    后者立刻发出惨叫……

    “啊,这贼人还想挣脱呢!”

    罪魁祸首一脸纯洁地说道。

    “本官并非抓他,而是带回去了解案情!”

    刘御史忍着怒火说道。

    话说这时候的大明朝,因为万历宅在后宫不爱管事,最终形成以内阁为首的纯粹文官政府,那坏处自然不用说,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制度得到维护。文官们无法形成单独的权臣,尽管他们作为一个整体是一家独大的,但因为党争那些官员却必须真正遵守规则……

    否则敌对派系会抓住借口的。

    他们也得遵守制度,哪怕这制度是他们定的。

    比如吏部尚书被泼妇当街拦着轿子骂,最后一样得装胸怀宽广。

    而巡城御史抓人必须有朱票。

    而且这朱票一出,就是到皇宫抓人万历都得交。

    这种事情之前有过例子,巡城御史出朱票送到宫里,要万历交出一个他们抓捕的太监,尽管身边亲信都挑唆万历,但后者依然交人,因为朱票代表着法律。

    可没有朱票就抓人,这也是不行的,别说是巡城御史,就是锦衣卫抓人都必须先出示驾贴才行。

    “那这枷锁何为?”

    陈于阶指着后面士兵手中枷锁。

    给杨信这种凶兽级别的不戴枷锁,那抓他有何意义?

    “陈生员,本官还无需你来教如何办案!”

    刘御史忍无可忍地喝道。

    “吆,这巡城御史比咱们锦衣卫还横呢,咱们有驾贴抓人都是缇骑四出天下扰动,他们连朱票不出就拿几十斤重枷来枷一个无辜者?”

    后面突然响起嘲笑声。

    刘御史愕然回头。

    就看见许显纯端坐马上面带鄙视看着他,不过这家伙并没穿官服,他身后几个同伴也一样,很显然并非当值。他这时候就是个侍卫官,当值的时候在宫里伺候着,不当值的时候就随便了,他这明显是准备出城找地方打猎的,甚至还都带着火绳枪。后面几个也都是这种勋贵子弟,不过他的出现仍旧让杨信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双方之间关系还没到他仗义执言的程度。

    这些勋贵都很狡猾的。

    他们甚至不可能看得上杨信这种庶民。

    “许佥事职在宿卫,但这京城的民间案子,恐怕还不劳许佥事费心!”

    刘御史冷笑道。

    这时候的锦衣卫根本就对不起他们响亮的名字,万历本人都躲着文官,没有皇帝的绝对支持,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根本都没有横行的条件。别说缇骑四出扰动天下了,这时候连诏狱的院子都长荒草,五城兵马司惹不起锦衣卫是因为他们在联合行动时候必须配合后者.

    但刘御史也不是兵马司指挥。

    他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他是以监察御史巡视东城,和戏曲里的八府巡按一样,只不过后者巡视一个省而他巡视京城的一个区域,但身份没有区别,就是皇宫里面的太监犯了事,他都敢出朱票抓捕,他又岂会怕许显纯这样的。如果许显纯在镇抚司,对这件事倒有资格说话,锦衣卫身份特殊,在京城治安上也有管辖权,但许显纯不过是一个没实权的宿卫官,说白了就是靠着祖荫在宫里混日子的。

    他品级倒是高出不少。

    指挥佥事正四品,巡城御史正七品。

    但他是武官,品级高有屁用,正一品的李如桢敢不去拜正三品的汪可受都遭到围攻呢,人家那也是锦衣卫,而且还执掌过镇抚司。说到底大明朝什么厂卫都是渣渣,御史们才是最惹不起的,也就是九千岁这样的强人掌握下,厂卫才算真正强横。但万历朝文官才是老大,御史才是最横的,尽管后世他们自己的后代把他们美化成特务统治的受害者,然而一群敢把逮捕令送到宫里,逼着皇帝交人的受害者?

    我信你个鬼啊!

    “刘御史,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这私闯民宅无论如何都是犯罪吧?”

    许显纯说道。

    他也有自知之明。

    “谁说我等私闯民宅?我等乃是前来捉拿逃犯,送逃犯到刑部治罪,这贼人杀人潜逃,受奸党包庇,不但逍遥法外,而且不断行凶伤人,我等皆是食朝廷之禄,当以匡正天下为己任,岂有坐视之理!”

    一个青虫指着杨信,义正言辞地喝道。

    “对!”

    ……

    他周围一片义愤的声讨。

    然后杨信又踩了踩脚下那个倒霉的青虫……

    “啊,这贼人又要挣脱!”

    他在后者的惨叫中笑咪咪地说道。

    “太祖大诰在此,尔等不顾陈某明言阻拦,强行破门入我舅父府中,这不是私闯民宅又是什么?陈某不管尔等所为何事,此乃徐家私宅,没有徐家允许擅闯者打死勿论。”

    陈于阶举着大诰说道。

    “陈生员,本官才是执法者,而你不是,这里只有本官才能决定谁是罪犯!”

    刘御史冷笑道。

    “就算执法也得讲理吧?”

    许显纯说道。

    “本官正欲带他去讲理!”

    刘御史说道。

    “让人带几十斤重枷?是他私闯民宅还是这些人私闯民宅?”

    陈于阶说道。

    “既然陈生员讲太祖制度,那本官就跟你讲太祖制度!”

    刘御史冷笑着打量一下杨信。

    “你可有功名在身?”

    他问道。

    “没有!”

    杨信很干脆地回答。

    “何籍?农?商?卫?匠?”

    刘御史问道。

    “农!”

    杨信回答。

    他哪知道黄镇回去给自己弄个什么身份证啊!

    不过黄镇倒是商籍,而他手下那些伙计乱七八糟,基本上都是民籍,就是普通农民身份。那么黄镇给他办的,最大可能就是民籍,他的操作方式应该是冒名顶替,也就是花钱买通地方的保甲,冒用那些因为意外刚死了的人身份。这年头又没照片来核对,更不可能验dna,最多有那么几个字的大概描述,只要买通了保甲,买通地方士绅,根本不会有人查出这个人是不是假冒的。

    黄镇手下那几个伙计都是这样的。

    而官府对地方的统治,无非就是靠着士绅和保甲,这些人买通就完全没什么可担心了,实际上黄镇这样贩私盐的,背后同样肯定有地方士绅撑腰,否则私盐运到河间卖给谁?

    他得有合作者。

    “民籍,无功名,也就是庶民,太祖制度,庶民不得饰金玉,衣长去地不得低于五寸,你僭饰玉佩,衣长去地不足五寸,皆属违制,那今日本官就以太祖制度拿你。你们跟本官讲制度,难道你们比本官更懂?本官想拿你有的是理由,本官要抓你总能抓你!左右,立刻将其拿下,此人凶悍野蛮,为防其逃跑,须得先枷起来再说,陈生员,许佥事,本官是否有执法不公?”

    刘御史得意地说。

    那些弓兵迅速拿着木枷和脚镣向前……

    “我可以揍他吗?”

    杨信低声说道。

    “我觉得你这时候应该跑,只要进了衙门,那我保证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的俩腿给打断,你今天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陈于阶面无表情地低声说。

    “那我跑了你怎么办?”

    杨信说道。

    “他们又不是我打的。”

    陈于阶说道。

    “这就可以了!”

    杨信满意地说.

    说话间他又开始挽袖子了。

    “你要干什么?”

    陈于阶惊悚地说。

    “既然都要跑路了,那自然先要把仇报了,我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那样未免太对不起观众了!”

    杨信狞笑着说道

    (感谢书友20190530144543059,虔州真人,不可视d筱筱酱,锕铈钍,海狮hs,晋安明月,繁华于夏,凤羽舞菲,尤文图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赏,今天一章,应该是打最后一天了)。

第五十章 这是我朱家的江山还是你的天下

    这话刚说完,杨信就化作了扑击的猛兽……

    呃,他忘了脚下还有一个。

    伴随他悍勇的纵身跃起,脚下那个承受了不该承受力量的青虫,就仿佛被踩了一脚的蛤蟆般,四肢猛然最大限度地伸展开,然后向前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而这时候已经没人关心他了。

    全速冲出的杨信,在一片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瞬间就撞上了那个拿枷锁的士兵,后者就像被一头犀牛撞上般倒飞出去,还没等剩下的那些清醒过来,杨信已经到了刘御史面前。后者同样没反应过来,从没想过杨信会暴起伤人的他,几乎眼看着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恶风扑面,他本能般尖叫着,然后他的尖叫被硬生生堵住。

    杨信的拳头正中他面门。

    刘御史没有丝毫停顿地在鲜血迸射中倒飞出去……

    “玛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老子就不姓杨!”

    一片寂静中杨信说道。

    “格,格杀勿论!”

    旁边一名兵马司官员嘴唇哆嗦着喊道。

    紧接着他就往后跑。

    但杨信的手比他快,瞬间到了他脖子上,直接掐住这家伙脖子,猛然向着许显纯马前过去,老许倒是很镇定,一脸赞许地看着他,同样心情愉快地眼看着那官员砸在了自己马前。

    后者居然没摔晕。

    他伸出手颤巍巍地向着许显纯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抓贼人?兄弟们,咱们帮兵马司抓贼人啊!”

    许显纯很夸张大声喊道。

    而这时候杨信已经踩着被打倒的青虫上了对面院墙。

    五城兵马司那些弓兵一片混乱,他们虽然称弓兵,但实际上就是负责巡逻缉捕的士兵,并不是说就是弓箭手,虽然他们也有弓箭之类,但除非特殊需要,基本上不会携带。日常就是些普通的刀枪甚至铁尺之类,没有远程攻击武器的他们此刻只能眼看着杨信逃走,同时慑于其战斗力,也都只是虚张声势,但却没有人敢追上去。

    许显纯这些倒是带着火枪。

    而且身为锦衣卫也不能坐视,然后就看见这家伙咋咋呼呼地拿出火绳枪,又拿出火折子,在那里奋力地吹啊吹,吹了足有半分钟才终于点燃火绳,然后煞有介事地举起枪。

    “贼人哪里去了!”

    他义正言辞地喝道。

    贼人早消失在那堵墙后了!

    杨信正在一座优雅的花园里搞得鸡飞狗跳,把几个正坐在池边戏水的俏佳人吓得尖叫连连,一个正荡秋千的正在高处被他吓得失了手,直接一个后空翻坠落下来……

    好在下面是一双坚强的臂弯。

    “小妹妹,你长得很美!”

    杨信在她一脸懵逼中温柔地说道。

    然后他还没等人家清醒,就把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在逃跑,哪顾得上怜香惜玉啊!

    可怜那少女估计还在想着他把自己放下呢,结果这个没良心的居然直接把她扔下,好在她正落在一片盛开的牡丹花丛中,虽然被摔得惊叫一声,但却毫发无损,她咬着牙面带羞耻爬起来,看着这家伙的背影……

    “抓住这贼人!”

    她用吴语充满恨意地高喊着。

    几个家奴立刻拿着武器冲出来。

    已经到了墙边的杨信纵身一跃,转眼上了不足两米的墙头,然后回头冲着她妖娆地一笑,紧接着落在隔壁院子里。

    这家伙穿房越脊可以说如履平地。

    这些普通民宅哪怕外墙顶了天也就是三米级别的,而院内的那些隔墙不到两米很普遍,在不考虑隐蔽性的情况下,以他的弹跳力随便一跃,隔墙基本上就上墙头了,外墙也上去大半个身子了。

    这样的障碍阻挡不住他。

    他不断翻过一道道墙壁,在一处处院落搅起鸡飞狗跳,然后凭借速度在人家反应过来前直冲而过,紧接着到下一道墙壁纵身一跃再次翻过。一路之上可以说畅通无阻,仅仅十几分钟后他就已经落在大街上,然后落地瞬间就看见九千岁骑着马,带着数十名士兵匆忙而来。这些同样骑马士兵中间是一顶四人抬凉轿,轿子里面穿着斩衰的天启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

    杨信停下来。

    他在犹豫。

    他不知道天启能不能保住自己。

    但逃跑也的确不是上策,如果他逃跑那就真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对于都察院那些御史们来说,他逃跑甚至比把他抓起来,更容易做文章,那不但是打郑贵妃这些人的脸,就连万历的脸也打了。后者可是召见过他,而且给他定性为献宝人,说不定还得连累陈于阶和徐光启,如果万历因此而迁怒于人,就连徐光启都未必能脱身,至少也得丢官。

    跟别说还搞得方汀兰和汪汪名誉扫地。

    尤其是汪汪。

    这个小姑娘可是很够义气。

    “玛的,赌一把!”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天启,瞬间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紧接着他直冲过去。

    然后……

    “皇长孙,您可要给草民做主啊!”

    他直接一头冲到大街上,一边作揖一边用悲怆的声音高喊着。

    正走着的九千岁被他吓了一跳。

    他之前并没注意到杨信,这家伙突然间冒出来,还摆出如此夸张的姿态,把他吓得急忙带住马,然后止住后面的士兵,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信,杨信迅速和他用目光交流。

    两人无声的交换着信息。

    这时候后面的天启也看见了杨信,然后那顶很普通的青布凉轿落下,未来的大明皇帝陛下,拎着他的桐木杖走出。两旁街道上行人纷纷停下,好奇地看着这场拦轿喊冤的戏码,一个路过的官员疑惑地看着天启,很快认出了他的身份,立刻带着惊喜上前行礼。天启却很不客气地把他赶到了一边,带着一脸的烦躁径直走向了杨信,看得出心情也是极为不爽。

    这时候四周的人越来越多……

    至于跪拜皇孙是不可能的,就是万历出来也未必有多少人跪倒,作揖就对得起他了,哪怕杨信也没跪拜,事实上他到现在为止,也就是见万历时候不得不五拜三叩首。

    “出了何事?”

    天启走到杨信面前沉着脸说道。

    后者赶紧直起腰。

    “皇长孙,您可要给草民做主啊,今天草民正在徐府忙活,刚刚给您把第一个望远镜做出来,结果突然一大帮子人就舞刀弄枪的冲进去。徐赞善的外甥上前阻拦,他们理都不理,不但打坏了徐府大门,还要往内宅闯,草民激于义愤就动了手。结果巡城御史来了不但不抓这些私闯民宅的,反而要枷了草民去打板子,徐赞善的外甥和路过的锦衣卫许佥事和他讲理,他反而说什么这京城他想抓谁就抓谁。草民性子冲动,又怕被他们抓起打死,只好冲出来逃命,幸好遇上皇长孙,皇长孙,您给评评理,巡城御史凭什么不抓擅闯民宅的,反而抓我这个见义勇为的?”

    杨信一脸委屈地说。

    “在那儿!”

    后面突然响起喊声。

    杨信急忙转头,就看见那些弓兵正混乱地冲向这里,而且刘御史也顶着满脸的血,半躺在一顶轿子里跟过来。他脸上伤得不轻,哪怕杨信控制着力气没想要他命,那鼻子也被打得变形,而且嘴唇也被打破了,看上去血淋淋很是凄惨。

    “抓住这狗东西,我要扒他皮!”

    徐御史嚎叫着。

    不过一说话那伤口牵动,疼得他紧接着惨叫起来。

    “这是你打的?”

    天启愕然说道。

    杨信坦诚地点了点头。

    “你这让我如何救你?”

    天启上前一步,咬着牙低声说道。

    “还有,别跟我说你那些鬼话,那些监生是去抓你的,又不是去徐赞善府中闹事的,你不过是打着擅闯民宅借口揍他们而已。我不在乎这个,他们的确无权抓你,我能据理处置此事,但你不能打巡城御史,你打了巡城御史,哪怕就是我皇爷爷也没法保你!”

    他紧接着说道。

    很显然他比杨信想象的还要聪明。

    “呃,皇长孙,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解决方案,刚才那话是说给这些老百姓听的,您能不能表现出相信我的样子?”

    杨信愕然地低声说道。

    天启疑惑地看着他。

    “您相信我,我有解决办法,但前提是我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杨信说道。

    “我有何好处?”

    天启说道。

    “皇长孙,我这个脑子里装了无数东西,我能帮您做出自己会跑的车,我也能让您飞到天空看这大好山河,我能让您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世界,我也能告诉您什么是风霜雨雪。您想知道鸟为何能飞翔吗?您想知道花朵为何五颜六色吗?您想知道人为何有生老病死吗?

    您看,我这颗脑袋非常有价值。

    但首先它不能被人砍了!”

    杨信说道。

    天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杨信同样盯着他。

    “抓住这狗东西!”

    这时候刘御史的嚎叫再次响起……

    “大胆,这我朱家的江山还是你的天下!”

    皇长孙一把推开杨信,对着还在轿子里的刘御史怒吼道

    (感谢书友岁月悠悠岁月,灯火见人家,凤羽舞菲,碧落黄泉教主,轩辕天心,书友20181114202159380,书友20180602230044669等人的打赏,终于出院了)。

第五十一章 庶民英雄

    刘御史瞬间傻了。

    实际上他这时候连天启都未必能认出来,已经被气疯了的他,眼睛里估计也只剩下杨信了。

    他真恨不能把杨信剥皮抽筋啊。

    可怜他鼻子歪了,牙也掉了五六颗,上下嘴唇全烂了,而且鼻子和嘴依旧都在流着血,旁边一名手下还在给他拿布捂着,那些血流下来都把他的官袍给染红了,看着就像被小孩尿过了的床单……

    这时候他哪有心情管别的。

    “杨信献宝有功,已被皇爷爷赦免所犯之罪,尔等为何纠缠不放?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谁的?尔等为大明之臣,却连大明皇帝旨意都敢无视,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

    天启怒斥道。

    “皇长孙,他们眼中何曾有陛下啊!”

    杨信在一旁扮演奸臣。

    “就是他,就是他说的,在这京城他想抓谁就抓谁,看看吧,皇贵妃传达的万岁爷口谕他们不听,方阁老传达的万岁爷口谕他们也不听。私闯民宅的他们不管,却要拿几十斤的枷枷我这个见义勇为的,那些人舞刀弄枪闯进人家府里他不管,却要抓我这个阻挡的。大家都听听,他还要把我剥皮抽筋呢,这巡城御史好大的官威啊,在这京城都能只手遮天了,就是锦衣卫,东厂,都没他霸道呢!”

    他在那里添油加醋。

    “皇长孙,此贼打伤数十名国子监监生,又打伤下官及五城兵马司多名官员和弓兵,下官脸上的伤您也看见了,铁证如山,请皇长孙不要干涉下官执法!”

    刘御史推开给自己捂着伤口的手下,愤怒地从轿子里走出,嘴里漏着风怒吼。

    四周立刻一片哄笑。

    很显然他挨打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他是巡城御史,他这个差事就是得罪人的,尤其是京城这地方多豪门显贵,巡城御史几乎对城内从治安到城市管理全都有权插手,事实上几乎所有事情他都可以管。包括方世鸿这样的官员往教坊司钻,都一样归巡城御史管,这个职位得罪人那是不可避免,一看巡城御史被打成这样,反而一大堆人看杨信的目光都变成了崇拜。

    这家伙够霸气!

    连巡城御史都敢打,尤其还是直接打人家的脸。

    甚至还把人家打得满脸桃花开!

    话说这京城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猛人了。

    “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也叫执法?”

    许显纯在后面鄙视地说。

    不仅仅他,包括陈于阶和汪汪甚至连那些青虫,也全都赶到了。

    许显纯说完,陈于阶上前行礼。

    “请皇长孙为生员做主,生员在舅父左赞善徐公府中与杨兄在制作献给陛下的千里镜,以便帮助朝廷剿灭建奴。这些暴徒突然执械破门而入,生员以太祖大诰晓谕亦无果,眼见其欲闯内宅伤及妇孺,杨兄激于义愤不得不出手阻挡并制服这些暴徒。谁知刘御史赶到后,不但不抓这些暴徒,反而要抓杨兄而且以重枷待之,许佥事仗义执言亦被其奚落。生员想问,这执械打破大门擅闯民宅有罪,还是仗义出手制服暴徒有罪?”

    他说道。

    “我作证,他们还打伤了我的家奴!”

    汪汪愤慨地说。

    “皇长孙,我们只是去捉拿逃犯杨信而已!”

    一名青虫立刻喊道。

    “然而皇贵妃及方阁老,早就已经分别派人传达陛下口谕,以献宝有功赦免杨信之罪,此事早就众所周知,那么这逃犯之名从何而来?”

    陈于阶说道。

    “此贼杀人潜逃岂能赦免?”

    一个青虫喊道。

    “这大明天下是你家的吗?陛下口谕都不管用了?你都能一句话否定陛下的旨意了?”

    九千岁冷笑道。

    “死阉狗,此处可有你说话的份?”

    另一个青虫怒喝道。

    “吆,这才是个监生就能不让别人说话了,这要是哪天当了首辅,岂不是要让皇上也闭嘴?这就是圣贤书教你的?皇上的话你们都敢不听,皇上赦免的人你们看不顺眼就要抓,哪天是不是你们看皇长孙不顺眼也敢闯东宫?”

    许显纯很恶毒地说道。

    “皇长孙,此事暂且不提,下官这伤总不是假的吧?”

    刘御史继续漏着风吼道。

    他知道再纠缠没有好处,杨信的前半截早就揭过,无论郑贵妃还是方从哲都明确派人传了口谕,只是没有正式的圣旨,薛贞也只是疑惑为名,上奏要求皇帝确认,但这份奏折留中不报没有下文,那么之前的口谕就是有效的。无论谁也不能再以之前罪名抓杨信,更别说这些监生没有执法权,他们的行为本质上就是私闯民宅加私刑,这无论怎么算理都在陈于阶那边。

    但杨信打伤他就不一样了。

    这个是口谕赦免之后的再次犯罪,这个是谁也洗不清的。

    “皇长孙,此事草民认罪!”

    杨信突然说道。

    所有人全都意外地看着他。

    “皇长孙,草民性格有点冲动,一时没能忍住心中怒火,的确是打了这位官老爷,虽然这是被他们逼的,若草民不逃走,被他们枷起来抓到衙门,估计少不了被他们打死,但草民终究是犯了国法,草民认罪伏法。

    但草民想求皇长孙一事。”

    杨信说道。

    “说!”

    天启饶有兴趣地说。

    “草民之前对万岁爷说过,草民能做大明盛世一草民足矣,但如今恐怕是做不成了,草民不想就这样死,草民还想最后为陛下尽忠,如今辽东建奴作乱,与其死于法场,倒不如让草民死于为国杀敌的战场。草民想请皇长孙带草民去承天门敲登闻鼓,求万岁爷给草民一个最后为万岁爷尽忠,报效国家的机会,草民愿以白身赴辽东杀贼。纵然不能杀了那野猪皮,也要斩其宗族几颗人头,以报答万岁爷和皇贵妃的厚恩,若是昊天上帝保佑,草民能生擒野猪皮或其子孙,那时候再来献俘阙下任凭陛下发落。

    若草民失败,那就死在战场上不用劳烦朝廷的刀了。”

    杨信一脸的悲壮说道。

    四周一片愕然。

    “哼,你不过是想借此逃跑而已!”

    一名青虫突然冷笑道。

    “你真想去?”

    天启很郑重地说。

    “求皇长孙成全!”

    杨信说。

    “好,我带你去敲登闻鼓!”

    天启说道。

    “皇长孙……”

    青虫们纷纷喊道。

    “闭嘴,我给他做保人!”

    天启回过头怒喝一声。

    “好,这才是我大明好儿郎,若陛下恩准,许某赠马一匹,以助杨兄弟成功,宝马赠英雄,杨兄弟有此豪情即为当世英雄!”

    许显纯高喊着。

    一匹马也就是十几两银子,他都收杨信上千两的礼了。

    “谢了!”

    杨信回头拱手说道。

    然后四周闲人一片叫好,很显然这出戏很让他们满意,首先打了巡城御史已经值得叫好,再打了国子监的监生就更值得叫好,谁都知道这些青虫们是最不好惹,敢有人向他们动手那绝对值得欢呼。说到底这周围老百姓基本上都是底层平民,他们才不会为监生和官老爷们挨打而愤慨,这些家伙本来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敢打这些人的只能是壮士。

    然后壮士继续拱手向周围致敬恍如一个胜利者。

    “刘御史,杨某告辞了!”

    他对着刘御史说道。

    后者用冒火的目光看着他,但这时候抓人是不可能了,皇长孙在那里护着呢,虽然皇长孙并没有任何权力,但他代表的可是皇权。

    当众打皇权的脸是不行的。

    “走,去都察院!”

    他看着杨信的背影说道。

    当然,他怎么做就不关杨信的事了。

    杨信跟着天启前往长安左门,后面还跟着陈于阶等人,周围是一片为壮士送行的喝彩……

    “这就是你的目的?”

    长安左门前,天启看着和后面挥手作别的杨信说道。

    “差不多吧!”

    杨信满意地说。

    “你死在辽东,这颗脑袋还要何用?”

    天启说道。

    “皇长孙,我虽不说霸王再世,但至少一个李存孝还是能比的,要说生擒野猪皮献俘阙下的确是吹的,但要说伺机斩杀一个其宗族,那还是能做到的,就是生擒他的儿孙来献俘阙下,那也未必就做不到。总之您放心,我保证会把这颗脑袋带回来的,再说若非如此,您有别的办法吗?我可没看见刘御史和那些青虫对您有丝毫尊敬,说不定这时候他们已经在想办法搞事情了。”

    杨信说道。

    “这些狗东西,皇爷爷这些年太纵容他们了!”

    天启恨恨地说。

    暴君的种子就这样种下。

    “汪汪!”

    杨信朝后面跟着的汪汪喊了声。

    后者上前把望远镜递给他……

    “你,你小心啊!”

    她红着脸说。

    “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杨信大大咧咧地拍着她肩膀说道。

    “给你这个!”

    一旁陈于阶迅速把一张墨迹未干的请愿书递给他。

    这个必不可少,而且杨信自己也写不出来。

    “这就齐了,去跟曹文诏说一声!”

    杨信说完一手望远镜,一手请愿书,在无数送别的目光中,跟着天启进了长安左门。

第五十二章 登闻鼓

    登闻鼓院。

    杨信在一片瞩目中,敲响了眼前的登闻鼓,代表着平民向最高统治者上诉权的鼓声,在空旷的承天门前回荡……

    “行了,随便敲几下就行!”

    天启无语地说道。

    “我能多敲几下吗?”

    杨信说道。

    旁边的值鼓给事中一脸尴尬。

    “他能多敲几下吗?”

    天启问道。

    “皇长孙,这倒是没有规矩说只能敲多少下,只是这诉状已递,按说也就用不着再敲了!”

    值鼓给事中说道。

    他还头一回见敲登闻鼓上瘾的。

    “那就多敲几下吧!敲个鼓你都不老实,登闻鼓敲出将军令,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有这本事怎么不学着把字写会?陈给事中,跟我一同进宫递这份诉状,至于你们看好了他,出了事情我惟你们是问,许佥事,这里交给你,谁敢再抓他就给我打出去!”

    天启对许显纯说道。

    后者其实是九千岁叫的,徐府管家半路遇上九千岁,九千岁进宫路上遇着许显纯,他怕时间仓促无法及时赶到,请许显纯过去拖延时间。老许知道杨信和天启有勾搭,以他的年龄很有向天启表现一下的必要,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跑去表现他的仗义执言.

    很显然他成功了,他让自己成了天启信赖的人。

    至于保护杨信,这个完全不值一提,这座登闻鼓院就是锦衣卫把守的,原本是监察御史管,但后来经常有敲登闻鼓的在此自杀以表明自己控诉的真实性,所以只好派遣大批锦衣卫看着这里.

    而主管也换成了六科的给事中。

    这座给平民提供的,专门用于直达天听的登闻鼓院,这可不是咱大清谁敢敲先来三十大板的那个。

    在明朝它其实经常被敲响。

    而且理由五花八门,有因为冤案跑来申诉的,有申请表彰节烈的,还有要求替夫服刑的,甚至嘉靖年间还有死刑犯行刑当天家人来敲鼓的。最夸张的是弘治年间,几百名自己已经解决了,但却没有门路进宫的公公志愿者,居然还跑来敲鼓,抗议皇上不给他们进宫伺候的机会,强烈要求进宫当太监。

    气得弘治让锦衣卫把他们全抓起来扔进了监狱。

    “杨兄弟,你真准备去辽东?”

    天启走后,许显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在将军令的鼓声中看着杨信说道。

    后者终于停下了。

    杨信把鼓槌拍在鼓上,长出一口气。

    “痛快!”

    他说道。

    “不然还能怎样?就连万岁爷的口谕都不管用,就连皇长孙亲自出面都没用,我这条命还有其他保住的办法吗?与其让那些文官把我送上法场砍头,还不如去辽东杀个痛快,就算死在战场也不受这个气!”

    杨信紧接着说道。

    “是条好汉!”

    许显纯挑着大拇指说道。

    “不过我倒是有个招教你,以你的身手适合暗中刺杀,回头我给你写封信带给李都督,让他找几个熟悉建奴那边情况的家奴,给你带路潜入建奴巢穴。不管是谁,只要能刺杀一个有些身份的,那么李都督就可以给你记功,这样你有功就可以脱罪,哪怕多杀几个普通建奴也行,左右他们也都好认,有个五六颗首级就足够。

    老的小的都行.

    挑那些落单的下手,以你的本事弄死他们很容易,只要有建奴人头就行,这样李都督脸上也好看。至于文官那里,熊廷弼是辽东巡抚,曹文诏是他亲兵,这种事情上不会为难你的,朝廷这边知道些什么?无非前线怎么报而已,更何况无论你杀的是什么身份,朝廷这边都是可以拿来传邸报宣传的,这种事情官军都是常干的。”

    他紧接着说道。

    “多谢许佥事,杨某要是能活着从辽东回来,以后少不了报答此恩。”

    杨信说道。

    这也是一个选项。

    他并不准备在明军发展,就是想去立点战功去堵文官嘴。

    事实上在明军里面也没法发展。

    这时候大明又不缺能打的,曹文诏叔侄,周遇吉,满桂,赵率教这些人哪个不能打?浑河之战的戚家军不能打还是白杆兵不能打?大明根本不缺能打的,但这些人都没用,浑河之战戚家军和建奴打出的一比一的交换比,这还是戚继光死了几十年后已经大幅退步的戚家军。只要明军都是这样水平,建奴只能跪着唱征服,大明根本不需要什么西班牙方阵,莫里斯方阵或者古二爷,只要把几十年前戚继光那些原样复原,最多加上红夷大炮。

    然后就可以横推建奴了。

    军事上可以说大明不存在任何问题,从武器装备到战术体系,从将领水平到军队构成,统统都没问题,这时候明军也是雇佣兵,九边五十九万野战军全是雇佣兵。

    十八两银子年薪。

    而且这只是基本军饷,在外驻扎作战更高,在朝鲜期间最高平均每人开支达到三十两,这时候每年用于九边的军饷加起来高达一千多万两,甚至崇祯时候军饷每月三两以上已经是普遍现象,最高纪录在孙承宗时候,增兵两万一年花近两百万,平均每人近百两。

    但这些终究是没用的。

    因为这是虚的,就像陈于阶说道,这就是扔在这个钱箱里的,实际上全都被从上到下,从文到武,从太监到民间商人给瓜分了,留给士兵的有多少那就真凭良心了。大明不缺精兵猛将,不缺装备战术,缺的只是一个能让这些发挥作用的政府,一个能够让这一千多万两军饷,五十九万雇佣军真正发挥作用的政府,就靠着目前这些仅仅因为一个正一品武将不去拜见正三品文官,就愤而一致围殴的文官们,这大明迟早药丸。

    所以朝廷内部的改革最关键。

    而内部改革的唯一希望,就在天启和九千岁这对组合,所以杨信真正的发展方向还是加入光荣的阉党行列。虽然阉党也不是好东西,阉党和东林党的区别无非就是利益集团的不同,前者是土地士绅后者是工商业士绅,但本质上都是吃人的饿狼。而他们的斗争核心,也仅仅是向谁收税而已,国家财政不足旧的税收体系不够用,必须寻找新的收入来源……

    那把手伸向谁呢?

    阉党想把手伸向工商业士绅,继续维持土地士绅的特权。

    东林党说你们偷税漏税,隐田,诡寄,飞洒,才是财政不足的关键,凭什么要我们给你们补缺口当冤大头,我们也要不交税。

    都是一丘之貉。

    但是,前者的核心在北方。

    而这个帝国将面对一场席卷几乎全国的大旱。

    而后者的核心控制区在南方,在这个帝国最富庶,同样也是灾害承受力最强的省份,阉党的目的不论是为了谁,其结果最终恰好是这个帝国面对这场天灾时候最合理的做法。对最富庶的省份下手,维持最贫困的省份税收不变甚至救济,把国家增加的负担转到那些正源源不断从海外吸纳白银的人,而不是对那些已经在饥荒中的人敲骨吸髓。说阉党救国的确夸张了,阉党和东林党都是一丘之貉,但他们的原则的确对国家有利。

    杨信默默望着对面的承天门,然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还真不给皇长孙面子啊!”

    他感叹道。

    那是左光斗。

    不仅仅是左光斗,还有十几个青袍官员,其中包括依然凄惨的刘御史。

    这家伙正在向这边看着,杨信很欢乐地向他举手致意,紧接着左光斗也转过头来,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但很快就转回头,一帮人直接进了承天门。

    “全是都察院的御史,应该是面圣的!”

    许显纯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其实都是假的,至少咱们大明朝的皇帝跟这八个字还有差距!”

    杨信感慨道。

    “万岁爷对言官的确太优容了!”

    许显纯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熊廷弼的身影出现了,而他身旁跟着的曹文诏同样转头向这边望着,看到杨信之后,紧接着对熊廷弼说了句什么,后者立刻转头看着杨信。

    然后他们停下了。

    紧接着熊廷弼催马过来。

    许显纯赶紧迎上前行礼,熊廷弼在马上还礼。

    这时候的熊廷弼已经是红袍官了,或者说是绯色,大明官服颜色绯青绿,一到四品都是绯色,他的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的任命,是昨天才正式下达的,之前的大理寺少卿正五品,但现在已经是正三品。就算抛开文臣武将的区别,单纯以品级论,他也已经超过了许显纯,和这时候还没退休的蓟辽总督汪可受同级。

    “平辽五策是你提出的?”

    他看着杨信问道。

    很显然他还没认出这个家伙。

    “是的。”

    杨信说道。

    “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

    熊廷弼说道。

    “我说是神仙教的您相信吗?”

    杨信说道。

    熊廷弼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杨信的脸。

    杨信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熊廷弼突然笑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笑得很开心地说道。

    说完他掉头留下一脸惊悚的杨信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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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乌鸦嘴

    杨信惊悚地看着熊廷弼背影……

    他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这时候以他的容貌改变程度,就算自己照镜子都很难和当初那个乞丐联系起来。曹文诏应该不可能出卖他,老曹的义气还是值得信赖的,不得不说这种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然而现在他的命运,就算交到熊廷弼手上了。

    如果熊廷弼揭发他……

    那就只能跑路了,毕竟万历赦免的只是他误杀之罪,他前面这些万历是不知道的,而且那张通缉令依然贴在城门。也就是说他欺骗了万历,这样光一个欺君之罪,就足够把他送上法场了,更别说还刚刚打了巡城御史和一堆监生,他这样的不千刀万剐都对不起他的累累恶行。相反若熊廷弼能给他说几句好话,那么他基本上就能渡过这一劫,毕竟他是辽东战场的统帅,这时候万历很乐意给他一个面子的,而左光斗这些言官,也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毕竟他头上还有一顶右佥都御史的帽子。

    但是……

    熊廷弼凭什么帮他?

    凭什么帮一个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家伙?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杨信忧伤地叹息着。

    他就那么遥望着承天门,默默等待着自己命运的裁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锦衣卫突然从承天门冲出直奔这边而来。

    “许佥事,能否先去帮我问一下?”

    杨信说道。

    许显纯以为他心理压力太大,只是略微一笑就站起身,丝毫不知道这家伙已经在规划逃跑路线,甚至连挟持他都在选项。许显纯迎着那队锦衣卫上前,很快迎头撞上,后者品级低于他,迅速下马行礼,杨信的好耳朵紧接着就听到他们说话,然后迅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杨兄弟,万岁爷召见!”

    许显纯回来说道。

    “我是不是换身衣服?”

    杨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

    许显纯倒也爽快,紧接着脱下自己的直身给他,杨信换上衣服之后,向他道别跟着那队锦衣卫进了承天门,然后依旧直奔乾清宫。

    这次是正殿。

    杨信进门行礼,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等着,同时目光上挑窥视着御座上的万历,他还没看见万历站起来过,无法确定是不是腿脚不好,但万历的身体不好是真的。而且颇为肥胖,脸色是不健康的白,手中拿着他的望远镜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但这次郑贵妃没出现,万历身旁是一个也得五六十的老太监。不过这个穿红色贴里,头上戴着三山帽或者也叫钢叉帽,胸前还带着补子,上面是龙形但带牛角和鱼尾的猛兽。

    这就是斗牛。

    蟒,飞鱼,斗牛,都是龙形,区别只在于蟒是龙尾,飞鱼鱼尾,斗牛是牛角鱼尾。

    而斗牛补子代表这个老太监是太监的最高等级。

    或者说真正的太监。

    不出意外这就是大明朝此时的头号大太监,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卢受了。而此刻大殿右侧则是左光斗那些御史,左侧是天启和熊廷弼,这个站立位置让杨信长出一口气,很显然熊廷弼没有落井下石,而且明显是帮他说话了。

    这就好办了。

    “此物倒颇为有用!”

    万历举着望远镜说道。

    “回万岁爷,这也是神仙教的,此物能将看到的放大四倍,就是半里外的人脸也能看清。”

    杨信说道。

    “奇技淫巧!”

    一名御史冷笑道。

    “这倒不然,若真如此的话,军中楼车之上看得更远,敌军猝然来袭至少可做更多准备,若是战阵交锋,此物也能在敌军中找出其主帅,那时候只需调集大炮轰击即可。”

    熊廷弼笑着说。

    “哼!”

    那御史冷哼一声。

    “那平辽五策也是神仙所教?”

    万历饶有兴趣地说。

    “那个并非草民一人之功,草民只是对辽东地形知道的多些,平辽五策乃是草民还有左赞善徐光启的外甥陈于阶,原宣镇总兵下属小旗曹文诏三人共同研究出来的。草民懂地理,陈生员熟知辽东各部及海运,曹小旗熟知军事,我们三人正好互相补充,也是在精忠报国之心驱使,最终研究出这平辽五策。”

    杨信谦虚地说。

    “一个生员,一个逃犯,一个小旗,简直就是笑话!”

    另一个御史鄙视地说。

    “精忠报国难道还分贵贱?为国分忧岂惟堂上衮衮诸公?庶民难道就不能精忠报国?庶民难道就没资格为国分忧?生员怎么了?阁下难道不是生员出身?小旗怎么了?战场之上杀敌者难道是阁下?”

    杨信大义凛然地怒斥。

    “说的好,精忠报国岂有贵贱之分?若天下庶民皆思精忠报国,我大明何不能天下太平?”

    天启说道。

    那些御史以沉默回应。

    “你又如何敢断言辽民中多内奸?”

    万历说道。

    “陛下,那野猪皮是何人?当初李成梁的家奴,那辽东旧将他有哪个不认得?辽东豪强有哪个与他没做过生意?抚顺关是如何丢的?李永芳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深刻?草民可以在此断言,内奸还会为他打开开原的城门,继而打开铁岭的城门,甚至沈阳和辽阳的城门。”

    杨信说道。

    “危言耸听,信口雌黄!”

    一名御史怒斥之。

    然而紧接着他却发现万历的目光有点奇怪。

    “危言耸听,信口雌黄,可惜,他说对了!”

    万历突然间冷笑一声。

    紧接着他将一份奏折扔在那御史面前。

    “你们的见识还不如一个庶民,开原失陷,马林阵亡,内奸打开的城门,内奸在城内与城外的建奴夹击马林,出城迎敌的马林进退失据,与副将于化龙全部战死开原,他的危言耸听说对了。内奸让大明丢了抚顺关,内奸让大明丢了开原,朕很想知道,接下来铁岭是否也像他所说,被内奸打开城门!”

    他说道。

    那些御史全都闭上了嘴。

    “至于你,之前误伤人命之罪已赦免,但你打伤巡城御史乃赦后所犯,不在赦免之列,武力拒捕伤人本是死罪,但后者所为亦非合理,国子监生员的确擅闯民宅,无论缘由如何,你打伤他们都是无罪。至于穿着违制,因你上次见朕时就是如此装扮,就算朕已经许你如此,你所犯只是打伤巡城御史,但你此次献望远镜有功,朕就准你立功赎罪,以白身随熊廷弼赴辽东,若不能斩下十颗建奴的人头,那就把你自己的人头补上。”

    万历看着杨信说道。

    “草民谢主隆恩!”

    杨信赶紧说道。

    那些御史们愤愤不平地看着他。

    不过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万历已经做出决定,再纠缠就是当面打脸了。

    紧接着万历就把他们赶出来,所有人赶紧退出大殿,那些御史们一个个拂袖而去,刘御史更是一脸怒色,万历的裁决明显是对他的指责,这样很快乾清殿门前就只剩下了杨信三人。

    “别忘了我的魔方!”

    天启说道。

    “皇长孙放心,明天就给您送去!”

    杨信说道。

    “再把你知道的东西多写些,万一你死在辽东呢!”

    天启很不给面子地说。

    “皇长孙,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好歹我这也是去为国杀敌,不过我尽量吧,您最好回去找几个写字快的到徐赞善府上,我尽量把我知道的东西,多让他们记录一些,至于这些是不是您想要的我就不管了,总之我只是随我心意说,但说的内容是什么无法保证。”

    杨信说道。

    “那还是我自己去盯着你!”

    天启说道。

    然后他向熊廷弼一点头,在后者的行礼中自己走了。

    “熊经略,谢谢啊!”

    杨信紧接着对熊廷弼说道。

    “我还是小看了你!”

    熊廷弼饶有兴趣地说。

    “我也很好奇,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杨信疑惑地说。

    “你可知自己与别人有何迥异之处?”

    熊廷弼说道。

    “请明示!”

    杨信说道。

    “你说话时的用词,若是你不开口,那熊某的确无法认出,你如今的模样和之前判若两人,确实无非认出,然,你一开口不仅仅是熊某,任何听过你说话且对你记忆尤深者,皆能瞬间分辨。熊某不知你从何而来,之前身份为何,但你此处真与旁人迥异,人的容貌可以变,日常习惯却很难改变。”

    熊廷弼说道。

    “那我岂非如乌黑中的一只萤火虫?”

    杨信说道。

    这倒是真的。

    无论他怎么适应这个时代的人说话方式,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由一个现代人变成明朝人的,仅仅是日常的用词习惯,他就和别人不一样。话说明朝的白话可不是现代的白话,尽管这并不影响互相之间的交流,因为他的用词这时候人也用,只是不会像他那样用,但意思并无区别。以前没听他说话过的人听他说话最多感觉有点奇怪,但如果是一个之前对他记忆深刻的,他一开口人家真的就立刻分辨出来了。

    “熊某后日启程,你还有一天两夜可做准备!”

    熊廷弼说道。

第五十四章 大明好男儿

    走出长安左门的杨信,在等候的人群中,终于再次看到了方汀兰……

    尽管离得比较远。

    杨信向她挥手致意,当然,也是向所有人挥手致意,恍如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不过他受到的也的确是恍如对待凯旋者的欢呼,尽管眼前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但以庶民身份狂殴数十名监生,暴打巡城御史,打伤五城兵马官员,无论他是什么人都足以受百姓崇拜,这一桩桩罪行在老百姓眼中,那可绝对都是大快人心的壮举。

    官和民在这时候,可是两个完全对立的名字。

    敢打官那就是庶民英雄。

    “诸位父老,兄弟这就要去辽东杀建奴了,也让那建奴看看我大明好男儿,若兄弟能活着回来,再与诸位父老同饮庆功酒!”

    他拱手说道。

    然后面前一片叫好声。

    “你还是老实点吧!”

    陈于阶无语地说道。

    “杨兄弟,这匹马归你了,骑着这马去辽东,替许某多杀几个建奴!”

    许显纯把自己的那匹马缰绳递给他说道。

    “多谢许兄!”

    杨信爽快地接过。

    紧接着他就在欢呼声中上马,恍如闯王进北京的插图般,一边向两旁拱手致意一边昂然地走向明时坊,不远处的方汀兰随即进了轿子,然后荷香小妹妹从人群中挤过来,默默把一张银票递给他,杨信也没客气,坦然地接过,朝方汀兰笑了一下。

    后者黯然放下帘子。

    然后那顶轿子抬起来径直走了。

    这个女人还是很理智的,估计已经准备了结两人之间的关系了,毕竟他去辽东在外人看来,基本上就是凶多吉少了。这张银票就有这意思,算是方家感谢他的,方从哲因为献大明八一宇仪,可是得了万历褒奖,就连方汀兰因为参与有功,都得到郑贵妃赏赐。虽然谁都明白,这只是郑贵妃加强和方从哲同盟,但这一切终究是杨信带来的,而杨信接这银票,也就是帮她斩断这藕断丝连,说到底两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千两啊!”

    陈于阶在一旁很有深意地说。

    “还账!”

    杨信随手塞进他衣服里。

    “这就没意思了!”

    陈于阶掏出银票说道。

    “那你就先替我收着,等黄英到京城再给她。”

    杨信说道。

    “适才熊廷弼出来时候,我已经答应与他一同去辽东,他也将上奏陛下给我弄个太常寺博士,故此这银票你还是给你大爷为妥!”

    陈于阶说道。

    “给你舅舅吧,我大爷不是什么好人!”

    杨信说道。

    这可是整整一千两,在京城都够买一座真正豪宅,像九千岁出租的那种能买超过十座,要是给九千岁,估计他真得看看情况再说,若是自己死在辽东,那基本上就贪墨了。说到底这时候的九千岁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一千两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心动的巨款,而单以人品论,九千岁其实和陈于阶差距还是颇大,所以这银票给徐光启更有保障。

    陈于阶也没多说,紧接着替杨信收起了银票。

    “我还得买装备吧?”

    杨信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官军仓库什么没有?找熊廷弼要一套就行。”

    陈于阶说道。

    “就那连箭都挡不住的破烂,你想让我做下一个杜松?”

    杨信说道。

    可怜的杜松身为明军大将,居然被一顶劣质头盔坑死

    “这倒也是,自己造倒也不贵,最好的苏钢才三分多银子一斤,一身盔甲最多五十斤,算上工匠费用也就是不到十两,兵器就更便宜了,不过咱们朝廷的弓不如建奴,这个还不如到时候抢他们的。但问题是咱们已经来不及,熊廷弼后天就启程,也就还剩不到两天,无论如何是做不出一套盔甲的。不过官军也不是没有好盔甲,王恭厂的仓库里,应该还有少量的全铁甲,这个防护还是足够的,重量不到四十斤,而且配有铁面和喉甲,但这个还是得找熊廷弼。”

    陈于阶说道。

    “找皇长孙,他今晚还得找我给他当老师,让他带这个当礼物,多搞几套,不到四十斤有什么用?至少得糊两层铁板才行。”

    杨信说道。

    “敢把皇长孙如此使唤的,你也算得上胆大包天了!”

    陈于阶感叹道。

    两人说着话进了明时坊。

    “你还跟着干什么?”

    杨信疑惑地问后面的汪汪。

    “我,我给你送行!”

    汪汪目光闪烁地说。

    “啊,你也想要魔方,回去等着,做出来少不了你的,我们要回去喝酒的,你赶紧回家去吧!”

    杨信说道。

    汪汪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回自己家了。

    杨信两人回到徐府,徐光启也已经回来,正在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在那里忧郁,不过他这个人脾气很好,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事已至此,他倒还不至于害怕,最多以后骂他的人多一些。

    但这就不值一提了。

    傍晚时分天启赶到。

    紧接着九千岁按照他的命令跑去王恭厂,以他的名义弄来了四套全铁甲,至于合不合规矩这个就不值一提了,作为大明未来几乎铁定的皇太孙,他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杨信这也算奉旨赴辽东杀敌赎罪,那这杀敌总不能没有盔甲武器,难道让他赤手空拳去上战场,这种事情万岁爷不可能关心,那就由皇长孙替他操心了。

    总之四套全铁甲。

    实际上就是明式初级板甲。

    这东西的核心是一个类似胸甲的大块铁板。

    不要以为大明不玩板甲,没人穿只是因为太贵了,一套需要闽铁百斤,然后重新淬炼锻打成大块铁板,一副全铁甲光用木炭就得十几担,光这一项就得超过五两,这时候木炭价格在万斤四五十两。而双臂,腿同样是大块铁板,不过不是欧洲板甲那样相对精致的连接,而是和札甲一样用绳穿,最后用几块铁板完成包裹,但胸甲是完整的,并且还有一块专门围到后背。头盔依然是凤翅盔,但多了铁面和护喉,另外所有甲片边缘都包着帆布,里面同样是布制内衬,整套加起来不超过四十斤为限度。

    这东西比不上欧式板甲。

    但目前的大明实际上对铁甲并不重视,相反棉铁甲最受欢迎,就连山文甲都很少有人穿,哪怕是大将也一样更喜欢棉甲。

    明军后期主要交战对手实际上就是蒙古游牧民,这些轻骑兵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明军必须和他们一样轻装化,这样穿着简单重量轻,尤其是还防寒的棉甲在严寒的蒙古高原和东北就非常受欢迎了。全铁甲再好本身近四十斤的重量加上防寒的棉衣,基本上也就破五十了,再加上其他装备,一名骑兵各种负重加起来得上百,再加上士兵本身重量……

    小蒙古马真得喊臣妾做不到啊!

    但这种装备体系不适合对付八旗重步兵。

    对八旗重步兵反而得上全铁甲,比如郑成功的铁人军。

    很快杨信便穿戴整齐,顶盔掼甲的他气质大变,不过单层铁甲肯定不够,他计划在胸前等要害部位再加上一层。

    “我的武器呢!”

    杨信说道。

    这一次不仅仅是全铁甲,九千岁还带来一堆各式武器,很快被徐家的奴仆抱过来摆在院子里任由他挑选,不过全都是冷兵器,而且都是重型的。

    “这也叫锤?”

    杨信拎着个还没十二磅大锤重的蒜头锤一脸无语。

    说话间他抓着后面的皮套,就跟锤哥一样抡起来,紧接着脱手飞出,一下子打在院墙上,瞬间把青砖崩出一个坑。

    “试试这个!”

    天启指着一根铁鞭说道。

    杨信紧接着抄起……

    “还是太轻!”

    他不满地说。

    说完他随手把这个十几斤重的铁鞭投出,后者带着破空声瞬间撞在刚才那个坑里,恍如钢钎般一下子扎进本来就有点碎裂的砖墙。

    “不想你倒真有那李存孝之勇”

    天启笑着说。

    “这就真没合适你的兵器了,要说如今马上交战,使这十几斤铁鞭已经可以称得上军中猛将,刘虽号称刘大刀,但也不是抡着大刀上战场,据说他倒是习惯一手剑一手金银上战场。再说这兵器也不是越重越好,铁鞭锏之类算是马上最合适的,太重马也受不了,你穿两重重甲对战马来说已经有些重了,要是再拿一个四五十斤的兵器,这马坚持不了多久。”

    陈于阶说道。

    “那我要不骑马呢?”

    杨信说道。

    “不骑马建奴直接撞死你!”

    陈于阶说道。

    “那要是我真拿一柄百斤大刀呢?你觉得建奴的马能扛住这个?还想撞死我?一百斤大刀凌空斩落,什么马不都是一刀两断?”

    杨信笑着说。

    “去,到五军都督府借一杆演武的百斤大刀来!”

    天启颇有些兴奋地说。

    九千岁赶紧往外跑,刚到内门处就看见徐府管家带着两个人进来……

    “老黄,你倒来的正是时候!”

    他意外地说。

    杨信赶紧抬起头,就看见黄英正望着他

    (感谢书友20181114202159380,书友151126105545282,我是草泥玛,尤文图斯的球迷,虔州真人,晋安明月,锕铈钍,朱紫衣,云风木等人的打赏)……

第五十五章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杨信,河间府任丘县高城乡民,这个可否解释一下,为何连名字都能恰好对的上?”

    杨信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张纸。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明确,河间府任丘县高城乡河口社邓河口村的一名村民,还有三间草房呢,原配染疫病而死,目前光棍一条。实际上他这时候已经随他前妻长眠地下,不过在地方官绅的无声操作下,他这个死人又从坟里爬出来,并且因为神仙的不负责任,完全失去了过去记忆。但是他的家乡父老没忘记他,还清楚记得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包括他当年为埋葬父母借的一堆高利贷,利滚利加起来大概五十两银子……

    这是这个身份的售价。

    总之黄镇用五十两银子,替他彻底解决了身份问题。

    绝对的真实可信。

    就是这时候任丘县令派人去打听也绝对没问题,那里所有乡亲都会替他作证,当地保甲长同样也会拿出所有具备法律效力的文件,证实这个给万岁爷献宝的人,就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四。

    不得不说这些穷山恶水的刁民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但这名字就诡异了。

    “你因为家贫生计艰难,去年又认了本社一个快死老光棍为父,后者出钱给你安葬亡妻,你替他披麻戴孝送终,按照规矩你得跟他姓,而他姓杨故此你也就姓杨。至于名字就不值一提,你过去叫杨四,但到京城结交贵人总不能继续叫这个,故此本社王乡绅亲自为你起名杨信,这样你就可以用这个名字了。这个你放心,全都是有据可查的,王乡绅与我也是多年的交情,这点小事还是很容易,更何况无论你如今得罪多少人,总归是见过万岁爷的,这就是乡里也都跟着增光不少的。”

    黄镇说道。

    也就是说那个王乡绅其实是他同伙专门负责给他销赃的。

    贩私盐必须得勾结地方士绅。

    明朝的盐业体系是官府控制下的灶户生产,盐商贩运,由地方的里甲负责销售,实际过去是按需分配,盐商把盐运过去,由里甲根据人口分到各家各户,后者直接掏钱就行,至于盐价由官府定价。

    不能自己定价,也不能跨区域销售。

    朱元璋这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计划经济的。

    而现在理论上也是官府定价,不过实际上是盐商和地方卖盐的土商,在官府监督下,坐到一起商议价格,至于那些土商就是地方士绅了,盐商把盐运过去再和他们议定价格卖给他们,他们负责卖给老百姓。包括私盐也不能绕开他们,他们才是地方的控制者,实际上这些士绅才是私盐的主力,因为官盐留给他们的价格空间太少,他们卖私盐赚的更多。

    这样看来私盐也未必让老百姓真能享受到廉价的食盐,实际上更多是肥了地方士绅和贩私盐的。

    然后国家损失惨重。

    甚至这时候官盐都有滞销了,包括盐商也贩私盐,反正他们一样是要卖给这些土商,可怜的大明皇帝眼看着扬州盐商坐拥三千万资本,每年利润上千万,就拿几十万两银子来打发他……

    呃,这关杨信屁事!

    “想不到我也是个情种啊!”

    杨信对自己卖身安葬亡妻的伟大行为感叹了一句。

    旁边黄英一脸无语。

    “你真想去辽东?”

    黄镇说道。

    “不去还能怎样?”

    杨信说道。

    “一走了之而已,只要出了这京城就没人拿你怎么样,从三角淀到白洋淀广袤几百里水网,究竟有多少该砍头的恐怕只有天知道,更何况还有茫茫太行山,咱们大明朝城里面才是官府的,城外边就天大地大了!”

    黄镇说道。

    很显然这就是刁民的典范了。

    他丝毫没把什么法律当回事,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经历上次天津的事情,杨信如今也明白了,大明朝别说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是天津这样离京城两百里的地方,都已经不是法律能真正覆盖的了。如果像黄镇所说跑路然后去三角淀一带水网,或者去太行山区,那真是可以逍遥快活,直接把王法当臭狗屎的。

    “但我能让她弟弟拜在方阁老的大哥门下为弟子呢?”

    杨信指着黄英说。

    黄镇那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那咱们就去辽东走一趟,我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好歹祖上也是跟着太祖皇帝驱逐鞑虏的,也算精忠报国一回了!”

    紧接着他一拍桌子带着凛然正气说道。

    “您也去?”

    杨信疑惑地说。

    “去,这私盐生意做不成了,你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再做私盐生意岂不是自寻死路?御史岂是好惹的,那些监生不乏顺天府的,只要他们盯上了咱们,就是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更何况咱们还自己再做这杀头的买卖?只要咱们有一丝犯法的,他们就会毫不客气地下手,既然如此那就得另谋出路,你如今结识这么多的贵人,只要能渡过这一劫,那以后少不了飞黄腾达!”

    黄镇说道。

    “这倒也是!”

    杨信点了点头说。

    黄镇的意思很明确,以后他们就跟着他混了,他如果能渡过此劫,就凭和皇长孙这些人的交情,那也绝对能谋个一官半职,他们就是他的亲信了,这岂不是比贩私盐强?

    所以关键就是帮他渡过这一劫。

    当然,主要是黄镇知道自己儿子可以拜在方大先生门下,这个前途已经有保障,那就必须得为儿子前途考虑。无论去辽东结果如何,都能确保儿子的背景清白,相反跑路的话就是毁了儿子的前程,杨信一跑那方大先生当然不可能再收他儿子。说到底对于黄镇来说,儿子就是一切,这对一个这时代的人来说很正常,只要能让家族由庶晋级士,那完全是可以不择手段的。需要犯罪就犯罪,需要冒死就冒死,需要卑躬屈膝他们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士庶两个字代表的是两个世界,哪怕仅仅考中秀才,也代表着阶级的提升。

    不过黄英肯定不能跟着,她得紧接着回去找她弟弟,然后杨信会跟方汀兰说好。

    反正后者已经答应了。

    说话间九千岁推开门,杨信随即起身一起出去,然后就看见院子里一辆马车停着,车上是一柄造型夸张的巨型关刀……

    “一百二十斤!”

    天启带着兴奋说道。

    “你要是能使动这大刀,我赏你两匹西域马!”

    他指着大关刀说。

    院子里立刻一片起哄。

    实际上这东西是五军都督府测试力量的,类似于杠铃,而且哪怕就是武举,能舞动的都不多,这东西并不是说就举起来,必须得真正舞起来才行,那就不仅仅是力气了,一百二十斤舞动起来,弄不好是真能把骨头弄折的。崇祯年间武进士考试,所有武举里面就两人能舞起来,结果这两人居然都没中,还因此惹得崇祯大怒,对武进士考试进行了一番整肃,最后重新考试,这两人才获得武进士。

    刘外号刘大刀,就是因为他能舞动这个。

    当然,实战肯定不能用。

    刘实战都是一手宝剑一手真金白银的,奋勇争先拿金银,畏敌不前先吃他一剑,话说这时候的明军颇有**风范,那也是要摆出大洋架上督战队机枪的。

    杨信饶有兴趣看了看这柄夸张的大刀。

    虽然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在他看来弄俩重型狼牙棒,或者弄俩铁挝才符合自己审美,但仓促之间也只有这个了。这柄巨型关刀长度不到三米,刀柄是实心纯铁的,刀身长度超过一米,完全是青龙偃月刀造型,而且刀身上雕着花纹,还开刃了。其实这个就完全没必要了,被这一百二十斤砍上有没有刀刃完全无关紧要,刀背上还有一个铁环,整体造型相当霸气。

    这家伙伸出手从下面向上抓住了刀柄,然后他带着装逼的淡然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下一刻则是一片惊叹。

    因为他平伸向前,抓住刀柄的手臂正在缓缓抬起,而这柄一百二十斤的青龙偃月刀也同样缓缓升起,那肌肉虬结的手臂,此刻仿佛同样在反射钢铁的光泽,然后那伴着四周震撼的目光,一百二十斤重的关刀就这样被杨信一只手缓缓举到了面前……

    “还颇有几分重量!”

    他淡然说道。

    “好!”

    天启毫不犹豫地叫好。

    就在纷纷响起的喝彩声中,杨信单手提刀猛然向右一摆,下一刻这刀在他背后拖着地面划出一串火星,转眼间交到左手紧接着转到胸前。他右手随即握住刀柄,双手执刀举过头顶纵身一跃,大吼一声对准一旁国槐树干凌空斩落。一百二十斤重青龙偃月刀带着破空的呼啸,猛然砍在那大腿粗的树干上,刀身瞬间没入,紧接着伴随一声清脆的撕裂声,被砍进一多半的树干在巨大的力量撞击下向后倒下……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诸君,今夜痛饮如何?”

    收回刀的杨信,抚摸着刀身上的花纹说道

    (感谢书友亡灵恶龙,灯火见人家,先天圣人之祖,轩辕贵胄祖述尧舜,锕铈钍,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第五十六章 暴君养成计划

    当天晚上就连天启也一起留在徐府喝得一塌糊涂……

    他不需要避讳什么。

    如果是他爹反而需要谨慎,万一被人抓住把柄,一个阴蓄死士交结外臣的罪名就很可怕了,但皇孙就无所谓了,而且徐光启也不是外臣,实际上徐光启也得算天启的老师。目前左右春坊这些,都有教导皇孙之责,这也是为什么徐光启在万历朝一直算不上重臣,但到天启尤其是崇祯朝就一路升到礼部尚书,甚至进入内阁加官到从一品的太子太保。因为他也算天启和崇祯的老师之一,只不过不同于孙承宗,孙承宗是主要负责教天启,他只是兼职而已。

    但兼职也是老师。

    这也是天启为何敢毫无顾忌地往他家跑。

    相反如果这时候让天启这样随意跑到方从哲家,甚至熊廷弼家而且公然留宿,那他也是不敢的。他爹的太子之位还不稳,只要福王还在那里,郑贵妃就不会放弃努力,他爹的太子之位直到明年万历正式封他为皇太孙才算稳固。

    第二天杨信什么也没干,就是给这个未来的皇帝突击讲课。

    而且什么都讲。

    天文地理,自然科学,世界地理再加各国历史,尤其是大航海和海外殖民……

    “三艘船啊!”

    杨信指着刚从方汀兰那里拿来的世界地图原稿说道。

    “他们就驾驶着三艘帆船,而且最大的一艘也就是几百料,还不如咱们的千料海船,剩下两艘跟咱们的漕船差不多,人家就敢在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直闯浩瀚大洋,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航行一万多里。而我们呢,连福建对面两百里外的台湾岛,我们都放任着荒芜不去开垦。

    西班牙人去美洲杀光土人抢光他们的金银,占据他们的无边沃土,而我们呢?郑和当年带着几万精锐大军远航西洋,几十年一次次航行,居然没在南洋留下一块殖民地。那里有多少沃土?一个爪哇岛就能养活半个大明的人口,那里水稻一年三熟,而且水源充足,土壤肥沃,随随便便一亩地每年就能收获至少千斤。郑和几乎每一次都经过那里,但却从没想过要把那些土人弄死然后占领。

    差距啊!

    这就是差距!

    人家发现一块新的土地,想的是杀光土人,抢光财富,然后彻底占据这块土地,移民过去繁衍生息,不用一百年,五十年后这片土地就彻底变成他们的了。

    而我们呢?

    居然带着我们的好东西去给他们换取那些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郑和的确带回了无数香料,用这些香料支撑成祖皇帝扫北。可他为什么不占领,然后直接拿呢?即便是现在,那里也不过几十万土人,郑和的船队往返两次运过去十万大军,不出五年彻底拿下。

    如今荷兰人正在那里进行征服,总共就几千荷兰人,已经打得土人求饶,甚至开始在那里筑城,以后谁去买香料必须经过他们。土人敢偷偷卖给外人他们就去屠村,外人敢绕开他们买香料,他们就去拦着把船给打沉,每年坐收金山银山,看看人家做的,再看看咱们做的!

    差距啊!

    这就是差距!”

    他痛心疾首地说。

    “开拓征服可不是你这样张口就来的,成祖征服安南,最终结果又如何?”

    徐光启说道。

    “那只是因为成祖杀的太少,更何况安南人口众多,那里本来就与这些蛮荒之地不同。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征服方式错误,看看现在的美洲,几乎就没有土人反抗,因为敢反抗的土人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杨信说道。

    天启听得一脸认真。

    很显然未来大明皇帝的思想正在被这个坏人污染。

    和徐光启这些人的老生常谈相比,明显还是杨信这些简单粗暴的方式更符合一个十四周岁,十五虚岁的少年审美。

    “这是不对的,若西班牙人怀柔土人使其畏威服德,岂不是为西班牙增加更多臣民?!”

    老徐还是坚持原则。

    “建奴可曾畏威服德真心臣服大明?”

    杨信说道。

    “这个……”

    老徐也无言以对了。

    “儒家那套已经没用了。

    实际上过去也没用过,看看宋朝的悲惨结局就知道。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欧洲人仗着他们的文明程度高于土人,正在全世界开疆拓土,所有土地都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他们用大炮和火枪征服一片片蛮荒之地,杀死几百几千万拿着石头武器的土人,一百三十年前他们踏上美洲,今天美洲超过一半土地已经是他们的。一百年前他们到达东方,如今吕宋已经是他们的,爪哇即将变成他们的,甚至他们还踏上了大明的国土,在印度占领一个个殖民堡垒。

    而我们呢?

    居然还在谈什么怀柔?

    难道西班牙人是靠怀柔在一百多年里让自己的旗帜插遍地球?唯有铁与血才能实现真正的征服,西班牙人用铁与血征服大半个美洲,几乎三倍于大明的广袤土地,甚至他们目前的国王,都敢号称地球王,听听这个名字,地球王,整个地球的主宰者!

    可最有资格统治这个地球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大明皇帝?”

    杨信说道。

    “这西班牙人的确太狂妄了!”

    天启很严肃地说。

    他还不知道很快欧洲就会有个太阳王呢!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欧洲人也是中二气息满满。

    “但人家的确有狂妄的资格!”

    杨信说道。

    “这个世界是用实力说话的,西班牙人征服了美洲,西班牙国王统治的土地遍及所有大陆,而我们坐拥占这个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却局限在东方这一小块土地上,就是因为我们自己用儒家那套东西束缚了自己。别人在肆无忌惮地征服杀戮,我们却在谈什么怀柔,最终不得不面对怀柔的恶果,如果当年我们不是怀柔胡里改人允许他们南下避难,还会有如今的建奴之祸吗?

    皇长孙。

    那么您以为欧洲只有西班牙人在扩张吗?

    荷兰人已经来了,万历二十九年他们就袭扰澎湖,只不过被沈有容逼退,但这只是开始,他们在巴达维亚的城堡建成,有了在南洋的立足点,必然北上获得对大明的立足点,这个立足点必然是台湾。除了荷兰人还有英国人,他们刚刚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并且在印度建立殖民地,他们同样会继续向东,而所有欧洲人的最终目的地都是大明。不出十年,大明将同时面对北方建奴和蒙古人的南下以及南方欧洲殖民者的侵扰。

    但皇长孙以为敌人就这些吗?

    缅甸,安南,倭国,哪个不是敌人?

    我大明就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中,无论远近都是饿狼,我们的强大才保证我们不被他们撕咬吞食,但如今我们已经开始虚弱,因为别人都在吃饱的时候我们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自己饿自己。

    建奴第一个对我们亮出獠牙,开始撕咬我们的身体。

    但现在我们还能撑住,因为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的这具身体足够强壮,但很快我们的血就开始流干,我们就越来越虚弱,然后那些窥伺的饿狼会一只只跟着建奴学加入撕咬我们的行列。甚至不只是这些饿狼,就连我们身上的虫子也会加入其中,我们身上就没有虫子了?那些土司难道不会趁机作乱?事实上他们从来没停止过,皇长孙以为一旦朝廷精兵皆投入辽东,那西南不会再出第二个杨应龙?”

    他紧接着说道。

    奢安之乱可是后年,这场战争才是真正耗尽明朝元气的。

    一边是建奴在辽东的步步扩张,一边是西南土司的造反,内部还得和东林党恶斗,话说九千岁后面这几年也的确不容易,且不管他人是好是坏,他能撑住这个乱局就已经值得钦佩了。

    不过他的这番危言耸听,还是让天启深受冲击,这位按照时间算,不出意外再有一年零三个月,就要登上皇帝宝座的少年,此刻看着杨信摆出的世界地图一脸凝重。这个年龄都少不了点豪情壮志,尤其是家国使命感,越是给他描绘得就跟列强蚕食一样,越是能让他感觉一种以拯救危亡为己任的豪情在胸中澎湃。这就跟中学课本里的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之类一样,就是要让年轻一代一下子就感受的强国的使命在召唤。

    这东西对万历肯定没用。

    对朱常洛更没用,他们这个年纪除非朱元璋父子或者汉武帝这样雄才大略充满豪情的,否则才不会真正搭理这东西呢!

    所以暴君的培养就得从少年抓起。

    先投其所好,他喜欢科学就用科学引诱他,然后再一点点往另一个方向掰,并且不断向他灌输毒药,把他这棵原本在儒家思想教育中健康成长的小树苗,一点点长偏,一点点黑化,最终长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和颜色……

    这用心!

    何其险恶

    (感谢书友有趣的昵称,茵塔希缇,吾之斩舰刀无所不断!,大唐第n龙,ktyy,晋安明月,神造新大明护国公牌碎满机,摸着盐果核,狂暴之歌,尤文图斯的球迷,凤羽舞菲,锕铈钍,庐山东林寺夜花,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第五十七章 精忠报国

    第二天。

    清晨阳光照耀下的崇文门里大街上蓦然响起隆隆鼓声,刚刚进入城内的各地商旅纷纷抬头望去,就看见明时坊的坊门处,两个壮汉抬着一面大鼓走出,后面一个壮汉奋力擂鼓,将军令的鼓声在空气中回荡。

    紧接着是一名顶盔掼甲的骑兵。

    他双手举着一面红色旗帜,上面精忠报国四个金色大字迎风猎猎,旗帜的内侧还有一排竖着的小字。

    河间民众义勇军。

    而这名骑兵后面,同样顶盔掼甲的杨信控马而行,黑色全铁甲反射阳光,猩红色披风猎猎,凤翅盔顶盔缨飘洒,他左手牵着三匹马,一匹背上是个特制木头架子,架子上是那柄巨型青龙偃月刀,另两匹马上是其他弓箭铁锏之类武器,还有一些包裹之类杂物。

    他右手则拿着一个牛角号。

    再后面是黄镇和另外三名实际上就是贩私盐伙计的骑兵。

    他们同样也都是全铁甲,一手缰绳一手长矛,长矛上还带着小三角旗,至于他们后面……

    后面没有了。

    目前河间民众义勇军就这六个人,再往后就是送行的汪汪和黄英了。

    不过这个河间民众义勇军的称号是得到官方承认的,而且精忠报国那四个字还是皇长孙亲笔题写。

    杨信算立功赎罪,黄镇五个可是自愿跟随的,他们又不是杨信的家奴,所以这是河间人民对皇帝忠心的体现。为了表现对皇上忠心,河间五义民自愿前往辽东为国杀贼,他们的这种行为不是精忠报国是什么?大明要是都像他们一样,岂忧建奴不灭?对于这种义举必须支持,故此不但由皇长孙亲笔题词精忠报国,而且辽东巡抚熊廷弼亲自赐名河间民众义勇军。

    其实原本是营的,但杨信要求改成了军。

    河间民众义勇军就这样正式亮相……

    街上行人纷纷停下。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们,很快就有人指着杨信交头接耳,显然他的知名度已经不小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敌人以各种方式仅仅是让他有了一定知名度,那么现在这京城里他的事迹基本上算是妇孺皆知了。说到底他经历也太传奇,就像他说的,恍如乌黑里一只萤火虫,想不引起关注都难啊。逃犯变神仙委托的献宝人,然后再变妖人,紧接着又变成暴打官员的庶民偶像,转头又成了精忠报国的勇士……

    这一连串神转折简直令人惊叹啊!

    就在这一片瞩目中,杨信举起手中号角骤然吹响,嘹亮的号角声伴着战鼓声响彻长街,甚至隐然吹出了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

    蓦然间长街另一端,同样的号角声响起,紧接着大队骑兵出现,骑兵中间是一辆特殊的车,整体造型恍如一个三面开门的小房子。上面是圆形的屋檐,四周垂下各种装饰,而车顶是半圆拱顶,从前面开着的门可以看见一个服斩衰的少年端坐正中座椅。

    但这不是最引人瞩目的。

    最引人瞩目的是车前面并不是马,而是一头大象。

    象辂。

    整个大街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头大象拉着象辂缓缓而过,用那巨大的身形展现这辆象辂的尊贵,一些反应迅速的赶紧作揖行礼,那些商旅更是吓得以最快速度清出道路。

    象辂啊!

    最低也是藩王。

    就连郡王都没资格啊!

    天子大辂,玉辂,太子金辂,藩王象辂……

    好吧,其实还有皇孙。

    杨信和对面前导的士兵,同时吹着号角不断接近,一个原本想上前找茬的官员老老实实缩回去,这他玛象辂都出来了,谁还敢打扰?虽然这是大明皇室最顶级交通工具,但实际上除非最郑重的场合,否则没人会坐的,坐轿子比这东西更舒服更方便。但同样皇长孙把象辂开出来那就是警告五城兵马司,他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要是敢让他在这时候不痛快,他会让他一辈子不痛快的。

    最终两支队伍在长街相会,杨信等人迅速下马,以正式的拜礼对着天启下拜。

    后者走出象辂。

    “诸位义士请起,今日诸位义士远赴辽东为国杀贼,由校无以为赠,惟薄酒三杯,为诸位义士壮行!”

    他缓缓说道。

    旁边跟着的九千岁立刻把一个托盘递到他面前,天启端起一杯,他面前跪着的杨信举双手接过……

    “第一杯敬辽东为国战死的英灵!”

    杨信喊道。

    说完他把这杯酒倒在地上。

    天启紧接着递上第二杯。

    “第二杯敬辽东涂炭的生灵!”

    杨信喊道。

    然后他又把这杯倒在地上。

    天启递上第三杯。

    “第三杯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明国运昌隆,四海永庆升平!”

    杨信喊道。

    然后他将这杯一饮而尽。

    “好,这才是我大明好男儿,诸位义士请上马,由校为诸位义士擂鼓送行,待得诸位义士以建奴首级献于阙下之日,由校再为诸位义士庆功!”

    天启说道。

    说完他过去牵过杨信的马,将缰绳交到他手中。

    杨信起身接过紧接着翻身上马,伸手抄起了那柄青龙偃月刀,他胯下西域马立刻因为重量的陡然增加,发出一声不满地响鼻,不过杨信此时没兴趣管它的感受,因为天启的象辂后面,一匹劣马被士兵赶过来,马背上还有个纸糊的建奴形象。

    杨信随即催动战马向前。

    然而连他加刀超过三百斤的重量,已经让胯下马不堪重负,哪怕这是一匹在大明也算顶级的西域马,驮起这样重量也只是能勉强支撑,还想逼着人家奔跑就完全令人发指,尤其是他还挥刀了,当那一百二十斤偏向一边的时候,可不仅仅是重量了。

    做冲锋陷阵状的杨信,突然间眼前一矮……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就在胯下马跪倒瞬间纵身跃起,拖着那青龙偃月刀落在马前。

    对面劣马惊恐地狂奔而至。

    杨信双手握刀大吼一声猛然狂奔向前,相遇瞬间青龙偃月刀横斩,那刀身带着反射的朝阳划出一道金色弧光,一下子撞上了劣马胸前,在鲜血迸射中横扫而过,然后就看见那劣马的脑袋连同半截身体,带着飞溅的鲜血和被腰斩的半截纸人向上倒飞出去,残留的半截身子上翻着继续向前滑行倒下。

    保持着横斩动作的杨信缓缓起身。

    用傲睨的目光环顾四周。

    四周一片欢腾。

    猛将啊!

    绝对的猛将!

    无论普通老百姓对关外的战争是不是关心,一个猛将的出现,总是令人振奋的,而且这场战争也已经真正影响到京城,至少粮价在不断上涨。而且天津,山海关等地,也已经开始整顿海防,说到底这京城就挡在关外胡虏南下通道上,一旦辽东守不住建奴肯定是要叩关的。这里终究不是南都,而且这座城市也不止一次遭遇攻击,从当年的瓦剌到嘉靖年间的俺答汗,这座京城不仅仅是京城,还是整个边防体系中最至关重要的一座要塞。

    这种情况下一个超级猛将的横空出世总是振奋人心的。

    刘大刀是战死沙场了。

    可咱们大明又出了一个杨大刀,刘大刀早就老迈不复当年,这杨大刀可是正年轻着,咱们大明新一代猛将已经接上老一代的茬……

    “杨大刀!”

    “杨大刀!”

    ……

    欢呼声中杨信傲然前行。

    旁边马背上一百二十斤青龙偃月刀依旧在滴落那无辜劣马的鲜血,他前面鼓声依旧在敲,只不过变成天启在敲,那面精忠报国的旗帜依旧猎猎,杨信也在不时吹响那号角,这一刻他是最闪耀的明星,所有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在传颂他的事迹……

    这就是他想要的。

    大明也要作秀,就像那些御史对廷杖趋之若鹜一样,他也要让自己的名字传遍天下,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以后的布局,否则一个庶民想在这个时代实现理想无疑是做梦。王艮为何要给自己糊一个高帽子,就像这个时代的杀马特一样游荡各地?李贽为何要发那些特立独行的言论,他的那些言论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四百年后都很非主流。这些人的目的都一样,让更多人关注自己,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自己,他们那些真正的核心思想才能流传开。

    他如今所做的,和王艮给自己戴上一个夸张的高帽子没有区别。

    就是想出名而已。

    杨信就这样沿着宣武门里大街一直向前,然后转入朝阳门大街,至于天启就是敲了几分钟意思一下,然后登上象辂回去了,但就算没有了他的象辂,这段时间足够让人们众口相传,然后出来围观这支特殊的队伍。

    杨信就这样敲着鼓吹着号角,昂然地出了朝阳门。

    而在朝阳门外,一支三千骑兵组成的军团已经列阵以待,一个个鲜衣怒马,威风凛凛……

    当然,人家不是等他的。

    在他身后刚刚经过的朝阳门大街上,熊廷弼正带着包括曹文诏和陈于阶在内的一帮手下疾驰而来,这是万历给他配备的京营精锐,这些从三千营精挑细选的骑兵,代表着这时候三大营的最强战斗力,他们将向辽东军民展示那支曾经直捣捕鱼儿海的无敌雄师风采……

第五十八章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通州。

    “老熊太坏了”

    杨信驻马运河岸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正通过浮桥的精锐。

    跑得丢盔弃甲的精锐。

    出京城后熊廷弼立刻就下令全速前进,全军必须天黑前赶到蓟州,尽管这个命令遭到带领京营的副将江应诏强烈抗议,但他终究说了不算。于是这些京营精锐们,刚刚离开家园就要面对人生的重要考验,他们必须在一天里狂奔一百八十里……

    然后就成这样子了。

    “他就是不想带这些人!”

    陈于阶很直接地说:“目前的京营根本不能打仗,带着这些人去辽东不但毫无用处,反而还得耗费钱粮来养活,既然如此何必带他们,省下这三千人的钱粮养那些能打仗的岂不是更好?但他也不敢公然撵回去,这些京营官兵后面都有人,说不定谁家亲戚就是朝中高官,要算起来方从哲还是锦衣卫籍呢!而这些人跟着去辽东就是想捞一笔的,在京城无非就是那点军饷,去辽东不但有行粮还可以趁机抢掠,随便捞点功劳还能升官。可以说都满心欢喜想去升官发财,他要敢无故撵回去,那这些人必然回去找亲朋好友说他坏话,既然这样就得找个好一些的借口,找不到那就得想办法造一个了。”

    陈于阶说道。

    说话间他的目光转向运河,河面上一艘小船缓缓而来。

    他用目光向杨信示意了一下。

    正在看那些京营精锐过河的杨信转过头,就看见方汀兰穿一件翠绿的披风,打着伞站在船头默默地看着他。

    紧接着那小船靠岸。

    杨信赶紧下马走了过去。

    两人在岸边的绿草和野花中四目相对……

    “我来通州办事,正好顺便过来送你一程!”

    方汀兰脸色微红地说。

    杨信笑了。

    她的脸更红了。

    “送给你的!”

    杨信从怀里掏出一个魔方递给她说道。

    “这是何物?”

    方汀兰疑惑地说道。

    杨信迅速将这个象牙魔方的各面颜色打乱,然后转眼间恢复,把它重新送到她面前,方汀兰带着一丝惊讶接过,但紧接着抬起头,看着杨信的双眼略微显出泪光,不过却咬着嘴唇努力控制。

    “你,你保重!”

    她哑着嗓音说道。

    杨信抬手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改成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径自转头离开,上马直奔前方大路,陈于阶向方汀兰抱拳作别,催马追赶杨信而去。

    方汀兰流着眼泪,拿着那个魔方打着伞,默默站在绵绵细雨中……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得不说你也实在太绝情了,好歹你也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她,你这样总共加起来都没几个字,对得起人家冒雨冒着被人说闲话的危险,跑几十里路专程来给你送行?”

    陈于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感慨地叹息着。

    “说什么?”

    杨信说道:“说回来娶她?”

    “那也未必不行,说到底她爹不过是个生员,你看我也是生员,方家下一代也没个像样的,方世鸿之前倒是尚宝局的,但如今也丢了官。方从哲的年纪也撑不了多久,他一退下来方家也就不复如今的地位,相反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尤其是你与皇长孙之间交情好,以后皇长孙登基,总不会少了你的富贵,方家略微冒一下险用方汀兰把你先拉拢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对你明显已经动情,这一次若是你能立功,回来陛下一高兴赏你个一官半职也少不了,那时候你也就不再是庶民了。”

    陈于阶说道。

    “那黄英呢?”

    杨信说道。

    “做小就是了,咱大明正妻的确只能娶一个,可这妾就随便了,方汀兰的确不能做妾,但黄英一个商籍的庶民女儿就可以了。你看,我就一妻两妾,只是都在老家而已,说起来我应该再找一个了!”

    陈于阶说道。

    “我杨信乃正人君子,岂能与尔等色鬼同列!”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陈于阶瞬间换成了一脸鄙视,就在这时候,曹文诏迎面而来,他是跟着熊廷弼的,回来肯定是传命令。

    “杨兄弟,陈公子,经略有令,无需天黑前到达蓟州,但各军六天必须赶到山海关,违者以军法处置!”

    他说道。

    说完直冲而过,奔向京营的后队。

    伴随他的冲过,知道这个噩耗的京营精锐们一片哀嚎,甚至还有人直接愤怒的咒骂,要知道从京城到山海关,距离接近七百里,六天内,很显然每天一百多里这种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杨信和陈于阶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然后这两个无良的家伙迅速向前追上黄镇等人。

    他们是不在乎,六天时间足够了,他们都有副马呢。

    实际上他这支六个人的义勇军总共带了二十匹马,这时候一匹马也就十几两,二十匹也不过三百多两。黄镇和那些伙计都会骑马,河间本来就是朝廷最主要马场所在,民间会骑马很普遍,要不然怎么就连九千岁都骑得马开得弓。也就陈于阶体格差点,但这家伙自己就带了四匹马,每天一百里露头对他来说也不是撑不住的。

    这帮家伙就这样幸灾乐祸地开始了向着山海关的狂奔。

    至于那些京营精锐……

    他们没过三河就放了羊,这些从没打过仗,平日连像样训练都难得有一次的家伙,哪还有他们那些直捣捕鱼儿海的祖宗们风采?实际上明末的京营不说媲美清末八旗健儿,那真实水平也强点有限,只是一个还能拿起武器另一个只能拿起烟枪而已。

    让他们六天赶到山海关?

    李自成还八天呢!

    杨信一帮没兴趣管这些家伙,他们在照顾陈于阶的情况下,第六天傍晚依然赶到山海关。

    “这是要玩真的啊!”

    杨信饶有兴趣地看着城门前,曹文诏正带着士兵摆桌子,很显然熊廷弼要玩真的,他这时候就在城墙上摆一张太师椅坐着。而他左边还坐着一个正喝茶的老者,两人都是一样的官服,很显然这就汪汪的爷爷,蓟辽总督汪可受。熊廷弼的右边则是一个红袍武官,胸前补子上是豹子,也就是三品的武官,这应该是山海关总兵了。

    “柴国柱,都督佥事,杜松走后由他代守山海关,杜松战死后由他继任,不过新的总兵已经任命,原甘肃总兵李怀信为新任山海关总兵。”

    陈于阶说道。

    “这年纪看起来也不小了!”

    杨信看着城头上的柴国柱说道。

    “边镇将帅皆老人,柴国柱今年应该是五十出头,李怀信差不多也得五十多了,死了的刘都六十多了,这批将帅要么平杨应龙,要么平倭,要么征缅甸期间提拔起来的,哪怕播州之役也是二十年前。平播州后朝廷再无大的战争,最多也就是和蒙古人有些零星交战,到如今能打的全都老了。要说咱们那位陛下年纪也大了,就喜欢用这些他熟悉的老人,可这些老人早就不是当年奋勇争先的时候了。而他们压着年轻一辈始终起不来,再有本事的也只能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这一次就看咱们这位熊经略了。

    不过他未必能压住这些人。

    杨镐的确没本事,但他的资历足够啊,他是万历八年进士,四十年宦海沉浮,平倭时候就已经当到了熊廷弼如今品级!更何况他和李家关系密切,这辽东无论做什么,都绕不开李家,他能让李家听话。

    但熊廷弼之前只是一个七品御史,他能不能压住这些人还难说!”

    陈于阶说道。

    “那他不应该赶走这批京营的兵马,他们能不能打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吓唬人。”

    杨信说道。

    “但这得先劝住熊廷弼!”

    陈于阶看着城楼上的熊廷弼说道。

    熊廷弼坐在那里面沉如水。

    这家伙身材算得上魁梧,一身红色官袍戴着纱帽,在夕阳的红色中恍如城墙上的箭垛,一动不动注视城外官道。空荡荡的官道上看不到一个士兵,三千京营精锐骑兵没有一个能在六天里从京城赶到山海关。

    所有京营士兵都没通过考验。

    六天六百来里并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自成那八天是集团行军,不仅仅是骑兵,也包括步兵和辎重,就算前锋的骑兵也得控制速度,不能到地方全累趴下,否则被吴三桂一个突袭就崩了。而这些京营是纯粹轻骑兵的持续行军而已,走堪比这个时代高速公路的官马大道,沿途有完善的后勤供应,这样的道路和补给一天不能跑一百二十里,简直就可以说是废物了。

    马没有问题。

    蒙古马驮着一名轻骑兵,每天走六十公里是正常数字。

    之所以做不到无非就是人的问题,在马背上每天颠簸十个小时,而且连续这样六天,对人的耐力要求可是很高,但作为专业骑兵做不到就有点丢人了,好歹这也是当年随永乐南征北战的三千营,话说陈于阶这样业余水平的都能支撑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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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三桂啊,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事实上直到第三天,也就是从京城启程后的第八天,京营的骑兵们才陆陆续续到达山海关……

    而且编制全无。

    完全就是放羊一样,将领不知道军官在哪儿,军官同样不知道自己部下的士兵在哪儿,三千骑兵在官马大道上从抚宁一直拖到山海关。而主将江应诏自己和三百多精锐家奴也是同一天到达,虽然他们是上午,但明显也远超期限,不过他应该是故意这样做的。毕竟他就算早到,也一样是要忍受熊廷弼的羞辱,这样还不如干脆和部下一起,反正熊廷弼不可能因此拔出尚方宝剑……

    他可是京营副将。

    “江副将,这就是你的精兵?连义勇都能做到的,京营的精骑居然做不到?”

    熊廷弼似笑非笑地说道。

    此刻他们就在山海关城头,看着外面那些三三两两,恍如被驱散的溃兵一样的京营骑兵,而已经到达的都被安置在了城内校场上,一个个毫无秩序地争抢着饮食。

    江应诏低头不语。

    “熊公,我们一人好几匹马自然要快的多,您要是也给京营的兄弟一人三匹马,想来他们四天就到了!”

    杨信说道。

    “本官做事何须你插嘴!”

    熊廷弼脸色一沉喝道。

    “熊公,我可不是您的兵马,杨某虽奉旨赴辽东杀敌,但我们可不是朝廷的官军,您这个辽东经略以军法还管不到我一个河间庶民头上。我杨信就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话都直说,您这场考核本来就有点强人所难,骑兵日行多少有定数,夏侯渊也不过八天一千里,汉朝的里还短,算成咱们大明的里也不过七百多点。京营的兄弟八天走近七百里,都已经堪比魏武的精锐骑兵,难道这还不够?您要让他们和蒙古人西征一样,平均一天推进两百里也行,先给他们一人配上四匹马再说。”

    杨信很不客气地说。

    江应诏很意外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杨信会给他们说好话,双方之间原本没有任何交情,实际上也没有任何交集。

    “这样说来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熊廷弼冷笑道。

    他看起来一副对杨信多少有些忌惮的样子。

    “经略,是末将治军无方,请经略赐罚!”

    江应诏赶紧说道。

    “算了,你这笔账就暂且留着等以后再算,也省得被人说熊某什么都不懂,故意强人所难,!”

    熊廷弼看了看杨信,站起身冷笑着说。

    说完他拂袖而去。

    江应诏擦了把冷汗,然后向杨信拱手说道:“杨老弟,谢了!”

    “小事而已,兄弟也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说起来京营的兄弟也就是自家兄弟,熊经略法度虽然森严些,但终究也是为了诸位兄弟。咱们这是去上战场的,就目前这京营,江公觉得遇上建奴是什么结果?熊经略最多斥责一下顶了天打几板子,但建奴可是会要咱们命的。”

    杨信说道。

    “杨老弟,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京营不好管,江某不过一个副将,可这些官兵的亲戚里面一个副将算什么,都督,公侯都有的是。京营就是这样,从成祖皇帝到如今,那些勋贵之家全塞这里面,在京城的确就是些领粮饷的士兵,可到了外面谁敢管他们,那真是能背后使坏的。除非是陛下派个公侯伯来统帅,否则像江某这样的真管不了,可这时候京城那些公侯伯又有谁会去辽东冒性命危险?”

    江应诏诉苦说道。

    “不好管你也得管,熊经略可是记住这次了,虽说没做什么,但下一次要是你再犯在他手中,那少不了是要算总账,他那尚方宝剑可不好惹。”

    杨信说道。

    江应诏一脸忧郁地点了点头。

    “杨兄弟,这情江某记着了!”

    他紧接着说道。

    他不知道杨信转头就去找熊廷弼拿他当笑话了,这根本就是两个无良的家伙合伙演戏吓唬他,熊廷弼的确不想要这支京营,想借此把他们撵回去然后留下他们的马。不过在杨信和陈于阶劝说下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资历不够,对辽东如李家这样的军头缺乏威慑力,如果有这三千京营在身边,那无疑想抓谁砍谁就一句话了。尤其是杨信所说的内部整肃,一旦开始大规模整肃势必造成那些辽东豪强的反抗,这种时候辽东那些将领明显不如这些京营的可以说近卫军好用。

    但吓唬一下还是必须的。

    尽管不太想得罪人,但江应诏也知道自己得做做样子,当天晚上他就把最晚到达的五十多名士兵,直接绑在军营外抽了鞭子,然后全部撵了回去。

    剩下的骑兵状态大变,一下子全都肃然起来。

    第二天继续北上。

    熊廷弼依然命令京营必须在天黑赶到中后所,然后他就带着亲兵径直走了,杨信和京营一起,包括陈于阶也依旧同行。

    不过这一次京营明显开始拼命了。

    他们一路狂奔到前屯卫,仅仅是略作休息喂饱了马,就在江应诏的催促下赶紧启程,硬是咬着牙坚持,最终在夕阳西下时候,完成了这趟一百二十里的急行军,看见了远处的中后所,这时候一些士兵已经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了……

    “看看,这男人的毅力就像女人的沟一样,挤一挤总会有的。”

    杨信笑着说。

    “我倒是听那些传教士闲聊,他们说泰西的女人,都是以露沟为美,而且用类似咱们女人主腰一样的衣服把腰勒得喘不动气,再把上面顶出大半个。而下面裙子却用撑子尽可能撑起来,恍如倒扣的茶杯一样,帽子上还得装饰着艳丽的羽毛。甚至就连男人都是如此,而且无论男女都喜欢在身上缀满一种饰物,他们叫,”

    陈于阶做思索状。

    这家伙显然还没累着,虽然他经常口口声声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就凭他带着雇佣兵追杀仇人的光辉历史,那也不是什么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

    “蕾丝?”

    杨信给他提示。

    “对,就叫这个蕾丝,你为何笑得如此诡异?”

    陈于阶说道。

    很显然他不知道这个词在以后的特殊含义。

    而杨信则保持着那笑容看着路边,这里看上去一片沃野,到处都是茁壮成长的庄稼,路边不少百姓在看着这支大军的经过。这里的居民全都是军户,不过看起来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这一带在目前是无法种水稻的,而小麦和其他杂粮产量有限。

    辽东实际上全靠关内的粮食。

    这里的情况和宣大一带差不多,本地有一定粮食出产,但却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必须依赖关内的补充,也就是那些粮商的运输,这样一旦年景不好粮价也会暴涨到一个夸张的数字。嘉靖年间最高纪录八两一石,可以说令人瞠目结舌,但同样也是这一带,在盐法没有崩坏的时候依靠着那些商屯,粮价低到比国家法定税银折粮还低一倍。

    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小朋友,你为何如此看我?”

    杨信疑惑地看着路边,对一个默默盯着他的小男孩说道。

    后者大概七八岁,身后跟着几个家奴。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上前,然后拱手作揖说道:“晚辈吴三桂,奉家父之命在此迎接陈博士及河间杨义士,不知二位可是?”

    “呃?”

    杨信愕然地看着他。

    “鄙人太常寺博士陈于阶,这位是河间义士杨信,令尊是?”

    陈于阶说道。

    “家父讳襄,中后所籍武举人,已在家中设宴为诸位洗尘,只是正在陪熊经略无法分身,故此遣三桂兄弟二人在此迎候二位及江将军,适才家兄已陪江将军入城,还请二位随三桂屈尊一就!”

    吴三桂说道。

    “这孩子倒是聪慧!”

    陈于阶笑着说道。

    旁边杨信笑得更加诡异了。

    的确聪慧,聪慧过头了!

    不过这倒也很正常,吴襄这时候已经算地方土豪,吴家本身是贩马商人,后来落籍中后所,而且和李家关系密切,吴襄就是靠着巴结李成梁发家,中后所无非一个小军屯而已,他这种级别的就算豪强了。新的辽东经略到任,路过并下榻这里,他肯定要设宴招待一下的,而且不仅仅是他,下一站宁远还有另外一个同样的名人,祖大寿可是宁远的地方豪强,而且还是老牌豪强。

    这就是所谓的关宁军啊,圆嘟嘟的心腹啊。

    话说圆嘟嘟在哪儿?

    “这一科是不是有个进士叫袁崇焕?”

    杨信问陈于阶。

    “有,广东人,授福建邵武知县,应该已经去赴任了。”

    陈于阶想了想说道。

    也就是说圆嘟嘟还在蛰伏中,不得不说这一科名人辈出,孙传庭已经去永城当县令了,而且临走时候还去徐府,找杨信和陈于阶促膝长谈,甚至对地瓜和玉米表现出极大兴趣。

    “三桂啊,一会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杨信对着前面的小朋友说道。

    后者愕然回头,一脸懵逼……

第六十章 胡无人,汉道昌

    三桂小朋友家还真就没有金鱼可看……

    但有鱼可吃。

    “这鱼不新鲜!”

    杨信吃着盘子里硕大的加吉鱼带着不满说道。

    “有鲜鱼吃就不错了,你以为这是葛沽啊!打鱼的在海里捞上来,再驾着船返回,再辗转三十里运来,冬天还好说,这样的天气还没烂就已经得是快马专程送来了。海鱼这东西的确不稀罕,那网一围就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一条大的够一个村的人吃,但离海三十里外,冬天倒是可以吃到,夏天那就只能吃臭的了。”

    陈于阶说道。

    “这样说来咱们倒是还有一笔好生意可以做。”

    杨信说道。

    “做什么?”

    陈于阶疑惑地说。

    “做罐头啊,把海鱼多加点盐和香料煮得稀烂,然后在罐子里就像酒坛一样密封,哪怕就是夏天,也能保存大半个月,辽东不是缺粮吗?可辽东湾不缺鱼啊!”

    杨信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想做是不可能的,我还是那句话,你以为辽东缺粮真就没法解决?你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些粮商吃什么?五两银子一石米,南方不足半两,从松江装船出海转黑水洋,只要半个月就能送到牛庄,途中损失微不足道,然后在这里就是五两,十倍的暴利!

    你给人家把这条财路断了,人家不半路射你黑箭才怪!

    你知道那些粮食背后都是什么人?随便一个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你想做可以,至少也得和祖大寿这些人一样,在地方称得上豪强才行,不过若是这样,你就没必要搞这个了,做罐头赚钱还是直接倒卖粮食赚钱?那些粮商赚九倍利怎么也得分两倍给他们这些地方土豪,若你是祖大寿,你是愿意操心费力做罐头还是坐收白花花的银子?”

    陈于阶说道。

    说话间他还抬头向祖大寿举杯致意呢!

    祖大寿是专程来迎接的。

    祖家是宁远第一大土豪,同样也是关外有数的世家,算起来也就比李家低一个等级而已,祖承训可是李如松左膀右臂级别的大将,跟着李如松在朝鲜也算功勋卓著。

    祖大寿同样举杯致敬。

    他这时候还没当官,明年才出任游击。

    “真他玛复杂!”

    杨信无语地说。

    “咱们大明朝就是这样,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谁都不能改变,因为一改变就牵扯无数人的利益,他们或许不会明着对付你,但却会在背后给你一刀,谁敢改变都是这个下场。

    张居正位高权重吧?

    活着他们的确斗不过他,但却会在他死后算总账。

    至于咱们这样的小角色,人家是不需要等咱们死后的。

    别以为熊廷弼能改变什么,他一样什么改变不了,他已经准备好去辽阳杀几个临阵脱逃的以儆效尤了,但他的杀人名单上没有一个文官。开原之战武将皆战死,署理监军道的推官郑之范弃城而逃,他可是开原实际掌权的,难道不是该第一个斩首示众的?但熊廷弼仿佛遗忘了还有他这个人,所以说咱们这位熊经略也不是傻子,他也懂为官之道,你让他支持你得罪整个用你的词说叫利益集团,他也不会干的。

    就算他敢干也没好下场。”

    陈于阶说道。

    这倒是实话,郑之范还是因为杨镐的揭发,才被万历下令抓进监牢死在里面的,但熊廷弼真没动他,说到底老熊还是偏向文官,他可以对逃跑的将领毫不客气抓起来动用尚方宝剑,但对文官却总是网开一面,包括后来阎鸣泰这些人畏敌连沈阳都不敢去,他也没把老阎怎么样。

    在他看来文官再有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对他们需要像对熊孩子一样呵护。

    但武将做不好就直接上尚方宝剑了。

    这时候一名小军官走了进来,同坐的本地游击赶紧起身,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塘报,走到熊廷弼身旁,毕恭毕敬地递给这个新的顶头上司。

    熊廷弼看了看塘报,然后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杨信。

    “熊经略有事?”

    杨信愕然道。

    “你又猜中了!”

    熊廷弼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杨信的乌鸦嘴再一次显威!

    铁岭陷落。

    还是被内奸打开的城门,铁岭守将喻成名,李克泰等人战死,李如桢率领援军到达,但面对已经攻陷铁岭的建奴不战而逃。大明在辽东的防御线最终退到了核心区,沈阳直面建奴的进攻。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来叶赫部就该倒霉了,一旦叶赫部被灭则野猪皮再无后患,彻底完成对女真各部的一统。

    “熊经略,咱们得保住叶赫部!”

    杨信说道。

    “来不及了,除非李如桢此时反攻铁岭,否则终究救不了金台失。”

    熊廷弼说道。

    “但我们终究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时候金台失未必认为野猪皮会北上攻打他那里,如果我们能够派人给他报信,让他做好防御准备,至少能给野猪皮制造一些麻烦。若金台失能够顶住建奴进攻,哪怕暂时顶住,您到辽阳后再整顿各军出击反攻铁岭,甚至干脆诱使宰赛对建奴动手,比如说给他一些好处,那时候说不定真能保住叶赫部!”

    杨信说道。

    “此地据北关千余里,中间隔着建奴和西虏,如何能给金台失送信?”

    熊廷弼说道。

    “我去!”

    杨信说道。

    “四匹马换乘,以我的体力三天足以跑到叶赫城,此去沿途皆平原,无非就是有些河流阻隔而已,上游水都能够骑马过去。

    但需要您的亲笔信。

    另外您还可以再写一封信给炒花,半路上我还可以去他那里一趟,您可以尽情许诺,无论能不能兑现先哄着他再说。然后让炒花去压宰赛,宰赛无非就是求财,若炒花和咱们联合,那您再以朝廷名义许诺赏他一笔,他肯定会动心。只要他能在建奴攻叶赫部时候,从侧翼对建奴进行攻击,那么三家联合对建奴的局面就能形成。

    剩下就是战场上见真章了。”

    他紧接着说道。

    炒花就游牧在广宁以北的辽东边墙外,他是内喀尔喀目前可以说盟主,内喀尔喀五部被明朝称为炒花五大营,宰赛是他的侄孙,也是五部里面弘吉剌部的首领。当然,蒙古部落乱得跟一锅粥一样,炒花这个盟主也就是个意思,反正出去抢掠可能凑起来,但回去就各过各的。不过宰赛和叶赫部关系特殊,因为叶赫部首领金台吉其实是他老丈人,他娶了金台吉的女儿,后者原本是要嫁给代善的,但这个女婿明显不合格,原本历史上他可是坐视自己老丈人被灭。

    而且还趁他老丈人吸引野猪皮火力,不是北上救援而是南下抢野猪皮的战利品。

    简直是不孝。

    然后他老丈人一死,他也被回师的野猪皮暴打,俘虏后关在了地牢里作为人质要挟炒花,后者不得不与其结盟,之后内喀尔喀五部在林丹汗与建奴的战争中逐渐被蚕食殆尽,残余的绝大多数编入八旗,只有扎鲁特,巴林两部在蒙古王公体系内。

    “你真想去?金台吉挡不住建奴!”

    熊廷弼有些疑惑地说。

    “但咱们总得做些什么!”

    杨信说道。

    “好吧,我来写信,你去准备吧!”

    熊廷弼说道。

    “你怎么对金台吉那么上心?”

    出来后,陈于阶疑惑地说。

    “人家既然臣服大明,而且上次大战也派兵参加了,人家认咱们做老大,那么咱们就得有个老大的样子,任凭他们被建奴攻打却不闻不问,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

    “请说真话!”

    陈于阶很干脆地说。

    “建奴和叶赫部其实是亲戚,他是野猪皮的大舅哥,她妹妹嫁给野猪皮而且生了他第八个儿子,那么野猪皮攻灭叶赫部的结果,就是叶赫部统统加入他的手下成为建奴,但金台吉和他侄子布扬古不肯投降,他们投降就得给野猪皮当手下了,所以建奴和叶赫部才打起来。我们要让他们打得惨烈一些,给金台吉和手下以希望,让他们就和野猪皮拼命,如果他们真能撑住,那双方这血海深仇也就算结下,叶赫部继续像饿狼一样趴在野猪皮背后窥伺,他无论做什么都得留着力气警戒自己大舅哥。

    如果最终金台吉还是输了呢?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来就是要输的,但这期间无论死的建奴还是海西女真的人,都是削弱原本应该属于建奴的力量。

    明白吗?”

    杨信说道。

    “明白了,你其实不在乎结果,你要的只是他们死人而已,你这心肠也够狠啊!”

    陈于阶感慨道。

    “胡无人,汉道昌,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胡虏,没有胡虏的日子,才是我们的好日子!”

    杨信说道。

    然后第二天他就启程了。

    这家伙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耐力远远超出普通人,拿着熊廷弼的手令,带着熊廷弼给炒花和金台吉叔侄俩的信,像加急的信使一样在驿站不断换马狂奔,仅仅一上午时间他就长驱三百里到达了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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