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野猪皮之死
“再来一箱手雷!”
打出身上最后一枚手雷的刘新宇对着身后喊道。
那手雷在前方银色洪流中炸开。
但这种小型手雷威力有限,最多也就是干扰而已,对那些半身甲的大同军士兵杀伤力很小,倒是被炸倒的紧接着就被同伴踩在脚下,在这种最大限度的拥挤中,谁也顾不上去管别人了。后面是上万人在拥挤向前,而他们面前不过是一道十丈左右的缺口,在这个洪流中所有人能做的只是拼命向前挤,哪怕前面是死亡,因为根本不可能停下也不可能掉头逃跑……
他们的后面是骑兵。
同样半身甲的骑兵在臼炮开花弹的爆炸中结阵向前,驱赶着前面作为前锋的步兵。
古代攻城就是这样。
骑兵驱赶步兵,步兵用命填。
所有那些突破城墙的战斗全都是这种模式,这种战斗没有什么奇谋妙计可言,就是用人命往前堆,咱大清攻城掠地就是舍得用人命堆,只不过他们不是用自己人的命。
相反不舍得用人命堆的李定国只能饮恨新会城下。
这种战斗前锋注定就是送死。
但他们的死尸会为后续铺平一条进攻的通道。
这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大同军通过缺口跳入城,尽管最关键的通道被杨信堵住,但他一个人能堵的范围有限。
不过那些跟随他的敢死队,也像他一样堵死在整个缺口后面,同涌入的敌人展开长刀对长刀的搏杀,在他们中间不时有燧发枪手开火的硝烟升起。但同样涌向城的大同军中,也不断有人拔出短枪射击,甚至部分大同军开始向着两侧的城墙顶部攀爬。
不过这没什么用。
因为城墙上同样也有守军的燧发枪队在向他们射击。
还有刘新宇这样的射雷枪手。
紧接着一箱手雷被后面的士兵送了过来,完成装填的他再次瞄准前方扣动了扳机,手雷从燧发枪手的头顶掠过,落进缺口的敌军中。
“闪开!”
刘新宇身后突然一声大吼。
他愕然转头,然后就看见一个士兵拎着燃烧瓶冲过来。
那些燧发枪手吓得赶紧躲开。
这种新武器很恐怖,对于敌人和自己一方都很恐怖,刘新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士兵在身旁掠过,紧接着前方攀爬的大同军冲上来,其中一个举枪打在这士兵身上,但就在同时后者的燃烧瓶飞出,一下子落在了他们脚下。
汽油的烈焰瞬间升腾。
几名最先登城的大同军士兵立刻被烈焰包围,然后带着满身烈焰,惨叫着本能般向后逃跑。
后面的大同军士兵一片惊恐的尖叫……
刘新宇瞬间热血直冲脑袋。
他扔开射雷枪,抱起那箱手雷就冲向前方,在城外敌军的子弹和炮弹中和刚才那人一样勇往直前,甚至越过倒下的后者,扑倒在一名还在惨叫的大同军士兵身旁,扒下他已经开始燃烧的鞋子扔进箱子,在里面手雷被引燃的火光中,将整整一箱手雷向前甩了出去。
紧接着他扑倒在地。
就在同时炮弹击中了他旁边的箭垛。
飞溅的碎砖在他背后掠过。
下一刻密集的爆炸声也在他背后响起。
硝烟弥漫中他头也不回地匍匐向前,很快爬到刚才那士兵身旁,拖着还没死的他爬向前方,但就在同时,一枚子弹突然打在了他的后背。
他惨叫着抬起头。
外面的大报恩寺塔中部硝烟升起……
“塔上有敌军!”
在昏迷前他对着那些燧发枪手喊道。
大报恩寺塔上有枪手。
对面指挥的军官,立刻就看到了那里的火光和硝烟,很显然大同军很好地利用了这个制高点,不过这样的距离也不可能是斑鸠铳,只能是最新的线膛枪,而且即便对于线膛枪来说这个距离也有点远了。
就在同时,那里的子弹再次飞出。
燧发枪队里面两名士兵立刻倒下……
“开炮轰!”
那军官吼道。
他身旁一门三斤炮的炮口立刻最大角度昂起。
“营长,那可是皇帝家的。”
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那是朱家的又不是杨家的,咱们杨家的管个屁,开炮!”
营长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门三斤炮立刻喷出火焰,呼啸飞出的炮弹瞬间打在那硝烟处,原本还在射击的枪声立刻消失。
“记住了,咱们是杨家的人,咱们的好日子是杨家给的,咱们只听主公的,主公听朱家皇帝的咱们也听朱家皇帝的,主公不听朱家皇帝的,那咱们还管他朱家个屁,不就是一座塔吗?就算轰塌了又能怎样?”
营长说道。
周围士兵一片点头附和。
很显然他们对朱家皇帝都没什么敬意。
“这些逆贼!”
远处的雨花台上,亲自前来督战的商周祚看着大报恩寺塔上炮弹撞击的缺口恨恨地说道
“等轩公,不能再打下去了,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张名振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进攻失败了。
尽管在骑兵的挤压下,那些前锋的炮灰还在继续前进,但明显已经开始向两旁溃逃,士兵的斗志已经濒临崩溃,而且对城墙的强攻也已经事实上失败,防御的力量太强,超出了他们进攻的力量,那些手雷,燃烧瓶在防御中占尽优势。
“还有什么办法,侯服,你说要万斤巨炮,我们帮你做出万斤巨炮,你说兵力不足,我们就给你凑出足够的兵力,如今你又说不能这样打,你让我们如何面对父老?
你花的都是他们的银子。
这太平府的士绅为了给你铸炮连香炉都拿来熔了。
不就是死些士兵?
这自古攻城哪一回不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哪一回不都是用几万甚至十几万条人命堆出来的?不要怕死的人多了,这能死多少?不过几千人而已,不死几万人的攻城算得上什么大战?赫赫之功,就得用人命堆,就这么打,我就不信了,城墙都轰开,十万大军还冲不进去,若此时停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另一边的钱谦益说道。
商周祚点头赞许。
“牧斋公,我只是觉得再逼迫下去士兵容易生变。”
张名振说道。
“变什么变?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咱们手上,敢降敌杀全家,死了还能得抚恤,他们这是为国锄奸,为皇帝陛下讨逆,死了也是光宗耀祖!”
钱谦益说道。
“侯服,无需多虑,就这么打。
咱们也没别的办法,就算停下也没别的好办法,挖地道也没用,那杨贼狡计百出,不会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的,更何况你挖地道炸开城墙也是这种结果。
剩下无非围困。
可你要知道,咱们的敌人不只是杨信一个。
辽东战事一结束,孙阁老的十万铁骑可就南下了。”
商周祚说道。
“等轩公!”
熊明遇的喊声在他身后响起。
商周祚急忙回头,紧接着后者拿着一份公文走过来。
“等轩公,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孙传庭在辽阳炮毙老奴,卢象升集结五万精锐突然反击,建奴十万大军在辽阳兵溃。”
熊明遇说道。
商周祚急忙接过那份公文。
“这个老奴就这么死了?”
他愕然说道。
好吧,野猪皮没有错过他与红夷大炮的约会,虽然原本历史上他是不是被红夷大炮轰死还存疑,但这一次他实实在在被孙传庭的炮弹打死了。
这份公文是京城发过来的,原本是发到松江的,但在凤阳被吕兆熊直接派人送到了这里。半个月前野猪皮因为久攻不克,亲自在辽阳城外督战,被之前天启送到辽东的热气球上观察员发现,孙传庭调集十六尊九斤炮集中对他所在处进行轰击。
一枚炮弹正中他脚下,弹起来后把下半截直接打断了。
这是建奴溃败后投降的八旗朝鲜将领所说,可怜的咱大金抚育列国英明汗就像那些被腰斩的罪犯般,足足惨叫了半个时辰才咽气。
他咽气后建奴内乱。
阿敏,代善等人为战或撤争斗,至于黄台吉没有参加此战,他被野猪皮留下守卫朝鲜。
一名逃亡的八旗朝鲜军官向卢象升报告了野猪皮的死讯,早就已经准备好反击的卢象升,率领曹文诏,张神武,罗一贯等部五万精锐,突然对建奴发起了进攻。而就在同时,孙传庭率领辽阳城各军杀出,本来已经内乱中的建奴,在明军内外夹击中彻底溃败。
孙传庭的捷报中称辽阳城下白骨如山,共获首级和头骨两万颗,另外八旗朝鲜和绿旗军投降两万。
此战野猪皮以实际八万多号称二十万大军出山,最终活着逃回去的只有四万,他自己也不在其中,大明对建奴终于在没有杨信的情况下,获得了一场可以说决定性的大捷。八年前杨镐八万多不到九万明军兵败萨尔浒,最终活着回来四万,八年后野猪皮以差不多同样的兵力出山,最终活着回去的也是四万。
八年。
仿佛一个轮回。
然而……
“继续强攻,咱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看完这份公文的商周祚,抬起头看着南京城深吸一口气说道。
第五五七章 邪恶的声音
的确,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当然不会想再回到过去。
对于已经食髓知味的江浙士绅来说肯定不想回到过去。
南直隶士绅不想继续一年交十倍于北直隶的田赋,浙东士绅也不想继续再忍受朝廷对宁波海关的控制,江西士绅更不想再继续每年掏二十多万两养活三个藩王……
所有人都不想回到过去。
不想回到以南方养北方,以他们缴纳的赋税,养活京城那帮大爷们的时代,更不想那些税监年年来找他们打秋风,同样也不想再继续忍受那些贪官。
这一点很重要。
他们就是这样鼓动百姓的。
大同军之所以有相当强战斗力,就是因为士绅们告诉那些士兵以后不用忍受贪官了。
也的确是这样。
那些士绅自己选的官还是比较廉洁。
至少不会像朝廷官员一样,肆无忌惮地贪,毕竟他们就是打工的,虽然老百姓日子的确没什么改变,但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过去县太爷年年收的那些乱七八糟规都没了。要知道过去就是县太爷到任下轿就得有一大笔银子,这叫下轿规,这些肯定不会再有了,新的县太爷就是本地的,大家都知道他家在哪里,他儿子在哪个学堂上学走哪条路。
而且自由经济带来的繁荣,至少在短期是显而易见的,短期内老百姓的日子的确有了改变,正是这一点支撑着大同军作战,至于摆脱束缚的士绅们正在玩羊吃人……
这个仅仅一年还看不出来。
但这个已经让士绅们快乐得像得了糖块的孩子一样的大同之世,同样也是旧时代的叛逆。
他们也是乱臣贼子。
杨信是逆贼,他们又何尝不是?
解决了关外然后大举南下的孙承宗,会只是解决一个逆贼,而放过另一个吗?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些北方士绅,会允许南方士绅撇开他们,然后停止向北方的输送吗?
开玩笑!
北方士绅又不傻!
南方不养那些大爷们,那就得他们养了,南方都不交税了,那就该他们多交了,要不然难道让皇帝饿肚子?而且南方都自己选官,那些北方籍官员如何到南方捞钱?南方士绅不需要北方官员了,那还会继续养活那些代言人?他们必要时候会用武力解决的。同样,对于南方士绅来说,也必须抢在孙承宗的大军南下前,一举解决杨信这个祸根,然后以这场战争锻炼出来的江南之力,迎战朝廷的大军,以武力维护目前的一切,逼迫天启承认他们的自治。
但首先得解决杨信。
“进攻,全力进攻,命令骑兵继续向前,后退者杀无赦!”
钱谦益吼道。
后方督战的骑兵继续向前,驱赶着步兵徒劳地冲击城墙……
“进攻,后退者杀无赦!”
大同军骑兵营长郭君璧举着短枪吼道。
在他两旁数百骑兵分三列横队,仿佛移动的墙壁般向前挤压,那些已经开始溃逃的步兵,在他们的挤压中不得不掉头,但这时候前方的步兵已经彻底失去了进攻的勇气,无论是缺口处那个噩梦般的身影,还是南京那高耸的城墙,都让他们感到了绝望。
他们现在只想逃走。
“掉头!”
郭君璧吼叫着。
他前面那些步兵哀求着。
其中一个愤怒地伸出手,试图推开骑兵手中的长矛。
郭君璧毫不犹豫地瞄准他扣动扳机,这个倒霉的步兵惨叫着倒下,枪声同样让其他步兵全都肃静下来。
“掉头,要死也去死在城墙下,逃跑者格杀勿论,战死者得抚恤!”
他举着依然残留硝烟的短枪说道。
就在同时所有骑兵端起长矛,那些步兵满脸悲愤地黯然回头,但就在这时候缺口处一片惊恐的尖叫,紧接着那些冲击缺口的步兵开始后退,完全崩溃了的士兵们尖叫着,互相拥挤践踏着,就像躲避一头巨兽般不顾一切地向后,那些来不及转身的人甚至迅速被推倒淹没。
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在他们后面冉冉升起。
“杨信在此,何人与我一战!”
隐约的吼声传来。
下一刻前方所有冲击缺口的步兵全部崩溃了。
“前进!”
郭君璧继续催促着。
同时他催动战马,所有那些骑兵也催动战马,几乎同时他们身后的炮兵阵地上无数炮弹射向那个身影,但后者却在瞬间消失了,那些炮弹不但没打到他,反而误伤了大量己方士兵。然后那些步兵更加不顾一切地向后,很快溃逃又重新波及这边,原本就在逡巡不前的步兵,再次开始纷纷掉头。
“后退者死!”
郭君璧也有些底气不足的吼叫着。
但此刻再也没有人听他的了,刚才那个身影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急于脱离这片噩梦般地狱的步兵们,纷纷拥挤向骑兵的战马,夺过他们的长矛然后挤过去,而在他们后面那些溃逃的前锋步兵甚至开始向这边拥挤,那些骑兵的骑墙终究不是真正的墙壁,更何况真正的墙壁这时候也撑不住,很快就有战马被推倒,甚至后面的骑兵也有人开始溃逃。
郭君璧咆哮着又打死一名溃兵,然后拔出刀发疯一样砍着。
然而就在这时候,城内一具特殊的热气球升起,很快就到了上百丈高空,并且缓缓越过了城墙。
混乱的战场上无数人抬起头,愕然地看着这个东西。
尽管守军在城内升起多个热气球,但都是系留气球,这是唯一一个飘出来的。
“我很好奇!”
一个声音在战场上空突然响起。
下一刻雨花台上所有大炮全都最大限度昂起炮口,然后对着这个气球喷出了火焰,然而因为它在三百米的高空,哪怕在雨花台上,也没有什么大炮能够打到这样的高度,那些炮弹全都在它下面虚弱地坠落,炮弹的破空呼啸倒是像在为他伴奏。
“我很好奇,你们为何为那些地主老爷们卖命呢?
他们给了你们什么?
银子?
他们能给你们多少?
我可以带着你们打开他们家的地窖,然后把他们银子全拿出来,分给你们,分给你们的亲人。
他们给的肯定不会比我更多了。
田地?
这个据我所知根本不可能,最多让你们的家人可以多租几块上田。
但我可以把他们所有的土地,全都分给你们,他们还能比我更慷慨大方?
前途?
至今在皇的那里,你们还是一群反贼,张名振和许都是在京城刺杀皇帝失败才逃回去的,无论现在那些官员怎么说我,我都是朝廷的瀛国公,左都督,总督沿海军务,我手中还有尚方宝剑。你们跟着一群反贼,进攻朝廷的都城,轰开太祖修建的城墙,还把孔庙夷平。
你们会有什么前途?”
这个可恨的声音在天空回荡。
雨花台上商周祚和钱谦益焦急地吼叫着,试图让他们的士兵不要听这个邪恶的声音,他们很清楚杨信的蛊惑力,但可惜他们的声音除了周围根本没人能听到。但这个声音因为嗓门大,再加上居高临下,覆盖半径超过两百米,基本上最重要的战场全部覆盖,那些本来就在和骑兵纠缠的溃兵,全都抬起头默默听着,甚至为了能让他们都听清,连城墙上的射击都停下了。
反正大同军已经溃败。
只有大同军的大炮还在开火,但并不能影响下面的人听清这个声音,而且那些大同军炮弹的射击速度也在越来越慢。
“那么你们是为了什么?
你们是为了什么选择他们而不是我?你们是为了什么选择给那些地主老爷继续当牛做马,而不是选择跟着我过好日子?难道昭义市的民兵过的日子你们都没看见?难道我杨家的那些庄户过的日子你们没看见?如果你们看见了,那你们是傻吗?
你们居然为了一群世世代代压榨你们,抢走你们每一滴血汗,甚至逼得你们卖儿卖女的人,对付一个带着你们过好日子的人,毁掉你们可以像那些已经过上好日子的人一样的唯一机会。
而且这个人你们还无法战胜,你们在这里只能白白送死。
那么你们告诉我。
你们是不是傻?”
邪恶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妖法,在每一个听到的大同军士兵耳边响起,蛊惑着他们,向他们释放着妖力,让他们的心中野草萌发,然后他们那纯洁的心灵开始被污染,千百年纲常伦理下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修桥补路的乡贤们形象开始扭曲,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开始浮现。
“开,开,开枪,都开枪打死这个妖魔!”
郭君璧嘴唇哆嗦着说道。
然后他举起短枪徒劳地开火,几个同仇敌忾地军官挥舞短枪一边开火一边咒骂着……
“都开枪,都他玛开枪,不开枪的杀无赦!”
他吼叫着。
“玛的,别吵吵,都听不见了!”
旁边突然一声怒吼,紧接着一只手出现在他胳膊上,随即一股拉扯的力量猛然传来,他惊叫一声从马背上坠落,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大脚踩在了他嘴上……
第五五八章 听我命令,掉转枪口
“看看吧,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杨信趴在吊篮边,指着那名踩住郭君璧的士兵喊道。
一名军官正举枪瞄准那士兵。
但就在同时他马前一名士兵手中长矛抽落,伴着那军官的惨叫,短枪坠落在地上……
“狗东西,你们要造反吗?”
另一名军官吼道。
不过明显可以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眼前这情况明显不妙了。
“造反?
对就要造反!
为什么不能造反?你们为什么不能造反?别人压榨你们,把你们当奴隶当猪狗,不把你们当人看,你们就有权造反!
造那些地主老爷们的反,造那些世家大户的反,造那些世世代代压榨你们,欺凌你们,把你们当猪狗一样宰割的士绅的反,把他们从你们手中夺走的,再夺回来,他们敢骑在你们脖子上拉屎,你们就有权把他们从头顶掀翻。
你们要做自己的主人!
造反,就要造反!
造反无罪!
造反有理!”
杨信在半空中挥舞拳头吼道。
“造反无罪,造反有理!”
那个踩着郭旅长的士兵激动地吼叫着。
“造反无罪,造反有理!”
然后他周围一片同样的吼叫。
这吼声迅速蔓延,越来越多人加入吼叫。
那个军官吓得急忙调转马头,但就在同时几个士兵抓住了他,在他的惊叫中直接拉下来,他还想命令那些骑兵动手,但绝大多数骑兵都无视了他,另外一些则在掉头离开。只有极少数几个试图攻击,但紧接着那些步兵中枪声就响起,这些骑兵纷纷坠落马下,不过这里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其他地方,包括绝大多数骑兵在内都依然在仰望着天空,仰望着头顶上探出身的杨信。
雨花台上的大炮依旧在零零星星地射击着。
但却毫无用处,实际上这些大炮也在逐渐停止射击,毕竟那些炮兵也一样。
“兄弟们,你们该醒来了。
不要再继续为这些地主老爷们卖命了,立刻抓住你们身旁所有哨长以上的军官,然后跟着我!
我会带着你们去你们的家乡,我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推翻那些地主士绅的统治,带着你们从此过上丰衣足食,再无饥寒之苦的好日子,你们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你们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你们的孩子可以上学,你们病了有人给你们治,不再有贪官污吏的压榨,不再有土豪劣绅的盘剥。
他们说大同之世。
但那是士绅的大同之世,不是你们的大同之世。
但我,可以带着你们建立属于你们的大同之世,那么现在,听我的命令,调转你们的枪口!”
杨信吼道。
下面的士兵们仿佛被他操纵般一个个举起枪,对准了那些军官……
“开火!”
杨信骤然吼道。
下一刻无数枪声响起。
在枪声中,那些军官们纷纷倒下。
“听我的命令,向雨花台前进!”
杨信继续吼道。
那些士兵纷纷开始向前,甚至就连那些骑兵也加入倒戈的行列,他们就像瘟疫般蔓延,从最初的不过几百人,转眼间就已经变成数千,击毙那些军官的枪声不断响起。这种时候就连那些还在犹豫的也不再犹豫,甚至那些原本还想听军官话的也不敢听了,最聪明的就是一起跟着。
这才是大势。
不断有士兵调转枪口,然后对着那些附近的军官,甚至平日看不顺眼的人开火。
然后他们就像着了魔一样向着雨花台进军。
而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中杨信操纵着热气球缓缓移动,并且在移动中继续蛊惑下面的士兵,语言的外挂让他做这个很简单,他那不断变换方言的喊声在天空响起,所有被他声音覆盖的范围,那些士兵纷纷调转枪口向着雨花台前进……
雨花台上的商周祚,钱谦益和张名振等人全都傻了。
真得傻了!
他们就像做梦一样看着这一幕。
看着雨花台下面,那些原本进攻南京的己方士兵,一个个默默地调转枪口走向自己,这诡异的场面让他们真得感觉很不真实。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
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实际上在他们这个位置,也听不到杨信的喊声,虽然他们能够猜到,但他们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这些士兵都是他们的雇佣军,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就应该为他们去死,他们也是一直用忠义教导,他们觉得这些士兵的忠心程度应该没问题了。
可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妖孽面前总是出这样的事情?
“开炮,开炮,轰死这些反贼!”
钱谦益崩溃般尖叫着。
他真崩溃了。
他们花了无数的银子,武装起了这样一支自认为无敌的军队,然而现在居然变成为敌人武装的?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个妖孽到底有什么妖法,怎么就一番鬼话让这些人就那么轻易的倒戈了?
“纲常都不要啦!”
他发疯一样尖叫着。
他当然不知道杨信为了这一天准备了整整六年。
从最初的无锡民兵区开始,杨信就在向着江浙百姓展示一种全新的社会形式,然后是他的凤阳屯垦区,然后是昭义市。
这个全新的没有地主士绅的社会形式,在逐渐扩大的同时,也让这周围的所有农民都知道了他们还可以这样生活,他们还可以过这样的日子。杨信的确没有足够的宣传力量,同样也没有什么理论体系支撑,而且对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扯太多也没用,就是直接把一个新世界的样板摆出来,让他们自己去看就可以了。
老百姓又不是没有眼睛。
他们同样也不是傻到不会分辨哪个好哪个坏,这一带也不是说距离多么遥远。
到现在六年了。
这个样板从小到大,在这片这个帝国两大交通动脉串联的土地上,整整展示了六年,六年的时间足够整个江浙的农民全都知道了这个全新的世界,那些士绅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对这个新世界警惕性不够,没有最大限度封锁妖魔化它,当然,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
毕竟昭义市又不是苏区。
那不但是大明的土地,而且还是大明皇帝直属的。
士绅们没法封锁。
而江南一直延伸到浙东,甚至用富春江连接到浙西的水运网络,长江的交通连接,让整个昭义市几乎处在整个大明最繁忙的商业体系中,每年无数南来北往,从这片土地上经过的商旅,会把这里的情况带到沿线所有地方。
他们当做闲谈的每一个见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经历,都是最好的广告。
六年时间足够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杨信已经用六年时间完全把这片士绅的乐土蛀蚀得千疮百孔了,现在需要的只是轻轻推一把而已,只需要轻轻一把,士绅的大厦就在瞬间倒塌,这些士兵们真是被他几句话煽动倒戈吗?不是,他们的心底早就隐藏了这个念头,他们早就知道了杨信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给他们捅开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毕竟有一种东西叫惯性。
生活一样有惯性,他们习惯了服从那些士绅,习惯了儒家的纲常,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们很难主动改变。
至少不被逼到绝路上,他们不会主动改变这一切,改变过去他们习惯了的一切。
哪怕这一切只有苦难。
但当这场血战让他们知道了杨都督不可战胜,知道了自己的战斗毫无意义,知道了眼前这个人与传说并无差别,而将领们又在逼迫他们送死时候,他们的实际上已经被逼到了改变的边缘,他们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杨信只不过划着一根火柴。
然后他们的烈火就被点燃。
至于那些士绅……
他们就是个为人作嫁的。
他们以为自己武装起了一支足以实现他们目的的军队,殊不知就像光头佬一样,武装起来的全都是自己的敌人。
之前杨信碍于身份,还无法以造反者的方式,将这片土地上原本的政权体系摧毁,但许都和张名振为他解决了一切。
他们清洗了这一带的官员。
所有被他们占领的地方,士绅们都迫不及待组建乡贤会,然后或驱逐或礼送那些地方官出境,毁掉原本皇室拥有的产业,毁掉原本的卫所体系,就像为他擦干净一张白纸一样,等着他去作画。
同样他们也武装起了这样一支源自各地,或者说扎根在各地的军队,只要有这样一支军队,他接收这片土地将无比简单,这些士兵们会带着他为他打开自己家乡的大门。如果他以其他地方的军队完成对这片土地的民兵化控制,还需要面对各地百姓的不信任和警惕,但现在不用担心了,这支倒戈的军队会轻松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南京城下的战局,就这样瞬间完成了逆转。
甚至就连那些还没被杨信直接蛊惑的大同军士兵,在明白了局势之后,也都加入了倒戈的行列,汹涌的大军开始转向雨花台,而那些督战的军官则一边咒骂着一边仓皇逃跑……
第五五九章 事已至此,唯有决一死战
雨花台上。
面对着瞬间崩坏的战局,所有人沉默无言。
几乎半年的准备,投入了无数银子,动员了大半个江南的力量,武装起这支就算面对辽东铁骑,也自信能与之一战的军队,然而到头来居然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这是他们的军队吗?
这他玛就是他们自己的掘墓人。
此刻的他们真的就像登上了中美号的光头佬,在看着自己失去的天下,他们的所有投入,最后居然全便宜了敌人,而天空中那个依旧在飘动的热气球,就仿佛杨信那狂笑的嘴脸,在笑他们的的愚蠢,他们的无能,四周海啸般的喊杀声就像杨信狂笑的伴奏。
张名振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唯有决一死战!”
他一脸决然说道。
“不如先撤回太平府。”
熊明遇试探着说道。
“撤也无用,太平府一样会给杨贼打开大门。”
商周祚黯然说道。
这是绝对的,这段时间他们主要就是从太平府,宁国府等地征用民夫,早就在这一带搞得民怨沸腾了,甚至至今牛首山上还有不少逃亡的民夫,他们跟着一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为首自称是荡寇军哨长的流寇,在那里时不时袭击一下当地士绅抢掠钱粮。
现在还想跑去太平府固守?
杨信去城下喊一嗓子,估计太平府的刁民就造反了。
“对,咱们还有机会,沈廷扬他们手中还有数万精锐,咱们还没输,侯服暂时坚守此处,我等立刻返回苏州召集各军,既然到了这种地步,索性跟他们决一死战!”
钱谦益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说道。
当然,关键是先离开。
别管以后怎样,首先不能落在杨信手中,他可是在杨信黑名单上很久了,这要是被杨信抓住,不说千刀万剐,最低也得去挖一辈子鸟粪,很显然这对于他这种精致的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不过他们的确还有机会。
毕竟沈廷扬那边还有六万大军,而且许都也在那里,这一带还有虎威军,还有新常胜军,还有卢家兄弟,他们仍旧能够短期内凑起十万可战之兵,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士绅。现在关键是争取时间,毕竟这场失败太突然,只要张名振能在这里暂时拖住杨信,他们就能迅速返回苏州重新组织防御,剩下只要能拖到孙承宗大军南下,他们也就可以得救了。
至于刚才的还把孙承宗当做下一个敌人……
这时候哪还有那心思啊。
孙承宗最多不允许他们自治,但杨信可是要分田地的。
现在只能用答应重新回到过去,来换取孙承宗的保护,至于大同国什么的先放一放,自治什么的也先别扯了,他们已经失败,失败者就得承认失败,左右双方至今没有撕破脸,就是个认输而已,向孙承宗认输又不用担心孙承宗分地,他们和孙承宗属于士绅内部矛盾,但和杨信这属于敌我矛盾。
这性质不同。
话说商周祚依然还是南京兵部尚书呢!
孙承宗也不会斩尽杀绝,都是老交情了,他们对孙承宗还是了解的,老孙也需要他们一同对付杨信,毕竟杨信才是士绅的真敌人。
至于张名振……
他已经是弃子了,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为士绅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在这里带领他的手下,为大同国流干最后一滴血,为士绅们重新组织抵抗争取时间,这个蠢货浪费了士绅那么多银子,总得有所回报才行,现在就是他尽忠的时候了。
“二弟,立刻护送三公突围!”
张名扬毅然说道。
他弟弟张名扬立刻做请状。
之前张名振南逃途中,就派人南下通知他的家人,他这个弟弟带着他全家逃出南京,后来听到他的消息才赶去会和,现在也是大同军的重要将领,原本历史上也是一直跟着他到死的。商周祚三人也没废话,迅速上马带领手下护卫直奔后方的大路,而张名扬亲自率领一个精锐骑兵营保护,这支队伍穿过混乱调动布防的士兵很快冲出大门,冲进了外面一片混乱的战场。
“兄弟们,坚守待援!”
张名振看着他们的背影,转回头深吸一口气吼道。
他其实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他脚下的雨花台是一座真正的要塞。
除了正面的重炮堡,下面随着山势还有两重壕沟连接的炮兵阵地,第二重是十八斤重炮,最下面山脚是九斤炮,而且为了抵御城墙上的炮火,每一重外面都有护堤,最上面是重炮堡,后面是一圈夯土城墙……
主要是防止民夫逃跑的。
驻守在这里的也是大同军里面最忠心的部队。
实际上总共一个军,相当于他的中军近卫军,加上各层的炮兵,实际雨花台上总兵力一万五,这支近卫军里面多数都是从起兵就跟着他和许都的,其中军官基本上都是参加过伏击杨寰的,堪称整个大同军的最核心力量。这样的军队不会用于攻城的消耗,就是作为中军的最强力量,用于镇压整个战场的,说到底张名振自己对大同军也不是很有信心,新式的战术并不能改变这支军队还是混饭吃的事实。
他也怕士兵会倒戈。
杨信最可怕的不是那恐怖的战斗力,而是那种蛊惑人心的妖术。
士绅们并不怕和他打,但就怕打起来的时候,自己的手下倒戈,这些年杨信所向无敌,绝大多数都不是士绅打不过他,而是一打仗手下就倒戈。
好在这支近卫军还值得信赖。
而且这支精锐军团手中不但有万斤巨炮,还有数以百计的重炮,囤积了无数弹药,短时间吃喝也不会缺乏,完全可以做一定时间的坚守。
或者说负隅顽抗。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仗打成这样,张名振也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让他弟弟护送商周祚等人离开,就是让他逃生的,而他则准备带领这支军团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也算对得起江南士绅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看着前方汹涌而来的前部下们,他一脸豪迈地慨然长叹。
这时候他的近卫军已经开始向这些倒戈的士兵开火,甚至脚下炮堡里面的万斤巨炮的炮口也开始下压,不过它们没什么用,因为这些巨炮设计中就没考虑过向雨花台脚下射击,甚至它们连炮位都是固定在钢筋水泥和铸铁的底座上。倒是第二重炮位上那些十八斤炮效果明显,呼啸着落在倒戈士兵中的炮弹不断带起一片片血肉飞溅。
而在他身旁是那些轻型野战炮,在女墙的保护中同样不断向下射击。
但同样也在承受着炮弹的轰击……
来自城墙上的炮弹,聚宝门上一个个沙袋堆起的炮堡内,那些十八斤重炮不断将炮弹射向这边,哪怕距离远没什么威力,但依靠着重量仍旧足以击毁他前面的女墙。但最狠的还是臼炮开花弹,这些臼炮隐藏在南京城墙后,依靠着高抛弹道同样能轻松打到雨花台上,甚至因为引信设定问题,不少炮弹直接在他们头顶就炸开。
双方之间的战斗迅速变得激烈。
但依靠着数量优势,再加上部分炮兵的倒戈,倒戈的大同军依然迅速淹没了最下面的九斤炮阵地,在短暂的冷兵器厮杀,解决了少数抵抗的士兵后,迅速在那些壕沟连接的下沉式炮位上调转炮口,向着头顶的堡垒轰击,甚至有些英勇地直接向上冲击,不过紧接着就被上面的密集火力打倒。
不过这里并不是他们主要的进攻方向。
雨花台上的重炮都在正面,两侧和后方没有,而且也不可能调转向其他方向攻击,熟悉这一切的倒戈士兵们,当然不会傻到冲击正面那座坚固的堡垒,绝大多数士兵都直接分向两旁,准备从两侧甚至后方进攻。
尤其是后方。
那里是整个雨花台堡垒群的后门,一条大路从那里直通溧水。
不过这些士兵的进军并不顺利,因为后面还有一些不甘心失败的大同军将领,正带着亲信在和那些倒戈士兵混战。
当然,主要是为了逃跑。
整个雨花台周围实际上已经打得乱了,毕竟这也是十万大军,而这一切又发生的太快,甚至还有部分大同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有不少既不想倒戈也不想战斗的在逃跑。雨花台上最忠心的大同军坚守阵地阻挡倒戈士兵的进攻,外围一片混乱中那些试图挽回败局的大同军将领,带着少量亲信和原本的部下混战,还有纯粹是在逃跑的。
可以说南京城外这片冬日的旷野上到处都是厮杀,到处都是弥漫的硝烟。
雨花台就像一座汹涌波涛中的孤岛,在弥漫的硝烟中漂浮着,在喊杀声中摇晃着,真正的摇晃,那些万斤巨炮的每一次开火,都能让这座小山头发生轻微的颤动,更别说还有不停落下的开花弹。
“亲兵营,跟我来!”
看着正在从两旁分开的倒戈士兵,张名振举起刀大吼一声,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天空中一个缓缓飘来的热气球……
(今天两章)
第五六零章 跪下,我就是你们的新统帅
“瞄准他!”
张名振看着半空中的那张金灿灿面孔吼道。
他身旁十六名士兵迅速举枪。
这是一种同样六棱锻造枪管,但比之前那些线膛枪更长的火枪,实际上长度已经接近肯塔基,很显然松江的工厂仿造耶格时候,为了要更远射程加长了枪管。
这并不难。
苏钢的材料没有问题。
剩下的就是加厚管壁然后加长而已。
不过……
一名枪手向他摇了摇头。
即便这样也够不到,这种线膛枪加长枪管后,有效瞄准射程也不过才五十丈,但那是射击平地的,这是对着天空射击,实际上那子弹连五十丈都够不到。明白这一点的张名振用仇恨的目光那张邪恶的金灿灿面孔,然后理智地示意放下枪,这些线膛枪使用很麻烦,不光子弹装填麻烦,枪管清理也麻烦,没必要浪费子弹。
然而就在这些线膛枪手放下枪的时候,天空中那金灿灿的面孔旁边却举起了一支枪……
“你想打下我吗?”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张名振愕然地看着那面孔。
下一刻那面孔旁边的火枪喷出了火光和硝烟。
对着上面的热气球。
“我帮你!”
那声音真诚地说道。
再下一刻那关了炉火的热气球开始坠落。
“快瞄准!”
张名振惊喜地吼道。
十六名线膛枪手以最快速度举起手中的火枪,很快那热气球已经下落了超过一半的高度,甚至站在张名振的位置,都能看到顶部多出了一个隐约可见的窟窿。
紧接着高度下降到了线膛枪射程。
下一刻所有枪手扣动扳机。
子弹在那金色身影上打出一点点隐约的火星,甚至一颗子弹还打断了一根绳索,另外还有几颗子弹打在了热气球上,于是更多窟窿出现,热气球的下降速度更快。紧接着落到了火绳枪射程,密密麻麻的枪声响起,虽然没看到击中的,但却将热气球打得千疮百孔,这时候热气球简直不能说是降落,准确说更像是坠落,就在那些士兵混乱装填的时候,即将触地的吊篮里一个金色身影骤然跃出。
下一刻他带着一道金光,恍如一块岩石般砸在了地上。
然后低着头屈着右腿恍如僵尸般站在尘埃中。
“开火!”
张名振吼道。
说完他抬手就是一枪。
周围完成装填的士兵纷纷开火。
但那身影一动不动……
好吧,虽然有几个洞不影响热气球降落,但一个破了几十个洞的热气球,很明显无法保证安全的降落,尤其是他还那么重。
杨都督需要一点点时间恢复。
但仅仅一点时间而已。
下一刻带着满身火星的他,就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闪电,一头撞进还在弥漫的硝烟,连剑都没带的他径直撞飞了两名士兵,同时双手一手抓住一个向前抛出,就在那些正混乱装填的火枪手被砸得一片混乱时候,他已经从人群中撞出。
后面张名振以最快速度夺过一把苗刀,迎着这个士绅公敌,像一个真正侠客般纵身跃起凌空斩落……
然而他的刀落空了。
张名振有些茫然地看着砍在地上的苗刀。
紧接着他转回头。
那金色身影正在直冲向重炮堡。
“拦住他!”
张名振惊恐地尖叫着。
重炮堡上方那些火枪手以最快速度瞄准开火,狂奔的杨信抬手用胳膊挡住眼睛,无视迎面而来的子弹继续狂奔,但就在同时大批苗刀手出现在他前方,这些膀大腰圆的壮汉迅速排成一道人墙,双手举起苗刀对着他呐喊着斩落。
但杨信依然是撞。
加上盔甲重量达到三百二十斤的他恍如狂奔的犀牛,伴着苗刀砍在五毫米厚表面渗碳锻铁板的撞击声,他用胸口直接撞飞了一名苗刀手。
紧接着双手同时硬生生夺过两把苗刀向前一合。
两颗头颅瞬间坠落。
那两柄苗刀顺势飞出,头顶两名正在瞄准的火枪手惨叫着倒下,但也就在同时,杨信背后线膛枪手完成装填瞄准他开火,然而他们却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子弹依然只能在他身上打出一点点火星……
耶格线膛枪在九十米距离只能穿透两毫米锻铁板,而杨信的全身甲平均厚度五毫米。
而且表面渗碳。
而且这是平均厚度,要害其实最厚到了七毫米。
里面还有软甲和插板。
这套超过一百五十斤重的防护层足以免疫炮弹以外一切攻击,包括那些支架火绳枪,他敢浪就是因为他知道后世那些对这时候火绳枪的测试数据。哪怕二十六毫米口径超重型火绳枪最多也只能打穿七毫米软钢,而且还是没有表面渗透的,但大同军制式的斑鸠铳还达不到这个级别,实际上口径缩小到二十,而线膛枪实际上口径只有十五。
真打不动他。
哪怕是他的后背。
杨信回过头,向着那些线膛枪手做割喉状。
后者吓得四散奔逃……
下一刻杨信冲上了重炮堡,几个英勇的士兵上前,他双拳以极快速度伴随他的狂奔轰出,也不知道是被他打飞还是撞飞的,所有阻挡他的士兵全都惨叫着飞出并坠落。
他就这样沿着这道城墙般的堡垒顶部一刻不停狂奔,低着头双拳一刻不停地轰出。
前方一片飞起的身影。
下面的大同军依然在射击。
但绝大多数子弹都很难打中,毕竟指望火绳枪打这样一个快速移动的目标还是很困难,而且就算击中也毫无意义,这个浑身盔甲厚到夸张的家伙就像个不死的怪物。不对,应该说就像是一个不死的神灵,一个金甲的战神,此刻甚至就连张名振都感觉到了一种绝望,而那些在炮堡顶部的士兵干脆已经在逃跑。他们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和一个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战斗直接让人崩溃,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逃跑。
然后杨信终于停下了。
下面也没人开枪了,那些火枪兵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不打了?”
杨信站在一尊大炮前说道。
在他身后是汹涌的喊杀声,就连大同军的第二重阵地也被那些倒戈的士兵淹没,实际上是那些十八斤重炮阵地的守军同样出现倒戈。
张名振对他的近卫军忠诚度估计过于乐观……
他的确准备血战到底。
但指望一万五千人全都跟着他血战到底?
开玩笑。
杨信对待俘虏的原则,早就已经通过无锡的大战尽人皆知,荡寇军可是优待俘虏,上次被俘的那些不但得到很好的医治,甚至后来都在不再与荡寇军为敌的保证书上按手印,然后全都发路费回家了。既然投降根本不用担心被砍头,而且还能拿着路费回家,那打不过就投降呗,说到底就是混口饭吃,谁还真的对张名振这些人忠心到生死与共?
“都放下武器吧!”
张名振黯然说道。
他身旁那些士兵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张名振的神情更加黯然了。
他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张某无话可说,败军之将,任凭处置,只请阁下放过我这些兄弟。”
他说道。
“可以,不过你最好别自杀!”
杨信说道。
“张某会等你来凌迟的!”
张名振恨恨地说道。
“那样最好!”
杨信说道。
说完他看着那些惶恐不安的士兵。
“跪下,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新的统帅!”
他威严地喝道。
所有那些士兵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倒在了他脚下……
而就在此时,牛首山下逃亡的钱谦益正黯然回首,看着雨花台上弥漫的硝烟,不过只有他和熊明遇,他们在离开雨花台后,紧接着在混乱的战场上被冲散,张名扬和商周祚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此处只有百余骑保护着他们俩……
“炮声怎么停了?”
熊明遇皱着眉头说道。
那些万斤巨炮的炮声在这里都足够能听到,他们也听了一路,但现在那炮声已经停了。
“还能怎样?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枉费了咱们一番心血,吃咱们的喝咱们的,真正生死关头一个管用的都没有,时穷节乃见啊!”
钱谦益恨恨地说道。
很显然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熊明遇长叹一声。
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赶紧催马继续他们的逃亡。
然而他们却并没注意到,在前面的一处山头,一个人手中的望远镜正随着他们缓缓移动……
“这是两条大鱼啊!”
被杨都督派往陕北救灾,以至于错过了一系列战斗的荡寇军哨长罗汝才,看着望远镜里面的两个身影饶有兴趣地说道。
在他身后山林中,数以千计破衣烂衫的逃奴,逃兵,乃至于逃犯,全都用热切地目光,看着这群如丧家犬般逃亡的家伙,就像看着一群送上门的肥羊,很显然罗汝才终于干起了他原本历史上干的。
“你真是李锦的叔父?”
他低头问身边一个年轻人。
“我不就是比他小吗?他都当大官了,若非真是他叔父,冒认官亲我岂不是找死?”
那年轻人不满地说道。
第五六一章 白马银枪李自成
“兄弟们,肥羊上门了!”
罗汝才说道。
说完他向后面一招手,紧接着带领部下钻进了前方山林。
他在延安待到了八月底,这才在灾民的欢送中离开,那时候一些补种的地瓜甚至大菁之类作物,都已经长势很好了,尤其是那些地瓜秧最大限度缓解了灾民的困境。说到底这不是紧接着而来的持续大旱,去年延安府的收成还算可以,民间多多少少都还有点存货,甚至今年就雨水来说还称的上比较多……
雪水也是水。
而杨家的石油贸易让那些驮队也带回大量的粮食。
在杨家提高石油的收购价之后,整个延安府各地早就掀起养驴狂潮,发大财的事情肯定受追捧,现在这些毛驴驼队成了延安府的生命线,而之前为了鼓励种地瓜,杨家在各地大量收购地瓜干,这些存粮同样成了救命的东西,至少应付这一场天灾没什么压力。
等各地地瓜都重新长起来也就勉勉强强能撑下去了。
然后他赶紧归队。
因为杨信准他再招一批新兵,而且当地的确有大量青壮向往当兵,所以他在延安一带又招募了三百多……
包括他身边的这个。
李自成是他在驿站遇上的,在得知李锦目前情况后,立刻就按捺不住那颗不安分的心,毕竟当驿卒真没什么前途,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他虽然是李锦的叔叔,但两人年龄差不多,实际上就跟兄弟一样,要不然李锦也不会劫狱救他,不是感情真好,怎么可能冒着杀头危险劫狱救他?
现在李锦当官了他当然要投奔。
最后就这样李自成作为罗汝才招募的新兵之一,一同踏上了南下的旅程,他们这些人都会骑马,杨家的商号也为他们采购了足够的马匹,一路从陕北疾行南下。但他们到达凤阳时候杨信已经进了南京,而且周围道路都被官军封锁,禁止凤阳的杨家庄户离开他们的屯垦区。
不过这难不倒罗汝才这样的,他很干脆地带着这些手下步行穿过封锁线,以商旅身份渡江,但头脑灵活的他没有选择进南京,而是钻进牛首山这片山区袭击大同军后勤队。
然后他的流寇之魂瞬间觉醒。
这个家伙借着大同军在太平府一带强征民夫,搞得百姓一片愤怒,迅速打出了荡寇军哨长的牌子在这一带发展起来。
至于他是外地人……
那个不重要,他是正牌的荡寇军哨长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还有招兵权。
这一带和昭义市相聚咫尺,而且杨家之前在马鞍山开矿,那些杨家矿工是什么日子,也都是有目共睹,可以说早就让老百姓知道了跟着杨都督的好处,本来就心里长草,再被大同军和那些士绅一逼,可以说真就视杨信为救星了。
现在有个自称杨都督部下的过来带着一起抵抗,那当然视为亲人。
那些逃跑的民夫,逃奴,甚至还有一些逃兵,纷纷投靠他入伙,这个家伙这方面才能毋庸置疑,加上李自成就更如虎添翼,结果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居然拉起了一支近千人的游击队。依靠着那些本地手下的帮助,再加上各地百姓的拥护,他们在太平府一带时不时打开地主家开仓放粮,袭击大同军运输队,倒也过的很滋润,甚至还打败过几次大同军的围剿。
打不过就跑呗。
这一带有山区有水网,旁边还有浩荡长江,不到一千人的小队伍很好周旋。
这次是得知决战开始,跑来准备大干一场的,没想到这么快结束,他们没得到参战机会,但却正好撞上了两只肥羊……
“准备!”
罗汝才低声说道。
他身后幽暗的树林中,干枯的荒草下一个个身影紧贴地面,一双双眼睛盯着疾驰而来的骑兵。
他们的远程武器并不多。
主要就是一些猎户的竹弩,士绅家搜出的弓箭,几支缴获的火枪,再就是乱七八糟的刀枪一类冷兵器,而且基本上都无甲,但这些骑兵却装备精良,每人都带着几支短枪。
此刻的他们就像欧洲那些伏击骑士的绿林好汉。
“他们是逃命的,这时候那些兵也想逃,别管他们,就照着这两人,一起全涌出去,有多快跑多快,出去先喊一嗓子,说咱们是荡寇军,那些骑兵此刻都丧胆了,肯定会撇下这两人逃跑,就算有跟咱们拼命的也不多。”
李自成低声说道。
“有道理!”
罗汝才点头。
两大反贼头子很有知己之感。
罗汝才悄然举起自己的短枪,李自成则拿着一根大枪,两人眼看着骑兵狂奔而过,但却没有动手,紧接着两只肥羊出现……
“杀!”
罗汝才大吼一声。
就在同时扣动扳机,最近的骑兵应声落马。
“荡寇军在此,降者免死!”
他紧接着大吼一声。
李自成第一个跃起,全速撞向前方一个目标,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看到他后愣了一下,这才惊慌地试图调转马头,不过他前面骑兵因为再前面的落马,正本能般带住,两人的马一下子相撞。就在那骑兵举枪瞄准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到了,手中大枪刺出正中那人的马颈,几乎同时旁边骑兵的短枪开火,李自成本能地一闪,子弹从耳边掠过。
就在那骑兵拔出另一支短枪的瞬间,他也拔出大枪一下子刺进马腿,那战马悲鸣一声,不顾背上骑兵的控制向前狂奔。
李自成一把抓住了自己的目标……
“下来吧!”
他大吼一声。
那人惊叫着坠落。
而此时后面的游击队员蜂拥而出。
尽管那些骑兵反应也很快,但面对这样的数量根本毫无意义,转眼间就被淹没,而远处还没赶到的骑兵很聪明地调头冲向荒野,他们是在逃命,哪还有心纠缠。
李自成紧接着上马。
不远处还有一个骑兵正拔出刀试图砍杀,他立刻催动了这匹白马,手中大枪一抖直冲向前,那名骑兵急忙挥刀格挡。但这些欧洲式火枪骑兵并不擅长格斗,他们训练的战术就是火枪为主,而李自成却是一身武艺,手中大枪瞬间荡开马刀,紧接着向前一送扎进了这名骑兵胸前,向外一挑后者惨叫着坠落。
这时候被他拽下来那个正在狂奔着向逃跑的骑兵呼救。
李自成直冲过去。
他手中大枪毫不客气地扎在这个倒霉的家伙腿上,后者惨叫着栽倒在地,李自成这才回头看了看,这时候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他猜对了。
那些骑兵突遭袭击而且还是荡寇军,瞬间就失去斗志,除了游击队攻击的一段几十名骑兵,后面那些根本没有上前,直接催马调头绕过,反正这边又不可能追击他们。但如果继续纠缠,后面那些倒戈的大同军追上可就完了,至于那些遭受攻击的,哪怕再装备精良也没用,他们开枪还能打倒几个?
这边有近千人呢!
转眼间他们就被淹没,紧接着被一个个捅落马下,包括两个肥羊中剩下的那一个。
他正被罗汝才踩着呢!
“反贼,你们这些反贼!”
他还在吼叫着。
“江西人啊,这位官老爷贵姓?”
罗汝才笑着说道。
“老夫乃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熊明遇,尔等反贼何敢辱大臣!”
地上的熊明遇怒吼道。
他这时候被罗汝才踩着后背,必须努力抬头才能不让自己的脸扎在旁边的一堆马粪中,很显然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他比正在惨叫的钱谦益已经好多了。实际上他这时候已经被撤职,而且还除籍,不过作为江西士绅在这里的代表,平日里大同军上下和地方士绅,全都是以这个官衔称呼他,时间久了他也就忘了自己已经被除籍的事实。
此刻这句话喊的可以说理直气壮。
“哈,大臣!
还说我们是反贼,老子荡寇军骑兵旅第一营第二哨哨长罗汝才,在通州训练的,受过万岁爷三次检阅,在京城抓过逆党,奉万岁爷旨意南下平叛,说我们是反贼,话说这大同军才是反贼吧?您这位大臣跟反贼们混在一起,居然还有脸说我们这些直属司礼监的官军是反贼?
您这颠倒是非的本事也真是厉害。
兄弟们,伺候着这位大臣,咱们去南京向瀛国公请功去!
话说这位大臣呢?”
罗汝才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那边的钱谦益。
然而此时钱谦益已经顾不上管他了,可怜的水太凉被李自成给戳了一大枪在大腿上,这时候正在那里惨叫呢,而且浑身鲜血和泥污,那翩翩风度早已经荡然无存。
“也伺候着吧!”
罗汝才心情愉快地说道。
这时候远处更多溃兵出现,甚至不乏骑兵,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全都在荒野中绕了过去,他们一帮人略作清理,紧接着骑上缴获的战马,押着钱谦益和熊明遇两人向南京方向而去,一路上钱谦益的惨叫不断响起,不过后来李自成嫌他太吵干脆把他嘴给堵上了……
第五六二章 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自成?”
杨信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此刻的他依然在雨花台上。
这里的战事已经落幕,在张名振的近卫军投降后,剩下少数还在负隅顽抗的将领,也迅速被倒戈的士兵淹没,这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至于他们的具体的数量目前暂时还不知道。
但应该不会少于六万。
此前张名振部下真正的大同军总共是七万,至于剩下三万是这一带士绅拼凑的团练,这些并没有真正参加进攻……
他们相当于辅兵。
运输,制造工程器械,挖战壕这一类工作。
真正用于进攻南京的,就是七万大同军,伤亡八千,倒戈接近五万,加上差不多一万倒戈的辅兵,总得算大同军逃走的仍旧差不多一万多,但旅一级整建制逃走的没有,基本上就是些将领带着亲兵之类突围。目前大同军已经总共扩充到十二个军,在南京城外是七个军,旅级以上将领都是世家大族子弟,营级属于宗族近支,只有哨级以下才是真正雇佣军性质。
和团练一样。
常胜军这些团练同样如此。
只不过他们因为规模小,所以队一级才是,哨以上就必须有宗族背景。
士绅们组建的军队,不可能真正雇佣军化,必须是宗族体系控制,他们又不可能用信仰凝聚,必然采取宗族凝聚,甚至各个军都是地域划分,这样世家大族的军官带着一帮类似家丁的,主要由宗族组成的亲兵,通常都是最精锐骑兵,然后控制真正打仗的地方募兵。
大的世家高级将领,小的世家中级将领,地方上佃户农奴当炮灰,打起仗来上令下行,当兵的不听话家里租的好地就没了。
真正遇到危险了将领在亲兵保护下赶紧跑路……
和过去明军没什么区别。
这个制度如果不是遇上杨信这种玩大杀器的,在封建时代还是很有效的,毕竟宗族加乡里这个体系远比单纯的募兵团结。
不是士绅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强大。
在前线大规模倒戈开始,并且迅速蔓延开之后,那些头脑清醒的将领就知道无力回天,紧接着就弃军而逃,只有那些还试图挽回败局的反而陷入其中,在倒戈士兵的围殴中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最终这场大战为杨信增加了包括五万经过莫里斯式训练的正规军,一万也能打仗但缺少正规训练的辅兵,加上他目前在南京的,他仅仅在这里,就已经拥有了十二万可战之兵。而无锡还有一万多荡寇军,昭义市还有五万忠勇军,也就是说他已经手握十八万大军,如果他愿意,还可以迅速扩充到二十万,只要这十八万大军渡过长江,把凤阳那些接过来就行。
二十万大军啊!
虽然现在还没完成整合,但基础已经打牢。
全都是莫里斯体系。
火枪轮射,长矛阵,甚至骑兵还优于莫里斯体系,而且火炮更多,这时候欧洲军队火炮比例甚至还没有大同军高,而且除了瑞典,估计也没有三斤炮这种团炮级别的专用野战火炮。
这样的二十万大军哪怕放到欧洲都是横扫天下的级别。
吕岑会战总共才几万人呢!
造反都足够了。
那么造反还是不造反呢?
话说这个问题很令人纠结啊。
纠结着是不是做反贼的杨都督,看着面前原本历史上的头号反贼,小李此时还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算不上英俊,至少比杨都督差距还是很大的。
“你侄子是李锦吧?我记得他之前向我提过。”
杨信说道。
“回公爷,正是。”
李自成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正在反贼与忠臣间天人交战。
“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李锦也是猛将,上次战场上一个人杀了好几个敌军,既然你是他的叔叔,而且又活捉钱逆,那就先留在我这里当个亲兵,以后看看你的表现再说。”
杨信说道。
李自成赶紧激动地谢恩。
他可是很清楚当亲兵意味着真正前途无量。
“至于你,把你带的这些人全部编入军中,我给你个旅长,再加一部分人凑一个旅由你带领。”
杨信对罗汝才说道。
后者同样激动地谢恩。
他原本是哨长,这是直接跨过营长升到旅长,要知道他这批人目前最高也才不过是个营补,他却已经迈入高级将领的行列了。
杨信随即让他俩带着部下先进城,至于钱谦益两人,那个就没必要理会,他俩准备好去挖鸟粪就行,而且不能去钓鱼岛挖,那里人已经够用了,所以接下来的新人得去东沙群岛挖。而且东沙群岛上还有淡水,虽说这个淡水据说并不适宜饮用,但是,那关杨信屁事,喝不死就行,或者说一下子喝不死就行,正好他的快船可以过去。
最多再修几个水窖囤积点雨水。
这个岛上挖的就可以供应江浙了,而且这一轮扩张后,肯定会有一大堆人整装待发,估计差不多也就够了,再往后就得准备往西沙群岛送了。
而且西沙群岛也有淡水……
什么?西沙群岛的淡水也不适宜饮用?
一年两年喝不死就行,话说日军给岛上苦力也不是没喝过。
不过张名振不用去了。
挖鸟粪是大儒们的工作,他们的价值也就配与鸟粪为伴,但对于张名振这样能打的……
当然不能凌迟。
对于他们这些人,杨信有更好的安排。
杨都督就像一个黑心的商人,总喜欢把价值榨得最干净,哪怕敌人,而杀了他们当然不可能创造价值,所以他决定把这些人流放,但不是流放到鸟粪岛或者台湾,而是直接流放南洋。
殖民南洋计划必须展开了。
虽然抢别的地方还太远,但有一个地方很合适,也就是湄公河三角洲。
那里暂时还处于很难说属于谁的状态。
理论上属于柬埔寨。
但金边王朝只是以洞萨里湖为核心,对于西贡一带并不是很上心。
而北边的占城已经日薄西山,实际上已经沦为阮家的附庸,但阮家终究不能越过他们去西贡。
现代西贡实际上是华人建立起来的。
就是明末抗清失败后逃到那里的陈上川等人,包括河仙的莫家,都是类似情况,不愿意在咱大清当奴才的汉人,莫家俨然诸侯般在湄公河南岸屹立百年,咱大清使者回去说仿佛回到前朝。而陈上川等人在湄公河三角洲建立新的家园,并且用依附阮家的方式获得支援,最终西贡这座城市开始真正崛起,但目前那里只能说是金边王朝的一个边疆区,倒是有少量逃难的越南人在那里生活。
所以非常适合殖民。
只要在那里建立一座要塞,然后就可以移民过去种水稻了。
一年三熟啊!
虽然单产不如江浙,但那点单产差距在一年三熟的威力下,也就不值一提了。
然后那里的余粮运回国内。
不过在建立之初,肯定需要足够的武力,虽然没什么强大政权,但那些本地居民也不会欢迎的,甚至金边王朝也不会允许一块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被别人抢走,哪怕这片土地属于偏远边疆区那也是自己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给别人,所以杨信需要一批殖民开拓的炮灰。
张名振这些无疑非常合适。
以后俘虏的大同军将领,那些世家大族里面能打仗的,统统抓起来由他统帅去西贡。
以抢殖民地换取赦免。
只要抢到地方,并且在那里驻守一定的年限,那么就可以获得赦免,包括沈廷扬这些人都扔过去,而他们的家人可以留在国内当人质,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了。总之要么去为大明殖民开拓而战,要么全家株连,而且还可以允许他们在殖民地拥有产业,他们不是都喜欢土地吗?去吧,在那里开荒多少都是他们的,杨都督绝对不会惦记,他们就是能开一百万亩也随他们的便。
这样就可以了。
杨都督会把这些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至于那些倒戈士兵,先各自回原本在城外的军营就行,接下来就是重新整编,而此时他的编制和大同军大同小异,所以这些人的整编很简单。军官还是按照他那套,哨长以上他任命,哨长以下暂时士兵推选再由他任命,训导官配属到哨一级,然后就是必不可少的诉苦大会,这个是肯定得有的。
基本上这样一遍下来,这支军队就脱胎换骨了。
然后带着他们席卷江浙,至于在这之前先不用他们上场,对于南京周围的如太平府这样的,根本就不需要这支大军,此战之后太湖以西,皖南山区以北基本上就是接收而已。
南京各军就足够。
“怀远侯,怎么有雅兴出来了?“””
杨信喊道。
常胤绪正茫然地走在依然狼藉的战场上,他身旁不时有倒戈士兵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老头。
“瀛国公,恍若一梦啊!”
他说道。
不过他并没有抬起头。
“噩梦还是好梦?”
杨信说道。
“那得看瀛国公以后做什么,瀛国公,你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常胤绪抬起头说道。
(两章,第三章写的有点乱,重写。)
第五六三章 李自成舌战群儒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杨都督的确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
该摘的果子还是不能犹豫的。
南京之战第二天打着留守左卫旗号的骑兵,就在太平府百姓的欢呼声中浩浩荡荡开进当涂城,然后将太平府城及周围各地士绅一网打尽……
他们附逆了。
无论怎么解释,大同军在皇帝那里都是逆党。
这些士绅给大同军征发民夫,运输物资,组织团练当辅兵,甚至把家里宣德炉都献给大同军熔了铸炮,那么当然附逆的罪证确凿,既然附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抄家。
必须得抄家。
然后整个太平府的士绅立刻一片哀嚎,此刻的他们已经为了支持张名振进攻南京耗尽力量,而且还在民间搞得一片骂声,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南京的军户们搬空自己家。金银之类送南京,粮食就地放粮,老百姓人人都有粮食领有布领,然后他们的欢呼声彻底淹没了士绅的哀嚎,至于后者的田契奴隶的卖身契统统烧了,高利贷借据数额大的送南京,数额小的明显是贫民无力支付的烧了。
就在同时展开清丈,将原本地主的土地以皇田名义分给佃户和农奴。
暂时还是民兵那套。
而原本无地的有生计来源的就不用说了,没有生计来源的统统被杨都督招募……
开矿。
马鞍山铁矿。
开矿,冶铁,烧木炭,炼焦,甚至熟铁皮加工,镀锡,制罐,渔业捕捞及罐头加工,这些产业能把整个太平府的无业人口吸纳。长江的渔业不够就组织养殖,养鱼也行,这一带到处都是水塘,而养鱼技术在民间其实已经很成熟,就是规模而已,毕竟这一带不是沿海可以让那些拖网渔船尽情的捕捞。
总之杨都督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没有生计来源的。
甚至包括垦荒。
这一带山区增加开垦,过去对山区开发很少,毕竟这一带就是水稻,但现在有地瓜,玉米之类,已经足够向山区扩张了。
而同一天打着留守右卫旗号的骑兵也以同样方式进入溧水。
还是把当地士绅一网打尽。
然后还是同样模式。
然后是溧阳。
不过溧阳不是南京出兵,而是金坛的忠勇军,作为直属司礼监的皇帝亲兵,对于溧阳士绅们附逆的罪行早就掌握,剩下就是一网打尽而已,整整一个军的忠勇军包围溧阳。可怜溧阳的天雄军早就全军覆没,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仅仅半个时辰后城贫民就打开城门,然后忠勇军涌入,在欢呼声宣布溧阳光复。
的确可以用这个词。
毕竟之前这座城市算是被叛军占领了的。
然后是镇江。
“虎威军宁死不降!”
镇江城墙上葛麟悲愤地吼叫着。
他身旁几个军官同样满脸的悲愤,甚至还有一个做拔刀状,怒目圆睁看着李自成……
好吧,刚刚成为杨都督亲兵的李自成就被委以重任,代表杨都督前来向虎威军宣读最后通牒,要求他们立刻缴械投降,然后交出被他们霸占的镇江城,将这座城市移交前来接管的忠勇军。这是执行皇帝圣旨,虽然虎威军没有附逆,但圣旨把镇江划给昭义他们就必须服从,这座城市已经属于昭义了,他们无权继续窃据,而且虎威军作为一支团练,本身并非朝廷的军队,杨都督觉得此类民间武装有违大明兵制。
必须解散。
可怜此刻镇江城都是那些原本丹阳,金坛等地流亡士绅,他们把这座城市当做最后的精神寄托,现在那个邪恶的奸贼,居然连他们的最后一块容身之地都要夺走。
他们将不得不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流浪……
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
毕竟他们还有一张垦荒证。
但此刻的他们真得有一种仰天长啸,高喊苍天啊大地啊的冲动,他们要用他们的哭嚎声向上天控诉杨信的罪行。
虽然这没什么卵用。
“那我们可以满足你们心愿,请看那边!”
李自成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向远处长江上一指。
那里四艘战列舰一字排开,一百多个二十四斤重炮炮口隐约可见,而在战列舰后面是十几艘巡洋舰,同样超过两百个炮口也在瞄准镇江城。
“再请看那边!”
他又一指另一边。
在那里无数炮兵正在忙碌,将一尊沉重的十八斤炮拖向炮位,而在那些炮位上,已经有十几尊同样的大炮架好,并且对着镇江城昂起炮口,随时可以射出凶猛的炮弹。
这还是大同军的。
虽然万斤巨炮因为太重,暂时还不能运到战场,但大同军在雨花台的十八斤重炮多达四十尊,这些可都是可以机动的,拖到下关码头装上船就能运来。实际上那些万斤巨炮同样也已经移出炮堡,只不过还在为它们制造炮架和双轮,而且拖到下关码头也得预先铺设木制轨道,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也不是不能机动。
那十二尊万斤巨炮很有用,接下来苏州外围那些棱堡就得靠它们来轰开了,不得不说张名振为杨都督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我虎威军上下万众一心……”
葛麟激动地说道。
“我们有二十万众。”
李自成平静地说道。
葛麟哑口无言,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继续瞪着他,而李自成则继续保持着微笑,很显然他已经找到了几分二十年后坐在金銮殿上,面对着衮衮诸公们的感觉。
“镇江城内数十万健儿……”
旁边身穿青衫的士子色厉内荏地说道。
“您旁边的昭义有百万,南京城内还有百万。”
李自成平静地说道。
后者败退。
“我们有江南千万忠义……”
另一个同样的士子傲然说道。
“你们的江南千万忠义正在为我们打开城门,要不要送你们去句容看看?我来之前那里的百姓已经打开城门迎接孝陵卫的骑兵入城。”
李自成说道。
后者悲愤地哀嚎一声,估计他家是句容的。
不过句容的虎威军的确投降了。
虽然那里有四千虎威军,但去接管句容的是两万南京新军和一万忠勇军,而且还没等守军做出是否血战到底的决定,城百姓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城门。
那守军还能怎样?
扭扭捏捏地出城缴械投降呗!
“诸位,看得出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从小就饱读诗书,一个个都是有学问的,那么我就不明白了,连我这样一个半年前还在当驿卒的,都知道你们已经输了,你们还在纠缠什么?
难道你们觉得都这时候了还会有人来救你们?
谁会来救你们?
苏州那帮还是松江那些?或者江北的吕兆熊?
不论你们指望谁,只要敢于抵抗那么也就别想活着见到他们了,小的就是个传话的,传完话就行了,本来不想废话,但我这个人心善,不想看着你们送死,还是劝你们一句,放明白点,你们已经输了。
那就老老实实认输吧!
那样命也保住银子也保住,毕竟你们不是附逆的。
但抵抗就什么都没了。
银子和命都没了,至于地,话说你们的地已经没了,就这么一座孤城还挣扎个屁啊!
那就给我一句痛快话,到底打还是不打?不打,那就老老实实打开城门列队出去缴械,打,我立马掉头出城,你们就在这里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吧!别在这里装腔作势了,还万众一心?信不信你们敢抵抗,不用天黑城里百姓就能给我们打开城门?
痛快点。
一句话,打还是不打!”
李自成鄙视地说道。
“你们这些反……”
居然被一个驿卒羞辱了的葛麟怒吼一声。
然后旁边一个士子瞬间把他的嘴给捂住了,葛麟愤怒地试图把他的手拉开,但紧接着旁边另外两个士子一下子抱住了他,还有人在招呼那些士兵赶紧把他们统帅拖走,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万一激怒这个前驿卒,回去进谗言就麻烦了。
“这意思是不打了?”
李自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然后说道。
“不打,不打了,这位兄弟说的对,都是为了皇帝陛下,打什么打!”
一个士子陪着笑脸低声说道。
“大点声,我没听见!”
李自成很嚣张地说道。
“这位兄弟,请回去禀报瀛国公,就说此前阻挡忠勇军进驻,皆是葛麟糊涂,镇江士民愿意并入昭义市,虎威军愿意缴械,欢迎忠勇军进驻!”
那人强忍着屈辱,低着头卑躬屈膝地说道。
估计原本历史上剃发易服时候他也是这样迎接建奴的,不过好在李自成不需要他跪迎。
“哈哈,都是懂事的啊,我还以为都不懂事呢!”
李自成笑着说道。
然后他就那么大笑着转身走了。
后面那些士绅们屈辱地面面相觑,紧接着一片哀叹之声,还有人干脆仿佛全身力量耗尽般,直接坐在了城墙上,很显然在挣扎了这么多年后终究失败的结果,还是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但紧接着是城百姓的欢呼声……
(三更)
第五六四章 谋反第一步
镇江和句容的投降,让杨信的控制区终于连成了一个整体。
然后当然是继续扩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打着南京各卫旗号的新军,迅速将这个控制区向南扩张到了湖州,广德,宣城,芜湖一线。
许都率领的三万大同军进驻湖州阻击了他的前锋,双方试探**战后便各自止步,最终在东线形成以湖州为核心的战场。北线依然是望亭和常熟两个点,沈廷扬部堵望亭,从南京逃走的商周祚指挥杨肇基等部堵在常熟,而原本增援吕兆熊的湖广军与庐州团练分别堵巢湖和池州。
吕兆熊部同样在一片鸡飞狗跳中,以最快速度南下扬州,至于凤阳那边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管了,同样滁州也被抛弃,紧接着就被之前浦口营的军户们迅速接管并开始打土豪。
南线是大同军溃兵。
从南京战场逃出的大同军顽固分子为了避免杨信南下,保住自己在浙江的家业,最终跑到徽州并在那里与徽州士绅万众一心,准备利用数百里崇山峻岭血战到底。
毕竟他们没有选择。
而这时候已经是天启六年的正月了。
杨信又开始不思进取了。
当然,主要是他也很麻烦,他这些天的扩张的确势如破竹,但扩张之后的治理却很麻烦,因为他手下的干部队伍严重不足。而且他的控制区还需要一个统一的政权,肯定不能延续过去的,更重要的是,他接下来该以何种身份统治这片区域。
或者说造反不造反。
这时候他也知道了野猪皮被孙传庭炮毙的消息,这个老对手的死还是让他颇为愉快的。
而且林丹汗同样兵败。
在孙承宗的引诱下,硕垒最终选择了向大明称臣,并且被天启封为顺昌王,赐九白纛,准其内部以大汗相称,并且得到一笔赏赐。紧接着顺昌王和顺义王联军,再加上满桂部从西向东,顺诚王和续顺公所部再加上开原总兵赵率教部从东向西,与林丹汗部大战一场。
期间锡尔呼纳克杜棱率领乌齐叶特等三部倒戈。
面对着已经开始炮轰察罕浩特的明军,林丹汗无可奈何地投降,不过他得到了天启的赦免。
他还是顺化王。
不过他交待了当初的联络人,于是王永吉倒霉了,而且成了替罪羊,顺化王成了被他这个奸臣蛊惑所以才搞叛乱的,王永吉被天启下令抄家,而且依照大明律杀全家。皇帝陛下原谅了顺化王的一时糊涂,不过作为惩罚,此前灭科尔沁部获得的牧区和属民,被赏赐给了顺诚王,锡尔呼纳克杜棱率领的三部从他部下分出,锡尔呼纳克杜棱被封为忠顺公,同样也被赐九白纛,准其内部以大汗相称。
九白纛越来越不值钱了。
草原上已经有林丹汗,炒花,卜石兔,硕垒,锡尔呼纳克杜棱等五个汗。
原本归顺义王统辖的东土默特,喀喇慎等部,不再属顺义王,而是直属理藩院,他们之前已经被封了一些小的爵位。
顺义王对此没有怨言。
卜石兔本来就十八路诸侯盟主,而且他现在全靠互市谋生。
而这场大战再加上期间的饥荒,让草原上人口损失惨重,期间硕垒和林丹汗部都被迫以死尸为食,而炒花和顺义王,喀喇慎等部因为始终是交战的主力所以死伤也很严重。
好在终于恢复了和平。
为了给草原人民继续祈福,天启继续给他们修庙,之前是杨信负责,但现在归属了理藩院,而且理藩院和高原上也重新建立起联系,摄政索南群培很干脆地选择称臣纳贡。反正他又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还可以借此对付藏巴汗,然后那里的高僧纷纷被邀请前往草原,大明皇帝出钱给他们修建寺庙,为草原人民继续祈福。
当然,作为回报他们得把大明皇帝描绘的玄幻一些。
这个大家心知肚明,毕竟银子不能白拿,不过他们依然不能在两京十三省的范围内传教,主要是得照顾内地大师们的感情。
另外与高原的联系还带来了一个赠品,就是康区北部白利土司重新纳贡,不过天启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按照传统随便打发点,这个家伙正在雄心勃勃试图一统康区,原本历史上他也差不多算成功了。他一直打到金沙江边,并且与丽江的木氏土司以神川铁桥为界,当然,这样属于对木家的美化,毕竟白利土司都从玉树一带打到他家门口了。
不过白利土司的一统康区战争,基本上也就是倭国的大名村斗级别,可怜他攻灭类乌齐时候,后者总共拼凑了七十个士兵,所以村斗中成长起来的白利土司紧接着被固始汗一巴掌拍死了。
当然,这种小角色是不会得到天启关注的。
关外战争结束后,天启迅速开始大肆封赏,毕竟大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胜利了,都已经有人喊出天启中兴了。
封爵。
孙传庭直接封侯。
而且还是世袭的侯爵。
剩下卢象升,陈于阶,曹文诏,赵率教,满桂等等,天启一下子封出了十个伯爵。
反正大明的爵位就是领工资,一个月那几十两银子,包括一直在朝鲜孤军奋战的戚金也被封伯爵,就连那个发现野猪皮的观察员,炮毙他的几个炮手,统统都赐世袭官职,对于参战各军大笔银子犒赏,光军功奖励就发出一百万,毕竟那也是两万多颗首级。
而孙承宗的内阁对此全力支持。
甚至还有人提出这样的胜利是九千岁英明领导下,虽然九千岁不能封爵,但可以给他侄子封爵,当然不是南边那个大家心照不宣般无视的侄子,而是他亲侄子,于是这样封爵名单里又加上了一个魏良卿,而且跳过了伯爵侯爵,直接封宁国公,食禄依照魏国公例。
很显然孙承宗这是在收买人心了。
不仅仅是收买辽东将领,而且也是哄着九千岁开心,毕竟他在接下来还得换取九千岁的支持。
天启的目的应该差不多。
这时候他们君臣二人应该是心思一致了。
另外他们还重新调整了关外的军事部署,满桂依然以宣府总兵镇守西线,孙传庭继续担任辽东经略,留曹文诏,赵率教,张神武三部镇守辽东,继续对建奴的下一步作战,实际上也没有作战,这个季节又不能进攻赫图阿拉。而孙元化和卢象升,率领祖大寿,吴襄,罗一贯三部及京营新军,南下入关到京城接受皇帝陛下检阅,包括贺世贤部蓟镇军,皇帝陛下要仿效成祖,在京城检阅这五部加起来总计十万大军。
另外召顺义王,顺昌王,顺化王,忠顺公四家,各出兵三千,一同参加检阅以示恩宠。
所以杨都督的选择是……
“我也得晋爵啊!”
杨都督坐在他的书房里,一脸深沉地说道。
“你进什么爵?”
汪晚晴说道。
“辽东大捷难道没有我的功劳?热气球,棱堡,新式大炮,哪一样没有我的功劳?炮毙野猪皮的大炮还是我铸造的呢!关外蒙古各部的安抚政策,理藩院的设立,炒花,金台吉这些人难道不是我最先拉拢的?孙传庭赖以坚守辽阳几个月的民兵体系难道不是我创建的?还有辽东各军的军需运输,难道不是我杨家负责的?
这论功行赏岂能少了我?
就是去高原上找大师,那都是我提出的,而且一起去高原的大师还是我杨家养活的呢。
可以说这关外的大捷,我不敢说占多少,至少也得有一份大功,不会比孙传庭更低了,所以这论功行赏也得有我一份,不行,我得表达一下不满,不然孙承宗还以为我好欺负。”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已经是公爵了,还想怎么升官?”
汪晚晴愕然道。
“难道不能封王吗?公爵以上不是还有个郡王吗?立刻起草一份请愿书,就是以荡寇军,忠勇军,南京各卫的名义,向朝廷为我鸣不平,就说我遭到孙承宗恶意打压,有功不赏,不仅仅是关外的,还有击败十万叛军保住南京的功劳,要求给我晋爵,晋升郡王。”
杨信说道。
造反还很难下决心,毕竟他跟天启还是亲如兄弟的。
但这不妨碍他先实现一个小目标,比如说先封个王……
“大明的异姓王都是给死人的,你也好意思与死人并列。”
汪晚晴小声说道。
“你身为一个秘书,需要做的是听雇主的话,而不是对雇主的决定非议,再嘀嘀咕咕小心家法伺候。”
杨信说道。
汪秘书赶紧离开。
“还有,再加上一条,就说如今江浙大部仍在叛军手中,为尽早解决叛军,要求陛下下旨,由我总领南直隶及浙江军政事务,承制封拜,总督南直隶及浙江税务。写完之后送到怀远侯府,让怀远侯第一个签名,他要是不肯签名,那么我就找个人代替他签名,而且会派人去他家搜他的官印,至于搜查期间他家财产都消失,那就只能请他谅解了。”
杨信在她后面说道。
第五六五章 这群土匪
常胤绪当然不会签。
这摆明就是杨信已经在准备要正式造反了。
封王无所谓。
理论上大明的确没有封活着的异姓王的例子,包括炒花那些人虽然封郡王,但也是各自给了一个赐姓,算是把这件事模糊过去,至于顺义王过去也不能算真正的郡王,就是一个封号而已,直到林丹汗称臣,才重新确定为郡王……
类似民国那些乱七八糟的将军和光头佬铨叙后的将军。
异姓王过去就是给死人的。
徐达死了追封中山王,常遇春死了追封开平王。
反正死了也不在乎了。
但活着的只有宗室才封,至于朝鲜就是个朝鲜国王,只不过等级相当于郡王,享受亲王待遇,不过真要是说封给活人也不是不可以,徐达那些追封的就代表着这个爵位可以封给异姓。
所以只要皇帝下旨,就算封给异姓活人也不能说不对。
可总理南直隶和浙江军政,总督两省税收,甚至还有什么承制封拜这个就完全挑战皇帝智商了,这就等于把南直隶和浙江封给他了,尤其是还包括了一个都城,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在南京另立朝廷呀?准备在南直隶和浙江玩自成一国,然后和朱元璋称吴王一样,再过些年北伐京城,一举取代朱家建立杨家天下呀?那不是扯淡吗?哪个皇帝能同意这个?同样敢上这样的请愿书,就等于公开告诉皇帝,说我要造反了,你随意吧!
常胤绪才不签呢!
签了他就成了杨信的走狗了。
但不签……
“怀远侯出来!”
怀远侯府外面,罗汝才骑着马举着大喇叭耀武扬威,紧接着他转回头看着身后无数愤慨的士兵。
“兄弟们,瀛国公遭奸臣陷害,立下如此大功却不得封赏,而且还造谣说瀛国公造反,兄弟们都是祖上就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岂能容这些奸臣如此陷害忠良。
今日咱们就找怀远侯,带着咱们上书向万岁爷请愿。
向万岁爷揭露奸臣的真面目。
为瀛国公讨回公道!”
他举着大喇叭吼道。
“为瀛国公讨回公道!”
“上书请愿!”
“怀远侯出来!”
……
那些士兵一片义愤填膺地吼声。
不过他们也不能说被蒙蔽,首先杨信的确没造反,至于他把魏国公这些人杀了,这个属于大快人心,南京各卫的官兵们只会感谢太祖显灵,给了他们一个救苦救难的统帅,让他们彻底摆脱这些吸血鬼。更何况杨信灭他们合理合法,谁叫他们打开城门迎大同军了,看看没参与的怀远侯和诚意伯家就什么事没有,这并不能作为杨都督谋反的证据,相反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这只能说杨都督太体恤兄弟们了。
至于他抗旨……
废话,他不抗旨等那些文官回来重新把分了的地还给士绅呀?
杨都督这是对兄弟们负责。
至于这段时间到处打土豪分田地……
那是清理逆党。
那些士绅附逆了,他们支持大同军进攻南京,这已经是附逆,别说打土豪分田地,就是杀全家都是合理合法的,这同样不能作为杨都督谋反的证明。
当然,对于士兵们来说,杨都督就是没谋反。
无论他做了什么!
只要他自己还说自己是忠臣那就必须是忠臣,所以京城对辽东之战论功行赏,最后居然最大的功臣没有份就只能是京城奸臣打压,只能是孙承宗这些奸臣打压杨都督。这些奸臣故意有功不赏无视他刚刚拯救了南京的事实,更无视了辽东的大捷,完全是靠着他的布局谋划,他才是第一功的事实。
兄弟们得为杨都督鸣不平。
他得晋爵。
最少一个郡王才配得上他的功劳。
至于总理南直隶和浙江军政……
废话,他不总理两省军政,让那些文官回来,兄弟们刚刚到手的田地不就飞了?那些文官是什么东西,这些士兵又不是不明白,这时候就算杨都督自己想走,都必须把他留住,至于他算不算另立朝廷……
不算,绝对不算!
这怎么能算呢?
只要皇帝陛下任命他总理军政事务,那就肯定不算了,只能是皇帝陛下对瀛国公的信任,他们可是传闻亲如兄弟了。
“怀远侯,出来,怀远侯,快出来!”
紧接着几个士兵冲到大门前,一边砸门一边高喊着。
但里面毫无反应。
常胤绪才不会见他们呢!
这时候又不是过去,这些士兵对他这个理论上的南京五军都督府最高长官早就不鸟了,也就是他平日的确还算善待士卒,所以还对他保留最后一点尊重而已。
他出来干什么?
被这些人逼着在请愿书上签字?
“兄弟们,怀远侯害怕那些奸臣,不敢带头请愿怎么办?”
罗汝才喊道。
“咱们进去找他!”
一个士兵愤慨地喊道。
“兄弟们,砸开门!”
另一个高喊着。
紧接着后面士兵抬了一根圆木过来,这些全都是新军的精锐,这几个月吃饱喝足天天训练,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抬着圆木喊着号子,几下就把大门撞开了,然后外面早就迫不及待的士兵瞬间汹涌而入,几个侯府的家丁刚想上前,立刻就被冲倒,其中一个直接被揪住。
“快,带我们去见怀远侯!”
罗汝才喝道。
“侯,侯爷不在府中。”
那家丁战战兢兢地说道。
“还敢骗人,兄弟们,咱们自己找!”
罗汝才扔开他喊道。
紧接着士兵的洪流在怀远侯府汹涌向前,伴着鸡飞狗跳,还有那些女人的惊恐尖叫,开始寻找常胤绪,虽然这座府邸不小,但也架不住数以万斤的士兵拉网式搜索。很快常胤绪就被揪出来,倒霉的怀远侯在士兵们拉扯中挣扎着,然后就像十二级台风里的一个布娃娃般,不由自主地被冲向了前面抬出的桌子。
“请愿书,请愿书呢!”
伴着常胤绪愤怒的咆哮声,罗汝才朝后面喊道。
“这儿!”
李自成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他举着那份汪晚晴炮制的请愿书从人群中挤出,罗汝才接过请愿书,直接拍在了常胤绪面前。
“怀远侯,兄弟们也不为难你,这字签不签全凭你决定,你要是不签那兄弟们立刻就走,只不过走的时候都不会空着手,我可以保证,不会让您这侯府剩下一点渣子的,咱们几万兄弟可都等着呢!
这为瀛国公鸣冤的就是忠臣,对忠臣咱们得尊敬。
否则就是奸臣。
对奸臣咱们就不用客气了。
听说您还有几个女儿都眉清目秀?小的别的不好就好这一口,至今还没见识过侯爵家小姐呢!”
罗汝才说道。
那些士兵们立刻一片哄笑。
“侯爵小姐们来了!”
后面喊声响起。
常胤绪愕然抬头,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妻妾子女们全都被押过来。
“签名!”
罗汝才突然喝道。
“签名!”
“签名!”
……
四周一片吼声。
然后他的妻妾子女们哭声响起。
“快点,怀远侯,兄弟们可没那么多耐心!”
罗汝才喝道。
常胤绪悲愤地长叹一声,他还能怎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然后他颤巍巍拿起笔来……
“快签!”
……
吼声继续。
最终他还是哆哆嗦嗦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罗汝才很干脆地抓住他手指,迅速在印泥上按了一下,紧接着按上手印,旁边士兵递过搜出来的官印,罗汝才直接替怀远侯盖章,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起请愿书……
“兄弟们,去找李公公!”
他喊道。
这帮土匪一样的家伙立刻撇下痛哭流涕的怀远侯,就像来时候一样吵吵嚷嚷着涌出侯府,后面常家那些女眷立刻哭着跑去扶起怀远侯。而涌出常府的罗汝才等人,带着一路不断扩充的大军,浩浩荡荡涌入皇城,虽然李明道已经闻讯躲起来,但总共就那么座皇城,几万人涌入,想找出他来还不容易。
不但是他,李实也没跑了。
这俩倒是很懂事,一看这阵势爽快地签了名。
然后是应天府尹……
虽然应天府尹被杨都督踢开,但他终究还是应天府尹,可怜被折磨了这些天的府尹哪还敢废话,只能用颤抖的手签名。
盖章这种事情罗汝才就代劳了。
然后是城内士人。
包括顾起元这些,他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敢不签……
先把全家绑了。
是要全家还是玩硬骨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话说你女儿倒是眉清目秀……
那还能怎么办?秀才遇上兵,跟这些逆贼没什么道理可讲,反正怀远侯都签了,这些士人破罐子破摔,也都相继签了名。总之这帮土匪就这样在南京城迅速完成签名的搜集,至于那些士兵和城百姓,或者现在的称呼公民们,他们随随便便弄些名册就可以了。
他们身份不够。
有怀远侯,守备太监,应天府大小官员,那些士绅就足够。
士绅才是大明的栋梁。
有他们的名字就足够代表民意了。
然后这份代表了应天府,甚至太平府镇江府宁国府等地民意的请愿书,迅速完成,紧接着由前苏州织造太监李实携带,乘坐北洋水师的通讯舰北上直达圣听……
第五六六章 忠臣,大忠臣
当然,对于兄弟们给自己鸣冤的不理智举动,杨都督本人是肯定不知道的……
他是很高尚的。
他不会在意奸臣们的陷害。
毕竟作为一个忠臣,他相信皇帝陛下明辨忠奸的能力。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杨都督颇为伤感地摘下墨镜,看着他面前繁忙的矿坑。
这里是马鞍山铁矿。
在南京之战结束后,部分撤到南京的矿工返回,并开始在各地大量招募工人,毕竟杨都督的分田方式,必然会造成部分城市手工业者失业。他又不鼓励种棉花,以后所有农业税收全部改为地租方式的征粮,农民不可能再种棉花。种棉花交税还得卖棉花买粮食,何必多此一举,最终结果就是棉和桑的种植面积大幅萎缩,缺少了原料来源的手工业纺织规模也会随之萎缩。
手工业者失业必然出现。
而杨信的解决办法,就是开矿冶铁制罐做罐头。
做完就储存起来。
正好这次对应天府和周围各府士绅的清洗给他带来大笔白银,这些天运到钱庄银库的白银加起来已经迅速突破两千万两。
他有足够白银可以用来挥霍。
“瀛国公,下官只想问一句,您还是不是大明之臣?”
他面前一个文官说道。
这是庐州知府张邦政,南京新军从芜湖北上了。
不过好在裕溪河暂时封冻中,所以只能陆路进军,巢湖的庐州团练还不用担心面对万斤巨炮,但这时候已经快出正月了,最多下个月就得完全解冻,那时候巢湖是撑不住的。而且庐州团练不仅仅是要面对南线,他们北边还有凤阳的杨家家丁,吕兆熊只能全力保扬州,湖广军目的只是在上游阻挡杨信,只要他们和增援的江西团练堵住安庆就行。
这样庐州团练就成了事实上孤军奋战,以不足两万火枪都不多的杂牌团练,面对杨信南北两路夹击,内部还有贫民蠢蠢欲动,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希望的。
剩下就是等朝廷大军。
但运河解冻得到三月,运河不解冻朝廷的十万大军也不会南下。
实际上他们还没进京。
虽然战事结束,但十万大军从遥远的塞外战场撤回,同样也得需要足够的时间,至少庐州士绅是等不到王师了。
最终张知府毅然前来,他要用凛然正气阻止这个逆臣。
“大胆!”
李自成怒斥道。
身为亲兵的他狐假虎威地做拔刀状。
两旁士兵一片鼓噪,紧接着举起上了枪刺的燧发枪,纵然此刻一身凛然正气护体,张知府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张知府,你也想与那些奸臣一同陷害瀛国公吗?别以为你刚从延安来咱们就给你面子,敢诬陷瀛国公的奸臣就先吃兄弟们一枪。”
李自成喝道。
张知府其实是前任延安知府。
去年才调到庐州,不得不说他也是够倒霉的。
“不得无礼!”
杨信很和蔼地摆了摆手说道。
李自成赶紧把刀推回去,然后那些士兵收起枪。
“张知府,你是保定人吧?保定满城的,杨某是河间任丘的,咱们这也是半个乡亲啊!别人误会我,难道你也误会我吗?杨某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杨某行事的确果决些,但这逆党才被打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各地士绅此前皆附逆,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扫清隐患,等逆党卷土重来之时可就悔之晚矣。
故此对于这些附逆士绅,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杨信说道。
“那贵军进攻巢湖是为何?”
张邦政说道。
“保护庐州士绅啊!
万一逆党不是进攻南京,而是沿青弋江北上,越芜湖进攻巢湖继而进攻凤阳怎么办?
杨某得为中都安危着想!”
杨信说道。
“不是去打土豪分田地?”
张邦政疑惑地说道。
“这个,田地还是要分的,但那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还是去保护庐州士绅免遭逆党荼毒。”
杨信很坦诚地说道。
张邦政差点一口唾沫直接啐他脸上……
“瀛国公,阁下自诩为忠臣,难道这就是忠臣?”
他说道。
“忠臣啊?
这当然是忠臣!
而且是大忠,杨某承认此举乃夺士绅之田,可杨某将其改为皇田,杨某夺士绅之田给陛下,这难道不是大忠?至于是非对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都是陛下的土地,那又有什么不对的?
张知府,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还是不是陛下之臣?”
杨信义正言辞地质问。
“陛下已然下旨,归还士绅田产并停止皇田民兵化。”
张邦政说道。
天启的确已经下旨了。
在上次王体乾返回后,这道返还除昭义市以外,其他各地士绅被分田产,并从此停止皇田民兵化的圣旨就发出了,而且还是以诏书发出,正式公告天下的。
“那是奸臣蒙蔽圣听!”
杨信很干脆地说。
话说此刻的他和衮衮诸公们仿佛都拿错了剧本一样,他开始喊朝廷有奸臣蒙蔽圣听,所以他这个忠臣不用听京城发出的命令。但衮衮诸公们则像当初他打着天启旗号胡闹一样,打着皇帝旗号宣传他的谋反,就像他罗织罪名对付士绅一样,给他栽上一顶顶谋反的帽子。
“焉知不是阁下欲谋反?”
张邦政忍无可忍地说道。
“张知府,我就问一句话,这普天之下,是不是莫非王土?若是,那我杨信抄没的士绅田产献给陛下,究竟有哪里不对?若不是,那我杨信无话可说。
今天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我这样一个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忠臣,做些对皇帝陛下有利的事情,怎么就成奸臣,怎么就谋反?这种事情没有过吗?当年太祖强行迁移江浙世家大族数十万人填凤阳,难道不就是这样?杨某效法太祖故事有何不对?张知府身为皇帝陛下之臣,不但不帮我,还跑来横加阻挠甚至诬陷我谋反,这究竟我是忠臣还是你是忠臣?”
杨信喝道。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
张邦政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就闭嘴了。
这时候大同国思想也算是深入士绅之心了,毕竟这是对抗君权的理论基础,承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么天启想做什么都是对的,士绅必须服从,哪怕他继续抄家分田地。但如果以天下人之天下作为理论基础,那么他就无权随意抄家,士绅们无论支持不支持地方自治,但这句实际上出自六韬的话却必须拿来。
因为这句话是保证他们田产不会被随意夺走的依据。
北方士绅也一样。
甚至这时候就连北方那些大儒如鹿久征,包括**星这些都已经开始公然鼓吹这句话,一些御史也开始引用,孙承宗在后面推波助澜,目的就是让天启习惯这句话。
然后形成默认的事实。
他们对付皇帝一向这样,比如士绅的免税,从朱元璋的只免徭役不免田赋,到后来的连田赋也免,再到一品万亩,都是这样一点点改变,甚至什么时候改变的都查不清。皇帝不可能把历时两百多年的政策如何演变都理清,别说这个,就连玉玺的演变都得朱国祯专门研究出来,以奏折告诉天启才理清。
以这种方式文官们可以轻易的通过漫长时间,让皇帝逐渐把对他们有利的改变,当做一直如此甚至天经地义。
包括现在对于天下的定义。
这句话本来就有,只不过重新解读改几个字而已。
先贤之言啊!
先贤所处时代,先贤说这话的目的,先贤说这话的本意,这个都不重要了,有这话就行了,当几十年过去换个一两代皇帝后,那就变成天经地义的了。
这样的例子多得是。
但是……
“啊,露出真面目了!”
杨信笑着说道。
“张知府,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说我谋反,我看你才是那个谋反的,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你还是皇帝陛下的大臣吗?
你对得起陛下吗?
这天下是陛下的,是太祖打下来留给陛下的,是神庙是先帝传给陛下的。
杨某受神庙知遇之恩,岂能容尔等乱臣贼子,来人,立刻将张邦政拿下,推出去就地枪决,另外鉴于庐州知府张邦政勾结逆党,庐州府形势危急,传令各军立刻前往合肥,有阻挠者以逆党论处!”
杨信喝道。
张邦政都傻了,完全茫然地看着他,而此时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李自成立刻上前,一脚将这位前延安知府踹倒,紧接着旁边士兵涌上前,几下子将张知府捆绑起来,在他的挣扎中拖向一边,直接按倒在了河畔。
紧接着李自成拔出短枪,打开这支燧发枪的龙头,将枪口顶在了张知府后脑勺上。
“苍天啊……”
张知府的悲号响起。
“砰!”
紧接着枪声响起。
一颗子弹瞬间从后脑勺打进了他脑袋,不过因为威力不足,所以直接留在了里面
“就知道喊苍天啊,一点新意都没有!”
李自成收起短枪,吹着枪口硝烟鄙夷地说道。
第五六七章 圣主明君
倒霉的张知府,成了杨逆谋反的新证据。
但这没什么卵用。
庐州士绅还是很快就面对了他们的末日,古老的濡须口因为三分之二的团练倒戈相向,被进攻的南京新军转眼攻破,紧接着巢湖士绅羞羞答答地开门迎降……
作为交换不打土豪了。
只是把他们的那些田地给分了。
巢湖周围这片产粮区,是杨信必须控制在手的,芜湖米市的支柱啊,而且这一带相比起江南,还有不少地方可以开垦。实际上这一带在整个明朝都是垦荒重点,洪武年间因为属于拉锯的主战场导致一片荒芜,整个庐州府才一百六十万亩,但现在已经增长到了近七百万亩。人口同样由最初的三十来万到了现在的六十多万,当然这是官方的人口数据,实际上应该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了。
而开垦的关键就是圩田。
接下来一样还得加大圩田垦荒的力度。
不过危险也存在。
鼠疫。
崇祯十四年合肥几乎因为鼠疫变成一座鬼城。
所以在巢湖周围加大垦荒力度需要冒一定风险,但也没别的办法,这样的粮仓不能放过,至于鼠疫就只能养猫了,比如对养猫多的家庭可以奖励鸟粪。
不养猫的罚款。
不做猫奴就掏钱,干脆收无猫税!
好吧,杨都督还没当皇帝就已经开始谋划做昏君了,接下来要像倭国的狗将军一样,在大明做猫将军猫王爷……
不过就在南京新军进军合肥时候天启再次下旨大赦天下。
以他又有了个儿子的名义。
这个儿子是九千岁献的那个任贵妃所生的,在没有了客氏这个公敌之后,天启一家宫斗已经逐渐激烈,他现在皇后张嫣,皇贵妃范氏,贵妃任氏,李氏等等。其中张嫣的儿子自然不用说,范氏夭折,两岁时候染病没抢救回来,毕竟杨家的医院也不是万能的,天启还亲自指导也没用。
这是第三个。
这个就是原本历史上天启大爆炸中据说吓死那个。
女儿两个,范氏一个,李氏一个都还活着,原本历史上他六个儿女一个不剩,不排除有煤气中毒的,这是刘若愚估计的……
当然,有可能故意那么说。
但过去皇宫冬天的采暖的确安全性不足,据说小萎也差点被干掉,也不能排除这方面原因,不过这时候肯定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天启都已经开始玩暖气片了,他都能搞出蒸汽管路了,当然不至于连个家用的水暖炉都搞不出来。
新皇子的诞生,让皇帝陛下兴奋地大赦天下。
都赦免。
大同军上下赦免。
只要他们肯向南京兵部投降就统统得到赦免,包括许都和张名振等首犯及各地附逆官绅。
此前所有流放罪犯赦免。
包括杨信扔到海岛上挖鸟粪的那些大儒名士们,统统得到赦免,他们不用再顶着炎炎烈日,吹着海风吃着玉米面窝头,苦哈哈地拿铁锹挖鸟粪了,挖不够限额还没饭吃呢!现在他们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然后吃上羊嘴唇了。
包括诏狱里的。
诏狱里关押了这么多年的钦犯统统释放……
不过不包括左光斗,杨涟和汪文言三人,很显然天启对当初的事情不会忘记的,至于文震孟等人,他们早就秋后问斩了。
他们是真炸天启的。
诏狱里面要放也就是那些被杨信和许显纯等人罗织罪名扔里面的,真正想对天启下手的,那是肯定不能放出来。但即便是这样,这场大赦依旧为天启换来一片圣主明君的吹捧,就连他的科学事业,都在文臣们吹捧中变成了天纵奇才。
整个大明一片天启中兴的喊声。
尤其是李之藻下西洋后,南洋的几个小国纷纷派使者入朝,就连柔佛苏丹,亚齐这些苏丹,都抱着打秋风的念头遣使朝贡。
毕竟有好处可捞。
一时间连万国来朝都有了。
圣主明君,万国来朝,赫赫武功……
一直不受士绅待见的天启,陡然间浑身光彩夺目起来。
“这皇帝倒是精明!
过去认识他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小皇孙没那么简单,看着似乎沉迷科学不管别的,但做事谋定后动,看着胡闹实则稳重,知道他在大街上送你出征后,我爷爷怎么说他吗?
他说皇孙少年老成。
既懂得自己头上的屋顶多高,也懂得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可以放开手做想做的。
他忍了这么多年。
自己躲在科学院不出门,放你出来把他头顶上的限制都搬开,把他想做但不敢做,或者碍于身份没法做的全做了,把那些试图捆住他的家伙统统揍趴下了。然后他开始扮演圣主明君收买人心了,坏事都是你做的,他是拨乱反正的,那些文臣也罢士绅也罢如今全跪在他面前,他成了天下士绅的救星。
被骂了这么多年昏君,一出手就立刻变成了圣主明君。”
汪晚晴说道。
“后悔了?
若是当年你诱之以美色,把他预先迷住,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是皇后了。”
杨信笑着说道。
“哈,那样我都不一定活到现在!”
汪晚晴说道。
小皇帝已经真正成长起来,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了,已经懂得帝王心术了,这也没什么奇怪,他都已经当了六年皇帝,从一个十五岁少年变成一个二十多岁青年,儿女都有了一堆,不可能不成熟起来,而一个皇帝终究不可能代表人民利益,他的目的只是维持他的江山。
如今的大明外患解除……
至少暂时解除了。
建奴败回去之后,因为实在一山不容二虎,而且赫图阿拉的粮食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代善和阿敏立刻就打起来,阿敏战败,最后带着两千多亲信逃去投奔金台吉。
金台吉上奏天启,皇帝陛下准许阿敏居住乌拉部故地,依旧继承他爹的建州右卫指挥使,但隶属辽东经略指挥,以后在孙传庭进攻赫图阿拉时候可以当炮灰。
代善自己在赫图阿拉继位为汗。
但平壤的黄台吉在得到消息后,同样也自立为汗。
不过兄弟俩暂时还没打起来,以后会不会打起来,这得看孙传庭是不是立刻进攻赫图阿拉,不过黄台吉已经移驻汉城,并且直接废掉了李珲,正式吞并李珲剩下地盘,估计接下来就是做朝鲜之主了。
这些年他和德川家交往密切,甚至善待朝鲜儒生,早就已经被朝鲜那些投降他们的儒生吹捧为贤王。朝鲜人支持他自立,不过主要目的是不想养活代善,经过了这些年的减丁之后,如果不向代善那里输血,朝鲜已经可以自给自足,毕竟都已经减的还剩一百来万人口,那么大地盘怎么也够了。
当然,李还是在罗州。
事实上他那里日子过得还很好。
可以说建奴已经不具备再袭扰辽东的实力,剩下只是大明什么时候荡平他们而已。
而蒙古已经解决。
林丹汗遭到重创,就算还依然做蒙古之主的美梦,至少十年不敢付诸行动了,就算付诸行动也没用,周围一圈大汗都是踩着他起来的,他们才不会让他重新爬起来。理藩院,封爵,修庙,划分牧区,这一套早就被历史证明了,非常有效的制度,只要自己不把它玩坏,那么也就真正解决了困扰大明两百多年的蒙古问题。
剩下只是时间而已。
那些走西口的商人们会解决剩下的。
那么对于天启来说,剩下的问题就是内部了,而内部问题其实对于皇帝来说已经解决,士绅们同意了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同意了摊丁入亩,同意了对天下土地重新清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他想要的改革都已经被接受。现在反而是杨信得寸进尺,把士绅逼到了绝路,逼得他们不得不反抗,那么这种时候天启就要作为仲裁者出现,保护士绅们的利益。
作为交换士绅们接受改革,从此老老实实交税纳粮,维持他的帝国正常运行。
然后大明也就恢复安宁,天启享受他的太平盛世。
理论上很好,如果不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杨信说不定也就罢休,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成功,而且目前的明军实力,镇压老百姓造反足够,大不了多杀一些人而已。而只要他听话罢休,天启就不会对他下手,毕竟他这样的好打手,只要还听话那就必须得保留,不听话是一回事,但只要能听话,只要不是真想造反,那么之前那些抗旨什么的都可以原谅。
毕竟这把刀是真的很好用。
最多暂时撤了他的职,让他顶着公爵头衔,守着他的千万家财百万良田做个富家翁,没事君臣俩继续研究科学,这个日子还是可以的,以后再有需要动刀子的,大不了再把他放出去。
天启应该就是这样设想的。
但可惜……
“再给我写一份奏折,就说我不同意,我也不会接受这份大赦,我不会让将士们血战之功付诸东流,皇帝赦免他们,我不赦免他们。”
杨信说道。
第五六八章 清君侧,靖国难
倒霉的汪秘书,只好又给这个动不动要威胁行家法的家伙,赶紧炮制了一份可以算公开谋反的奏折,拒绝接受天启的大赦诏书。
至于原因……
皇城长安左门上。
“兄弟们,我们的血不能白流!”
杨信挥舞着手臂高喊。
在他面前是列阵的五万大军,其中包括两万南京新军,三万整编后的前大同军,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名称,一个很响亮的名称,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以前的忠勇军和荡寇军统统改了这个新名称。
“自大同军谋逆叛乱,多少无辜兄弟死于战场?
无锡之战双方阵亡数千。
南京之战双方阵亡近万。
更不用说之前在浙江的一系列交战死亡更多,这里面无论是大同军还是官军,都是被无辜卷入,他们原本都过着平静的日子,跟父母妻儿在一起其乐融融,但却因为一些人的野心,变成了疆场上的枯骨。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妻儿从此失去依靠,他们的兄弟姐妹为之哭泣,这一切都是他们,都是这些乱臣贼子造成的。”
杨信指着前面跪倒的十几个大同军被俘将领说道。
这都是受伤失去价值的。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下面士兵一片吼声。
“那就杀了他们,就地枪决!”
杨信喊道。
后面一排燧发短枪手迅速拔出枪走到这些祭旗的家伙身后,将枪口顶着他们脑袋扣动扳机,伴随着枪声的响起,一具具死尸坠落城墙下。
士兵们一片欢呼。
“但这就够了吗?
他们只是其中一少部分,甚至他们都不是真正元凶,真正元凶是那些在后面支持他们的士绅,是他们鼓动起许都这些人。
是他们!
是他!”
杨信继续吼道。
然后水太凉被拖了过来。
杨都督的计划落空了,钱谦益没法去挖鸟粪了,他的腿上被李自成戳了一大枪,因为像这种俘虏很难得到真正救治,那些军医也就是随随便便给他包起来拉倒,毕竟酒精也是很宝贵的。结果水太凉的伤口最终毫无悬念地感染,虽说没要了他命,但军医已经确定得给他锯了,只剩下一条腿的他肯定没法去挖鸟粪,所以现在只能废物利用了。
紧接着他就被按在了城墙上。
这时候的水太凉风度全无,拖着条废腿奄奄一息地倒在那里,因为高烧都快迷糊了,茫然地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
然后杀了他的喊声如海啸响起。
“就地枪决!”
杨信喊道。
紧接着李自成走过去,拎着短枪顶在水太凉脑袋上,伴随着下面的欢呼声扣动扳机,水太凉本来就半躺的身体立刻倒下,然后李自成抬脚将死尸踢落城墙。
“但这还不够!
因为在苏州,在徽州,在浙江,这样的士绅还有无数,那些枉死的冤魂们正在召唤我们,要我们去为他们报仇,我们要把这些罪魁祸首全部揪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为死去的兄弟偿命。
抄没他们的家产。
分了他们的地。
让他们的血在我们面前流淌!”
杨信继续。
“南下!”
“打土豪分田地!”
……
那些前大同军士兵激动地吼叫着。
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说其他的都是虚的,赶紧杀回老家打土豪分田地才是实实在在的,趁着刚刚出正月,用两三个月扫荡浙江还不耽误插稻子,到秋天就能享受分田地后的好日子了。
至于能不能在两三个月扫荡浙江……
那个不用怀疑。
这些士兵很清楚自己杀回老家后喊出打土豪分田地的结果,基本上就是摧枯拉朽,只要打过徽州这个阻碍进入浙江,后面根本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大同军总共十二个军,七个都在这儿,另外五个在苏州和湖州,徽州那个是重新编的,而浙江本地一个没有,之前他们北上时候就根本没想过防御什么的。
可以说过了徽州在鱼梁坝坐上船直下建德,三百三十里水路唱着山歌大漂流。
然后分兵去扫荡各地就行了。
“但有人不准啊!”
杨信吼道。
不得不说他现在也是极尽煽动之能事了。
“朝中的奸臣和那些士绅一伙,内阁首辅孙承宗和那些奸臣一伙,南京兵部尚书商周祚和那些奸臣一伙,他们蒙蔽圣听,哄骗陛下,哄陛下下诏赦免了这些罪魁祸首。
我们的血白流了。
那些无辜的冤魂死不瞑目啊!
我们该怎么办?”
他继续吼叫着。
“清君侧!”
下面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对,清君侧!清君侧,靖国难!”
另一个声音高喊。
好吧,这就是杨信给自己整合后的十五万大军起的新名字。
靖难军。
这个名字明显就是搞事情啊!
但是……
“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
那些已经被煽动的热血沸腾的士兵们喊声立刻响起。
话说他们才不管这件事有什么内幕呢,对于南京这些刚刚分田地的士兵来说,原则只有一个,谁也不能来接管这里,这里只能在瀛国公统治下。因为不论是谁,哪怕就是皇帝派太监来,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重新夺走他们的土地,还给那些勋贵士绅,这是绝对的,天启都已经下旨了。
只有在瀛国公统治下才能保证他们继续拥有分到的田产。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保证自己的田地不被夺走,瀛国公想玩割据就跟着他割据好了。
而对于那些前大同军士兵来说同样唯一的愿望,也就是杀回浙江打土豪分田地。
但天启大赦了。
这个愿望被毁掉了。
现在只要瀛国公敢抗旨,敢带着他们无视大赦诏书,带着他们继续去浙江打土豪分田地,那当然誓死跟着瀛国公。
其他都不重要。
瀛国公造反?
他们之前本来就是造反的啊!
瀛国公清君侧?
他们之前本来就是清君侧的啊!
大家都已经做了一年反贼,难道还怕再继续做?不就是造反吗?话说这些前大同军都和官军打了几乎一年的仗,杀的官军都不少,还会在乎这种小事就扯淡了。别说是清君侧,就是这时候瀛国公真造反,自己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他带着大家打土豪分田地,他当皇帝就当呗。
“对,清君侧,靖国难!咱们先去浙江,把那些乱臣贼子清理干净,再北上京城,去把皇帝身边的奸臣清理干净,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杨信吼道。
当然,第二步就属于计划了。
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的就是先控制南直隶和浙江,利用这片最富饶的粮仓,毁掉桑棉化,重新变成产粮区,用环太湖和浙东的几千万亩水田再加上鸟粪,支撑这个帝国未来的粮食供应。
至于其他各地……
这个得看情况,因为他只有两年时间。
这是天启六年了。
今年,明年,到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已经需要面对陕北的毁灭性饥荒了,时间不允许他搞得太大,他需要在两年里,彻底解决江浙,并且建立起稳固的政权,完成对原本桑棉区的改造。然后他就得全力应对陕北的饥荒了,如果扩大这场战争,最终结果只能是加剧饥荒,毕竟他的真正目的是救人,而不是彻底改造这个国家。
现在的打土豪分田地,只不过是必要的手段而已。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开始头疼,该怎么解决陕北了,或许解决了这边之后,他亲自率领着反贼们,从江南启程重走长征路也挺不错,反正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而且正好沿途搞宣传。
当然,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暂时他需要做的,还是把江浙这个已经熟了的果子摘下。
“从现在起,成立瀛国公幕府,以瀛国公幕府统领南直,浙江一切军政事务,总督税收,除靖难军以外,南直及浙江境内,无论官军还是团练统统解散,所有军户除籍为民,所有地方官员向瀛国公幕府报道,重新接受考核再决定是否继续任职。所有此前光复地方,以靖难军实施军管,原南京六部,应天,凤阳,浙江三巡抚及浙江三司,漕运总督等官员,全部停止履行职务,从现在起南直隶及浙江一切军政命令,必须由瀛国公幕府发出。
组建浙江方面军。
以原反正大同军编成靖难军第一至五军,归属浙江方面军,各军以统制统领全军,以原忠勇军总兵李忠为靖难军浙江方面军都统制,南下浙江扫清那些乱臣贼子。
以南京新军编成靖难军第五至十军,直属瀛国公幕府。
以荡寇军,忠勇军,反正之南直团练编成靖难军第十一至十五军,并组建苏松方面军,以荡寇军统制孙应元为苏松方面军都统制,沿运河扫荡苏湖等地逆党,并接管松江,南下与浙江方面军会师杭州。
以北洋水师编为靖难军海军,增援舟山并登陆定海直捣宁波。
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整个浙江插上靖难军的旗帜!”
杨信吼道。
第五六九章 天子十二军
就在杨信宣布清君侧,靖国难的同一天,天启也在京城检阅了关外凯旋的将士。
十万大军。
同样也以南方各路新式军队为样板编为十二个军,每个步兵军四个步兵旅加上一个骑兵旅和炮营,步兵旅同样是斑鸠铳轮射,但所用斑鸠铳和荡寇军相同,都是苏尔式火绳枪……
工部自己采购的。
反正拿出样式和标准,然后向民间商人订购,部分工部自造。
质量还不错。
毕竟河间那些铁厂也是修三大殿锻炼出来的,技术上因为天启这个科学家皇帝和科学院的支持,实际上甚至略微优于苏钢,比如他们自己已经在试验类似坩埚钢的东西。上次修三大殿时候,就有一个工匠提出,天启自己在科学院召集一帮人试验,目前已经可以制造出来,毕竟皇帝要做镗床第一得有刀具。
只是成本高,产量低,暂时无法普及,但以产品质量,都足够用来制造燧发枪的弹簧了。
当然,还是不能普及燧发枪。
毕竟火绳枪有制造简单的优势,这个暂时还不是燧发枪能比,其实不仅仅是天启,就是松江,佛山这些工业基地的士绅,真要努力一下都能制造出来撞击式燧发枪。
这又不是什么黑科技。
能造火绳枪的,当然也能造燧发枪。
价格也不会太贵,当然,和火绳枪还是根本没法比的。
斑鸠铳因为目前制造商太多,竞争比较激烈,再加上钢铁产量暴涨,已经快要奔着鸟铳去了,距离远的佛山产斑鸠铳为了挤进市场,已经开始卖不到四两一杆了。福建团练因为购买量大,再加上沿海来源多样容易挑选,最近一批斑鸠铳三两半一杆拿下,话说工部过去那些粗制滥造的劣质鸟铳都二两。
江西和湖广贵一些。
而朱燮元给四川士兵采购的,被奸商坑到了十两。
而且还是老式的重型。
扛着十几斤重这东西的四川士兵怨声载道。
但最新的狗锁燧发枪,哪怕在杨信那边,造价也依旧在十两以上,不过他是因为工人待遇高,再加上质量要求严格拉高了价格,实际上真要是控制,差不多能在七八两一支。这个价格并不贵,骑兵两把转轮打火短枪,基本上也就是这个价格了,但燧发枪受制于制造弹簧的工匠数量,无法和烂大街的火绳枪相比,后者就连一些铁匠铺都能造出来。
战争期间这个优势是无与伦比的。
火绳枪的确不如燧发枪,但战争期间一个找个铁匠铺就能造,另一个得高级工匠,这就很难说有绝对的优势了,这边刚刚武装起一个营,那边几乎一个军已经上场了。
不过天启只有六个步兵军。
另外六个是骑兵军,他的优势就是骑兵数量众多。
这六个骑兵军里面,有四个是新式骑兵军,也就是辽东铁骑,虽然关宁铁骑就是个笑话,但这四个骑兵就是真正可以称得上辽东铁骑了,全都是曹文诏式的精锐骑兵战术。
长矛冲击。
精于冷兵器格斗。
远程武器抛弃弓箭,全部改成转轮打火的短枪。
整整四个这样的骑兵军。
分别由祖大寿,吴襄,罗一贯和尤世威统帅。
另外还有两个骑兵军,是分别由顺义王和顺昌王统帅的蒙古兵,他们还是古老的弓骑兵,相当于这支大军中的轻骑兵,主要其实是借助这些雇佣兵的不怕死,而他们则是给朝廷卖命换犒赏,这些犒赏可以帮助他们的族人渡过饥荒。
这就是天启的新版十二军。
检阅之后,皇帝陛下直接发出了圣旨,以卢象升为钦差大臣,总督各军南下……
当然不是讨逆。
而是为了让大明百姓近距离感受大明的赫赫军威,让这些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有功将士,接受各地百姓的欢呼,但跟目前南方的战局,这个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再说南方已经和平了。
皇帝都大赦了,大同军也迫不及待跑去找商周祚投降了,现在已经没有大同军了,只有根据大赦诏书投降并接受南京兵部尚书指挥的浙江团练军,而常胜军之类原本的团练身份也恢复。至于杨都督正在搞的,那个同样也不算谋逆,只不过是杨都督对一些事情还不理解,所以需要……
需要晓谕一下。
“你想做皇帝?”
方从哲愁眉苦脸地说道。
他就是天启派来晓谕的,而杨信宣布清君侧,靖国难之后,紧接着就把李忠的浙江方面军打发南下,而他则指挥直属的南京军迅速拿下合肥并在凤阳家丁配合下,完成了对凤阳的控制。
期间没有真正的战斗。
那些士绅都干脆投降,他们抵抗也没有意义,而且这时候杨信还不能说胜利。
他们等着就行。
如果朝廷大军击败杨信,那么他们的地依然会保住,如果朝廷大军失败,那他们抵抗也保不住,而且抵抗失去的就不只是土地了,凤阳府,庐州府,滁州,和州这些暂时在杨信魔爪下的都老老实实接受现实,然后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而吕兆熊继续固守扬州,商周祚指挥各军在东线严阵以待,湖广,江西军在池州同样坚守,所有人都在等,等待着皇帝的大军到来。
而杨信依旧心不在焉,除了南下真正动手了,其他各军都依旧处于对峙中。
主要是建立地方政权太麻烦。
因为没有真正的干部队伍,只能依靠那些家丁,虽然这些年杨信培养出了一些,但终究能力有限,很多事情他都得亲自指导,倒是昭义市那边提供了不少地方官。
他们相对有经验。
然后就在这种局势下,前内阁首辅方从哲到达南京。
“没兴趣!”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从哲说道。
“我如果说从后年开始,大明将开始持续数十年饥荒,三分之一的县陷入毁灭性的天灾,紧接着鼠疫杀死整个北直隶近半的人,京城会每天抬出去数千具死尸,然后各地饥民蜂起最终让这个国家失去超过一半人口,您会相信吗?”
杨信说道。
“那与你所做所为有何关系?”
方从哲说道。
这个他侄女肯定说过了。
“很简单,我要这片地,我要这片产粮区恢复产粮,恢复苏湖熟天下足而不是每年需要从江西和湖广大量购买粮食。”
杨信说道。
“就这样?”
方从哲愕然说道。
“对,就这样!”
杨信说道。
方从哲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很显然这个解释让老奸巨猾的他有点感觉匪夷所思。
“您可以回去奏明陛下,我对于大明江山没兴趣,但我需要在接下来迎战天灾,而在迎战天灾时候,我会采取任何我认为必须手段,包括现在所做的,我从来没想过与陛下为敌,但我会与阻碍我迎战这场天灾的任何人为敌。
无论是谁。
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但这不是我和陛下的战争,我从没想过与陛下战争,这是我与士绅的战争,如果他帮士绅,那我只能与他为敌,如果他保持中立,那么我就不会与他为敌。
哪怕我赢了,他依然是皇帝。
我暂时只要这块土地,甚至过去这片土地每年交的税,我依然还会给他的。
漕运同样不会停。”
杨信说道。
“暂时?”
方从哲很警惕地说道。
“是的,暂时,以后如何得看我能不能应付天灾,如果不够,我还会继续扩张,直到足够应付天灾,所以我会不会继续扩张,只决定于朝廷控制的土地上会不会大量饿死人。
如果会。
如果朝廷没有能力解决。
那么我会接管,然后我来解决。”
杨信说道。
“打土豪分田地?”
方从哲说道。
“对!”
杨信说道。
“也就是说你祸乱的不只限于江南?”
方从哲说道。
“对,只要哪里出现了大规模饿死人我就会去接管哪里,既然朝廷的官员和地方士绅,没本事让老百姓不饿死,那我就必须去,我不能看着饿死的人堆满沟壑,而这个过程中,谁敢阻挡我,我就会把谁视为敌人。”
杨信说道。
他当然不会停止漕运。
漕运一停京城立刻饿殍遍地。
而且今年京城还得接连遭遇地震和大规模洪水,原本历史上的大爆炸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可以说今年京城就得面对缺粮问题,天启急于解决这边就是因为漕运不能受影响。
好在辽东战事结束了。
那里的粮食供应因为十万大军南下可以减少。
但即便这样,京城的粮价也已经开启暴涨模式,主要是那些商人担心漕运断绝,再加上杨家停止输送粮食。
实际上已经停了,杨夫人下令天津各堡备战,所有存粮停止运往京城,京城米价瞬间突破二两,天启已经下旨京畿粮商有囤积居奇者杀无赦。不过他的这种圣旨基本上就会被当做放屁的,孙承宗也没办法,这些粮商多数都是皇亲国戚,他又不可能像杨信一样,将京城的勋贵团来个一锅端。
再说勋贵可以端,各地那些控制粮食的主力士绅怎么端?
那是他的基本盘。
第五七零章 牧羊人的纲常
“天灾年年有,饿死人的同样也年年有,再饥荒也到不了咱们头上,死了一茬人还会生出一茬,人是死不绝的。
饥民造反杀就是了。
百姓对于我们来说是什么?
就是羊群,我们是士大夫,我们是牧羊的,羊群遇上灾荒,我们尽量救护,但能救多少算多少,只要羊群还在,过了这一阵又是繁盛起来,可为了救羊群,把自己赔进去,甚至以身饲羊就愚蠢了。
你以地主为敌。
可你难道不是大地主?
你以勋贵为敌。
可你难道不是勋贵?
你和他们一样,我们都一样,皇帝坐天下,我们代天牧民,民就是我们的羊群,这才是纲常,我们需要做的是确保这个纲常永续,而不是毁了它。
可你却在毁了它。
的确,你改变了这些百姓的日子。
他们丰衣足食了,可如今的他们还需要官员,还需要皇帝吗?你口口声声大同国那些人是乱臣贼子,但那只是士绅,而且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些权力,可你现在却在把所有人都变成乱臣贼子。你让羊群知道了自己并不是羊群,你让羊群知道了,自己头上的角也可以顶死人,他们现在还需要你来带领他们,等他们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你的时候还能让他们听话?他们不需要皇帝,不需要大臣,那么他们还需要你吗?
无论你想不想做皇帝,你都做错了。
你想做皇帝。
那么你应该拉拢士绅。
利用他们维持这个纲常,甚至以你的实力也会成功,朝廷所依赖者无非辽东军,但辽东军不会真正抵抗你血战到底,曹文诏,满桂和赵率教三人在关外振臂一呼,朝廷就完了。
如果你不想当皇帝。
那你同样错了。
因为你毁了自己,你打土豪分田地?
你才是第一个需要被打土豪分田地的,你是大明最有钱的人,你有一百多万亩良田,还有谁比你更需要被打土豪分田地?
你想救人?
可作为一个牧羊人,你需要的是羊群不反抗,而不是让他们丰衣足食。
纵然饿死一半的人又如何?
只要我们不死,只要我们能够维护这个牧羊人的纲常,用不了几十年又是一片盛世,我们的子孙后代依旧可以高踞于上,世世代代永远做这个牧羊人。可你毁了这个纲常后,还会再有这样的好事吗?更何况还为此把自己变成天下公敌,所有士绅切齿的奸贼,一旦失败将万劫不复,别说是你,你的后代也将永远万劫不复,甚至你就算死了也会被鞭尸。”
方从哲说道。
他这是说心里话了,连支持杨信当皇帝都说出来了。
不排除这是北方士绅的试探。
毕竟杨都督如今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本人又是无敌猛将,以目前局势看已经有夺天下的实力,唯一的问题也就在于把自己摆在了士绅公敌的位置上,逼得士绅不得不坚决抵抗。
如果不呢?
如果他转而与士绅合作呢?
那么商周祚那里的精锐军团,立刻就会加入他的麾下,他们早就已经对朱家没什么忠心了,而且还被杨信打得节节败退,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打土豪分田地把他们逼到绝路,以他们的节操早就该投降了。而辽东南下各军未必能挡住他,就算能挡住也没用,因为辽东留守的曹文诏等人肯定会南下支持他,甚至他在新城的那些庄户都可以直捣京城,西南那些土司就算不支持他也不会抵抗,实际上多数会支持他的。
朱家就江山易主了。
而如果他愿意这样做,那士绅们可以抛弃朱家转而选择他。
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底这种事情士绅们早就驾轻就熟,需要换个皇帝时候,只要这个皇帝还愿意与他们共天下,或者说这个皇帝还愿意让他们继续当牧羊人,并且维护这个所谓的纲常,那就换呗,那个位子谁坐还不是坐啊。再说天启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士绅们现在把他夸的跟圣主明君一样,但大家都是狐狸,哪还猜不到这个小皇帝才是幕后元凶。
人家一直就在扮猪吃老虎呢!
杨信不过是他的狗,现在只不过是这个狗变成狼了,所以皇帝陛下不得不露出真面目,但杨信这些年的恶行真要算的账簿上,君臣俩一人一半,如果杨信能接受这种交换,正好借着改朝换代把朱家那些猪全宰了,士绅们还等跟着狠狠地捞一笔,这样过去的损失就得到弥补了。
当然,主要是打起来心里没底。
北方士绅们也知道,十万辽东铁骑未必能稳赢啊!
这十万辽东铁骑的确都是战场下来的精锐,但问题是这些精锐都怕杨信,杨信在辽东的威名就像阴影般笼罩,这些年整个辽东军团,全都靠着杨家供应后勤,面对杨信时候本来就本能地亲切。可除了他们也没别人可用,这时候战争技术水平的飞速提升,早就把旧式军队踢到垃圾堆了,虽然兵部依旧可用从各地调动几十万大军,但鲁钦在战场的战绩已经告诉了孙承宗结果。
只有辽东军团可以与杨信手下的新式军队决战。
这种情况下北方士绅真得幻想着杨信能幡然醒悟,如果他真能醒悟,那么卖一下天启也无所谓。
但是……
“叔父,您说的我都明白。”
杨信很认真地说道。
方从哲看着他。
“但我就是要一意孤行!”
杨信微笑着说道。
方老头深吸一口气,看得出心情极其失望,也不知道是失望自己的这个侄女婿不能做忠臣,还是失望自己侄女不能做开国皇后。
“您回去奏明陛下。
漕运不会停的,而且杨家向京城输送的粮食也不会减少,甚至过去这两地应该解京的税款以后也都不会少,至于留存的就依然算留存,但不会再向宗室支付俸禄了。我只要这片地而已,该尽的臣责是不会少了的,即便我打赢孙承宗,也不会断了京城的钱粮。
另外我在天津的庄户也不会袭击京城的。
这一点他可以放心。
但是。
杨家在北方的产业,他同样也不能动,杨家损失多少,我会从每年解京的税款里扣除多少,当然,守诚钱庄依旧会正常营业的。若这家钱庄垮了,库在里面的存银也就没了,故此这家钱庄一切照旧,同样我杨家在各地的生意也照旧。而目前跟随我的这些人的家人也必须照顾好,有人欺负他们的家人,逼得他们给我黄袍加身,那我很难拒绝。”
杨信说道。
他肯定不会断了京城的钱粮。
那样的话今年京城就得饿死人,更何况民兵本来就是交租代税,他每年一样要收大量的余粮,这些余粮除了供应本地,剩下的都会卖到北方的。
作为交换杨家在北方产业得到保护,这样就可以继续维护毛驴运输线,同样那些商号在各地的地瓜推广甚至垦荒,也会依然维持下去,孙承宗要是敢动这些那就别怪杨都督给他勒紧绞索。
“这个无需多虑!”
方从哲很干脆地说道。
这个真无需多虑,天津的杨家庄子是没人敢动的,主要是想打也打不下来。
那是由减河串联起来的二十座棱堡,堪称是全副武装,那些家丁都是杨家的真正核心,背靠着兵工厂和海上运输线,能让进攻者打到绝望。而且那里的地形也易守难攻,除了沿着减河一座座打之外,就只能从天津开始沿着那条大路去硬撼新城堡。
孙承宗早就研究过。
打下这二十座棱堡,估计得花两年时间,而且还未必成功。
但只要激怒杨信断了漕运,再没了这片产粮区的供应,用不了半年京城就得饿殍遍地,那里输入京城的粮食并不全是自产的,还有大批是杨家船队从南方运过去的,尤其是台湾李家和杨家的垦荒区。两家一南一北,已经开垦出超过三十万亩良田,都是优质水田,一年可以产两季水稻,去年李家就运出超过二十万石稻谷。
杨家虽然刚开始一年多点,但也已经自给自足,今年就可以运出稻谷。
孙承宗打新城的结果就是把京城自己玩死。
杨夫人都不用做什么,就是跟他玩固守,不出一年孙承宗就得哭。
握着粮食大棒的就是这么嚣张,敢打就得做好京城百姓饿极了造反的准备,而且这还不包括一旦失败,那些杨家家丁直捣京城,左右就那点路程,骑兵跑快点两天兵临张家湾了,事实上这段时间孙承宗最害怕的就是那些家丁会这么干,好在他们始终没动。
至于守诚钱庄更不敢动了。
因为九千岁和京城大批豪门勋贵乃至阉党官绅的银子,都存在守诚钱庄,存在新城堡的银库了。
而朝廷的很多支付,也都是靠着这家钱庄。
它倒闭?
整个朝廷都损失惨重。
实际上它已经相当于大明的央行。
央行倒闭这种事情就夸张了,无论它属于谁,都必须维持它的正常营业。
至于杨家在各地的商业……
漕运啊!
杨信手握漕运,这点面子必须给。
(今天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