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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大明之五好青年txt下载     大明之五好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阉党集结号

    “是他,是他,就是他!”

    王公子摇指杨信,一脸激动地说。

    “许千户,此贼即杨信,下官也是得报前来捉拿,只是不想这此贼尚有同党,且凶悍异常,下官一时失察竟被他们伤了不少兵卒,幸好许千户及时赶到!”

    那文官拱手说道。

    许千户没理他,而是坐在马上看着杨信。

    杨信同样看着他。

    而一旁曹文诏已经蓄势待发,话说杨信不认得许千户的衣服,但他却不可能不认得。

    那许千户突然一笑。

    “你是想就穿这么一身去觐见吗?”

    他说道。

    那文官和王公子,甚至就连曹文诏都瞬间全懵了,那难以置信的目光在他和杨信之间不断转换着。

    “这位千户,您能不能再说的更加明白一些,在下胆子小,今晚被又被吓坏了,至今还昏昏噩噩,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您刚刚说的是觐见,这觐见应该是见皇上吧?您的意思是要带在下去见皇上?可这位官爷还要抓我去砍头呢!”

    杨信小心翼翼地说道。

    “油嘴滑舌!本官乃锦衣卫千户许显纯,奉旨召献宝人杨信入宫!”

    许千户喝道。

    “呃,这位官爷,那我就跟他走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杨信指着他,然后转头咨询那文官。

    后者震惊地看着他,早已经陷入石化状态,那个王公子更是目瞪口呆。

    很显然这个结果给他们的冲击有点大。

    不过杨信也懒得再调戏他们,招呼一下曹文诏两人迅速上马。

    许显纯也没再废话,他甚至连理都没理那文官,带着部下锦衣卫撤出胡同走上大街,紧接着杨信催马凑到他身旁,然后在许显纯疑惑的目光中将自己的钱袋塞进他袖口。感受着银子传来的重量,许显纯脸上立刻换了笑容,看杨信的目光也带几分欣赏,很显然九千岁的五虎之一,这时候也不算很宽裕,不过几十两银子就已经能搏他嫣然一笑了。

    他其实得算勋贵。

    他奶奶是万历的姑姑,嘉靖最小的女儿嘉善公主。

    不过大明朝的驸马没什么权力,更何况他还是孙子,就连进锦衣卫都是靠着先考中武进士。

    “许千户,您能不能跟在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信问道。

    “方阁老带了个大明八一宇仪入宫,下午趁着陛下召见时候,顺便带到了乾清宫献给陛下,陛下看了颇为喜欢,故此传召你进宫,怎么着,你居然还是个逃犯?那你这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许显纯似笑非笑地说道。

    “呃,在下也不敢欺瞒,我其实是误伤人命,一害怕就跑了,结果就一桩十二两银子解决的小事,变成了罪加二等。”

    杨信说道。

    “这么说倒也不是大事,那你们刚刚这又是怎么回事?”

    许显纯笑着说道。

    他才不管杨信是不是逃犯,锦衣卫又不管民间刑事案件。

    “别提了,都是这酒惹得祸,今天认识了几个宣镇的兄弟,在酒楼喝了一天刚回来,乌漆麻黑突然这些官差就冲出来抓人,在下和曹兄也没看清,借着酒劲就上手了,结果噼里啪啦一顿打完才知道是五城兵马司!这不是屎也是屎了,抓住除砍头也没别的了,但这总不能真就束手就擒吧,脑袋还是得要的,正想着跑路呢!幸亏您到了,要不然在下就得逃窜山林了,只是连累曹兄了”

    杨信抹了把脸忧伤地说道。

    “两个人,打得二十多弓兵毫无还手之力?”

    许显纯愕然道。

    “准确说是一个人,我就拽下个弓箭手。”

    杨信指了指后面跟着的曹文诏说道:“看见这位曹兄没有,那是绝对的万人敌,地上那些官差全都是他一个人放倒的,就夺了一根短矛倒着使,若是真下狠手那些官差估计一个活的都剩不下。”

    许显纯倒吸一口冷气。

    他是武进士,知道这代表什么。

    一个不敢放开手杀人的,对二十多真正敢杀人的,毫发无损全部放倒,这上了战场那就是关张之勇啊。

    “但你们终究也是执械拒捕,这还不知道五城兵马司死没死人,若死了人就更麻烦了,能不能保住你们几个的性命,就看你见陛下时候的表现了。若你不能讨陛下欢心,方阁老也保不了你们,万人敌又如何,在文官眼中还不一样都是军汉?那些御史眼中可容不得沙子,五城兵马司上头可是巡城御史,你们打了他们的人,打了巡城御史的脸,除了陛下恐怕谁也别想让他们善罢甘休。”

    他紧接着说道。

    “那还得许千户指点,兄弟身上没带多少,您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做个君子协议,只要我能脱身,五百两双手奉上。”

    杨信说道。

    “也没别的事情,要说陛下对你那个什么仪,也就是多少有点兴趣,但真正陛下想听的,还是神仙之事,陛下年纪大了,对这个越发热衷。之所以深夜召你入宫,就是听方阁老说你这是神仙教的,说你原本就是一个山野村夫,突然得神仙传授,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却一下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按方阁老所说,这是陛下治国有方,上天借你献宝,以示普天之下皆仰陛下恩泽,四海尽皆臣服大明。”

    许显纯说道。

    “这样啊,这样我就心里有数了!”

    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

    编神话故事哄万历开心这种事情,他自认还是能办得到,只要万历不问他如何修仙就行,好在听这意思方从哲也没说他懂修仙,不得不说方阁老也是颇善吹牛逼的,知道哪些该吹哪些不该吹。

    “陛下多数是和皇贵妃一起,见了皇贵妃多说些好话,只要皇贵妃开心,陛下也就开心了。”

    许显纯说道。

    这倒是实话,万历和郑贵妃的感情那绝对没的说,虽然咱大清编历史说人家几十年在后宫鬼混,但事实上万历自始至终只宠这个老女人,万历十八个孩子三分之一跟她生的,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频率。这个是做不了假的,而且哪怕临死前也要遗诏封她做皇后,可以说到死都放不下这个实际上只比他小几岁的老太婆,只可惜他活着时候的圣旨都未必管用,就更别说是遗诏了,根本就没人搭理这个装棺材里的老家伙。

    “多谢许千户,明天我要能够渡过这一劫,咱们一起找地方喝酒,顺便叫上甲字库魏公公,我就住在魏公公的宅子,算起来还得叫他一声大爷!”

    杨信说道。

    许显纯笑着点了点头。

    这意思就是不会赖他账的。

    “对了,我这几位兄弟,今晚还得请许千户帮忙照顾一下,无论今晚的事如何了结,终究也得看兄弟能不能撑过这一关,万一我进宫了,他们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弄去,那再想捞出来可就麻烦了。”

    杨信说道。

    “放心,交给我就行,一个人打趴下二十多弓兵,是条汉子!”

    许显纯看着曹文诏说道。

    这对他是举手之劳,如果杨信进宫能讨皇帝欢心,那么之前罪行肯定一笔勾销,他不但得五百两银子,而且还交了朋友,如果杨信撑不过这一关去,那无非明天再把曹文诏这些移交五城兵马司。现在他们算是在锦衣卫手中了,锦衣卫在京城治安上,还得算五城兵马司的上级,虽然没有什么统属关系,但也是五城兵马司配合锦衣卫,而不是锦衣卫配合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没资格找锦衣卫要人。

    “那就先谢了!”

    杨信拱手说道。

    说完他落后一段和曹文诏并行,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听许显纯的就行。

    曹文诏也没话说。

    目前情况没有别的办法,要么杀出京城亡命天涯,要么就赌一把看杨信进宫后的结果,他这种纯粹的武将足够果决。

    他们一行就这样进了西安门。

    曹文诏等人被几个锦衣卫带走,杨信跟着许显纯继续向前,很快进了灵星门进入西苑,走玉带桥越过太液池,然后进乾明门折向南,一直走到西华门这才算进了宫城。沿途都是亲军卫的士兵驻守,都有专门的营房也就是红铺,整个皇城可以说层层防御,实际上皇城也是两重,分内外皇城,守军以摇铃为号。外皇城七十二铺,也就是七十二处驻军点,内皇城四十铺,加起来整个皇城光驻军点就一百多个,每天晚上都由世袭勋贵带兵轮值驻守。

    不过进宫城之后就没这么麻烦了。

    里面是锦衣卫大汉将军们驻守,一个个都是华丽丽的山文甲凤翅盔,肩头扛着大斧头之类……

    “很威风嘛!”

    杨信说道。

    “你到白天再看!”

    许显纯压低声音鄙夷地说。

    不用白天,紧接着杨信就发现了一个大汉将军山文甲上颜色异常。

    “那莫非是生锈?”

    他愕然说道。

    “生锈算什么,破衣服烂靴子有的是,就是个样子货,使不动刀枪也挡不住贼寇,要说你那位曹兄一人打翻二十个弓兵,估计换成这些大汉将军他能打两百个。”

    许显纯鄙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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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可怜半夜虚前席

    杨信就这样跟着许显纯一直走到乾清门外,后者进乾清门,而他却被一个太监带走了。

    他得先演礼。

    也就是见了万历该如何行礼。

    另外他身上这衣服也不行,那太监把他带到附近一处房间,拿了身普通的青布道袍让他穿上,再拿一顶唐巾戴上,这就多少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了,配上这家伙的好皮囊,看得那太监两眼放光……

    “这小兄弟还挺俊俏!”

    他笑咪咪地说。

    “公公过奖了,公公才是俊郎不凡风流倜傥。”

    杨信说道。

    “是个会说话的!”

    那太监捏着兰花指眉开眼笑地说道。

    紧接着他带杨信演礼,这个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走个程序而已,万历这又不是在大殿召见,杨信也不是外国贡使,就是让他知道一下基本的礼仪而已。演礼完了又把他带到乾清门外,虽然是万历召见,但实际什么时候见仍旧不一定,他得在这里等着。好在也没等太久,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许显纯就出来了,带着他进了乾清门,一直走到乾清宫前,那里有太监等着,杨信跟在那太监后面上了台阶……

    万历当然不可能在乾清宫的正殿召见他,他还享受不了这个等级的待遇。

    他得在弘德殿。

    杨信老老实实地跟着那太监穿过一道小门,通过长长的廊道,到达这座不起眼的偏殿,准确说这里其实是书房,他站在门外等着,那小太监进去紧接着出来带他进去。杨信进门就看见一个模样和方世鸿有几分相似的老者站着,而旁边短榻上斜卧一个病恹恹的五十多岁男子,穿蓝色四团龙袍戴黑色翼善冠,两边肩膀上分别是红日白月,旁边同坐一个华服的老女人……

    那个应该是方从哲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信赶紧低头。

    “陛下,献宝人觐见!”

    太监说道。

    然后他悄悄戳了一下杨信。

    “山野草民杨信,叩见陛下,叩见皇后殿下!”

    杨信说道。

    方从哲脸色立刻变了。

    “皇后,这里哪来的皇后?”

    那老女人说道。

    “您不是皇后吗?小民自打失忆后就问人如今大明哪位圣人临朝才有这煌煌盛世,问的人都说如今大明有两位圣人,一位是当今天子,另一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正是有两位圣人,才如日月般恩泽天下,使八荒咸歌盛世,皇后殿下,难道这些人说的是错的?”

    杨信这个不要脸的诧异地说。

    “哼!”

    然后那老女人就颇为得意地白了一眼万历。

    “油嘴滑舌!”

    万历哼了一声说道。

    “平身!”

    他紧接着说道。

    杨信赶紧站起来,低着头在那里等待。

    “方卿说这大明八一宇仪,乃神人教你所制成,那你且说说,这神人是何等模样?”

    万历说道。

    “陛下,神无形!”

    杨信说道。

    “神无形?”

    万历疑惑地说道。

    “陛下,神无形,但也有形,神者变化万千,可以是街头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也可以是乡间一个嬉戏的儿童,甚至可以是一棵树,一座山,乃至于天空中的一道光,那么对于凡人来说需要在意神的模样吗?神想让我们知道什么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那么神需要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们说吗?同样,我知道一切的时候也的确没有看到神走到我面前,但我却突然一下子知道了这些,那么除了神,还有谁能让我知道这些呢?”

    杨信说道。

    “倒也有几分道理!”

    老女人,或者也可以说郑皇贵妃笑着说道。

    很显然杨信给她带来了愉快,这个一辈子就想当皇后,却因为大臣们的坚决反对,始终止步于皇贵妃的女人听到那声皇后殿下时候,就像杨信吃那碗雪花酪一样从头到脚的舒爽。

    “都是些废话!”

    万历说道。

    “那神人可曾说过长生是否可致?”

    他很直接地切入正题。

    “陛下,自古可有真正长生者?凡人终有一死,然而死亡并非终结,昊天上帝创造宇宙万物,立天界,人间及幽冥三道,凡人死后灵魂归天界受诸神审判,有罪者入幽冥,忍受永世之苦,无罪者入轮回,有大功于华夏者居天界享永世之福。凡人于人间不过是过客,何必执着于长生,且不如努力当下,以求如太祖般享天界永世之福。”

    杨信说道。

    “天界为何,诸神为何?”

    万历问道。

    “天界乃昊天上帝开辟之极乐世界,诸神者皆华夏之祖先,昊天上帝创造人间各族,以华夏之族统御人间,以天子为华夏之主,自上古至今,一切华夏之明君及如武穆之名臣,皆入天界为诸神。”

    杨信说道。

    “如朕者可入天界否?”

    万历说道。

    “我不知道!”

    杨信很干脆地回答。

    “你不知道?”

    万历说道。

    “陛下,我就是一个传话的,您觉得这种事情我有资格知道吗?我能知道的就是神仙让我知道的,神仙不让我知道的,您就是砍了我的脑袋,那里面也不会有!我就是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个误伤人命的逃犯,今天晚上差点被五城兵马司抓住,您召见完了我还得去上法场呢,五城兵马司还在外面等着抓我呢!”

    杨信崩溃一样说道。

    “放肆!”

    方从哲怒道。

    然而万历去突然笑了。

    “方卿,这就是个山野村夫,无需与他计较,不过朕还听说,你还在宣扬什么日心说,我们脚下的大地绕着太阳转?”

    万历饶有兴趣地说道。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万民皆以陛下为尊,群星自然也要绕着太阳转了!”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

    “哈哈!”

    万历终于开心地笑了。

    “陛下,您就别欺负他了,人家就是一个淳朴的乡民,不过是神仙借他献宝传话而已,不过他能得神仙选中也是个有福之人,以妾身看他那个误伤人命的罪名就给他免了吧!左右也就是个意外,看他也不是什么行凶作恶之人,否则神仙也不会选他,再给他一官半职,也算他献宝有功。”

    郑贵妃说道。

    “谢皇后殿下!”

    杨信一副迫不及待地表情说道。

    “别胡说,本宫乃是皇贵妃,本宫可没资格称皇后殿下!”

    郑贵妃说道。

    “在小人和外面百姓心目中,您就是皇后殿下,永远都是皇后殿下,不过皇后殿下,小民不敢为官,小民不过山野村夫,字都不识几个,为官会坏事的,小民只要能继续做陛下和皇后殿下的一庶民就足矣。”

    杨信说道。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万历说道。

    这一点让他也多少有点意外。

    “你如今籍在何处?”

    他问道。

    “回陛下,小民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身旁一个商人说是小民姨父,他说我是任丘人,自小父母双亡,跟着他行商的,掉河里昏迷,醒来就是这样了。但小民误伤人命后,一时害怕就逃到京师,小民那姨夫有个把兄弟叫魏进忠的在甲字库当差,小民就去找他,隐瞒误伤人命的事情,目前暂时住他的宅子。”

    杨信说道。

    “你先退下吧!”

    万历多少有些失落地说道。

    很显然他想要的东西并没得到,帝王嘛,都少不了幻想个长生不老,能和弘治一样为情所困,看破生死的凤毛麟角,他爷爷就是个典型,只不过他爷爷一辈子也没机会,他突然遇上个据说和神仙有联系的,无论真假总要试试,结果杨信带给他的依旧是失望。不过好在杨信的天界理论,仍旧可以给他一点点安慰,他至少还可以幻想着死后升入天界,当然,他也不一定真相信,但这种理论终究给了他一点新鲜感。

    杨信老老实实地退出乾清宫,回到了乾清门外,不过他没急着离开,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方从哲也从乾清门出来。

    “方阁老!”

    杨信赶紧上前。

    “回去等着吧,五城兵马司那边老夫会跟他们说的!”

    方从哲说道。

    “方阁老,只是今天晚上我又拒捕,而且打伤了他们不少人!”

    杨信很不好意思地说。

    “那三首词真是你写的?”

    方从哲一脸无语地说。

    “方阁老,我承认我这个人有点冲动,但这并不影响我喜欢诗词,我对文学的追求和我的性格无关,就像董大师那样书画双绝的,不也一样惹出了民抄董宦吗?”

    杨信说道。

    “你倒是会比喻!”

    方从哲说道。

    “至于五城兵马司那边,这还得看死没死人,没死人的话还好办,但要是真死了人的话,那恐怕还是不能善了,他们的上头是巡城御史,而巡城御史是都察院的,这些言官最不好惹,要是他们真揪着不放,纵然陛下也无可奈何,此事说来你终究是犯了国法,而咱们大明终究是要讲律法的。”

    他犹豫一下随后说道。

    “我倒没什么可说的,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敢做我就敢当,杀我头我也认了,但我有个朋友,他纯属被无辜卷入的,此人乃宣镇的兵,堪称是万人敌,您能不能先把他的事解决?”

    杨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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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咱爷俩今天就行凶了

    杨信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大不了他继续跑路,但还是得想法把曹文诏先摘出来……

    毕竟老曹真很无辜。

    “此事倒不难,他既然是宣镇的兵那也是要赴辽东的,新任辽东巡抚熊廷弼即将启程,就让他跟着熊廷弼戴罪立功吧!此事老夫可以向熊廷弼推荐,熊廷弼兼右佥都御史,也算都察院的人,巡城御史那边不会不卖这个面子的。若你那位朋友真是万人敌的话,辽东正是他立功之地,说不定以后还能搏个前程。”

    方从哲说道。

    他其实就是不愿意管闲事。

    他和杨信之间关系,并不足以让他真正尽力,至于杨信那套鬼话,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就是一笑而已,杨信对他的价值就是地球仪,但现在地球仪献上,杨信的价值虽不说榨干,也基本上没剩下多少了。

    已经可以弃之如敝履了。

    但曹文诏如果真像杨信说的,那倒是还有些利用价值。

    总之他只看价值。

    这种职业政客,或者好听点叫政治家,做事并没什么真正原则,他们只讲利益,现在对他们有用的拉拢,以后对他们有用的拉拢,甚至以后有可能对他们有用的也不介意先施恩。但如果价值已被榨干那就是药渣了,对于药渣不踩脚底下已经算善良,更何况杨信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这种人对他来说连拉拢的价值都没有。做老大最不喜欢就是这种需要不断擦屁股的手下,这样的手下还不如那些价值低,但懂事不会给老大添麻烦的。

    所以对杨信他也就是虚情假意一下。

    这一点杨信心知肚明。

    虽然万历还没做出处理,但五城兵马司至少今晚不会抓人了,巡城御史那边也得先查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

    杨信这个逃犯怎么就得到皇帝召见了?

    查明之前他们不会动手的。

    杨信随即跟着方从哲走西安门出了皇城,这时候雨已经下起来,而且下的还不小,方从哲回府,杨信也骑马返回咸宜坊。方从哲没有给他夜行牌,不过杨信也不需要,这样的雨中也没人巡逻,尽管一片漆黑,但对他的视力来说完全没影响。这家伙就像鬼魅般穿行雨夜,回到咸宜坊叫开坊门,守门的火夫知道他被锦衣卫带着进宫,很快他就已经在小草睡眼惺忪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

    “大爷,您怎么来了?”

    杨信颇为意外地看着九千岁。

    “你这猴崽子真人不露相啊,大爷我都看走眼了,皇贵妃今天一早就把咱家叫去,问了些你的事情。说起来咱家在宫里二十多年,也没见着皇贵妃几回,没想到你这猴崽子刚刚进京城没半月,居然就连皇上都见到了!”

    九千岁笑着说。

    “那也没什么用,您看!”

    杨信说道。

    魏忠贤转过头,就看见外面昨晚那个文官带着大队士兵走进来。

    他立刻一愣。

    “徐副指挥,您这是何意?”

    他问道。

    “魏公公,您这位侄子昨天晚上执械拒捕,将我们西城兵马司六名弓兵打成重伤,另有十五人轻伤,至今官衙还躺着呢。不过他献宝有功,昨晚得到陛下召见,在陛下没有旨意如何处置前,还得请他留在这里,否则他趁机跑了,到时候我们可没法面对那些兄弟们!”

    徐副指挥说道。

    “难道皇贵妃的懿旨没给你们?”

    九千岁怒道。

    “五城兵马司可不归皇贵妃管,还有,大明没有皇后,没有懿旨!”

    徐副指挥说道。

    说完他带着得意笑看杨信,杨信突然上前,他吓得急忙向后退,被地上的砖绊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你还想行凶吗?”

    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魏忠贤冷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直接递给了杨信……

    “抽他,咱爷们今天就行凶了!”

    他说道。

    “好嘞!”

    杨信接过锦盒,紧接着把徐副指挥从地上拎起来。

    “大胆,你想造反!”

    徐副指挥惊慌地喝道。

    “造反?咱不造反,咱今天就想揍你一顿!”

    杨信狞笑着说。

    说完他手中那锦盒,猛然抽在徐副指挥脸上,后者惨叫一声,整个脸被硬木板子抽得歪向一旁,同时喷出带血的唾沫。

    他后面的士兵立刻混乱地冲上前。

    “你们想造反吗?”

    九千岁阴森森地说道。

    “此乃皇贵妃赏赐的墨宝!”

    他紧接着喝道。

    就在同时杨信手中锦盒第二次抽落,只不过抽的是徐副指挥另一边的脸,可怜仅仅两下,徐副指挥的脸就成猪头了,一边吐着血水还一边惨叫着。杨信还准备抽第三下,不过被魏忠贤眼神止住了,他立刻收回那个锦盒,若无其事地在徐副指挥身上擦了擦血迹……

    “徐副指挥,这可不是我抽你,这是皇贵妃抽你的,方阁老这时候应该已经把皇贵妃懿旨传给你们了吧?怎么着,你们不把皇贵妃放在眼里,连皇贵妃的话都不听了?你们五城兵马司仗着都察院撑腰,连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我要不教训你,岂不就是对皇贵妃不忠?我杨信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谁再敢对皇贵妃不敬,我杨信拼着命不要,也得让他见见血!”

    他很有阉党风范地说道。

    可怜徐副指挥都被打懵了,光剩下哀嚎了,哪顾得上跟他说话,而后面那些士兵面面相觑,但却没人敢再上前。

    皇贵妃啊!

    谁不知道皇上就听皇贵妃的。

    虽然杨信两人明显狐假虎威,但问题是昨晚杨信的确进宫了,而今天早晨皇贵妃就赏赐了,这摆明了是把皇贵妃伺候舒坦了。这边皇贵妃赏赐他墨宝,然后五城兵马司却跑来抓他囚禁,这是直接打皇贵妃的脸,就皇贵妃护短的脾气,真让她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教训过,让他知道尊敬皇贵妃就行了,咱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

    魏忠贤说道。

    杨信这才把徐副指挥扔地上。

    徐副指挥终于清醒过来,他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水,带着仇恨爬起来,咬着牙一挥手,带着那些士兵撤出了这座四合院。

    但杨信继续盯着门口。

    方汀兰正一脸怒色地看着他。

    杨信无话可说。

    方汀兰拂袖而去。

    “你跟这个方七小姐?”

    魏忠贤狐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

    “一言难尽,倒是大爷您,今天怎么如此,要是单单拿出赐物,说不定他们也就走了,可这样就算把仇结死了,他们后面可是巡城御史,巡城御史后面是都察院,那些言官可是连方从哲都不愿招惹的,如此一来那些御史肯定要上奏的。”

    杨信说道。

    “没这事他们也得上奏!

    你受皇贵妃青睐,那就已经是言官的敌人,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你不懂京里的事,只要是皇贵妃的事,那言官们就必然会找茬,咱们陛下也太放任言官了。既然如此还不如闹大,就让皇贵妃看到你的忠心,让皇贵妃看到这些人对她的不敬,若不闹大,你对他们来说就是蚂蚁,闹大了你这只蚂蚁后面就站着皇贵妃。”

    魏忠贤冷笑道。

    “大爷,我听说您是跟着王安的吧?可王安是太子亲信,太子和皇贵妃之间……”

    杨信欲言又止。

    “你这猴崽子,大爷我疼你,你还敢胡思乱想!”

    魏忠贤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大爷,我不就是这脾气嘛,有不懂就直接问,咱们是什么关系,要是别人我哪敢这样说话!”

    杨信很恶心地一脸委屈说。

    “大爷跟着王安这些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这眼看着五十了,再不搏一把就没机会了,大爷不想和那些一辈子当狗的人一样,就那么窝窝囊囊到死啊!你就别想宫里了,你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大爷回去跟皇贵妃复命,你也好好准备准备,这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九千岁叹息着说。

    然后他就那么背着手走了。

    很显然他准备进宫去向郑贵妃进谗言了。

    这时候杨信才想起来,虽然历史上记载他是王安提拔,但快五十了还是一个没品级的内使,这提拔的水分明显很大,而且他现在也不是王安手下的,王安是太子伴读,事实上控制东宫,但库并不归东宫管,那么不排除后世东林群贤编史书时候,故意夸大以制造他背叛恩人的形象。相反移宫案期间,那个被记载为李进忠的很可能就是历史书记错了,用了他之前的名字,那么这样算起来他应该是李选侍的人,而李选侍和郑贵妃是同盟……

    这就对了。

    他已经被王安抛弃!

    这就可以解释他在移宫案中扮演的角色了,王安可是移宫案中李选侍在宫里的最主要敌人,否则九千岁如何以一个王安亲信的身份,又参与移宫案成了李选侍亲信?

    只能是他这时候已经被王安抛弃转而投靠李选侍。

    或者说他忠于天启。

    他是一直伺候天启母子的,天启转由李选侍抚养,他因为某些事情得罪王安被赶出了东宫,但因此得到李选侍信任,最终成为李选侍的亲信,继而在移宫案中用实际行动表现出了重要关头对天启的绝对忠心,这才成为天启至死都最信任的人……

    “这水很深啊!”

    杨信感慨道。

    “玛的,关老子屁事,老子还得找地方借钱还债去,话说这几天真是太忙了,都没顾上出去打猎了!”

    紧接着他自言自语道。

    说完他把还沾着血的锦盒往怀里一揣,就那么昂然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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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小人物,大舞台

    杨信拎着皇贵妃赏赐的锦盒,骑着马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然后冲着外面正监视他的士兵晃了一下,后者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但终究还是没敢拦。

    这家伙就这么嚣张地离开,直接去了陈于阶那里。

    “我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陈于阶一把抓住他,带着抓狂的表情说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诽谤了一下满朝文武,说他们都是贪官污吏,说他们故意让建奴做大,制造九边危机好贪污军费。还说天下士绅都没什么好东西,商人都是通敌叛国的,总之全是这一类,说得我茅塞顿开,原本不懂的全懂了。陈兄勇气真是令在下钦佩,于此万马齐喑之际,能够勇敢地揭露这盛世画皮。”

    杨信笑着说道。

    陈于阶瞬间崩溃,抓住脑袋发出一声嚎叫。

    “这酒真不是好东西!”

    他哀嚎着。

    “酒后吐真言!”

    杨信凑到他旁边说道。

    “你不会到处乱说吧?”

    陈于阶满怀期待地说。

    “哈,我就是想说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这脑袋都快搬家了,你不过是发几句牢骚,我和老曹昨晚可是把五城兵马司打得六个重伤十五个轻伤。”

    杨信说道。

    “呃?!”

    陈于阶愕然。

    杨信直接进了他房间,在客厅太师椅上一坐,而陈于阶惊疑不定地坐在另一边,然后杨信端着茶杯,一脸淡然地告诉了他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包括刚刚他又把西城兵马司副指挥暴打一顿,而且还是打人家脸,最后又把皇贵妃墨宝锦盒往桌上一扔。

    陈于阶颤抖着捧起这锦盒,看着上面还残留的血迹……

    他再次崩溃般嚎叫一声。

    “没多大点事,大不了我再跑路呗!”

    杨信吹着茶水说道。

    陈于阶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他平日的镇定。

    “五百两我借给你,先把许显纯那边解决了,否则他会报复的,五城兵马司那边仇已经结下,这个没办法解决。都察院掌院的左都御史李虽然是方阁老一党,但他已经年老不管事,目前都察院一帮御史以左光斗为首,正联合起来弹劾方阁老。你又打了西城兵马司副指挥,而且以维护他们最敌视的皇贵妃名义,那无疑就是直接撩拨挑衅都察院。但既然方阁老说了会跟西城兵马司说,也就等于他会传陛下的口谕,你大爷说皇贵妃也传了口谕,那么五城兵马司就不会敢公然抓你。

    但巡城御史会上奏问明情况。

    那时候陛下就得明示该如何处理,不过以咱们陛下习惯,这种上奏肯定会不理的,陛下连大事都会不理更何况这种小事,这样五城兵马司还是不敢抓人,除非陛下明示了如何处置,否则口谕终究也是管用的。

    继而都察院御史们登场。

    他们会上奏,置疑你这样一个身犯重罪的逃犯为何放着不抓,继而他们会引向皇贵妃袒护,还有方阁老包庇,最终变成都察院攻击皇贵妃和方阁老,他们攻击皇贵妃那是日常习惯,只要有机会就不会错过。

    这样皇贵妃和方阁老就必须应战了。

    不应战他们就是认输。

    话说你这是点燃火药桶啊!”

    陈于阶惊悚地说。

    “那我该如何?”

    杨信好奇地问。

    “想保险就跑,跑远点,越远越好,江南也罢四川云贵也罢,总之就是跑南方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

    不怕死就留下,剩下听天由命。

    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这是朝廷的内斗,你不过是棋子而已,如果言官胜了你就上法场砍头,如果皇贵妃胜了,那你也没什么好结果,你这种惹祸精还是扔一边为好,以方阁老为人,估计会赏你个军职上战场送死去!这样他和皇贵妃也不算忘了你这个有功之臣,让手下知道有功就赏,还能把你清理出去省得再继续给他们惹祸。”

    陈于阶说道。

    “这样啊!”

    杨信摸着小胡子沉吟。

    “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跑吧!这是最保险的,左右以你的本事,跑到哪里也饿不死,要是缺钱我再送你点,其实只要出了顺天府,基本上就不会被抓住了。”

    陈于阶很郑重地说。

    “你就说五城兵马司在斗争结果出来前会不会继续抓我吧!”

    杨信说道。

    “不会,抓你就是公然打陛下脸了,无论方阁老还是皇贵妃,传的都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你这点小事根本不需要圣旨而已。

    发一道圣旨很麻烦,司礼监拟好圣旨还得经过六科审核。

    更何况留着你在外面,还可以继续做文章以激起民愤,让人们都看看皇贵妃和方阁老是如何袒护一个逃犯,御史们会盯着你,把你所做每一件事都放大,最终让你变成恶贯满盈的凶犯,甚至还会给你造谣。估计明天你再出门,就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被千夫所指了,总之接下来你会在这京师大出风头的,左右对于都察院来说你是早晚要砍头的,人家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陈于阶说道。

    “那我还是留下来吧,我喜欢看热闹!”

    杨信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就是个疯子!”

    陈于阶无语道。

    疯子就疯子吧,杨信还是很想看看这场好戏的。

    “话说这皇贵妃也真抠,就弄这么一幅字打发我?卖又不能卖,她给我点真金白银多好?”

    杨信拿起锦盒不满地说。

    “真金白银你是别想了,咱们陛下对钱财一向看重,以皇贵妃之宠,偷偷把一个玉碗给了福王,都遭到陛下训斥呢,给你幅字就不错了,话说你是怎么讨皇贵妃欢心的。”

    陈于阶说道。

    “没什么,我就叫了她几声皇后殿下!”

    杨信坦然说道。

    “你,你……”

    陈于阶愕然地指着他。

    “你真无耻!”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人家一个五十多的老女人,跟着陛下快四十年了,孩子都生了一堆,福王也不可能再当太子了,不就是还剩下这么点念想吗?我实在不明白她这点要求有什么不合理的,为何这满朝文武就非得合起伙来,欺负人家一个老女人?”

    杨信说道。

    “你跟我说有何用?”

    陈于阶说道。

    说完他拿出一个钱箱,从里面数出几张银票。

    “你很有钱啊!”

    杨信在一旁惊叹道。

    “我这算什么有钱,我们陈家虽说也做些海上贸易,但在松江仍旧排不上号。”

    陈于阶谦虚道。

    “都不交税?”

    杨信说道。

    “说的就像你们贩私盐的交过税一样。”

    陈于阶鄙视地说。

    他俩紧接着一起离开徐府。

    外面依然有人盯着,很显然五城兵马司也防着杨信逃跑。

    “去哪儿找许显纯?”

    杨信问道。

    “去他家就行,许家是世宗皇帝的驸马!”

    陈于阶说道。

    “话说我看这个锦衣卫,也没多么可怕啊!”

    杨信说道。

    “锦衣卫分很多种,皇宫里面养大象的也是锦衣卫,真正凶名远扬的只不过是镇抚司,尤其是北镇抚司,他们管着诏狱,有逮捕审讯官员的权力,但北镇抚司实际上半独立于锦衣卫,他们做什么不需要指挥使同意。而南北镇抚司之外的锦衣卫,就是些勋贵子弟混日子的,除了领俸禄之外,更多就是借着这张皮吓唬人。”

    陈于阶说道。

    “这时候的指挥使是谁?”

    杨信问道。

    “骆思恭。”

    陈于阶回答。

    “那东厂呢?”

    杨信问。

    “东厂提督太监卢受,兼司礼监掌印。”

    陈于阶说道。

    杨信默默记住了。

    也就是说这时候大明朝头号大太监是卢受,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而锦衣卫指挥使是骆思恭。

    他们俩很快到了许府。

    许显纯当然对送钱上门的热情欢迎。

    “五百两,双手奉上!”

    杨信很干脆地递上银票。

    “爽快!”

    许显纯满意地说道。

    “许千户,我那几位朋友如何处置的?”

    杨信问道。

    “被新任辽东巡抚熊廷弼要去了,那个曹文诏倒也的确是条好汉,十几个京营的兵没打过他一个人,直接被熊廷弼收为了账下亲兵,至于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那边,熊廷弼就给他们解决了。他们也算因祸得福,以后跟着熊廷弼去辽东建功立业,以曹文诏的身手少不了飞黄腾达,可比你强多了,怎么着,我听说你又把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打了?还打人家的脸,把人家脸抽肿了?”

    许显纯饶有兴趣地说。

    “他对皇后殿下不敬,说什么咱们大明又没皇后,皇贵妃有什么资格给五城兵马司下懿旨?我一听那火就上来了,昨晚上我就对皇后殿下说过,在我眼中皇贵妃就是皇后殿下,永远是皇后殿下,他这么说我要不揍他,那我昨天晚上说这话岂不是欺骗皇后殿下?我就拿皇后殿下赏的墨宝,照他脸上狠狠抽了两下,要不是我大爷拦着,我非把他满口牙给抽下来!”

    杨信义愤填膺地说。

    “打得好,这些狗东西就欠揍!”

    许显纯立刻一挑大拇指说道。

    旁边陈于阶悄然将一颗珍珠塞进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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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平辽策

    “这又让你破费了,那颗珠子得个几百两吧?照这情形我一时半会也还不上了!”

    许府门外杨信说道。

    当然,他脸上可没欠债的觉悟。

    “些许钱财,身外之物而已,你那大爷必然已经去向郑贵妃添油加醋地描述此事,现在咱们就是缺一个旁证而已,许显纯与你毫无瓜葛,他的旁证会让郑贵妃确信。郑贵妃和言官们已经斗了几十年,双方之间可谓势如水火,再加上对你有几分好感,以她的脾气必然不会向言官认输。他们之间斗得越激烈你的希望就越大,不过若是郑贵妃失败了,那你的结局同样也越凄惨。”

    陈于阶说道。

    “怕个鸟啊,大不了跑路而已!”

    杨信狞笑着说。

    这北京城墙又挡不住他,无非十米高度,找个绳子挂上飞虎爪,十秒钟他就上去了,只要确保不被别人控制住,那么他想什么时候跑就能什么时候跑。

    所以他不怕闹大。

    不闹大他怎么看热闹?

    说话间他看了看不远处,那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喝着茶看着他这边,很显然五城兵马司也害怕他会逃跑。照这样看内城的城门以后他未必能出了,九门虽然由提督九门的太监和京卫的士兵管,但这种情况下郑贵妃也未必放他,毕竟他要跑了的话,郑贵妃那里就很尴尬了。

    杨信二人紧接着返回。

    咸宜坊。

    “曹兄!”

    杨信看着等待自己的曹文诏。

    “杨兄弟,陈公子!话说咱们这一天过的,真是做梦一样啊!”

    曹文诏感慨道。

    他的确过得跟做梦一样,突然间遇上一个够义气的朋友,然后这个朋友变成逃犯,还把他卷入变成了同伙帮凶。他正下定决心讲义气,带着这个好兄弟一起亡命天涯,然后这个好兄弟被皇帝召见了,杨信的确对万历的召见心情毫无波澜,但对他来说这是得睹天颜,祖坟冒青烟了。紧接着他又遇上贵人,新任辽东巡抚把他收做了亲兵,这可不是他跟着刘孔胤当镇标小旗可比,熊廷弼是辽东战场最高统帅,刘孔胤就算去了辽东,也得听熊廷弼的,他成了熊廷弼的亲兵,那前途绝对的一片光明。

    这一切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搞得他现在都还迷迷瞪瞪不敢相信呢!

    “去辽东好好干!”

    杨信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杨兄弟,你那里如何解决?”

    曹文诏说道。

    “我,我还有些麻烦!”

    杨信说道。

    说话间三人进了门,小草赶紧勤快地倒茶,陈于阶则很干脆地扔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去外面叫桌酒菜,小草走后杨信关起了门,然后直接收起茶水,从书房拿一张白纸铺上,再把笔墨准备好,此举搞得陈于阶和曹文诏一脸懵逼。

    不过很快他们明白了。

    因为杨信画出了辽东地形图,虽然只是大致上的,毕竟杨信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候的海岸线。

    但这已经足够。

    “这就是建奴老巢,赫图阿拉,距离沈阳四百多里,但全是山林,建奴不是游牧民,他们是渔猎民,以狩猎为主,种少量庄稼。所以全都是箭法超群,十步之内射人脸,几乎可以说百发百中,这些咱们学不来,人家是靠这个活命的,箭法不好射不死猎物的都饿死了。所以进攻他们老巢是不现实的,只要进了山里人家可以把咱们当兔子射。

    但是。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食物供应非常脆弱。

    脆弱懂吗?

    稍微出点意外就得挨饿。

    所以,剿灭建奴的关键并不在于战场上,他们打不过就撤回山林,反正咱们没法进山林和他们打,事实上就目前朝廷的军队,也很难在野战中打赢他们,也就是守城还有希望。

    必须困。

    战略核心只有一个,让他们找不到足够吃的。

    第一放火烧山林。

    辽东地形,咱们占平原,他们控制着山林,山林都易燃,辽东又多数都是松树,所以需要的是放火,不停地放火,只要风向合适,从沈阳到金州再到辽东半岛东边,所有地方天天点火。甚至于制作无数大型孔明灯顺风往里飘,在山林深处制造起火点玩山火燎原,山火纵然烧不死他们,也会把山里的野兽烧死,冬天他们就没有足够的食物越冬。

    第二,严控粮食走私。

    这个就看熊廷弼的本事了。

    第三,移民。

    不是向辽东移民,而是把辽东的难民尽量迁移南下,不要让难民进各城,全部海运关内,既然天津一带可以种水稻,那就把辽东百姓尽量南移在这一带开荒种田,甚至继续南移到四川,最好是迁移到四川垦荒。

    辽民守辽土就别想了。

    守不住人家会投降建奴,建奴会给他们编一个八旗汉军的,就算不投降也会被建奴抓去当奴隶,给建奴种田提供粮食。但客军不会投降,因为投降了他们的家人就倒霉了,虽然客军不会为守辽东拼命,但只要他们不投降就行,不投降就能守住城,守住城建奴就无法夺取粮食。剩下无非就是激励,总会有人想建功立业的,我们的关键不是和他们打,而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获得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获得人口补充。

    但内奸可以破坏我们的计划。

    事实上建奴打赢萨尔浒,也就是靠内奸,如果没有内奸他们如何知道杨镐部署?而内奸只能是辽民,毕竟客军想做内奸都做不了,根本就没有门路,既然咱们无法甄别内奸,那就把人全移走。

    辽东难民统统送四川,这样还减轻辽东的粮食紧张。

    只保留要塞级别的城市和水运关键点,剩下就是朝廷编练新军了。

    第四,派兵入朝,以陛下名义废黜和建奴不清不楚的李珲,立他侄子李为朝鲜国王,并在朝鲜驻军以威胁建奴后方,尤其是针对鸭绿江沿线,从镇江向宽甸等堡垒要想办法恢复,然后在那里驻扎精锐搞敌后袭击。

    第五,在这里。”

    杨信指着海参崴说道。

    “在这里筑城,建立堡垒,以朝鲜为跳板,运输茶叶,蔗糖之类,招抚野人女真,让他们以建奴人头来换这些东西。”

    他说道。

    “你在开玩笑?”

    陈于阶愕然说道。

    “不开玩笑,你就告诉我咱们大明的海运能力,能不能维持一千精锐士兵在这个地方的驻扎吧?”

    杨信说道。

    “一万也没问题,从江浙运粮到那里,并不比运到天津远多少,但这种孤悬一处的堡垒,如何抵御建奴进攻?”

    陈于阶说道。

    “建奴没法进攻,那里是一个伸入大海八十里的狭长半岛,两边都是三四十里的海水,越过海水是海岸的沼泽,越过海岸沼泽是深山密林,冬天山林大雪埋人,夏天沼泽进去就别想出来。唯一的对外通道,就是一条向北的河流,但通到原本奴儿干都司所属的那些野人女真地盘,建奴进攻得在山林跋涉千里,而海路和朝鲜却只有两百里。也就是气候寒冷,但顶多和铁岭差不多,而且也不需要在那里种田,冬天储备足够的木柴猫冬就行,关键是粮食和弹药一定要充足。

    我们可以征发朝鲜人修城堡。

    咱们不用修太好的,那里遍地都是参天大树,咱们用木头和土修一个土城就行,然后装上大炮,一千精锐足够守住。反正也不向外进攻,就是用好东西引诱野人女真,重新给他们的酋长封官,让他们杀建奴用人头换好东西。

    野人女真不是建奴。

    这些就是我的平辽策,你们俩可以送去给熊廷弼了。”

    杨信说道。

    实际上这时候野猪皮只征服到图们江一带,兴凯湖及以北的野人女真只是向他朝贡,就像过去向大明朝贡一样。

    可不要以为大明不管黑龙江。

    事实上十年前,黑龙江一带的野人女真,还向万历朝贡,一次贡献了三百多匹马,也就是说直到万历三十几年,大明仍然事实上行使着对黑龙江流域部落的宗主权。而海西女真则是今年才被野猪皮灭掉,也就是叶赫部,叶赫部酋长临死前诅咒,叶赫部哪怕只剩一个女人也要灭满洲,然后他可以瞑目了,因为他们的后代是老佛爷。

    如果这时候引诱一下呢?

    野人女真肯定喜欢茶叶和糖,事实上所有蛮族都喜欢这个,红茶加白糖就更无可抵挡,然后他们可以带着建奴的人头,划船从双城子南下到海参崴交易。

    就算他们杀良冒功也无所谓。

    他们还能杀谁?那一带全是接下来几十年里,逐步构成八旗满洲的主力,包括部分野人女真部落,他们爱杀谁都是给未来的八旗满洲减丁,只要能挑动野人女真和建奴玩猎头,哪怕给他们提供武器都行。而海参崴的堡垒只是充当一个交易点,至于野猪皮进攻就别扯了,他根本没那能力,麻哥带着大炮御驾亲征都拿俄国人的土围子无可奈何,更别说这时候野猪皮还没大炮。而俄国人后面几乎没什么支援,明军却可以背靠朝鲜,从朝鲜北部别说帆船,就是搞一堆桨帆船也把物资送过那两百公里海面了。

    哪怕野人女真打不过野猪皮也无所谓。

    只要他们加入大明一方,野猪皮就必须分出大量兵力防御。

    毕竟这是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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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大明之网红诞生记

    “为何不是你自己去送?”

    陈于阶疑惑地说。

    “这本来就是我给曹兄准备的,也算对他无辜卷入的补偿,但他一个普通当兵的,肯定不会知道这些,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徐赞善外甥,这肯定是家学渊博的。更何况你是松江世家子,对于海运更加熟悉,你参与的天津种稻,对此同样最清楚,那么由你提出这平辽五策才最合理。这也算今天花了你那么多银子的谢礼吧,而曹兄则作为引见人把你送给熊廷弼!”

    杨信说道。

    “你不会是怕被熊廷弼认出来吧?”

    陈于阶说道。

    “陈兄,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我不要面子啊!”

    杨信不满地说道。

    “哈,你明明是怕被认出来,不过小心点是应该的,你如今也算是一身的罪名,要是再被查出居然还有更多更重的罪名,那的确没法洗了。打伤几个士兵没什么,可你挟持一个朝廷重臣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于阶笑着说。

    “杨兄弟还做过什么?”

    曹文诏一脸懵逼地说道。

    “我曾经把剑架到你那位熊巡抚的脖子上。”

    杨信很坦诚地说。

    “呃?!”

    曹文诏目瞪口呆。

    然后就在同时,他们的房门猛得被人推开了,陈于阶和曹文诏被吓得急忙转头……

    “呃,你来了!”

    杨信若无其事地说。

    门前方汀兰沉着脸,默默地看着他,那目光里充满失望,然后她款款走到他们桌前,三个家伙全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在这仿佛凝固的空气中她冷哼一声,紧接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很不客气地扔在了杨信的面前。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在三双注视的目光中,又款款地走出门,就像她的突然到来一样,又那么突然地离开,自始至终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看着她的背影,三个人同时长出一口气,紧接着陈于阶擦了把头上的汗……

    “我总觉得你和方小姐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你们之前是不是就已经认识?”

    他说道。

    “别胡说,我们之间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杨信说道。

    他早听到了方汀兰的脚步声。

    他就是故意说的。

    说话间他打开方汀兰扔给他的那卷纸,紧接着露出一副眼睛都要射到上面的夸张表情。

    “陈兄,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惊悚地说。

    “这是?恭喜杨兄弟,你的大名估计会传遍天下了,这些家伙的速度还真快啊,这才是第二天呢,就连揭帖都出来了。查都下有杨信者,本无业游民,未审其出处,于天津行凶杀人流窜京师,妖言惑众,攀附权贵以秽行出入豪门,借阉人之势,凌虐百姓横行不法……”

    陈于阶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读着他面前的东西。

    这其实就是一张写满字的纸。

    而且之前应该是糊在墙上的,被强行揭了下来,还有几处撕坏了,至于上面的内容……

    好吧,这其实是大字报!

    或者用这个时代的称呼叫做揭帖。

    而且还是崭新出炉的,从纸张墨迹来看最多不超过四个小时,算算也就是杨信打完徐副指挥之后,紧接着这东西就炮制出来了。上面全是用词含糊,但却明显引人遐想的内容,向人们描述了一个在逃的杀人凶犯,是如何混入京师,并凭借某些未知本领,勾搭上几个豪门显贵家的女人,然后出没于这些后宅的。

    后宅啊!

    一个男人出没于豪门后宅啊!

    并且这个在逃的杀人犯,还因为机缘巧合,搭上宫里某人身边某个大太监的门路,继而被引见到这个人身边,凭借拍马屁得到某人青睐。至于是拍马屁本领高强,还是因为其他本事,这个就靠大家脑补了,总之因为受青睐,甚至还得到赐物,这样一下子就抖起来了。抖起来的这个在逃杀人犯仗着有后台,立刻原形毕露,不但在京师无恶不作,什么调戏妇女,吃法不给钱,霸占小丫鬟之类,统统都干过了。甚至最后终于膨胀到了公然殴打朝廷官员,猖狂地制造一桩又一桩血案,至今还有一堆被打伤的官差奄奄一息躺在那里无处申冤,但因为背后有保护伞,这个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这天理何存?

    这大明的法律何存?

    话说看得杨信自己都有些义愤填膺感觉此贼不死简直天理难容。

    “这种东西很常见吗?”

    他好奇地问。

    “何止是常见,简直司空见惯。

    你不懂这些言官的手段,他们都是风闻奏事,但他们没有区别真假的义务,只要外界有传闻,他们就可以上奏,哪怕是假的他们也无罪。

    这样就很简单了。

    他们需要攻击某个人了,那就干脆自己找人写揭帖,匿名的,然后贴到大庭广众之处,或者安排人编造流言在民间故意传播,只要民间就流传开,他们就可以风闻上奏了。他们不需要负责任,风闻奏事,我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就有责任上奏,谁说的说的对不对,这个不是我负责的,不关我的事。

    而且不仅仅是本地制造舆论。

    因为御史哪怕风闻的上奏也得由陛下来批阅,陛下批阅的结果,经过六科审核后送往通政司,由通政司转发各处衙门,同时向全国各地的官衙发邸报。这样很快全国各处衙门的主官就知道了言官上奏及陛下批阅结果,同时民间关心朝政的士绅,会派人到各处衙门凭关系手抄,这样全国各地的士绅也知道了。他们会向民间再一次传遍,江浙一带已经不只是手抄,甚至有人专门做这生意,在衙门凭关系抄通政司发出的邸报,再自己印刷出来卖到各地士绅手中。

    这样言官就把一个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造的话题,变成在全国引发波澜的大事。

    那时候就不是一个言官了。

    甚至就连全国各地督抚,各道御史,巡按,统统都有可能因为风闻此事而上奏,那时候假的也变成真的,这种套路由来已久。这就是为何御史们会故意求廷杖,因为一旦挨了廷杖,他们的事迹就会通过邸报传遍天下,所有官员士绅就都知道他们了。下一次他们再上奏时候,所有官员士绅一看到他们的名字,立刻就会关注他们,无论他们上奏的是什么,都会被这些人视为正义的。

    哪怕他依然是编造的。”

    陈于阶说道。

    这就是争头条啊,这是大明版网红啊,只不过手段另类了点!

    “这些就没有人审查一下?”

    杨信说道。

    “六科,六科负责审查哪些内容可以传递下去,但六科在你这件事上肯定和言官一伙,这份揭帖一出,明天我们就能看到言官的上奏,不出意外陛下会置之不理。这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咱们这位陛下别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方阁老的奏折也一样经常留中不理。

    但这并不耽误它传播。

    因为言官若以题本的方式上奏,那么首先经通政司,题本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给通政司送司礼监,还有一份送到六科,理论上留中的题本的确是不会通过六科审核发邸报的。但在这个传递的过程中会被故意泄露出来,事实上如今的通政司几乎变成专门的泄密司,题本留中还没被陛下批阅前,通常都早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对此陛下也无可奈何。

    有的是报房就专门干这个。

    所以,杨兄,明天你的大名就会传遍整个京师的。

    所有官员士绅都会知道你。

    不出五天你的大名就会传遍整个顺天府,然后是整个北直隶,然后就是全国,你会出名的,甚至还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天下人都会知道京师出了个。”

    陈于阶说道。

    “?!”

    杨信愕然说道。

    “看看这两个字,秽行,以秽行出入豪门,知道方小姐为何会是那种表情了吧?这是惯用手段,也是最容易引起人们关心的,不只是方小姐,汪晚晴也会被他们传谣言的,毕竟你们俩都同车了。方阁老是言官们敌视的,他当了这么多年首辅,甚至独相两年,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把他推下去,汪侍郎倒是不怕,最多这次临告老前在京城给汪晚晴选婿之事作罢,回湖广之后就没什么大不了。但方小姐这次可被你给坑了,虽说这种谣言不会真伤到她,至少也是名誉有损。”

    陈于阶说道。

    “这些人就不怕激怒方阁老?”

    杨信说道。

    “激怒?他们才不怕呢!

    咱们大明的言官别说首辅,就是皇上他们都不怕。

    去年因为妓女之死牵扯方世鸿,他们早就跟方阁老恶斗过一次,还是陛下亲自下旨才了结此案。那一次就是巡城御史做的先锋,是不是方世鸿害死的那妓女且不说,但巡城御史最先弹劾紧接着民间就出现他杀人的流言,接着就是御史围攻方阁老。这一套手段和你如今遭遇的差不多,对了,那次就是如今这个西城御史薛贞,你打的徐副指挥就是他的亲信,这样看来今天早晨徐副指挥弄不好是故意去挑事的。”

    陈于阶说道。

    “但他们却激怒我了!”

    杨信阴森森地说道

    (感谢书友晋安明月,凤羽舞菲,锕铈钍,haoszhang001,碧落黄泉教主,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我该怎么玩弄你呢?

    “这就很过分了!”

    阜成门大街的一处巷口,带着方笠的杨信,看着前方两个背影自言自语着。

    后者正在贴大字报。

    尽管这时候已经入夜,而且天上正下着小雨,但借助不远处一座酒楼的灯光,杨信仍然能够分辨出大字报上的字迹。而这份大字报内容就更加露骨,什么出则同车,什么私室同处,什么夜宿其家,总之全是此类明显意有所指的内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方汀兰和汪汪,但却用隐晦的词语,让看的人往方家庄和蓟辽总督两家联想。

    不得不说写这东西的绝对是老手,放现代也能混个公知大v什么的,就连郑贵妃都没跑得了,只是更加隐晦而已,但仍旧能够让人隐隐约约猜到。

    这的确很过分了。

    杨信并不在乎和他们斗,他也不在乎什么大字报,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过,这种初级的手段最多也就是让他一笑,再说京城也没什么人认识他。

    但祸及无辜的女人就过分了。

    哪怕他对方汀兰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对汪汪更是纯洁的,但这种通过抹黑他们之间关系,在民间吸引眼球的手段还是太下作了。尤其是俩人还都算大家闺秀,汪汪这次进京更是为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这一闹基本上就别想了。

    那两人迅速贴完,然后看了看不远处一队巡逻的士兵。

    这些是巡捕营的。

    两人赶紧转身走向这边,杨信迅速躲进了黑影中,两人毫无察觉地从他面前走过,杨信紧接着跟上,很快离开酒楼灯光范围,那两人点亮灯笼在细雨中继续向前。他们在街巷间曲折地拐着,走了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处门前,叫开门走了进去,那门随即关上,后面杨信以最快速度爬上路边一棵大树,居高临下继续看着他们手中的灯笼移动。这是一处普通的三进宅子,那灯笼的亮光径直走向二进的正房然后熄灭在门前。杨信随即跳下去,助跑几下纵身跃起,半空中一踩拴马石顶端,然后第二次跃起转眼到了八字影壁上,踏着八字影壁顶的瓦片上了倒座房的屋顶。

    下面两只狗狗警惕地昂起头。

    紧接着它们就找到了杨信,然后这两只细犬狂吠。

    门房立刻出来看了看,杨信迅速隐入门楼与倒座房衔接处的黑暗中,那门房没看见异常,又特意开门向外面望了望,见确定没有异常,回去对着两只狗狗骂了一句,紧接着又回到了自己的门房。

    杨信立刻掏出拌一大堆某知名品牌植物花朵的牛肝团子,径直扔到了两只狂吠的细犬面前,后者低头嗅着美食,没什么狗狗能够抵挡肝的诱惑,尤其还是牛肝。最终它们还是背叛了它们的职责,低下头开心地大吃起来,杨信继续缩在黑影中静静等待,很快两只细犬药力发作,就开始撑不住了,同时趴下进入自我的世界,完全无视了正在潜入的宿敌……

    这就是上次那两只。

    门房依然毫无察觉,毕竟它俩只是有点不正常而已。

    屋顶上杨信就跟一只野猫般弓着腰,悄无声息地到了里面一棵树下,估算距离后解下腰间绳索抛出,飞虎爪迅速缠在树杈间。

    杨信抓住绳索纵身跃下。

    但他没落地,荡下去之后直接爬到了树上,解开绳索后对着附近的另一棵树同样甩出,而这棵树的枝杈压在院墙上,杨信迅速上了院墙,小心翼翼地踩着墙顶瓦片,恍如走钢丝般到了尽头,然后上了厢房的屋顶继续走到尽头。

    这时候正房门开了。

    杨信迅速趴下,紧贴屋脊把高度降到最低。

    “王公子留步!”

    一个中年文人向王公子拱手说道。

    “汪兄,这次可多亏你啊,要不然兄弟这口气还真就出不了!”

    王公子笑着说。

    “用不了多久了,明天薛御史就会上奏陛下明示如何处置那贼人,奏折不出意外会留中的,咱们再继续,那时候杨御史会找左光斗,左光斗此人还是嫉恶如仇的,他在都察院可称得上一呼百应,由他带领御史联名上奏。咱们这一次不光是给你出气,也要给令尊以及上次京察遭奸党迫害的所有贤臣出出这口气,郑贵妃,方阁老不是包庇这个贼人吗?那就看他们如何应对这么多御史的联名上奏了,就算扳不倒他们,也得让他们好好出个丑,法场上刀砍这贼人的头,那巴掌可打在他们脸上!”

    汪兄笑着说道。

    “恐怕明天早晨,方家的名声就已经臭了,前有方世鸿杀害妓女,后有方七小姐闺中养男人,还养了个在逃的杀人犯,方家家风堪忧啊!”

    王公子开心地说。

    屋顶上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找到幕后黑手了。

    不过他并没动。

    他就像屋顶上长出的疖子般,趴在那里保持形状,看着下面的王公子把汪兄送走然后回来,在一个俏佳人的笑声中,搂住她进了房,小丫鬟关上房门,没过多久里面传出快乐的声音。杨信依然没动,他趴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悠然地看着下面,迅速摸清了院内情况,他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午夜。这时候雨也越下越大已经变成暴雨了,整个院更是一片漆黑,他这才活动一下手脚,伴着雷声跳了下去。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头套,把整个脑袋都罩住,再重新戴上方笠,站在正房门前等待,头顶闪电划破夜空,下一刻炸雷响起,杨信右脚瞬间踹出,房门猛然向后推开……

    客厅空荡荡。

    杨信径直转入内室。

    就在他进门瞬间,小丫鬟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嘘!”

    杨信就像小贱贱般,把食指放到嘴边说道。

    小丫鬟张口就要尖叫。

    杨信一把捂住她的嘴,紧接着把她打晕,而旁边的床上,王公子依旧毫无察觉,这家伙操劳过度明显累坏了,而听了半晚上门子的杨信,毫不客气地掀开帘子看着里面的狼藉,就在同时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那个俏佳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着他,戴着头套的他背衬白色电光……

    俏佳人瞪大眼睛张开嘴……

    然后杨信也捂住了她的嘴。

    这个女人剧烈地挣扎,就在她被打晕的瞬间,一脚蹬在王公子背上,后者不满地嘟囔一句,闭着眼在床上坐了起来……

    “几时了?”

    他闭着眼说道。

    然后迷迷瞪瞪睁开眼……

    杨信在不足一尺外盯着他。

    “打,打,打,打劫!”

    杨信说道。

    说话间他手中一把短剑顶在王公子胸口。

    “好,好汉爷,有话好说,银子就在那,那桌子里!”

    王公子哆哆嗦嗦地说。

    杨信示意了一下,王公子赶紧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走过去给他找到钥匙打开抽屉,杨信再示意了一下,他只好替杨信把里面东西都装起来,带着挤出的笑容捧给他,杨信却没接,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下面还挂着的,王公子被看得发毛,却只能继续保持笑容……

    “你这人我也要了!”

    杨信说道。

    “呃?!”

    王公子懵逼中。

    下一刻那剑柄到了他脑袋上。

    杨信把这家伙打晕后,迅速用衣服之类捆起来,然后把那女人的小衣塞进他嘴里,撤下床单一裹,裹成一个卷筒扛起来,把那包裹往自己怀里一揣,心满意足地出了门。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大雨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他径直走到院门前打开门走出去,外面倒座房前,两只狗狗已经进入快乐的梦乡,能不能醒来这就很难说了。杨信继续向前打开了外门的门栓,门房毫无反应,他借着雷声打开门,扛着王公子就那么走了出去。外面同样空无一人,他畅通无阻地向前,时候王公子其实已经醒了,但他被捆的跟粽子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一路呜呜着任凭摆布。

    很快杨信就扛着他翻出了坊墙。

    这种坊墙其实就是个象征,也就不到两米高而已。

    出了坊之后是阜成门大街,大雨中还是空无一人,那些巡逻的士兵不可能在这种天气还巡逻,他一直向西走到阜成门附近一直走到城墙上,这才把王公子解下来扔在一边,他先去城楼里把几个已经睡着的士兵打晕捆好。

    这种城楼在和平时期没几个人驻守,无非就是几个站岗巡逻的,轮值的士兵都在下面藏兵洞睡觉。

    解决完里面的士兵后,他出来解开了包裹王公子的床单。

    后者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借着城墙上照明的火光,可以看出被浇得浑身颤抖……

    当然,也可能是吓的。

    “王公子是吧?”

    杨信笑眯眯地看着王公子。

    当然,他脸上的面罩还是得戴着,就连声音也得略作改变,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得有的。

    “你说我应该怎么玩弄你呢?”

    他用短剑拨弄着王公子的某个特殊器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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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欢乐满京城

    “这样就可以了!”

    杨信看着面前的王公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后者惊恐地唔唔着。

    可怜的王公子,这时候已经被绑在了一个临时制作的简易十字架上,张开双臂平躺在城墙上,大雨依然不断在他身上浇着,他那重要器官在寒冷和恐惧中缩得几乎看不见了。原本他钉在上面才是完美的,可杨信在这附近找不到那么长的钉子,所以就只能采用温和手段绑了。两根从城楼里找来的废弃木头搭起来用撕开的床单一捆,被王公子脱剥干净放上面,两只胳膊张开分别绑上,双脚推后面捆住,再把两条腿往上一捆就成功。

    但这好像还不够!

    “这样惩罚实在太轻,完全没有力度啊!”

    杨信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

    实际上也不能这么说,这样的大雨中浇了半晚上,哪怕就是夏天恐怕最少也得重病一场,就目前这医疗水平送命都有可能。而这时候王公子居住的坊处,已经可以看到黑暗中的火光,很显然王家已经知道主人被掳走,接下来总甲很快就会去巡捕营报警。

    “先挂上再说!”

    他紧接着扛起这个十字架。

    在王公子的拼命挣扎中,他就像扛着棍子的猴哥一样,扛着巨大的十字架走到城楼上,那几个士兵依然昏迷,他径直走到了最顶层。这城楼是重檐,也就是屋顶还有一个屋顶,两层屋顶之间有一个半层高的结构层,从内部有梯子可以爬上去。为了防止出意外,杨信自己先爬上去,再提着绳子把王公子拎上去,不得不说他也算力大无穷,足有两百多斤重量对他轻而易举。他就这样把绑着王公子的十字架弄到房梁上,沿着房梁一直爬到了边上,将绳子固定在梁上,提着王公子向外伸出……

    后者疯狂挣扎。

    而且嘴里拼命想顶出那件属于他小妾的小衣,但他的努力最终还是徒劳,无可奈何的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杨信。

    “啊,你说什么?你说我忘了什么东西?”

    杨信立刻做出附耳倾听状。

    紧接着他就把王公子扔在那里,后者连十字架一起正好担在内外之间,王公子略一挣扎,十字架就失去平衡带着他向外一滑,吓得他瞬间老实了,但外面的风一刮他又不可避免地向里一滑,下面还是四五米高的楼板,他就在那里仿佛跷跷板一样,在摔成重伤和摔死之间摇摆着。

    不过杨信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从那包金银珠宝里找出一个银锭,又从衣服上扯出根麻线拴着,前面做了个活套……

    “你不说我还忘了!”

    杨信笑咪咪地说。

    紧接着他在王公子惊恐的目光中把活套套在了某个地方。

    王公子就像躲避一条毒蛇般疯狂挣扎着,而他的挣扎让这个十字架立刻就向下滑落,杨信顺手推了一把,转眼间十字架就带着被推开的碎瓦滑到尽头,一下子冲出屋檐坠落下去。这根实际上是城墙上挂狼牙拍的绳索足够结实,伴着他坠落下去的冲击一下子绷紧了,当然,同时绷紧了的还有那个缀着十两银子的细麻线。王公子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仿佛风铃般正对城内,他脚下是两层城楼,两层城楼下面是高耸的城墙,距离地面少说也得二十五米,悬空在近八层楼高的他看着脚下不停挣扎……

    “王公子,您轻点,磨断绳索您可就摔死了!”

    杨信喊道。

    王公子瞬间不动了。

    “就这样,保持住啊,估计明天早上就会有人看到你的,那时候你就可以得救了,可不敢动啊,要是绳子磨断你可就摔成烂肉了!”

    杨信赞许地说。

    说完他拎着那包金银珠宝,心情愉快地哼着歌迅速下了城墙,又在下面欣赏一下王公子的形象,这才转身离开。很快他就返回咸宜坊,把那包金银珠宝里面除了几个金银锭之外,其他首饰什么的统统扔在路过的贫民院子里,劫富济贫什么的还是要做一下的。完成之后把衣服全脱了,把湿衣服也扔一户贫民家,连鞋子都扔了,自己就那么悄然溜回住处,被他骗着喝了安神药的小草依然睡得很香,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自己卧室,擦干净之后上床一觉睡到了天刚亮……

    “五城兵马搜查盗贼!”

    门外的喊声把他惊醒。

    朝霞的红光中,他带着一脸床气推开窗子……

    “你们有完没完,是不是觉得杨某好欺负,要不要杨某再去找你们徐副指挥好好聊聊!”

    他恶狠狠地吼道。

    说话间他把那墨宝锦盒又拿出来指着为首的文官。

    后者冷笑一声。

    “这位就是献宝人杨公子?真是幸会,本官乃西城御史薛贞,昨夜盗匪行凶,夜入人家抢劫财物,并绑走生员一名至今下落不明,有咸宜坊居民发现凶徒所着衣服,本官正在此处搜查,倒是打扰了杨公子清梦!”

    他说道。

    “不是针对我的?”

    杨信愕然说道。

    “所有咸宜坊居民,统统都要接受检查,另外,请杨公子出示路引。”

    薛贞说道。

    “路引没有,至于缘由我已经跟皇上说了,不信你去问皇上,如果不是故意针对杨某,作为一名奉公守法的大明百姓,那杨某非常乐意配合,小草,还不快给官爷们开门!”

    杨信说道。

    他跟万历说了自己不知道籍贯何处,也就是说他肯定身上没带着路引……

    当然,他知道薛贞不会去问的。

    小草赶紧打开门。

    薛贞带着士兵迅速涌入,虽然嘴上说不是针对杨信,但他摆明了就是直奔杨信而来,否则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来,那户人家发现衣服,再去举报,薛贞再带着人过来,不是专门而来哪有这么快。那些士兵拿出挖地三尺的劲头,在房内仔细搜查着,杨信毫不在意,薛贞双眼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很显然他低估自己对手了,杨信同样一脸纯洁地和他对视着……

    “薛御史,我可不喜欢外交!”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

    薛贞深吸一口气,而那些士兵纷纷向他表示一无所获。

    “杨公子昨夜在何处?”

    他问道。

    “薛御史,这么大的雨,我除了在家睡觉还能做什么?”

    杨信不满地说道。

    “你家主人所说是否属实?”

    薛贞问小草。

    后者茫然地点了点头。

    “说谎是要坐牢的。”

    薛贞喝道。

    小草眼圈一红立刻放声大哭。

    “薛御史,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想逼她说谎?我等虽是草民,但大明有皇上,有皇后殿下,也不是任由酷吏横行的,薛御史以一个长辈之尊,欺辱一个幼女岂不羞愧?”

    杨信怒道。

    说话间还把那锦盒掂量一下。

    薛贞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个小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直接跑到他面前,连礼都顾不上行就说道:“禀察院,找到王生员了!”

    “在何处?”

    薛贞急忙说道。

    “在,在,您还是去看看吧!”

    那小吏忧伤地说道。

    薛贞立刻撇下杨信带着那些士兵匆忙离开,不过杨信紧跟在后面也出了门,刚到门外就看见一堆闲人正亢奋地往外跑,还边跑边喊,就连西院的妓女龟奴都跑出来了。然后在人群中杨信居然看到了方世鸿,这家伙骑着马带着家奴,一边驱赶着前面挡路的一边亢奋地往前跑。路过的时候杨信一把拽住了他的马鞍,方世鸿还没反应过来,杨信已经纵身跃起直接上了他马背……

    “哪里来的,呃,你不是七妹那个男人吗?”

    方世鸿回头愕然道。

    “方大少,你这话就不怕被她听见?”

    杨信无语道。

    “哈,怕什么?”

    方世鸿有些后怕地说道。

    很显然他对这个堂妹也多少有点畏惧,方家两家全是一帮纨绔子弟,也就是方汀兰在打理产业上还有些才能,就连方从哲对她也颇为倚重,否则不会她一说就爽快地献地球仪了。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薛贞的后背。

    “玛的,这狗东西!”

    他咬着牙说道。

    “你们俩有仇?”

    杨信疑惑地说。

    “去年就是这狗东西揪着我不放,害得我丢了官,家父都差点因此丢了首辅!”

    方世鸿咬着牙说道。

    杨信随手从路边一棵伸出的石榴树枝上扯下一个青石榴,在方世鸿面前示意了一下,然后照着薛贞的马腿砸过去,后者刚刚催动这匹马,青石榴正中迈步的后腿弯。杨信的力量扔出这东西,那丝毫不亚于弹弓,更何况这种老品种的石榴硬的跟石头一样,那马悲鸣一声直接向后坐倒,薛贞惊叫一声从马背滚落,幸亏旁边士兵扶的快才没摔地上。

    方世鸿眼睛瞬间亮了。

    “薛御史,昨晚累着了吧?怎么连马都骑不好!”

    他急忙催马跑过去看着薛贞得意地说道。

    “薛御史这身体堪忧啊!”

    杨信深表赞同地说。

    然后两个混蛋得意地笑着,催马扬长而去,后面薛贞阴沉着脸,恨恨地抽了那马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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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阜成门前。

    “快,去把人都叫来!”

    方世鸿亢奋地吼叫着。

    此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城楼上,可怜的王公子依旧挂在上面,至于死活看不出,不过应该死不了。其实他主要的威胁是大雨失温,但杨信走后不久,这场大雨就已经停了,只要没有雨水浇就无所谓,说到底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现在也就才不到六月呢!

    但如何把他弄下来,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其实刚天亮就被发现,但赶到这里的士兵都无可奈何。

    他从第二层的屋檐上垂下来,正好挂在第二次城楼的外面,但也就是刚刚脑袋到屋檐下,想从里面把他拖进去是不可能的,而他脚下是第一层的重檐,但距离也得两米多,又不可能在瓦上架梯子。而且二层城楼是向里收缩一块的,把梯子架在城墙搭在一层屋檐上还是够不到他,上面还空着一段,救援的人不可能站在一个悬空的竹梯上接两百多斤……

    也没那么大力气。

    唯一的办法是和杨信把他挂出去时候一样,从里面爬到二层重檐的梁上,再把他原路从拽回去,但那些士兵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实际上两个人都没这么大力气,得五六个人一起才能把他拖回。就这还得小心别磨断绳子,或者别卡住,毕竟那是个十字架,但在屋顶的房梁上,想这么多人齐心协力可真不容易。

    其实这时候就算让杨信再把他拖回去,那也是做不到的。

    往外放容易。

    踹一脚他自己就滑下去了!

    可往回拽就得花几倍的力量了。

    可怜的王公子,就那么挂在半空中恍如檐角的风铃,而下面人山人海,更多闲人还在不断用来,一起很惊叹地看着他那绑在十字架上的形象,他就仿佛一个殉道者一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过这样正好让下面人看清他的面容。

    “这个人你认识吗?”

    杨信好奇地问。

    “他爹是前刑部主事王之,前年京察被罢了官,他留在京城说是读书,实际上就是盯着朝廷。”

    方世鸿说道。

    “王之?”

    杨信一副似曾相识的模样。

    “就是梃击案那个,本来都好好的没事了,疯子都定了,是他和东林那帮子非要往郑贵妃身上引,最后搞得满朝风雨,没事折腾出事,就连陛下都被气得够呛。正好他手脚也不是那么干净,前年京察的时候,给他定了个贪污罢了官,不只是他,东林那帮多数都被清理出朝廷。”

    方世鸿说道。

    这时候东林群贤已惨遭重创,在齐楚浙三党围殴中输了京察,不过他们运气好,紧接着万历病死,而国本之争中对他们感激涕零的太子朱常洛继位,迅速将所有东林骨干统统召回京委以重任,包括东林党老大叶向高也被召回准备取代方从哲,可以说东林党一下子翻盘。然而大喜与大悲总是那么接踵而至,就在东林群贤狂欢一样高喊着胜利的时候,当了仅仅一个月皇帝的朱常洛突然死了,可怜的东林群贤瞬间傻眼了。一个月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叶向高等人赶到京城,绝大多数东林骨干都在路上,一旦在这期间方从哲这些奸党控制住懵懵懂懂继位的天启,那他们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在京的东林群贤毅然绝然地抢皇帝了。

    最终他们取得了胜利。

    夺取天启的他们,保住了死鬼朱常洛给他们留下的众正盈朝。

    但那时候已经十五岁的天启终究不是五岁小孩,能给他们留出充足时间控制朝廷,很快这个狡猾的小皇帝就成长起来,紧接着放出了九千岁这头猛兽,对当初的一切进行清算……

    然后东林群贤就倒霉了。

    这就是万历末年到天启初年大明一系列混乱的过程。

    东林群贤因为梃击案让万历忍无可忍……

    万历的确被他们气坏了。

    这个案子是郑贵妃脑残还是太子苦肉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皇家丑闻不能真正彻查,无论什么结果都是皇帝的颜面丧尽,无论老婆谋杀儿子还是儿子陷害老婆,对外界来说都是在打万历的脸。孙承宗说的对,对于那些小人物不妨查一下严惩,但往上就适可而止模糊过去,但东林群贤非要利用这件事炒作,万历再能忍也不能轻饶他们。

    直到他病死才让东林群贤绝地重生。

    但可惜幸福总是那么短暂。

    朱常洛这个一月天子的猝死又让东林群贤站在了深渊的边缘,最终为了保住刚刚得到的一切,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真乱啊!”

    杨信感慨着。

    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算算东林群贤也挺悲哀的,要是万历没死他们也就忍了,可刚让他们发出幸福的欢呼就浇一桶冰水……

    这忍不了啊!

    “郭提督!”

    旁边方世鸿突然喊道。

    杨信立刻向他喊的方向望去,大批巡捕营的士兵正分开人群,簇拥着一个红袍的武将走过来,后者也看见了方世鸿。

    “方公子!”

    他脸色凝重地说。

    “郭提督,这是唱哪出啊?”

    方世鸿笑着还礼说道。

    杨信跟着行礼。

    “别提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贼人,不但夜入王家打晕两个女人绑走王生员,还爬到阜成门打晕并绑了守卫的士兵,把王生员挂在城楼上。昨晚大雨那些兔崽子们也没人出来巡逻,直到天亮才被开了坊门的人发现,他又是个和言官走的近的,这少不了被参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了。如今还得想办法把他给弄下来,话说这贼人真是高手,这么个大活人他是怎么挂上去的,想往下弄都不容易啊!”

    郭提督一脸郁闷地说道。

    “郭提督,我倒是有个办法?”

    杨信说道。

    “这位兄弟是?”

    郭提督疑惑地说道。

    “在下杨信!”

    杨信笑着说。

    “打了徐副指挥那个?”

    郭提督愕然道。

    很显然杨信的恶名仅仅一天时间就传遍京城了。

    “呃,我只是因为他对皇贵妃无礼,所以替皇贵妃教训了他一下,我可是良民,怎么会殴打朝廷命官。”

    杨信说道。

    对此郭提督就只能呵呵了。

    “杨公子有何办法?”

    他问道。

    “您找几个士兵从上面垂下两个绳套,下面有人用竹竿挑着,套住那个木头架子的两边,拉住绳子割断他上面吊着的,这样一点点把他放下来就行!”

    杨信说道。

    “这个办法好,回头得让他谢谢杨公子!”

    郭提督说道。

    “还是不用了,我和他之间有点小过节,他调戏我表妹被我教训过,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之前他却带着西城兵马司的人伏击我,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惹不起这种官宦人家的,也算是我给他服个软,谢我就不用了,以后别再揪着我不放就行。”

    杨信叹了口气说道。

    “咱终究是个平头百姓啊!”

    他紧接着说道。

    当然,郭提督没兴趣管他的表演。

    都敢当众暴打一个七品文官,这还有脸说自己是平头百姓?

    “这人是?”

    看着他的背影,杨信问方世鸿。

    “巡捕营提督郭钦,晚上盗贼是他的责任!”

    方世鸿说道。

    “巡捕营多少人?”

    杨信问道。

    “那多了,一个提督两个参将十八个把总,下面一万兵五千马。”

    方世鸿说道。

    “这么多人,那怎么没看几个?”

    杨信愕然道。

    “一则他们是轮值,二则他们不光是城内,从通州到涿州都是他们巡捕范围,弘仁桥几个巡检司也是他们的人,三则他们就管坊外巡逻。今晚若不是出了这种事,他们早就交班了,但如今别想走了,回头言官少不了参他个玩忽职守。”

    方世鸿说道。

    说话间城楼上已经完成准备工作,两个绳套从上面放下,下面士兵拿长竹竿挑着套进十字架两端,上面拉紧然后割断吊着王公子的绳索,缓慢一点点地把他向下放。迎着东边初升的朝阳,王公子垂着恍如受难的天使降临,下面一片好奇的议论,不过很快有眼尖的就看到了他下面还吊着个东西,之前因为太高都没看见,这下子全都看清了。

    “这,这,这是谁干的,这还让王公子以后怎么传宗接代?”

    方世鸿愕然道。

    “不至于吧,不就是缀了锭银子?”

    旁边罪魁祸首说道。

    “这哪是缀了锭银子,这就是把他的命根子给毁掉,宫里小火者不少都是这么干的,小时候拿绳子系住,勒坏了就废了,用倒是还能用,可这传宗接代什么的就别指望了,话说这王公子以后倒是可以去宫里试试,他这样做个小火者还是可以的。”

    方世鸿幸灾乐祸地说道。

    杨信看了看周围,也全都是同样幸灾乐祸的目光,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公子的展览……

    “你们这些人,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有本事你别看呀!

    四周一片鄙视。

    杨信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一双赞许的目光

    (感谢书友20181114202159380,尤文图斯的球迷,微小宝,钢铁暴君1983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章 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可怜的王公子就这样被救下来然后在夹道围观中被抬走。

    好在他已经昏迷了。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那些足以令他崩溃的目光了,至于他的重要器官以后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丧心病狂!”

    杨信义愤填膺地说。

    那都肿得跟个紫茄子一样了啊!

    当然,这不能怪他,主要是他科学知识不够造成的,他哪知道这时候做太监还有一个绳系法呀!这主要是咱大清公公们的回忆录误导,总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他绝对没想过让王公子和九千岁等人并列。实际上这时候公公并不一定全割,那样的死亡率太高,一般都是明军抓了战俘才这样蛮干。但民间自己解决的,就比如九千岁这样的,都是割蛋蛋,还有从小连蛋蛋都不割,就像他对王公子做的那样找个绳系上,或者找个老手从小时候给捏坏了……

    这样就很有隐患了。

    比如太监祸害民女,还有大太监卡在小太监里面出不来,这样的记录在大明朝非常完整,据说还有监军太监祸害军官老婆的,西院还有专门接他们客的,而且生意兴旺,甚至还吃霸王鸡被追到宫里要债的。

    至于像九千岁这样的那就更不稀罕了。

    到咱大清才一刀切。

    从这一点看咱大清在科技上还是有进步之处。

    而明朝像顺天府一带,尤其是杨信声称的老家河间府一带,有很多像九千岁一样胸怀大志的,都是自己先解决了,再走门路进宫伺候皇上,甚至很多人自己已经解决了,但因为没有门路都进不了宫。

    比如九千岁就在宫外蹉跎了很多岁月。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接受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还是主动了,他们就是去贩私盐,当土匪也比割那一刀的死亡率低。而且公公有的是,出人头地的有几个?这么高的死亡率,这么低的回报率,根本不可能吸引人,都有给自己一刀的勇气,为什么不去干那些死亡率更低的?说到底九千岁能出几个?只有这种死亡率可以忽略的方式,才会真正吸引那些怀揣梦想的人们加入公公的大军……

    呃,公公怎么了?

    公公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大明朝的公公是内官,是官的一种,与朝臣并无本质区别,太监胸前一样是有补子的,而且还是斗牛补子。

    “的确丧心病狂!”

    身旁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杨信愕然转头,看着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后者正一脸唏嘘的目送王公子离去,然后他摇了摇胸前的折扇……

    “孙传庭,字伯雅!”

    他转头微笑说道。

    “杨信,字……”

    杨信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没字。

    虽然他天天穿得用汪汪的话说人模狗样,但却忘了这时候士子必不可少的。

    “字守诚!”

    另一边陈于阶突然冒出来同样摇着折扇说道。

    “松江生员陈于阶,字瞻一!”

    他对着孙传庭微笑说道。

    杨信很悲哀地发现他没有折扇。

    “王公子遭逢此难,众人不但毫无怜悯之情,反而围观如猴戏,这岂是圣贤教化?唯守诚兄能以悲悯之心待之,此诚可敬也,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直白而发人深省,此一句胜万言!”

    孙传庭说道。

    “我一向如此!”

    杨信恬不知耻地说道。

    另一边的陈于阶一脸无语。

    “伯雅兄,若在下没记错,伯雅兄乃新科进士吧?”

    他说道。

    “惭愧,只是附尾三甲!”

    孙传庭谦虚地说。

    陈于阶目光深刻地扫了杨信一眼。

    他提醒杨信大家不是一路人,别大嘴巴什么都说。

    尽管他也算书生,但他那个生员纯粹是为了行走方便,至于他自己早就不读四书五经了,本质上他就是一个接受了西方思想的新青年,而且至今还在看那本雅威,哪怕这本书遭到杨信的无情扒皮。正因为不同于八股文的书生,所以他才和杨信,甚至曹文诏这些人打成一片,但本质上他是书生中的异类,而腐儒们肯定不屑于和这种贩夫走卒粗坯军汉们为伍。

    但孙传庭不同,这是真正大明意义上的儒学士子。

    所以大家不是一路人。

    尤其人家现在已经考中进士,这就是官了,再胡言乱语小心人家给你安上一个妖言惑众,先送到衙门打一顿板子。

    “那倒是值得一醉了!”

    杨信笑咪咪地说。

    陈于阶立刻有了不安的眼神。

    以他对杨信的了解,很显然猜到这家伙有阴谋。

    三人就这样凑在了一起,然后随着尽兴的人群向前走去,很快到一处酒楼找了个二楼临窗的桌子坐下,一边喝酒一边聊起来。孙传庭是今年刚中的进士,不过直到昨天才接到任命,接下来就要到河南永城任知县。他其实祖籍就是河南光山,只不过是卫籍,所以迁到了山西代州。当然,孙家到他已经在代州振武卫两百多年了,所以几乎可以算山西土著了,就像方家祖籍浙江,但现在完全可以说大兴土著一样。

    洪武永乐两代用无数南方移民,就这样洗净北方胡尘。

    “永城,丁家啊!”

    陈于阶说道。

    “圣如兄高中二甲。”

    孙传庭说道。

    杨信一脸纯洁地看着他们。

    “永城丁家,丁魁楚是上一科的进士,他侄子丁启睿是这一科二甲进士,一门两进士。”

    陈于阶给他解释。

    “成功人士!”

    杨信微笑说道。

    “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陈于阶说道。

    “不要误会,你也是成功人士!

    虽然你就是个秀才,连举人都没考上,但你家里有钱啊!有银子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咱们大明朝权第一,银子第二,总归都是有用的,更何况你舅舅还是官,虽然只是六品左赞善,但想来飞黄腾达还是可期。而孙兄也是成功人士,虽然你如今只是知县,但接下来你会做知府,做尚书,甚至一直做到首辅,故此你们都是成功人士。

    那么请二位成功人士每人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

    有权的先来!”

    杨信说道。

    “杨兄请!”

    孙传庭饶有兴趣地说道。

    “请问,你代表谁的利益?”

    杨信问。

    “孙某有些不明白。”

    孙传庭略显尴尬地说道。

    很显然他并不是真不明白。

    “那我就说的直接一些,如果你去永城做知县,你那位同科进士家隐匿了田产,我们都知道做官有多少亩地不需要交税,如果丁家有一万亩良田但实际在官府却只有他不需要交税的那些,那你会怎么做?

    请不要回避这个问题,这是必然的!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所有人都这么干,只要有条件的都会隐瞒田产,否则做官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朝廷那点俸禄?哪个做官的会靠俸禄养家糊口?大明两百多年不就出了一个海刚峰?那么你作为知县,会对他家的田产重新丈量并按律收税吗?这是你的职责,理论上你必须这么做,如果我们再假设一下,丁启睿也得到任命到代州去做知州,那么你会清理丁家的田产吗?我们都知道大明的财政总是不够用,你会用这种方法帮陛下让财政够用吗?

    请回答,按着你的良心回答!”

    杨信说道。

    “杨兄,这个……”

    孙传庭笑而不语。

    陈于阶惊悚地看着杨信。

    “要我替你回答吗?”

    杨信说道。

    “杨兄,我不会,但我会……!”

    孙传庭很坦诚地说。

    “没有但是,你很清楚,根源是什么?你也很清楚,不在根源下手一切都是徒劳的!但你不敢在根源下手,因为你也在其中,你是官,你代表的是士绅们的利益,你属于士绅阶级,你敢背叛自己的阶级,你就会成为奸臣,无数弹劾会降临到你头上,所有官员士绅都视你为敌。很快你就无法再立足,然后你会被赶出官场,甚至你家乡的官绅都会联合起来对付你,所以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如何做官,你连海刚峰都不敢做,你只会继续坐视官员士绅隐瞒田产不交税。

    但朝廷要对付建奴要花钱啊!

    那既然官员士绅不交税,想要增加税收就只能继续收庶民的了。

    可是作为一个庶民我要替所有庶民问一句。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就可以不交税?

    同样作为一个庶民我也要问一句,我凭什么要受这种欺负?”

    杨信说道。

    “那个,守诚兄,你喝多了!”

    陈于阶赶紧说道。

    “陈兄无需如此,孙某非小人,永城知县也管不到京师,咱们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私聊,入不到第四个人耳中,不过杨兄的胸怀坦荡倒是令孙某颇为敬佩。”

    孙传庭笑着说道。

    “孙兄,你还没回答。”

    杨信说道。

    “这个问题孙某回答不了!”

    孙传庭很坦诚地说。

    “你的确是个君子,但君子没什么用,大明不需要什么君子,大明需要的只是公平,而你作为士绅阶级的维护者,你只能维持这种不公平,于是大明还会继续糜烂下去,直到有一天……”

    杨信站起身看着外面宏伟的城楼。

    “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他指着那城楼高喊

    (感谢书友20181114202159380,我是草泥玛,略经风雨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 默哀三秒钟

    “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这句喊声让后面的孙传庭和陈于阶全都变了脸色……

    “杨兄危言耸听了吧?”

    孙传庭说道。

    “危言耸听吗?打仗就要钱,要钱就得加税,既然士绅不能加税甚至还会偷税漏税,那么向谁加税?向他这种富商吗?他舅舅是左赞善,他是生员,他家族姻亲全是豪强,向他们加税恐怕也很难,一个与民争利就足以让皇帝头疼。更何况这种有钱人都在官场有人脉,东林党是什么?不就是他们支持的吗?朝廷的党争本质上是什么?不就是地主和商人两大集团的斗争?矿监税监为何民怨沸腾?那个民是谁?难道是我这样既没有土地也没有商号的庶民?我身上又没有值得他们下手的。

    他才是那个民!”

    杨信指着陈于阶说道。

    后者一脸尴尬地摇着他的折扇。

    “地主士绅动不了,工商业士绅也不好惹,最后谁好欺负?土里刨食的农民呗!”

    杨信说道。

    孙传庭倒是若有所思。

    “但农民真那么好欺负,太祖岂非农民?”

    杨信说道。

    “孙某已明白杨兄的意思,你认为大明并不公平,士绅掌握着土地却不交税,商人掌握着财富同样不交税,最终只有最穷的农民在交税,这样的确不公平。但朝廷官员都是和士绅商人勾结在一起的,不可能改变这种不公平,而建奴为患必然会迫使朝廷增加税收。

    事实上已经增加了。

    去年就加了辽饷,每亩地加三厘半。

    你认为这种不公平,最终会毁掉大明,使大明重蹈历代覆辙。

    但事实上这并未改变大明盛世,京城粮价略有上涨,却依然未超过一两,山东的饥荒也已过去,运河上一艘艘漕船依然满载粮食而来。而建奴亦不过疥癣之疾,虽杨镐失策致使兵败辽东,但建奴还能如何?难道他们还能夺取沈阳甚至辽阳?大明丢掉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抚顺关而已,建奴也不过是仅仅在辽东边墙上打开一道口子,而沈阳城依旧屹立。熊经略即将赴辽东,各地精兵猛将亦在增援辽东,建奴无非几万兵马,如何可敌大明倾国之力?辽东一旦平定,就连辽饷亦撤销。

    百姓虽说不上过得富庶,但衣食依旧无忧!

    那么为何要改变?

    人总有贫富之分,贵贱之别,与其纠缠于公平,还不如奋力向上让自己成为人上人。

    孙某可以凭借读书成功,陈兄可以凭借经商致富,那么为何别人就必须要我们和他们平等,那我们辛苦读书经商为何?杨兄既然要公平,那么让我们这些你所说的成功人士与庶民一样,那对我们是否公平?至于士绅不交税不对,可他们为朝廷控制地方,没有士绅难道就让一个知县管百里之地?大明的地方安宁需要靠他们,商人的确在想方设法不交税,可逐利乃是其本性,需要的只是朝廷如何管理。

    但无论士绅还是商人,都未曾伤害大明盛世。

    百姓依旧可以温饱,未见土崩之祸,建奴边患亦不至使胡尘再染中原,那么何来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孙传庭说道。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片哭喊。

    他们三个急忙起身,凑到窗口向外望去,就看见城门处无数拖家带口的百姓伴着哭喊声涌入,他们绝大多数都两手空空,甚至还有很多连衣服都不齐,就像海啸冲进海滨商业区的垃圾般瞬间毁掉了城内的繁华盛世,而且绝大多数看起来都饿了很久,见人就哭着跪求施舍……

    “出了何事?”

    孙传庭向楼下一个走出去的伙计喊道。

    “客官,城外发洪水了!”

    那伙计说道。

    他下意识地转头……

    “你忘了还有天灾!”

    杨信在他身旁恍如神棍般说道。

    孙传庭最终匆匆离去。

    “这就是统治阶级啊!”

    杨信感慨地说。

    孙传庭是个聪明的官员,他知道维护本阶级利益,他不会做海刚峰,而且他还是一个标准的北方官员,维护土地士绅利益,如果迫不得已,那就先拿工商业士绅开刀,但让他真正维护底层百姓利益,这个他做不到,他最多想办法免除老百姓的辽饷,再多他是不会做的。

    他知道做再多对自己没有好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原来历史上最终面对关中糜烂的局势,他还是忍无可忍对着士绅下了手。

    但那时候已经无济于事了。

    而且他也正是因此遭到士绅的阴谋坑死。

    “你的思想越来越危险了!”

    一旁陈于阶说道。

    “我想什么就说什么,咱们大明还不至于以言罪人,再说这个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告密的,我倒是觉得他挺不错,知道我就是个庶民之后,居然还能继续跟我喝酒以兄弟相称谈论事情。这个人不是那种腐儒,我那邻居在不知道我居然和方家有关系前,就连我请喝酒人家都不赏脸,明明就是个落地举子,那姿态比这个新科进士还高傲。孙传庭这一点很像你,都是君子,比如我这样说你,你居然还不跟我割袍断义!”

    为孙传庭默哀三秒钟的杨信说道。

    “你也知道这些啊!”

    陈于阶幽怨地说道。

    “还有,王公子是不是你干的?”

    他紧接着问道。

    “不是,不信你回去问小草,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觉!”

    杨信断然否认。

    这种事情坚决不能承认。

    “我还是相信你,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做不了,除非你跟曹文诏合伙,但昨天晚上曹文诏在熊廷弼身边,我因为太晚也留宿他那里。至于你的那个平辽策,按照熊廷弼所说,除了放火烧山这条颇有新意外,其他那些要么老生常谈要么实现不了。打击走私是必不可少,但移民事大他无权决定,而且也很难实行,关内士绅不会答应,无论到哪儿都很难。立李为朝鲜国王,这个更不是他能决定,不过他倒是对此深以为然,如今的朝鲜国王首鼠两端,的确不值得信任,至于海参崴建城,这个也得先考察过再说。

    宣慰野人女真也的确有可取之处。

    总之他会另外拟一份奏折,将部分内容奏明圣上的。

    估计还是有希望。

    不过他倒是对我颇有招纳之意,我对修堡垒和铸炮都懂一些,他想让我跟他去辽东参谋军务,我正在想着去还是不去。”

    陈于阶说道。

    “那你就去呗!”

    杨信说道。

    “但我舅父正准备上书,劝陛下编练一支新军,并且从澳门购买火炮聘请炮手以武装这支新军。他准备编练两万精锐,完全按照泰西之法,甚至从澳门雇佣一批军官。”

    陈于阶说道。

    “大明有戚武毅兵法还不够吗?”

    杨信说道。

    “但取长补短总归是好的。”

    陈于阶说道。

    “那你舅舅说话管用吗?他的想法是好的,可他说话不管用啊!就是陛下真得授命他编练新军,你觉得他就能成功了?他此举动了多少人的盘子?去澳门买欧洲人的武器,你让工部那些贪官污吏怎么办?钱都让你们赚走了,北方那些官老爷们能忍?他们在澳门也没门路,想争都没法争,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掐住你舅舅的军饷,你舅舅就只能作罢!你跟着他根本没用,他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人搞下去!”

    杨信说道。

    徐光启一腔热血通州练兵,然后兵部一不给饷二不给武器,而且总共就给他选了七千老弱病残的军户,能拿动武器的也就两千,朝中还有一堆御史骂他。

    气得他只好又灰溜溜辞职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没那么纯洁。

    因为采购欧洲火炮可是会肥了买办的,后来大明朝廷从澳门购买的大炮,那价格都是虚开好几倍的,不过这也不能因此指责徐光启这些人,他们毕竟也是大明官场的一员,那么规矩就必须遵守,他们还得给宫里宫外一堆人送礼呢!总不能自己掏银子吧?

    “可去辽东我能做什么?”

    陈于阶有些犹豫。

    “熊廷弼给你个什么身份?”

    杨信问道。

    “他说能给我谋个太常寺博士,正七品,不过也不一定,他只能说是尽力而为,毕竟我连举人都不算。”

    陈于阶说道。

    “那就是了,你舅舅才从六品,你不过比他低一级还有什么不满足,熊廷弼正红的发紫,满朝文武连皇帝都对他寄予厚望,就等着他去辽东力挽狂澜,拯救大明于危局了,他说给你谋个太常寺博士,那肯定没问题,一下子你就和孙传庭同级了。去了辽东之后你先别管别的,就督促熊廷弼烧山,这时候是夏天,你们到那里也差不多秋天,而且建奴短时间也打不下沈阳,最多绕过沈阳拿下开原铁岭,而只要沈阳不丢,他们就始终被堵在山林。接下来正好换西北风,挑个风大的日子,在抚顺关一带点起大火,要烧不到赫图阿拉我就现场表演吃虫子!”

    杨信亢奋地说。

    在抚顺燃起森林大火,在没有任何控制的情况下,要烧不到新宾他真现场表演吃虫子……

    油炸山蝎子也是美食啊

    (感谢书友蹬云仙,lordhan,那壶,亡灵恶龙,碧落黄泉教主,轩辕贵胄祖述尧舜,凤羽舞菲,尤文图斯的球迷,毛毛真好,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二章 杨氏百科全书

    陈于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他一直跟着他舅舅,虽然熊廷弼给了他做官的机会,但实际上他也知道,只要跟着他舅舅,终究还是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当然,这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两人一起到了外面街上。

    这时候灾民依旧在不断涌入,这几天持续的大雨在顺天各地都不同程度地造成了水灾。实际上这个地方一向如此,因为处在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共同的泄水通道,无论西边还是北边,山间流出洪水都汇聚于此。辽国时候通州南边延芳淀周长数百里,哪怕现在的南苑也是四时不竭,状若汪洋,这种地方夏季山洪一发这水灾几乎标配。而这些涌入的灾民,让京城的繁华盛世瞬间变了模样,一条条大街上全是拖家带口,哭喊祈求施舍的灾民,尽管万历迅速下令设粥厂,但很显然改变不了什么……

    官府施粥大家都懂的。

    皇帝拿出一万两,估计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的也就一千两,更何况米价也在暴涨。

    “你知道番薯吗?”

    杨信问陈于阶。

    “我舅舅在江南进行试种过,但并不受民间欢迎,江南又不缺粮食,吃惯了大米的人们根本不喜欢吃这个,更何况江南如今连水稻都不爱种,桑棉才是最受追捧,大米都是从湖广江西买。

    谁还会种地瓜?

    而北方我们目前也在天津试种,但至今也未曾想出该如何保存,此物最怕冰冻,一冻即腐坏不可食。”

    陈于阶很直接地说。

    然后杨信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杨兄?”

    陈于阶茫然说道。

    “难道你们不会挖个坑把它埋了吗?”

    杨信无语道。

    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难倒了大名鼎鼎的徐光启。

    “杨兄能解决冬储?”

    陈于阶惊喜地说。

    “那个是最简单的,挖个坑,干燥无水但有潮气的,然后铺上沙子把那东西埋里面,上面插个东西透气,然后就不用再管了,若是家里有火炕就完美了,堆在里面就行,怎么还不撑一冬天?”

    杨信说道。

    “走,找我舅父!”

    陈于阶毫不犹豫地说道。

    事实上徐光启还真没解决这个冬储的问题,不过杨信一说,以这老头的头脑瞬间明白了。

    “你还懂多少?”

    徐光启很不客气地问。

    “问!”

    杨信同样很不客气地往太师椅上一坐端起茶杯说道。

    “冬储老朽已经明白,然还有一个麻烦,此物发芽需天暖,只能开春与其他作物同种,然其生长期过长,其他作物都已收此物尚不能收。结果耽误冬季小麦播种,使得一年只能种一季,这样其增产就无用,南方天暖发芽早先育秧再移栽就无此问题。”

    徐光启说道。

    “简单,制作类似火炕的苗床把种薯排在上面,盖上土底下烧火控制火候使其提前发芽,等割完麦子再剪下来插秧。”

    杨信说道。

    这是北方没有塑料薄膜前育秧的标准做法,山东半岛都这么干。

    “不怕烤坏了?”

    陈于阶愕然道。

    “这种初级的问题我不屑于回答!”

    杨信很是欠揍地说。

    “此事不难,有经验的农民用手试一下就能确保,而且这种育秧必须得实验,试个一段时间就懂了,这的确可以保证与小麦错开,收获小麦种地瓜,收完地瓜种小麦,北方旱田也能一年两熟,若此法能行,杨小友将名垂千古!”

    徐光启说道。

    杨信继续端着盖碗喝茶装高人。

    “还有,民间不喜食此物,这也是一个问题。”

    徐光启说道。

    “这个烤地瓜,或者甘薯,吃多了的确胃酸过多,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法来解决,比如酿酒,大明一年酿酒得浪费多少粮食?陛下发个圣旨以后只准喝地瓜烧不就解决地瓜用途?另外我们可以做粉条,粉皮,甚至地瓜煎饼都可以,尤其是地瓜煎饼,这个不但解决了胃酸问题,而且还耐储存。哪怕煮熟了,切地瓜干地瓜条晒了当零食卖,那也一样很不错,比如我就很喜欢在冬天弄个地瓜条在火上烤烤吃。”

    杨信说道。

    陈于阶一脸的无语。

    这意思是你吃过啊!话说至今整个北方就我们在天津试验,你一个所谓的河间人去哪儿吃的?

    “酿酒老朽懂,但其他的就不太懂了!”

    徐光启说道。

    “你们在天津种了多少地瓜?”

    杨信问道。

    “不算太多,也就百十亩而已,只是在一些薄地。”

    陈于阶说道。

    “地瓜现在还有吗?”

    杨信问道。

    “暂时没有!”

    陈于阶说道。

    “那就等收获再说,你们负责投资,买个小院子,招募些工人,然后等地瓜收获以后,我教他们如何制作各种制品。尤其是粉皮,粉条,我可以保证会广受欢迎,另外还可以用地瓜制作小零食,这个也能卖,总之咱们可以用来赚钱。徐公,官府推广没什么效果,就算有也很缓慢,但如果我们的地瓜可以赚钱,那么不用官府推广,也会有人跟风的,这样你的地瓜还是会推广开,我们还能趁机发一笔小财。”

    杨信说道。

    他其实也不会做这个。

    但是,首先粉条宽粉这些食品这时候都早就有了,而且在民间早就广受欢迎,而剩下无非就是改成地瓜而已。

    不需要地瓜面。

    这些都是地瓜直接切开上磨磨出的浆,剩下就是过滤,最终得到纯淀粉糊再加明矾,无非就是这么个程序,剩下就是传统的粉条制法了。搞这个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推广地瓜,短期内整个北方只有徐光启在天津的地产地瓜,他们会垄断这个行业。而传统粉条是绿豆之类制作,这东西的成本跟地瓜粉条根本没法比,低成本的地瓜粉条哪怕更便宜些,也一样会畅销,只要赚钱了自然会有人加入这个行业。

    封建时代政府推广新作物效率是最低的。

    但是,一旦这种新作物变成赚钱的生意,那么就会像决堤洪水般汹涌着蔓延开。

    然后徐光启还可以卖种薯。

    还可以提供技术咨询,当然,收费的。

    总之这个财三五年之内还是没问题的,三五年后地瓜就开始泛滥了。

    “这倒是值得一试!”

    徐光启笑着说。

    “还有什么,对了,玉米这时候也有了吧?”

    杨信问道。

    “有,也叫玉麦。”

    徐光启说道。

    中国古籍最早见玉米这个名字,其实是他后来的农政全书,不过某本大名鼎鼎的小说里面,也出现了玉米面饼子,所以这个称呼应该是北方常用,但徐光启考察出其他的名称,他自己也说了是因为引入的来源不同。

    “不过此物产量很低,与甘薯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是耐旱这一项好处!”

    他说道。

    “那是授粉的问题。”

    杨信说道。

    “植物种子类似人的小孩,必须雌雄相配才能产出能繁衍的种子,没有雌雄相配是产不出合格种子的,玉米的雌雄在同一株上,顶部那些是雄花,底下的须子就是雌花。我们所种的玉米来自天然授粉,上面的花粉落在下面的雌花上就有了玉米种子,但这个授粉过程很就很难保证了,授粉不足是无法结出玉米,最后只能是授粉多少结多少粒。所以人工帮忙就行,雄花开花时候多去摇晃一下,或者有功夫拿个刷子去雄花沾花粉给雌花。要是觉得产量还不够高,就隔一棵剪去一个雄花,这东西的花粉很多余,而且耗费大量养分,没了雄花养分全给了雌花自然结的多。”

    他紧接着说道。

    这个问题很高端,已经超出他的科学水平。

    杂交是王道,但他玩不了,而且也没那么多种系,实际上现代玉米杂交种系直到十九世纪才凑上块。

    但辅助授粉加去雄肯定增产。

    “授粉?雄花,雌花?”

    徐光启疑惑地说。

    “徐公,这个问题很复杂,这牵扯到一个系统的科学,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哪怕编成书也得堪比永乐大典的,如果您想研究,估计有生之年是别想真正研究得透了,当然,您要是真有这毅力,我推荐您做个仪器,话说您应该知道望远镜吧?两个镜片叠加看到远处的东西。”

    杨信说道。

    “阳玛诺提过,伽利略观测星辰的,但未曾有实物。”

    徐光启说道。

    “好吧,您找个好的水晶工匠,再找几块好的水晶,另外找一个铜匠,很显然我又可以给陛下献宝了。”

    杨信说道。

    他没想到大明居然没有望远镜实物。

    不过这也很正常,尽管荷兰人早就发明了这个,但进行了技术封锁,直到十年前伽利略才自己制作出来,十年的时间,数万里外的大明,能够知道有这种东西已经算紧追潮流了。而这对他无疑是好事,他可以大批量的制造然后应用在战场上,能不能有用先不说,至少对目前的他是很有好处的,另外还可以顺便制造一台原始版显微镜,让徐光启看看植物的真面目。

    列文虎克可是在五十年后,就用显微镜吹响了现代生物学的号角

    (感谢书友油茶面面,backup59,轩辕贵胄祖述尧舜,我是草泥玛,神造新大明护国公牌碎满机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三章 昔有百家争鸣,如今遍地政治家

    徐光启也不是喜欢拖延的,紧接着给杨信准备好了他要的,不过研磨水晶是很费时间的,而且得看两个雇来的工匠手艺。

    好在这不是大事。

    实际上现在眼镜早就不稀罕。

    什么时候有的,是本土产生还是外来的,这个很难说,但至少大城市里眼镜店已经是标配,这一点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大英博物馆的一副明朝古画。画的是苏州商业区街景,就跟现代眼镜店一样,一个试镜的站在柜台旁戴上他的新眼镜,而柜台掌柜正殷勤介绍。

    至于凸透镜就不值一提了。

    中国考古最早的凸透镜,发现于汉朝古墓中,而且摆明了是当放大镜使用的,周围还镶一个金框。

    所以制造真很简单。

    中午杨信留在徐府,然后徐光启请了一个人来……

    “浮丘老弟!”

    徐光启笑脸相迎。

    “玄扈兄!”

    后者还礼同时看着他身后的杨信和陈于阶。

    “瞻一,守诚,快见过浮丘公!”

    徐光启说道。

    杨信和陈于阶同时行礼。

    “瞻一无须多礼,至于这位是?”

    后者看着杨信说道。

    “晚辈杨信,字守诚,正在此帮徐公做一件献给陛下的宝物。”

    杨信说道。

    “你是否献过一次?”

    那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浮丘公明鉴,晚辈的确为方阁老做过一个大明八一宇仪,并且献于陛下,还得到陛下召见。只是晚辈又想起个新东西,名为千里镜,能令人视数里之外如在目前,此物可用于战场上,以助我大明剿灭建奴,故此求得徐公相助在此制作。”

    杨信说道。

    那人继续那种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玄扈兄,小弟来此途中得知尚有公务正待处理,故此特来告罪,待晚间再邀兄一叙以赔罪,若瞻一有空不妨同去,至于这位……”

    他看了看杨信。

    “就不敢劳烦了!”

    他冷笑着说。

    说完向徐光启一拱手,然后径直那么走了,搞得老徐一脸尴尬。

    “这是?”

    杨信疑惑地说。

    “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左光斗!”

    陈于阶叹了口气说道。

    “他为何不在浙江?”

    杨信关注点异常地说道。

    “十三道监察御史一百多个,轮流带巡按印巡视各地,不去巡视的留在京中,他们是都察院的骨干。都察院虽有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及左右佥都御史,但陛下这些年很少补缺,这些职位几乎都派出作为各地督抚。都察院目前掌院就是最高的左都御史李,但他已经年老不管事,其下各道监察御史以名气大者为首,而左浮丘就是名气最大的。今天西城御史薛贞已递了题本,要陛下以圣旨明示该如何处置你,但留中了,估计陛下也不会批的。而通政司也已经把这份题本泄露出去,此时你再出去就能从小报上看到了,不出意外明天早晨左光斗这些人就会紧跟着上奏。

    老朽原本想让他见见你,你说说千里镜的好处,再加上甘薯玉米等物的推广,说不定还能有缓和余地,毕竟还是大局为重,你那点事情本就不值一提,他们不过是利用此事对付皇贵妃和方阁老。

    但内斗终究是次要的。

    目前局势下,还是要顾全大局。

    但显然老朽想错了”

    徐光启说道。

    “人家是政治家,当然和您想的不一样!”

    杨信说道。

    这就是脑回路不同啊!

    徐光启是技术型,一看就明白他这个人的价值,和他的价值比起来其他都不重要。但左光斗不一样,人家是政治型,人家关心的只是他可以用来当攻击郑贵妃及方从哲的武器,至于他的千里镜之类……

    人家眼中那算个屁啊。

    “政治家?”

    徐光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词倒也的确形象,昔有百家争鸣,如今大明朝遍地皆是政治家,可政治家终究不能靠朝堂内斗就斗出粮食啊!”

    他说道。

    当然,他怎么感慨就与杨信无关了。

    因为这时候他大爷已经出现在门外了。

    “徐赞善,咱家得告罪了,咱家与这个侄子还有些事。”

    九千岁笑着向徐光启行礼说道。

    徐光启还礼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对九千岁并无好感,不过文官对低等内官大致上都是如此,换成高级太监就得虚与委蛇了。九千岁对此也不在意,这时候的九千岁脾气好着呢,整天笑呵呵就跟个弥勒佛一样,也就是上次暴露出了一点点真面目。杨信也没多说什么,反正镜片还得慢慢磨,他随即向徐光启两人告辞跟着他大爷走了,两人出去紧接着上了马……

    “大爷,您这马骑得比我强啊!”

    杨信意外地说。

    “你大爷我骑得马挽得弓,年轻时候跟老黄几个也是好汉子!”

    九千岁不无唏嘘地说道。

    “呃,那咱们去哪儿?”

    杨信说道。

    “东宫!”

    九千岁说道。

    他们俩说话间出了明时坊,在坊门处正遇上汪汪的马车。

    她趴在窗口做了个鬼脸。

    然后她从里面拿出一张小报,对着杨信示意了一下,不过看起来她并没在意谣言造成的名誉影响,实际上更有可能窃喜,毕竟她对这一趟相亲之旅并没什么兴趣,京师的风气和南方差别太大。而且她爷爷也是言官这段时间攻击的主要目标,毕竟她爷爷是萨尔浒之战的责任人,杨镐顶多算前线统帅,但她爷爷可是战区统帅。她爷爷算是楚党,齐楚浙三党联合通过前年京察,给了东林党凶猛一击致使这个主要敌人败退后,紧接着三党也分道扬镳开始互搞,这也是东林党卷土重来的重要原因。

    这时候大明朝廷乱的很。

    目前情况下杨信也不好再当街调戏她,两人就这样用目光交流一下然后匆匆分手。

    九千岁在一旁笑得诡异。

    紧接着两人继续向前,进东安门再进东华门,他们是去东宫,也就是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实际上就是现代故宫的南三所,咱大清把东宫拆了建了这片建筑,进东华门后直接进了麟趾门,也就是东宫的大门,然后他们迎面撞上一个老太监。

    “这不是进忠吗?”

    后者笑着说道。

    不过杨信的目光却落在他身旁一个青袍男子身上,那人同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老祖,小的给您请安了!”

    九千岁毫不犹豫地上前跪倒行礼,就跟见了亲爹一样激动地说道。

    搞得杨信都有点茫然。

    “起来吧,你这也出息了,听说得了皇贵妃赏识?”

    老太监说道。

    他声音有点嘶哑不是很清楚.

    “进忠是您老人家提拔起来的,您老人家就是进忠的再生父母,无论进忠在何处都是您老人家的狗。”

    九千岁趴在地上说道。

    “你倒是还算懂事!”

    那老太监说道。

    说完他又看了杨信一眼。

    杨信继续堆着那一脸纯洁的笑容,然后很随意地向他拱手。

    老太监略带不满的哼一声走过去,他后面那人向杨信一笑,杨信笑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那人脸色骤变,带着震惊看着他,但却没说什么,一脸警惕地走了过去,过去之后还回头看,然后杨信又做了个勒死的动作,那人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这是王安?”

    他们走远后杨信问爬起来的九千岁。

    后者看着那走远的背影,面色深沉地点了点头。

    “这东宫他是老大?”

    杨信说道。

    “他不属于东宫,伴读不是东宫官,东宫里面大臣是六傅,宾客,文华殿大学士,再就是詹事府,但实际就是詹事府,六傅都是虚职,而内官则是六局。但伴读既不是大臣也不是内官,他不属于东宫,而是皇帝专门派来给太子作伴与太子一同读书的,或者说皇帝给太子的钦差。也是给太子预备的以后司礼监掌印,太子登基一般都是立即将伴读升司礼监掌印,故此都不敢得罪,哪怕这时候的司礼监掌印,只要太子登基也只能给他当手下。”

    九千岁说道。

    “他身边那人是谁?”

    杨信问道。

    “汪文言,国子监的监生,不过是例监,几乎不可能做官,但手中不缺银子,且极其狡诈,如今搭上了王安,算是王安身边的谋士,而且颇受信任。不过此人背后没那么简单,应该是哪个还惦记起复的在野乡宦,花钱资助他进京以便及时知道京城动向,并做些背人的事情。实际上京城这地方,有的是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就是一些地方官员同样也会派人,你在外面小心些,说不定一个新认识的人后面就是哪家,别胡乱说话被人卖了。”

    九千岁说道。

    杨信点了点头。

    这就是昨晚在王公子家看到的那人。

    现在他应该知道是谁害的王公子了,这也算是一个公开的警告,必须得让这些家伙知道是他干的,否则那威慑力会小很多,反正他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些人就算心知肚明也没有证据。如果他只是个没背景的草民,倒是可以抓起来严刑拷问,可现在他已经打上皇贵妃党羽的戳子,在斗争结果分出前还是不用担心这一点的

    (感谢书友污城侯费玉污,毛毛真好,骆路过,锕铈钍,碧落黄泉教主,略经风雨,完美的轨迹,凤羽舞菲,尤文图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赏,今天一章,陪儿子去医院打针,扁桃体化脓)。

第四十四章 天启与崇祯

    “这里是?”

    杨信站在一处小院门前,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里面,明明知道这是哪里,还装出一脸懵逼的表情问道。

    那院里是天启。

    未来的大明木匠皇帝,依然在做着他最喜欢的工作,坐在一张树荫下的石桌前,目不转睛地玩着一个复杂的鲁班锁。后边还有一个中年的宫女在给他扇着扇子,而左右一男一女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趴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他玩鲁班锁。男孩已经不是很感兴趣,正抬着头向这边望,那个小女孩依然兴致勃勃,而一个美艳的少妇就坐在他们不远处,在宫女扇的凉风中同样昏昏欲睡……

    倒是一片午后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风。

    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崇祯,大明亡国之君今年八岁了。

    小女孩应该是乐安公主,和崇祯同岁,崇祯自挂前一年病死,李自成攻入北京时候还没下葬,她的驸马把所有儿女捆在棺材边,然后一家人点了把火。

    天启身后的宫女肯定是客氏。

    至于那个美艳女人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李了,话说东林群贤把一个身份低微的选侍,一个只比宫女身份略高点的女人,一个同样出身低微,外面没有任何文臣武将支持的女人,说成野心勃勃差一点变大明的武则天,这想象力也的确丰富。媚娘姐姐地下有知恐怕得笑死,且不说大明朝就没有一个太后执政的,哪怕万历他妈都没做到,西李一个连妃子都不算,仅仅在宫里妃嫔等级排倒数第二的选侍,哪来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她外面有人还是里面有人?

    她说白了就是天启的饲养员。

    而且只养了一年多点。

    天启他妈王才人是今年三月才刚刚死的,天启身上至今穿着斩衰,旁边还有一根桐木杖,还说天启从小害怕她,说句实在话,真要是那样的话,目前已经是半大小子的天启,现在拎起这根棒子把她敲死都没什么大不了。

    朱常洛也不可能把儿子打死给她偿命。

    万历的确对这个儿子看着就烦,但对这个孙子可很喜欢,明年就会直接封皇太孙的。

    此时这东宫应该没有身份高过选侍的女人,太子妃郭氏万历四十一年就病死了,一个女儿夭折,她病死后就是王才人,明朝妃嫔等级才人贵人选侍淑女,王才人比李选侍高两级。而崇祯他妈则是最低等淑女,因罪被打死,然后崇祯交给西李照顾,实际上已经照顾了多年,直到移宫案之后才转给另一个李选侍也就是东李来照顾。从这一点上看,朱常洛对西李那是绝对的信任,他活下来的两个儿子,全都交给了这个女人,加上她自己生的乐安公主,他活下来的五个孩子里面三个给她照顾。

    而在移宫案之后由天启的启蒙老师太监刘良相拟旨,说天启说他妈是被西李打死的,还说天启他妈临死前遗言和西李有深仇大恨,以此来作为西李恶贯满盈的证据。

    但几年后天启就把他杀了。

    不过天启也没改这份圣旨。

    但他却替他死鬼爹给始终没有得到妃子封号的西李封了康妃。

    如果不是那份圣旨有问题,那就只能说天启脑子有问题了,但事实上他脑子没任何问题,“虽不好静坐读书,然能留心大体,每一字一言迥出臣子意表”,甚至大臣要将宁远的红夷大炮撤到山海关,他都明确批示大炮一撤人心动摇……

    这是《酌中志》说的。

    而这本书作者,就是天启年间司礼监专门负责文案的太监刘若愚。

    虽然刘若愚是聪明人。

    他知道哪些该写哪些不该写,而这本书本质上是他因为被以魏忠贤党羽的罪名下狱,他写了给自己洗脱罪名的,核心目的是迎合崇祯,确保崇祯杀魏忠贤的正确性,其主要目的是踩魏忠贤。但在天启的个人问题上,他没必要撒谎,撒谎只能让崇祯砍了他,说到底崇祯也不可能允许他造自己哥哥的谣。所以这本书的天启才是真正的天启,不爱学习,草书不会写,也不屑于学,但并不是完全不管朝政,甚至还会亲自批阅奏折。

    而且对宁远之战非常重视,日夜焦思,未遑自安。

    至于不识字这种鬼话,也就只有那些给咱大清写历史的文人们能编出来。

    九千岁示意他别出声。

    这时候里面一个比他年纪略小些的太监看到他们,立刻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大哥!”

    他低声说道。

    “叫二叔!”

    魏忠贤对杨信说道。

    “二叔!”

    杨信低声说道。

    “你就是老黄那个侄,倒也有出息了,你的事大哥跟我说了,用不着太担心,万岁爷都准了的,那些文臣还能反了天不成。今天叫你来,是皇长孙在万岁爷处看了你的那个什么仪,也想要一个,不过万岁爷没说赏赐,皇长孙也没敢直接提,故此想让你再做一个新的。另外皇长孙还有些事想问你,好好伺候着,若皇长孙开心了,到万岁爷那里给你求个情比什么都好使。”

    那太监说道。

    “多谢二叔!”

    杨信赶紧拱手说道。

    “先等着,我去跟皇长孙说说。”

    那太监说道。

    说完他就进去了。

    “这是大爷把兄弟魏朝,也是王安手下亲信,当初大爷伺候王才人,也是靠着他的提携。”

    九千岁说道。

    杨信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时候他和魏朝之间关系还没破裂,不过按照时间算九千岁肯定已经和客氏勾搭了,这个女人正笑吟吟看着这边,搞的就跟一对狗男女一样。不得不说九千岁五十之年还能有这样本事,这也算令人惊叹,杨信倒很好奇,他究竟是绳系还是割蛋蛋,要说全割是肯定不可能,全割了那还有个屁用。

    靠金手指?

    不过九千岁肯定不可能亮出来给他展示一下了。

    魏朝很快走到西李身边。

    后者漫不经心地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信这个小鲜肉,这个女人其实也得二十大多了,她女儿今年都八岁了。不过小鲜肉最受这种深闺妇女关注了,何况杨信这段时间身上老皮都蜕光了,浑身鲜嫩多汁,配上一身书生打扮……

    “让他在这儿就行!”

    这女人随意地说了句,杨信那耳朵立刻就听见了。

    魏朝赶紧回来。

    然后杨信和九千岁一同进去,先是给西李见礼,后者和九千岁熟悉的很,看得出虽然在甲字库,但这里仍旧是九千岁常来的,他们说话的时候,玩鲁班锁的天启把杨信直接叫了过去。这位原本历史上仅仅一年后就统治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陛下,这时候还在老老实实,没有任何幻想地当皇孙,丝毫不会想到他爷爷和他爹会在明年相继死去,然后他被匆忙推上皇帝宝座。

    “那大明八一宇仪是你做的?”

    天启说道。

    “这个准确说应该叫地球仪,大明八一宇仪是方阁老起的,草民做的时候就是叫地球仪,这是我们脚下大地,草民觉得类似坤舆万国图那样不够形象,而且这张地图错误太多,故此制作来献给陛下。这样可以使陛下更明了地知道这天下还有多少蛮夷未曾归顺,有多少蛮荒之地还在等待大明日月之辉照耀。”

    杨信说道。

    “那你也给我做一个,而且包括你的那个日心说也写出来。”

    天启满意地说道。

    “这个,草民目前正在左赞善徐光启处做千里镜,至少暂时还没有多余的时间,以草民之见不如由皇长孙自己做地球仪,您又不是不会,您不懂的无非就是上面的图而已,但您自己做一个类似带架子的球应该不难。而且这样您喜欢多么大就可以自己做一个多么大的,哪怕做得跟屋子一样大,等您做完之后,我带一个之前往上画图的人来,由她把地图画在上面。这样速度还能快些,实际上草民只懂地理,如何制做,如何绘制这些统统都是别人,既然皇长孙自己就懂制作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做出来的更好呢?”

    杨信说道。

    旁边魏朝瞬间瞪大了眼,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他。

    “这倒也是!”

    天启兴致勃勃地说道。

    然后魏朝一副这也可以的愕然表情。

    他哪懂这种动手能力强的科技少年最大的乐趣啊,人家是喜欢成品吗?人家真正喜欢的是制作过程,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话说哪个科技少年不都装着一个拆家的灵魂?

    “那千里镜又是何物?”

    紧接着天启说道。

    “就是看远处的,可以把两三里外的东西看的跟在眼前一样,徐赞善出钱我出头脑,做出来献给陛下,然后用于辽东战场上的,既然皇长孙喜欢,那等做出来送您一个就行。反正徐赞善出钱,另外我还有一个适合您的东西,和这个鲁班锁差不多,也是练习智力的,只是做起来不易。”

    杨信拿过他的鲁班锁,一边拆着一边说道。

    旁边魏朝完全一副眼珠子砸地上的表情。

    “何物?”

    天启饶有兴趣地说。

    “那个叫魔方!”

    杨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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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做人不要那么嚣张

    “不想皇长孙倒是与你颇能谈得来!”

    西李意外地说道。

    这个女人正凑在他们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杨信给天启画魔方的结构图,不过明显很懵逼,其他人也都一头雾水,但天启却看得一脸认真表情。杨信多少会一点制图,虽然真正的谈不上,但画个简单的三视图和立体图还是能做到,魔方也不是什么复杂结构。

    很显然这些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图已经被天启看懂,也就是说这个少年有着极好的空间想象力和聪慧的头脑……

    “此物可以用象牙做,工匠就能雕刻出里面的!”

    天启没理他后妈,一脸激动地看着杨信画在地上的图说道。

    “我没钱!”

    杨信很坦诚地说。

    后面九千岁和魏朝整齐地扶脑门。

    “我真没钱,我全部身家加起来大概还有三十两银子,而且至今还住我大爷的房子,天天跟着徐赞善外甥蹭吃蹭喝。我可不知道购买象牙,雇工匠最后得花多少,但想来三十两银子还是很紧张的,这东西得做成比拳头还小的一个,里面得极为精确,普通工匠未必能做成。再加上肯定少不了出现的废品,最终的造价估计不会少于百两,所以我就算想送皇长孙这个也做不到。”

    杨信两手一摊说道。

    天启转头看了他后妈一眼,但却没有说话,充分展现了一个叛逆期少年和后妈之间的尴尬关系……

    “娘娘,这个就算奴婢孝敬皇长孙了。”

    九千岁笑着说道。

    “我去求皇爷爷,你以后还是继续在这里伺候吧,别人弄的那些饭菜我不喜欢吃,更何况以后我也少不了要找他!你在西库当差,来来回回终究不方便,这东宫到西库也得好几里路呢!”

    天启说道。

    他还是没管他后妈。

    这是很正常的,他妈和西李关系不可能好,一个都快高中生年纪的刚死了亲妈,能跟这样的后妈关系好那就见鬼了。

    “那就依皇长孙,也别去劳烦万岁爷了,我去求皇贵妃就行。”

    西李略显尴尬地说。

    杨信向她报以同情的目光。

    西李摇着小团扇微微叹了口气,一副后妈不易当的表情,不过倒是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杨信的好皮囊。

    而九千岁已经趴在那里激动地谢恩了。

    当然,杨信就是故意给九千岁表现的机会,他往这边跑的那么勤,目的无非就是回来,但不知道他之前和王安发生过什么,总之他在王才人死后就被撵出东宫。既然走王安的门路无法回来,那就干脆另辟蹊径好了,他巴结郑贵妃目的估计也是如此,后者终究是说了算的,郑贵妃要让哪个太监来伺候皇长孙,那王安是不敢阻拦的。说到底皇贵妃才是真正后宫之主,皇贵妃可不是贵妃,事实上准确说是副皇后,享受和皇后相同待遇的。

    西李能抚养天启,也是靠着巴结郑贵妃。

    这是万历亲自下的命令,而万历对这种事肯定是听了郑贵妃的。

    杨信紧接着要了纸笔,重新把地上的图画出来,就在这时候,一个青袍文官走进来……

    “孙中允来了!”

    西李摇着小折扇笑着说道。

    “见过选侍!”

    后者拱手行礼说道。

    西李还礼。

    这个人虽是文官,但长相却有几分粗豪,一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穿上盔甲倒有几分猛张飞形象。他的官服和徐光启相同,也就是说他是六品,不过正六品还是从六品这个杨信分不出,徐光启实际上是从六品。

    “皇长孙!”

    他朝着趴在桌子上看杨信画图的天启说道。

    后者抬起头。

    紧接着那脸色就很不好了。

    魏忠贤悄然向杨信使个眼色,杨信把图向天启一推。

    “皇长孙,这些图您留着研究,以后有什么需要再叫我,草民先回去把徐赞善那边的做好,至于魔方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地球仪您什么时候做好直接叫我就行。不过绘图那人我不太方便联系,她是个女的,而且最近街上正有人造我们之间的谣,到时候得麻烦娘娘召她。估计娘娘也知道她,就是方阁老的侄女,方大先生之女,上次的地球仪就是她绘制,地图的底稿也在她那里。”

    他接着说道。

    “此事容易,妾身叫她过来,到时候你们在一同给皇长孙完成。”

    西李笑着说道。

    那青袍官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杨信随即告辞,跟着九千岁向这人致意了一下然后一起出去。

    “这是谁?”

    杨信问道。

    “左春坊左中允孙承宗,也是皇长孙的老师,他比徐光启高一级,左中允之下才是左赞善,之上还有谕德,再上庶子,左右春坊这些官都是太子的属官,说是辅佐太子处理政务的,但太子也没什么公务,无非就是教导太子及皇孙。一般都是翰林院的翰林做久了,又没合适职位但也不能不升官,就塞到这詹事府来,不过太子继位他们就发达了。

    孙承宗过去就当过塾师,正好就主要负责教皇长孙读书。”

    九千岁说道。

    “皇长孙看起来并不喜欢他啊!”

    杨信说道。

    “咱们这位皇长孙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自己还喜欢做木工,毕竟少年心性,但要说这读书就没多少兴趣了,尤其是那些四书五经更是看着就烦。说起来他这年纪还不都是这样子,外面那些童生倒是要发愤读书考状元,可皇长孙不一样,早晚都是要坐天下的。咱们万岁爷可对这个长孙喜欢得紧,看这样子他对你也颇为喜欢,以后有机会就常来这边走动,我不在就找魏朝,多给他些银子。你要记着,在这宫里行事简单得很,就是银子开道,有银子什么都好办,还有皇长孙的奶娘,她才是皇长孙最亲近的,皇长孙对她那是言听计从的。”

    九千岁说道。

    “我看另一位皇孙倒安静得很。”

    杨信说道。

    “哪个不用太在意,以后坐天下的是皇长孙,他也就是个藩王。”

    九千岁对以后弄死自己的人不屑一顾。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东宫,九千岁回西库,杨信返回徐府,他得赶紧把望远镜做出来,这些天他可是接了不少活,虽然全是白干的,不过好在他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人情投资,别人争都争不到这种机会。这时候天上又下起小雨,而且看起来新的大雨又在酝酿中,实际上整个万历年间饥荒不断,前些年山东西部北部就持续大旱,但这时候的明朝政府有足够的能力解决问题,山东的饥荒被方从哲赈济解决。

    万历的确不上朝。

    但一个内阁制政府本来就不需要上朝。

    各地和各部将奏折给他,内阁研究出处理方案,他看过后交给司礼监拟旨送六科审核,再由六科交通政司返回去,同时通知其他各部及全国,这是一个有效的行政体系。

    那还上朝干什么?

    听那些官员凑上块吵架吗?

    刚走出不远杨信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杨信也没跟他嗦,直接转入旁边小巷,那人傻乎乎地跟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杨信蓦然转身……

    “谁让你跟踪我的?”

    杨信说道。

    “路又不是你家的,别人不能走啊!”

    那人带着一丝慌乱说道。

    杨信点了点头,骤然间他纵身跃起,那人急忙转身就要跑,但速度远远超过他的杨信,转眼间就到了他背后,然后一把掐住了他脖子,就像扑倒小鹿的猎豹般,直接把他脑袋按在了地面的泥水中。那人张开嘴刚要呼救就被雨后地面的泥浆堵了口鼻,他发疯一样挣扎着,但却丝毫无法摆脱杨信的控制,而窒息的感觉让他越来越无力。

    旁边的院门蓦然打开,一柄小花伞撑出,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开开心心地走出来……

    “嘘!”

    杨信做禁声状。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他,他手中那人还在泥水中挣扎。

    “啊!”

    她骤然尖叫一声。

    紧接着里面一个男子跑出来,看到这场面也愣了,不过他随即清醒过来,以最快速度把那小女孩拽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大门。杨信一脸无语地把那人提起来,后者瘫软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泥水,刚刚在鬼门关走过的他浑身颤抖着。

    “现在你该说了吧?”

    杨信说道。

    “是,是汪监生,他让小的跟着公子。”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

    “没说让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信说道。

    “没,没有,他只是让小的跟着公子而已,没说别的,就是看看公子去了哪里!”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

    这就是汪文言的回复了,他告诉杨信自己已经明白了,既然你敢公然挑衅,那我们也不能装不懂,咱们要斗就堂堂正正斗,我们不会躲在暗处让你连是谁在搞你都不知道的。

    说白了这就是下战书。

    “是个敞亮人,回去告诉他,我喜欢他这样的!还有,你以后做人不要那么嚣张,早点说明白不就用不着受苦了吗?”

    杨信满意地说。

    说完他把这家伙直接扔在了泥水中,然后走到那家人门前敲了敲人家的房门。

    “开门,不开门我就砸开了!”

    他说道

    (感谢书友lintuv,虔州真人,污城侯费玉污,锕铈钍,尤文图斯的球迷,hmht,我是草泥玛,云风木,碧落黄泉教主,灯火见人家等人的打赏,今天一章,不知道还得打几天,临床的小孩打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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