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快,快跪下迎接
辽东巡抚衙门。
这里实际上就是原本的辽东都司衙门,作为军政合一的都指挥使司辖区,辽东理论上的最高长官是都司。
当然,现在都司不如狗。
所以之前熊廷弼的辽东经略就驻这里。
至于巡抚原本是驻广宁,巡抚和辽东总兵在广宁,经略和副总兵在辽阳,但在万历四十六年野猪皮攻陷清河堡后,辽东巡抚就移驻到了辽阳,不过这里原本就没有巡抚衙门,巡抚只能和辽东巡按一起驻西边的察院,而熊廷弼阵亡后暂时代理指挥辽东全局的袁应泰,自然也就转到了这边。
也幸亏转到了这里。
此刻这座原本就设计有军事功能的官衙,依靠着张神武和手下家丁,成了高鸿中等人最大的障碍。
“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原本建奴入关劫掠战略的设计师嚎叫着。
他前面的家奴和降虏正在和墙头的守军对射,他们用弓箭,后者用火器,隔着一道高墙互射,但里面守军占据屋顶的制高点,利用里面充足的武器弹药明显占据上风。这座官衙除了正中的大堂外,所有附属的官署都围在四周,形成一个总体长方形,但外圈全是房屋的建筑群,那些守军甚至在后墙捣出射孔,在里面用火器射击。
伴随一道道喷射的火光和硝烟,那些用弓箭的降虏不断倒下。
而吴守进正催促一队降虏强攻正门。
就在高鸿中的嚎叫声中,一个全身重甲的彪形大汉,突然横持一柄大刀从里面怒吼着冲出,瞬间撞在推着简易版盾车的降虏中,那柄大刀抡开了直接杀得血肉飞溅。看得出这柄大刀颇有重量,虽然比不得杨信的一百二十斤,但也绝对得有三四十斤,能使得动这样武器也算一员猛将,几个吴家的家丁仗着悍勇迅速包围他,但却被杀得转眼倒下。
不过这个人也很聪明,在迅速砍毁那几辆简易盾车后,紧接着就在箭雨中撤回。
他就是来对付这些盾车的。
在他带着一身箭退入大门的同时,里面火枪兵对外齐射。
那些失去盾车保护,正在惊慌四散的降虏纷纷倒下。
“玛的,这就是武状元?”
高鸿中郁闷地说道。
这时候吴守进捂着胳膊跑了回来。
原本历史上带着红夷大炮为咱大清轰开松山的他,被子弹擦伤了胳膊,血淋淋看着也颇为凄惨。
“大哥,这张神武太难对付,咱们还是等建奴的大军入城再说。”
他说道。
那就是保护袁应泰的张神武。
大明的武状元可全是真正单兵能力出类拔萃的。
不过张神武其实不能说是武状元,因为明朝武会试没有殿试,直到崇祯才因为两个使百斤大刀的都没中武进士,气得亲自主持殿试才出现正式武状元,第一个武状元登州之战战死,张神武只是武会试第一,当然,民间习惯还是尊称武状元。
“蠢货,咱们是为什么来的?等建奴大军进城,这里面银子归谁?还有,以后要改口叫大汗天兵,不要再建奴建奴的。”
高鸿中怒斥之。
“呃?”
吴守进尴尬一笑。
“快,找火药,去城墙上弄尊红夷大炮来!”
他紧接着吼道。
就在这时候一骑狂奔而来。
“大汗天兵入城了,大汗天兵入城了……”
马背上一个陌生的骑兵高喊着。
然后停在他俩面前。
“大汗天兵入城了,是四贝勒亲自带领!”
那人很雀跃地喊道。
说完他掉转马头向另一边跑去。
“快,继续进攻,让四贝勒看看咱们的忠心,四贝勒是最英明神武了!”
高鸿中吼道。
他和吴守进紧接着催促手下强攻。
而刚才那骑兵依然在城内狂奔,不断散播建奴入城的消息,而且强调是四贝勒带领的,熟悉建奴的城内世家大族更放心了,虽然四贝勒身体有点残疾,但却是四大贝勒里面最好说话的。呃,现在没有四大贝勒了,三贝勒的脑袋和四分五裂的身体,正在山海关一带巡回展览,因为季节不对,据说哪怕有防腐措施也已经臭了。
不过这的确是个令人欣慰的消息。
四贝勒过来比大贝勒过来更让人放心,大贝勒终究脾气差一些。
城内那些世家大族纷纷摆出香案,写上牌位,在各自家门前摆出,因为依然是夜晚,而且依然下着小雨,这些家伙都打出灯笼,一个个大红灯笼在漆黑的街道上蔓延。
完全可以用张灯结彩形容。
而这时候四贝勒的大军,开始沿着泰和门内的大街向前。
还是因为雨夜的黑暗,哪怕在一条直通的街道上,有那些灯笼和火把,其实视线范围也有限,基本上出去几丈就看不明白了,毕竟那是烧蜡烛的灯笼又不是汽车的远光灯。不过仍然足够这些家伙看到无数大光头,浩浩荡荡的大汗天兵洪流,在大街上排着森严的队伍,在两旁的跪拜中向前,看上去恍如二十多年后的京城。
“真乃虎狼之师!”
辽阳府学生员宁完我跪在街旁,抬起头一脸感慨地看着面前不断经过的骑兵。
这些光着脑袋后面缀着尾巴的士兵,此刻在他看来竟然有了几分英武。
“宁兄!”
他邻居同样也是好友罗锦绣走过来拱手说道。
“快,快跪下迎接!”
宁完我赶紧提醒他。
罗锦绣赶紧在他身旁跪下,两个青衫还是很醒目的。
“这天兵不是八旗吗?怎么没有颜色区分?”
罗锦绣疑惑地问。
“十万大军哪有那么一致,旗号区分开就行,一人一套不同颜色盔甲,那得花多少银子,大汗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上次沈阳回师之后,一直都是节俭度日,大汗也难啊!”
宁完我说道。
“这怎么行,回头我罗家向大汗贡献一千匹布!”
罗锦绣一脸忠臣模样,仿佛原本历史上二十多年后,他为福临总督湖广剿灭何腾蛟这些抗拒大清的家伙时候。
眼前的骑兵依然源源不绝。
忽然骑兵中一个人看了他们一眼,紧接着向手下一挥手,数十骑立刻从队伍中分出,然后将他们包围起来,后面骑兵加速向前补上空档,几个骑兵举起长矛戳灭了灯笼。而他俩吓得赶紧趴在那里磕头,但因为灯笼熄灭,虽然还有远一些的灯光映照,不至于完全一片漆黑,但这些骑兵外围也完全看不到了,看到的只有一片马腿。
下一刻马腿突然分开。
紧接着一群步兵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按住他们和后面家人。
“诸位将军,小的是真心归顺大汗,愿意做大汗的奴才,诸位将军莫要误会!”
罗锦绣吓得赶紧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俩却愕然发现,进来的这些步兵居然是明军,而且还是之前驻扎辽阳的白杆兵,他俩同时懵逼中,难道白杆兵也归降大汗了?宁完我的脑子终究聪明,他立刻觉出了不对……
“你们到底是何人?”
他惊叫道。
但就在同时一名白杆兵捂住了他的嘴。
而另一名白杆兵也捂住罗锦绣的嘴,这些家伙拖着他们和家人,直接就进了后面的院门,他们的家人惊恐的尖叫着,几个女人还在哭喊着,但最终还是消失在院子里的黑暗中。而在骑兵阻隔的街道另一边,和他们对门的一个士绅脸色略微一变,同时回头示意后面的女人躲起来,但他却没注意到眼前骑兵队伍里一队骑兵分出,迅速把他全家包围。
几个骑兵同样伸出长矛,直接挑灭了他们门前的灯笼。
而这队骑兵后面骑兵的洪流继续向前,原本宁完我门前的骑兵汇入,而后面一队白杆兵分开包围的骑兵,带着开心地笑容钻进去,很快里面也响起了那士绅家女人的尖叫。
骑兵的队伍继续向前。
不断有骑兵分出包围路边迎接的士绅,然后灭掉灯光,后面跟着的白杆兵悄无声息地上前抓人。
至于那些普通老百姓直接放过就行。
没有人发觉。
这是深夜,而且还是雨夜,本来视野就不远,更何况还有骑兵遮挡,抓了人之后直接就进他们家,然后控制他们家,家奴逃出也来不及给别人报信。更何况这些白杆兵又不是抓普通老百姓,就是抓那些高门大户的,辽阳虽然算得上辽东第一城,但这样的人家数量还能有多少?雨夜掩护下一切就这样悄然进行,很快骑兵路过的大街两旁士绅统统拿下,包括一些隐藏在两旁巷子里的同样也被白杆兵拿下……
他们之前就驻扎辽阳。
而且从去年夏天就到了这里。
他们在这座城市驻扎一年多了,哪些人家有钱他们很清楚。
“有个规矩我得跟你说一下,这个逆党财产的清查问题……”
骑兵后面的杨信,对和他并行的秦民屏说道。
后者立刻精神一振。
“首先,我不喜欢兄弟们私藏。”
杨信说道。
“杨佥事请放心,末将所部无异于家奴,在下不让他们干的他们绝不敢干。”
秦民屏说道。
“那么,咱们拉拉手?”
杨信一甩袖子说道。
“末将遵命。”
秦民屏笑着说道。
说完他同样一甩袖子,然后两人的袖口对在了一起……
第二七二章 真英雄
巡抚衙门前。
“大汗天兵来了!”
在后面不断响起的喊声中,高鸿中不无遗憾的看着死尸枕籍的大门,浑身浴血的张神武依旧在奋勇厮杀着……
不过看起来也筋疲力尽了。
因为人数上的绝对劣势,面对外面的不断进攻,这位武状元和他手下的两百多家丁已经战斗到了最后,现在不少降虏已经搭着梯子爬上屋顶,甚至直接翻进了里面。而张神武和最后剩下的不足五十名家丁正死守大门,用生命守卫着这最后防线,但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他们战斗的意义仅仅是象征着它还没有完全陷落。
城内绝大多数地方的战斗都已经停止了。
梁仲善在西门突围,朱万良不知去向,其他官员要么逃出城要么自杀,也有少量选择了跪迎。
这一点还是值得欣慰。
因为野猪皮行情不好,而且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关内的,所以他们宁可临危一死报君王,毕竟这样就不用连累家人,只有少数本地的卫所官员因为不用顾虑这个问题,所以很干脆地选择了投降。
但无论如何,随着之前那个高喊着四贝勒大军入城消息的家伙喊声,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所有街道上都满是出来迎接的士绅,没逃出去的明军和官员也选择了隐藏起来,还在坚持抵抗的,只有张神武这些人,不过和他们战斗的却不是建奴,而是一帮汉奸和他们的党羽。
但高鸿中的愿望也落空。
他这样奋力进攻这里的目的,仅仅是因为里面有大批军饷。
要不然他闲得蛋疼也不会这么拼命的,这座官衙的仓库里囤积着五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原本小皇帝特意拨给熊廷弼,打赢建奴后回来犒赏各军的,因为杨信给捞的银子越来越多,小皇帝在这方面还是很大方。高鸿中就是为了打开这里然后先抢一波,反正野猪皮也不知道有多少,他这边抢个三十万,最后给野猪皮留下二十万就足够了。
但现在……
“快,跪下迎接!”
他回过头看着后面汹涌而来的骑兵喊道。
他旁边吴守进和那些亲信们立刻跪下,恭迎他们想象中的大汗天兵,他们奋战到现在,最终还是便宜了大汗。
好在大汗可以看到他们的忠心了。
“辽阳府学生员高鸿中,吴守进恭迎四贝勒,恭迎大汗天兵,明辽东巡抚袁应泰不识天命,抗拒天兵,伏请天兵诛之。”
高鸿中趴在那里喊道。
紧接着骑兵的洪流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到达,然后纷纷勒住战马,在他们的叩拜中两骑从后面上前……
“,还有个使大刀的呢!”
一个声音恍如晴天霹雳般在高鸿中头顶炸开。
这个声音他两年前听过,因为声音的主人太过特殊,他一直牢牢记着这个声音。
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高鸿中的冷汗瞬间冒出。
然后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头顶出现的一张熟悉面孔。
“回杨佥事,这是武状元张神武。”
那面孔终于说出了那个恍如噩梦般的名字,而且还低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认识他?”
噩梦说道。
高鸿中发疯般尖叫一声,骤然爬起来向旁边蹿去。
蓦然一声破空声,几乎同时他膝盖上多了一支箭,高鸿中惨叫一声栽倒,然后愕然地看着对面大汗天兵,一个年轻的鼠尾巴笑看着他,几乎同时这家伙手中第二箭射出,准确命中他另一个膝盖。这下子高鸿中彻底爬不起来了,他痛苦地尖叫着,在地上爬着还在试图躲进前面的黑暗中,虽然这样毫无意义,但对于这时候已经完全崩溃的他来说,一点点黑暗似乎就能给他一点安慰。
然而他头顶一声战马的嘶鸣响起。
紧接着一个马蹄重重的踏在他腰间,他的下半身一下子失去了感觉。
而他后面的吴守进已经吓瘫了,同样认识杨信和秦民屏的吴守进,恍如一只虫子般瘫在地上,一边蠕动着一边发出诡异的嚎叫,还鼻涕眼泪齐流,喊着都是高鸿中逼他的。至于那些他们两家的亲信和几个主动跑来参加进攻的士绅,这时候全都尖叫着四散奔逃,恍如一群被野狗搅散的鸭子,而那些他们迎接的大汗天兵手中利箭不断射出。
这些人也在不断倒下。
还有大汗天兵直接下马拎着小蒜头锤敲膝盖。
“他是原本的四川都司,处置奢家的事情时候有些鲁莽,最后激起了奢家闹事被朝廷撤职候罪,袁巡抚把他要来效力赎罪的。”
秦民屏笑着说道。
他们周围一片惨叫声。
原本进攻巡抚衙门的降虏也在惊恐四散,然后不断在骑兵追杀中被射倒,而筋疲力尽的张神武,则拄着刀站在大门正中茫然地看着他们。
“奢家闹事就揍奢家,处罚他岂不是鼓励奢家一有事就闹?”
杨信无语地说道。
奢崇明造反估计就是从这件事看出朝廷的软弱。
说话间两人直接下马走过去。
至于四周的混乱不需要他们管,杨信早就有命令,对于这些在城内作乱的汉奸叛乱分子格杀勿论,就算投降了的也先敲碎膝盖,然后扔一边等他处置,这些人最后统统都得处死,杨信就准备在这里好好杀一场。而绰齐奈会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虽然用女真杀汉奸这的确有点诡异,但管用就行,而且他也给了这些人严令,不准抢掠民间,回头他会单独有赏。
以他在叶赫部的威信这就足够。
实际上叶赫部对他的敬畏甚至超过对金台吉的,毕竟叶赫部上下都是见识过他战斗力的。
而且还有那个佛爷给他宣传。
因为他的修庙和供养,后者正在投桃报李地对他进行神话。
所以现在他是罗汉降世的传说,在草原和叶赫部已经广为流传,因为见识过他的战斗力,叶赫部和内喀尔喀各部基本上都深信不疑,不得不说这些家伙太愚昧落后了,对此杨佥事是坚决不承认的。不过他也无法阻挡这些谣言,而且接下来他还准备继续不停修庙,想来他的罗汉金身会继续不断牢固下去,同样大明皇帝有佛祖保佑的谣言,也一样会在草原和山林中变得尽人皆知。
这对草原和山林的稳定很有好处。
死尸堆积的巡抚衙门大门前,张神武摇摇晃晃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就连站稳都有些困难,尽管他的确悍勇,但毕竟和杨信这种开挂的不一样,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堵在门前,随时准备为保卫这座大门而战。
他并不认识杨信。
不过他是认识秦民屏的。
之前他是四川都司,少不了和石柱土司打交道。
这也是他身后那些士兵没有攻击的原因,但后者手中的武器依旧指向杨信二人。
在一片寂静中杨信走到他面前。
“武状元?”
杨信走到他面前说道。
后者警惕地看着他,拄着大刀摇摇晃晃,而后面四十几个浑身浴血的手下同样筋疲力尽地摇摇晃晃着。
“把你的刀给我?”
杨信说道。
说话间他举起了一个牙牌。
“我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兼理北镇抚司杨信!”
他说道。
张神武的身子抖了一下,缓缓地把刀递给了他。
“我也用大刀,不过比你这个重的多,你可以休息了,这里没有建奴,只有我和秦将军的白杆兵,至于后面这些是叶赫骑兵。”
杨信说道。
张神武看着他,抬起手指着他想说什么,但却突然间向后倒下……
“快,把他们都扶到一边,都是大明的真英雄啊!”
杨信看着他倒在死尸中,然后向后面跟随的白杆兵招手说道。
这些可是真正的英雄,原本历史上他们还没赶到辽阳就陷落,然后张神武带着这两百多人毅然迎着溃逃的明军继续向前,试图收拢溃兵回头和建奴决一死战,但可惜那些溃兵根本没人理他们。最终这个只有两百多人的小队孤军渡过辽河,迎着追击的建奴千军万马发起了决死冲锋,然后除了十四个人受伤而归其他全部战死。
那些白杆兵立刻上前,把张神武抬到一边。
后者只是筋疲力尽而已,毕竟他们一直血战到现在,突然间知道不用再打了很容易这样。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刺激的,但杨信并不这样认为。
那些残余的士兵也被扶到一边。
他们茫然地坐在地上,拿着白杆兵递给他们的水壶和肉干,看着眼前这些他们根本不明白的人。
杨信踏入被血染红的大门,紧接着进入了二门。
二门以内同样也是死尸遍地,翻墙进来的逆党和张神武部下在这里同样进行了战斗,甚至杨信进去的时候还在打,而且他们已经占据优势,但随行的白杆兵立刻上前,把那些逆党统统戳死。
而杨信和秦民屏不管这些,他俩踏着遍地死尸直奔大堂。
“话说怎么没看见袁巡抚露面啊!”
杨信疑惑地说道。
说话间他推开了关闭的大堂门……
“呃?”
他愕然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第二七三章 临危一死报君王
“呃,这就很尴尬了!”
杨信愕然地看着挂在自己面前的袁巡抚。
后者正以标准的吊死姿态,在不足两米外面对着他。
袁巡抚就这样自杀殉国,虽然入侵者纯属编造,他外面只是一群同样被欺骗了的汉奸叛乱者,而且张神武还在外面为保卫他浴血奋战,但他却已经在自己的官衙大堂上自挂了。
“快,快解下来!”
秦民屏惊叫着。
那些白杆兵赶紧上前解下袁巡抚。
当然,这纯属徒劳,袁巡抚都快凉了,解下来也只能找个棺材殓了。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秦民屏擦着头上的汗看着凉了的袁巡抚忧伤地说。
这个玩笑开得的确有点大,抄那些世家大族死些士兵和乱民无所谓,可连辽东巡抚都死了就麻烦了,再说之前还死了辽东巡按,辽阳兵备道,这还不知道其他官员死了多少,这下子祸真得闯大了。虽然袁巡抚是自挂,张铨等人是被逆党所杀,但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玩这毁三观的一套神操作,这些人肯定不会死的。
“知道怎么才能立奇功吗?”
杨信说道。
话说袁巡抚自挂的确很令人遗憾。
虽然原本历史上的袁巡抚死不足惜,甚至可以说死有余辜,但问题是现在袁巡抚是真无辜的,而且在巡抚任上还颇为称职。
当然,死了就死了吧,默哀一下就算对得起他了。
“为朝廷剿灭贼寇?”
秦民屏小心翼翼地说道。
“错了!”
杨信说道。
“那治理地方使百姓丰衣足食?”
秦民屏随后说道。
“错了!”
杨信说道。
“呃,末将愚钝。”
秦民屏说道。
“当然是给皇上弄到银子了,你给皇上弄到一百万两,犯点错误,死几个官员算的了什么?大明朝就不缺当官的,你给皇上弄到两百万两,那就算有人弹劾你又有什么大不了,大明朝说到底还是皇上的江山,你若是能给皇上弄到三百万两,死几个巡抚巡按算个屁!
赶紧点,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了,立刻带着你的人在城里抄家。
所有参与造反作乱的一个不留,银子,金子,珠宝,会票,放贷的借据之类统统以最快速度抄没,把你的人分开,五十人一队,再配上两百叶赫骑兵,分散开抄,至于其他东西先暂缓,总之先把这些抄没。
至于那些没有参与造反作乱但出来迎接建奴的士绅,统统把所有男丁全抓起来。
罗一贯呢,他不是还在外面吗?
让他立刻进城把这些人家封门,抄不抄看咱们能从之前那些人家抄出多少来。
快,快,快!
赶紧的。”
杨信说话间直接把秦民屏推出去。
“呃,这袁巡抚……”
秦民屏边走边说道。
“袁巡抚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就用不着你关心了!”
杨信说道。
就这样秦民屏被他推出去,两个无耻之徒扔下尸骨未寒的袁巡抚,迅速各自带领白杆兵和叶赫骑兵,直接分成一个个小队开始抄家,而原本留在外面的罗一贯部两千人也被叫了进来,把那些单纯迎接建奴的士绅家封门。不过他们肯定也是要抄家的,只是杨信时间紧张,另外也担心他们在此期间铤而走险,所以先封门把那些明确参加造反的抄完再说。
就在临近黎明时候,一支支抄家小分队已经开始了狂欢。
而也就在这期间,之前躲起来的朱万良,也知道了事情真相,忍着冲天怒火很聪明地收拢溃兵,反正他不忍着也没用,他一个副将算个屁,倒是老老实实给杨佥事洗地,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这场混乱或者说战乱,在辽阳造成超过三千人伤亡,绵绵细雨中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混在雨水中流淌进沟渠变成可怕的血水,甚至其中不乏像袁巡抚一样自挂的。
黎明的微光中一片凄惨景象。
这个问题的确很尴尬。
杨信一直不明白那些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是个什么心态,一个大男人既然已经不想活了,拿起武器出去拼命也比自挂强,哪怕杀不死敌人,至少也能让自己死得壮烈些,哪怕没有武器找根棍子也行。
不要说打不过人家。
都抱着必死信念了还管这个?
当然,能自挂终究比张灯结彩迎接强,事实上自挂只是极少数,张灯结彩迎接才是主流,不过实际上战乱还没结束,就像最初明军溃败后藏匿一样,那些逆党溃散后不少也藏匿起来。
街道上不断有巡逻的叶赫骑兵疾驰而过。
搞得就跟真被建奴攻陷了一样。
至于之前突围的……
鞍山驿。
“辽阳失守?”
黎明的微光中,刚刚被叫醒的孙承宗愕然地看着梁仲善。
他是奉旨紧急赶来处置辽东军务的,启程时候杨信的密奏还没送到京城,辽东经略阵亡,前线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兵败,而且西虏兵临辽西,这样危急时刻辽东必须有重臣坐镇,他直接以兵部尚书督师前来,而且是在天津乘坐葛沽水师营的战舰直接在盖州登岸。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比杨信晚了太多。
到海州的时候他就知道杨信又在搞事情了。
“督师,末将无能啊!杨佥事在广宁抓了石廷柱等人,辽阳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昨日建奴上万大军突袭辽阳,结果夜间以石家为首的世家大族造反作乱,与建奴内外勾结攻破辽阳。辽东巡按张铨被府学训导马与进所杀,兵备道被石瀚所杀,袁巡抚被高家带着降虏包围在巡抚衙门,建奴的大军进城,守军皆不战而逃,末将带着家丁拼死突围。”
梁仲善趴在地上哭嚎着。
他的确有些凄惨,胳膊上的血都染红半边身子。
实际上他是真正血战突围,他原本的五百家丁到现在还剩不足三百,其他全部战死在城内,虽然出城以后他就没再遇上敌人,但出城的过程的确可以说是浴血奋战。
“建奴是如何突袭辽阳?据我所知野猪皮率领的建奴,这时候还在镇江城防备毛文龙再次登岸,昨日我在海州还收到东江镇的战报,至少四日前野猪皮的建奴主力还没撤离镇江,甚至据毛文龙所报,野猪皮很可能再入朝鲜,那么又哪里来的建奴突袭辽阳?”
孙承宗疑惑地说道。
“呃,督师,威宁营前线副将就是石廷柱的大哥,想来是他背叛大明引清河堡的建奴。”
梁仲善说道。
“清河堡有多少建奴?”
孙承宗问道。
“据说,据说是一个甲喇。”
梁仲善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他擦着头上的冷汗说道。
“威宁营我们有多少兵力?”
孙承宗问道。
“一万,威宁营总兵杨宗业部一万,其中有五百精锐家丁。”
梁仲善继续擦冷汗。
“建奴虽然能打,但一个甲喇全歼我们一万大军,而且使这一万大军无一人回来报信,纵然有内奸之助,你觉得这可能吗?建奴主力皆随野猪皮去镇江,留守的无非代善所部万余人,且需要警戒北线叶赫部,沈阳贺世贤部,还有威宁营这一路,他们如何还有上万大军突袭辽阳,难道置其他方向不顾,完全抽空所有留守兵力?”
孙承宗说的。
“可,可那建奴真不是假的,末将看得真真切切,就是建奴啊!”
梁仲善喊道。
孙承宗也陷入沉思,野猪皮那里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也就是说他的推断未必是对的,但问题是哪怕野猪皮全军都上,也不可能围歼威宁营一万明军而且一个也跑不出来啊,那里是山区,就是十万大军也没用,根本就做不到合围,攻破是很容易,可一个都跑不回来就过于匪夷所思了。
突然间他脑子一动。
“你能区分叶赫部和建奴?”
孙承宗问道。
“呃,这个倒是不好分辨,他们都是光头留鼠尾巴,根本没法区分,只是建奴以旗划分,衣甲旗帜更整齐些,这样说起来末将的确未曾看到这些建奴盔甲颜色区分,而且旗帜也寥寥。”
梁仲善已经隐约猜出几分了。
“哼,杨佥事,果然他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为了抄家他真是不择手段啊,连这样的毒计他都能想出,他这是要把辽阳世家大族一网打尽啊!”
孙承宗冷笑道。
“对了,原本那些世家大族都等建奴进攻的,只是半夜突然泰和门处接连出现爆炸,还有人高喊迎建奴,但末将和张巡按下去却看不到人,可石家的人以为有人进攻泰和门,故此才动手的。他们动手后立刻进攻泰和门,这时候马家看到他们动手,才趁乱骗过张巡按,并刺杀张巡按导致泰和门彻底失守,末将也被他们偷袭受了伤不得不撤离,又被祝世昌家的家奴截杀。”
梁仲善说道。
“哈,你大概不知道杨佥事翻城墙如履平地,京城的城墙都拦不住他,何况是辽阳的城墙。”
孙承宗说道。
“督师,那咱们赶紧去辽阳吧!”
梁仲善说道。
“去辽阳?我们为何要去辽阳?”
孙承宗说道。
第二七四章 千人斩
孙承宗当然不会这时候去辽阳。
他跟辽阳世家又没交情,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杨信,他到辽阳也不可能阻止这个家伙清洗辽阳的世家大族。
相反这对他还有好处。
因为无论杨信在辽阳给皇帝捞多少钱,最后肯定全都留在辽东,留给他或者继任的辽东经略,然后用于辽东的防御,从这种意义上说,杨信在这里捞的越多他手头可动用的银子也就越多。
既然这样他就看热闹好了,什么时候杨信把该做的做完了他再去。
辽阳,下午。
绵绵细雨依然在下着。
不过这座城市的秩序已经差不多算是恢复了。
街道上的死尸都清理干净,受伤的明军和平民送到巡抚衙门,在那里进行救治顺便领精神损失费,街道上那些叶赫骑兵依旧在巡逻,那些士绅家基本上都被明军控制,而满载而归的抄家队一车车往巡抚衙门送金银,至于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普通百姓,则都被赶到泰和门外欣赏一场大戏。
不过都很愉快。
因为杨佥事说看完之后发米。
“慢点,人家受伤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受伤的老人!”
杨信义正言辞地对城墙上那些士兵喊道。
后者正在往下放石瀚,挨了三箭又吊在城墙外淋了好几个时辰的石瀚,这时候基本上奄奄一息,但因为这些士兵的吊放,导致箭杆在城墙上撞击,他又被疼醒了正在发出惨叫。
那些士兵只好小心地把他往下放。
下面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接住他,把后面绳子割断,直接架起来拖到护城河的桥上。
杨信拿着尚方宝剑站起身。
他是有尚方宝剑的。
只不过这是他出征镇江时候天启给他的,而且还是一把特制的,鉴于大明尚方宝剑质量一向不佳,在杨信建议下天启专门打造了一批新的尚方宝剑。一柄剑重达十斤,最好的苏钢百炼锻造,加厚加宽的剑身砍头非常有效,而且不会出现砍不了几颗就损坏的尴尬情况。
尚方宝剑嘛!
这就是专门砍那些奸佞人头的。
既然是专门砍头的那就要有个专门砍头的样子。
不得不说大明皇帝权威的下降,就是从那些连砍头都不好使的尚方宝剑开始的。
“前建州左卫指挥佥事石瀚,受大明累世之恩,父子兄弟皆列显宦,然狼子野心终究不改,胆敢造反作乱杀害兵备副使牛维曜,证据确凿无需再审,今以尚方宝剑明正典刑,其子石天柱及一干党羽尽皆处决以儆效尤!”
他大声喊道。
然后他亲自走到了石瀚身旁。
两名士兵拉着石瀚的胳膊防止他倒下,紧接着杨佥事大吼一声手起剑落,石瀚的人头滚落下面的护城河。
杨信抬脚把死尸踢下去。
“再来一个!”
他对着后面说道。
紧接着石天柱就被拖了过来。
然后被拖到他爹被斩首的地方,同样被拽着双臂拉开。
杨佥事再次手起剑落,石天柱的人头同样滚落护城河,然后死尸被踹下去。
“下一个!”
杨信喊道。
第三个随即被拖过来……
“他就这样一个人砍下去?”
看热闹的张神武惊愕地说道。
“呃,杨佥事行事一向比较率性而为!”
秦民屏笑着说道。
话说杨佥事的确准备一个人砍完这些罪犯,尽管很大一部分都因为没什么人管失血死了,但活着的仍旧超过一千,杨佥事要一个人把这些全砍了,据说是因为他对尚方宝剑的理解有误,认为既然尚方宝剑是赐给他的,那么砍头这种工作也应该由他自己做,不能把尚方宝剑交给别人。
张神武一脸震惊。
“快点,速度快点,不要我喊了才过来,我很赶时间的。”
杨信继续在催促那些士兵。
后者赶紧带着一个死囚上前,紧接着在尚方宝剑下人头落地,旁边有本地士兵清醒过来,迅速上前抢在杨信踢开前把死尸拖走,照他这样恐怕用不了多久护城河就堵了,到时候还得重新清理。而那些被驱赶到城外的百姓,全都惊悚地看着杨氏断头机的高效运转,这一幕将永远留在他们记忆中,以后谁再试图和建奴勾结时候,都会立刻出现这可怕的场景。
而这就是杨信要的。
他对这座城市的清洗不可能真正彻底.
这座城市和建州各部并存两百多年,互相之间贸易了两百多年,甚至这座城市里还有大量原本就出身女真各部的,同样建奴里面也有他们的亲族。甚至还有本地军户族人逃入建奴的,不要以为大明就没有人逃到建奴里面,关内军户逃亡严重,辽东军户逃亡同样严重,这些人不可能没有逃亡到女真各部的,互相之间的渗透已经两百年,早就千疮百孔。
这里几乎所有商人都或多或少和建奴有走私。
他们有足够的利益驱动。
当年万历为惩罚野猪皮,曾经下旨停止过两年互市。
据说野猪皮那边两年里因为保存不善而腐烂的人参达到十几万斤。
这都是银子。
有这么大的贸易量谁不走私?
真要彻底地清洗,估计这座城市所有商人都得砍了,但清洗他们一则没有必要二则无利可图,三则会造成严重混乱,所以杨信这次的原则就是清洗世家大族放过中小商人。后者没有造反作乱的能力,但他们支撑这座城市的商业,有他们在这座城市就不会真乱,相反除掉了那些垄断某些行业的世家,反而会解除这些中小商人的枷锁。
不过得吓唬他们一下。
得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不能做。
而这一颗颗被斩下的人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警告。
一个个死囚被拖上前,杨信手中尚方宝剑不断落下,一颗颗人头斩落,死尸被拖走,整个过程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效,甚至到了以秒计,就仿佛流水线般进行着……
一队明军在远处出现。
紧接着为首的将领过来,罗一贯赶紧迎了上去。
这是虎皮驿的总兵祁秉忠,青海土司,湟中四大土司之一,原本历史上同样在西平堡陷落后,因为孙得功的出卖,最终在战场上被建奴围攻,和另一个总兵刘渠相继全军覆没,后者阵亡,他重伤被家丁抢出,但最后还是伤重而死,不得不说孙得功坑死的太多了。
回头杨佥事会把他凌迟的。
祁秉忠同样颇为惊悚地看着眼前这场面。
“杨佥事!”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正在斩首的杨信停下看着他。
“末将甘肃援辽总兵祁秉忠。”
祁秉忠赶紧行礼说道。
其实他的官和杨信一样,也是都督佥事。
“祁总兵是第二个来的。”
杨信说道。
说话间他示意那些士兵继续。
“呃,末将惭愧,昨日派罗参将来之后就应过来,只是罗参将没回去一时不知情形未敢贸然前来。杨佥事,末将来时路遇奉集堡的祝参将所部,他原本是奉命前来救援的,只是中途遇上逃出的祝家家奴,紧接着他就率领亲信不告而别返回奉集堡,末将到这里才知道祝家也参与作乱,想来祝世昌是想逃跑。”
祁秉忠说道。
他对杨信倒不是太过畏惧。
毕竟他是土司,他和别人不一样,而且他这个土司还是湟中土司,大明就靠他们几个家族镇守青海,是真离不了他们祁家的。
“去把他抓回来,我给你两万两!”
杨信一边斩首一边说道。
现在的杨佥事绝对财大气粗,虽然只是把几个世家抄了,他短短半天时间搜刮的已经超过百万,而且这些世家肯定还有隐藏的,那些白杆兵正在各家挖地三尺,另外还有一多半其实没抄完,估计就这些参与造反的世家抄完,他最少收获三百万两。这还不算那些被封门的士绅,后者也是要抄家的,最多不杀,但既然他们张灯结彩欢迎建奴,那他们也得必须抄家,抄完大不了全家流放,这样估计最后的收入能超过五百万。
这可是辽阳。
东北亚第一大都会啊!
真的,这时候的辽阳比汉城强多了,恐怕还得超过江户和大阪,虽然江户城的确比辽阳城大一圈,但问题是这座城市还得十五年才能完工,目前的江户城肯定没辽阳大。
看看凌初的小说,就知道这时候辽阳的繁华。
两万两而已。
祝世昌家抄出十几万呢!
“末将尊令!”
祁秉忠精神陡然一振,直接行礼说道。
两万两对他这种穷得令人落泪的土司真不是小数目,紧接着他就一溜小跑出去上马,带着他祁家军追杀祝世昌去了。
杨信没有理他,继续自己的工作,很快他终于完工了,站在一片可以说血海滔滔中的杨佥事,看了看手中已经严重变形的尚方宝剑……
“列队进城,发银子,发米,当兵的一人五两银子一石米,不当兵的一个男人领五斗米,一个女人领一丈布,一个小孩领一斤糖,一个老人领五斤盐,都排好队,所有城门都摆上了,别都挤在这一个门!”
杨信说道。
那些百姓愕然地看着他。
紧接着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第二七五章 皆大欢喜
就在辽阳数十万军民,欢呼着从各门排队返回,然后领取刚刚从那些世家大族仓库里运出的粮食布匹时候,城内抄家队依旧在源源不断把搜刮出来的金银珠宝运输到巡抚衙门……
当然,不只是巡抚衙门。
还有很大一部分运输到了白杆兵之前的军营里。
杨佥事这种好人是不会亏待兄弟们的,无论白杆兵,罗一贯部还是那些叶赫骑兵事后统统有赏。
但不能自己随便拿。
这是杨佥事的规矩。
这个规矩因为杨信的威慑力,还是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总之抄家继续。
而且今天估计是完不成的。
至于眼巴巴看着的朱万良,只能带着自己收集的溃兵,在城里面把那些自杀的官员,误伤了的百姓,总之就是死了的无辜者,全都找棺材装起来,这项工作他们还是做的很好的。就这样到第二天的时候,辽阳城的秩序完全恢复正常,同样周围那些原本一片惊慌的总兵们,也都相继知道了事情真相,一个个骂着杨佥事的无耻跑来接受他的训斥。
不过挨完训斥的统统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好处。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至于祁秉忠对祝世昌的追杀……
“杨佥事,末将无能,末将一路追击到奉集堡,却不想祝世昌返回后与鲍承先兵变杀害总兵侯世禄,奉集堡内大乱,末将虽然率军突袭进入奉集堡,也仅仅是抓住了鲍承先,祝世昌带着部分叛军逃往抚顺关,末将追了一程也没追上。”
返回的祁秉忠说道。
“这样啊!”
杨信说道。
祝世昌是肯定得弄死的。
“算了,你好歹也抓住了鲍承先,去找秦将军领银子吧,另外既然侯总兵殉国了,奉集堡那边就让罗一贯去吧!”
杨信说道。
奉集堡的防御并不弱。
实际上那里同样装上了红夷大炮,有罗一贯这个原本历史上死守孤城的基本上就没什么危险了,而奉集堡的后援是虎皮驿,祁秉忠作为他的直属上司而且还是同样的甘肃人,肯定不会在他遇到危险时候坐视的,
祁秉忠当然同意。
“对了,鲍承先的腿打断没有?”
杨信问道。
“呃,没有。”
祁秉忠说道。
“赶紧去把他的俩腿打断,然后送到张神武那里!”
杨信说道。
鲍承先不是辽东人。
他是山西应县人,将门世家,原本历史上作为刘渠的副将增援西平堡,这个家伙是战场上著名的逃跑将军,从沈阳一路逃跑的,自然还是先逃跑,之后刘渠战死他藏起来紧接着投降。他是黄台吉的主要谋臣,几乎仅次于范文程,传说中圆嘟嘟之死就是他和高鸿中设计,虽然就算没有他们的设计,估计崇祯也不会放过圆嘟嘟。
他这种身份的还是留着让小皇帝过把瘾吧!
“杨佥事,孙督师到了!”
秦民屏匆忙进了说道。
“走,先去迎接孙督师!”
杨信说道。
泰和门。
孙承宗在梁仲善护卫下,颇为感慨地看着护城河。
这时候的护城河已经不是之前的血海滔滔,辽阳城的护城河是从太子河引水进来的,只要打开城东的闸门,源源不断灌入的河水很快就会把里面的鲜血给冲进城北绕过的太子河。在经过了一天的冲刷后,里面的血色已经看不到,但仍然有不少没冲走的脑袋散落在河边的草丛中,几个广佑寺的僧人正在往外钩,对此杨信是默许的。
毕竟臭了以后也很难闻。
“一个人斩首一千一百三十级。”
梁仲善惊悚地说道。
“他不是凡人,是神是魔,是仙是妖还没人知道,但他真不是凡人,堪称万人敌的武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可以说无所不知,只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道是我大明之福还是祸。”
孙承宗表情复杂地说道。
作为一个算得上熟悉杨信,而且理论上也是同样站在小皇帝这边的北直隶人,他也知道杨信压榨南方世家,减轻北方贫民负担是明智的。但作为一个传统的儒家弟子,北方士绅集团成员,甚至还是北方东林党目前核心人物,他又能一眼看出杨信对自己阵营的危害。
这种情况下他面对杨信的心情真很复杂。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目前北方士绅集团对待杨信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复杂而又矛盾。
他对平衡南北的确有利,北方士绅跟着受惠。
但他又对士绅集团不利。
这个人究竟是大明之福还是大明之祸,这个他们真很茫然啊!
“孙督师!”
前面杨信热情地高喊着。
“杨佥事,孙某离京之时还担心这辽东危局如何收拾,盖州登岸后知杨佥事已然到达,孙某那时候就彻底放心了,果然杨佥事一出,这辽东拨云见日,一下子豁然开朗。”
孙承宗笑道。
“督师过奖了,杨某就是个查案的,这辽东大局还得督师主持!”
杨信说道。
然后两人扯淡了几句一同进城。
“这秩序倒也井然!”
孙承宗看着城内说道。
这里当然是井然了,刚刚发了米发了布就连小孩都发了糖,一个个完全就跟过节一样,全都脸上带着笑容,就连那些士兵都看着精神许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街道上巡逻的叶赫骑兵,这些家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渣子都清理干净了,自然晴空丽日。”
杨信说道。
“那杨佥事还想继续清理下去吗?”
孙承宗看着路边几个士绅大宅门前的士兵和封条。
“当然,除恶务尽!”
杨信说道。
“杨佥事,此辈也不是真正背叛皇上,只是一时害怕而已,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所有出迎者尽行诛杀,那这辽阳也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孙承宗说道。
“但家总是要抄的。”
杨信说道。
“那就依李三才之例如何?”
孙承宗说道。
“听督师的,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及小孩各归娘家,无处可归者交给杨某另行处置,奴婢及田产暂时抄没另行处置。”
杨信说道。
那些女眷及小孩估计多数没处可归。
毕竟这辽阳世家大族几乎一锅端,这些人都是互为婚姻的,她们的娘家基本上也是被抄家的,所以这些人就由杨佥事打包了,无非就是带回关内,虽然强行分配给荡寇军过分了些,人家又不是没有活着的男人,只不过是流放。但估计这辈子回不来了,因为杨信准备把这些流放的扔去挖鸟粪,在知道宁完我,罗锦绣这些都在内后,杨佥事就已经准备让这批人去挖一辈子鸟粪了。
挖鸟粪好啊!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空气新鲜,闲暇时候也可以思考一下人生,说不定还能出个哲学家什么的。
但这些女人和小孩留在这里肯定不行,那样只能丰富辽阳娱乐事业。
但她们可以去杨家的工厂做工,比如说绣花,纺织之类工作,这些女眷肯定是会的,这样她们就可以自食其力了,然后愿意找人再嫁就随便了,愿意等着她们男人的,杨佥事也会尊重她们选择。
反正他就没准备让她们的男人活着回来。
而这里的奴婢也得另外处置。
因为这里的世家奴婢很多其实都是建奴,朝鲜,蒙古之类,对他们当然不能直接释放为良人,所以需要操作一下变成杨家的奴婢。
而本身的农奴这个直接赐还良籍,这些农奴肯定不是这一类。
他们赐还良籍,那些原本沦为佃户的卫所军户直接分地,耕种薄地的军户重新定地租,也就是完全按照无锡那边,但这边因为粮食产量问题,地租直接定一两成就行。不过这个今年是不行了,因为今年的秋收很快就要到了,重新分地会牵扯很多麻烦,索性直接就谁种归谁,收完以后再分地,反正有这笔抄家的巨额收入,辽东这边的赋税什么的也可以全免。
包括军户要交的也全免。
这时候本来一年也收不了多少军户的粮食。
洪武年间仅辽东屯田,一年可收七十万石,这是军户上交的,辽东二十五个卫不过十几万人,这七十万石几乎就可以满足八成军需。
但现在一年只有十七万石。
结果就是辽东各军全靠关内供应,而军队需要的粮食后面都得伴随规模庞大的运输系统,这个运输系统本身也需要粮食或者银子,最终大明在辽东投入的军队越多负担越重,一直这样往上累积直到财政崩溃。
事实上呢?
有十万真能打的辽东全都老老实实。
甚至五万都够。
就像吴襄跟崇祯说道,我要真有三万能打仗的还能让天下糜烂成这样?可我的八万大军只有三万实数,但三万里面只有三千能打啊。
大明财政就是这样崩溃的。
哪怕以目前辽东五两的米价,杨信这一次搜刮的,也够天启给辽东军户免除五年的上交,而只要不上交粮食,那些军户没有养不活自己的。只要军户能养活自己,然后再以民兵制进行训练,逐步恢复军户的战斗力,不用恢复到洪武朝的巅峰时候,只要能达到永乐朝初期水平,大明在这辽东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关键就是得让军户吃饱饭。
辽阳趁着这个机会搞起来,广宁再搞起来。
这就足够了,对付建奴用不了多少永乐朝初期的军户。
第二七六章 孙督师,你想做奸臣吗?
孙承宗对此没再多说什么。
他就是随便意思一下而已,在杨信搞完之后辽东辽西这些世家大族肯定是人人自危……
又不是只辽阳和广宁有这样的将门世家。
目前辽东辽西还手握大量精锐的宁远祖家,复州刘家,前屯杨家,锦州王家之类哪个不心惊肉跳?接下来需要的是安抚他们,而杨信做恶人,孙督师就要做好人,然后先向这些世家大族展现自己的主持正义,等杨信走后他再重新采取一些措施稳定人心。
但抄家是必须的。
两人就这样到了巡抚衙门,孙督师先去拜祭一下袁巡抚。
当然,不只是袁巡抚,加上张铨,牛维曜这些,一共二十多个官员或遇害或自杀。
他们都和袁巡抚在一起,二十口棺材摆在那里,为了防腐还在里面装了些乱七八糟的香料,房间里面还堆着冰块。接下来他们将运回京城,让京城百姓瞻仰一下这些宁死不肯降贼的忠义,皇上再褒奖追赠一下,他们就可以各自运回家入土为安了。
孙督师感慨了一下这些忠臣,至于罪魁祸首就不必纠缠了。
杨佥事军事演习和石瀚等人造反作乱这件事情的次序颠倒一下就行,不是因为杨佥事搞军事演习,才导致这些家伙造反的,而是这些家伙已经和建奴约好在城内造反,然后误以为杨佥事的叶赫骑兵是建奴,所以才造反。至于杨佥事扔炸弹的问题,那个谁看见了,不要胡说,杨佥事怎么可能潜入城内扔炸弹,那就是这些逆党试图炸开泰和门。
但是被张巡按带领梁总兵杀退。
然后马应龙等人偷袭杀害张巡按,梁总兵重伤血战突围。
杨佥事率领部下进城平叛,误以为是建奴的逆党出城迎接,被杨佥事全部拿下。
城内世家大族同样误以为是建奴,这些世受大明皇恩的家伙不思血战以保卫辽阳,反而投敌叛国跑出来张灯结彩迎接,然后被杨佥事又拿下。但因为杨佥事进城平叛需要一些时间,袁巡抚等忠臣遭逆党围攻,不愿受辱于贼,又不知道杨佥事的大军进城,故自杀殉国。
这真是令人遗憾。
但也仅此而已,都是那些逆党害得。
故此杨佥事为袁巡抚等人报仇,在泰和门外以尚方宝剑斩一千多逆党。
同样与建奴勾结的奉集堡守将鲍承先,祝世昌二人杀害总兵侯世禄,率领部分叛军试图投敌,被虎皮驿总兵祁秉忠率部击溃。
祁秉忠生擒鲍承先,但祝世昌逃走。
“这个逆贼必须抓回!”
杨信愤然说道。
这时候威宁营的杨宗业派人报告,石国柱试图投敌,被他带领家丁诛杀。
这样就剩下祝世昌了。
“杨佥事之意是?”
孙承宗疑惑地说道。
祝世昌已经逃到建奴那里了,想抓回来是肯定不可能了。
“这个交给我了。”
杨信说道。
既然这样孙承宗也就没意见了,弄回来是杨信的本事,弄不来也不关他的事情。
“杨佥事,那你对这辽东接下来的布置有何建议?”
孙承宗说道。
他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要求,这样我可以注意一下,别损伤了你的利益。
“首先开原的一切都不能变,包括军需运输,总之那边一切都是依照熊经略时候的旧例。”
杨信说道。
孙承宗很干脆地点头。
谁都知道这是杨信的核心利益。
更何况原本在这个问题上和杨信争的最狠的就是广宁那些世家,现在这些家伙正在杨信手中受刑呢,以后也不会有人敢跟他争了,既然这样孙承宗当然不会为此招惹杨信。
“第二,广宁和辽阳抄没田产属于皇产。”
杨信说道。
这就是说以后依照无锡的例子民兵化。
孙承宗依然点头。
这对他又没影响,杨信都把地主杀光了,怎么处理还不是随便,而且他也承认这样可以迅速恢复军户的战斗力,而军户战斗力的恢复,对于接下来的辽东稳定有利,这本来就是一些朝廷有识之士想做,但却没敢做的,辽东为何糜烂像孙承宗这样的当然不可能不明白。
“第三,杨某之前在广宁俘虏虎墩兔憨,正逼迫其向大明称臣纳贡,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奏请陛下对蒙古,叶赫等部进行一番封赏。
虎墩兔憨若向陛下称臣纳贡,则炒花等人亦可向陛下称臣纳贡。
之前虎墩兔憨自称蒙古大汗,而他们是虎墩兔憨臣属,现在虎墩兔憨向大明称臣,相当于蒙古各部皆归顺陛下,都是陛下之臣,陛下自然也可以对炒花这样多次为大明立功的单独封赏。虎墩兔憨可以封王,咱们在西边已经有了一个顺义王,可以仿效此例封其为顺化王,而单独封炒花为顺诚王。
另外巴林部的额布德格依封伯。
剩下的恢复子男两级。
然后统统封子或男,每年按照四品或者五品给他们俸禄。
陛下出钱给他们修建寺庙,暂时五部各修建一座,以后再逐渐增加,以此收蒙古各部之心。
至于叶赫部可以封金台吉续顺公,封布扬古为伯。
但重新设立奴儿干都司,以金台吉为都指挥使,海西女真,山北女真,苦兀等地皆归其征伐。”
杨信说道。
这个大明版三顺王加续顺公的配置还是很合理的。
实际上这就是把咱大清那套换了些名称,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区别,而给金台吉这个原本属于沈志祥的续顺公,再加奴儿干都司,基本上就把目前已经被野猪皮征服的海西女真其他各部交给金台吉征伐,至于他如何征伐朝廷就不管了。
孙承宗颇有些深意地看着他。
杨信这是要他带头支持,但这套东西肯定会遭到东林党反对。
不是说这对不对,而是只要杨信做的就必须反对。
而他带头支持,就相当于把东林党的火力引过来,话说他可是目前北方东林党核心人物,在李三才死后北方东林党首领**星是他好朋友,上次哭李三才的鹿太公儿子同样是他好友。
这样他也就公然叛变组织了。
“杨佥事,此事还需慎重。”
他说道。
“孙督师,杨某只问一句,这是不是有利国家?”
杨信说道。
“这个,事关重大!”
孙承宗说道。
他才不会那么傻呢!
看看衍圣公就知道了,只要跟这个家伙搅上块,他总有办法把一个忠臣义士变成十恶不赦的奸臣,杨信愿意自己上奏就自己上奏,他是肯定不会对此发表意见的,必要时候他还会站出来象征性反对几声,虽然他也承认这是解决蒙古各部的好办法。
但这事关重大。
他敢带头同意就会遭到一片骂声的。
“孙督师,我听说你是东林党?”
杨信说道。
“杨佥事,东林书院都被你封了,咱们大明哪还有东林党?”
孙承宗笑着说。
天启之前已经下旨,严禁朝廷朋党相争,严禁各地书院不好好读书,却凑在一起妄议朝政,总之要严厉打击朋党问题。实际上朋党问题,在任何朝代都是严禁的,当然,也都是存在的,但最多互相攻击时候指责对方是朋党,像东林党这样公然以朋党自居的……
这个真还是头一回。
包括齐楚浙这些也没有公然说自己是什么党的。
只有东林党不但毫不避讳,反而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但是,在广宁谋反作乱,引西虏入侵的王化贞,却说东林党正在筹划一个大阴谋,而且熊廷弼就是被东林党收买孙得功在战场上暗杀,另外鲍承先等人的不战而逃,也是东林党收买,欲使建奴攻陷沈阳甚至辽阳,使关外糜烂以逼迫陛下在一些事情上向他们屈服。
另外王化贞也供出了是黄澍负责收买的。
另外还有山西商人范永斗。
他们用二十万两收买了孙得功,甚至为孙得功提供了武器。
另外黄澍是受内阁一位阁臣指使,这位阁臣的名字我还不方便透露,但王化贞那里有他的亲笔信,而且鲍承先也已经被我抓住了,范永斗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也应该已经被抓,目前也就是还有黄澍暂时没有抓住。总之以目前情况看在大明,甚至在京城,存在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集团,他们正在不择手段试图控制朝廷,铲除异己架空陛下,甚至为此不惜引寇。
那么孙督师还认为我大明已经没有东林党了吗?”
杨信阴森森地说道。
孙承宗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的确没想到王化贞叛变这么快。
虽然他的确不知道这个计划,但杨信一说他就知道这是真的,他并不惊讶于南方东林党这么做,后者被杨信逼得喘不过气,想用这种方式把杨信吸引到辽东减轻压力是很正常的。他的确不认同这种做法,这样对国家不利,虽然他也是东林党但他终究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当然,主要他是北方东林党,不过他对此可以理解。
可是……
这王化贞背叛的也太干脆了吧?
你好歹还是叶向高的弟子,诏狱里那几个可受尽酷刑,可你这才被抓转眼就背叛也未免太夸张了。
第二七七章 杨佥事又去欺负建奴了
“杨佥事,有些人惯于情急之下胡乱咬人的。”
孙承宗说道。
他知道杨信就是在威胁他。
“未必吧?
杨某认为王化贞还是有一定节操的,据说他还是叶台山弟子,这种事情应该做不出来,所以这个阴谋集团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就在京城,既然一个阁老都在其中了,那可以想象还有多少朝廷重臣卷入其中。
所以杨某需要对此严查。
身为一个锦衣卫,我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阴谋祸乱国家的,对待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漏过一个,我要把这些阴谋者统统揪出来。”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孙承宗紧皱眉头。
这个混蛋是在逼他啊!
或者说在逼东林党在朝的这些高官,如果他们阻挠杨信的这个计划,那这个手握王化贞的家伙,会在朝廷掀起一场大狱,他最会做的就是这个,而东林党最宝贵的资源是那些地方上的书院吗?
不是。
而是朝廷这些大臣们。
是光庙在位的短短一个月里迅速重建起来的,从内阁到六部,从六科到都察院的势力,这才是东林党的主力军。
那些冲在前面的士子们充其量就是小卒而已。
但如果杨信这样利用王化贞掀起一场大狱,那就真得伤筋动骨了。
屈服是明智的。
毕竟这件事对东林党来说没有实质损失,就是一个单纯的意气之争。
但是……
那些士子不会理解这个的。
有时候热情高涨也不是好事,那些早就以反杨为原则,认为只要是杨信做的肯定是坏事的士子们,不会关心这里面有什么复杂隐情,他们只会认为自己这个东林党北方的核心人物变节了,选择与奸臣同流合污了,甚至已经开始像衍圣公一样滑向奸臣的行列。
他们不会听解释的。
孙承宗很清楚这些年轻一代士子的风格。
所以他需要面对一个选择,是牺牲自己的名誉保全集团,还是为了自己名誉坐视集团惨遭重创。
“孙督师,我对您是非常尊重的,如果您认为王化贞有胡乱咬人的可能,我会慎重考虑此案的,毕竟此案牵扯太大,我也不希望大明出现一个阁臣居然卷入这样案子的事情,更不希望因此出现朝廷动荡,毕竟国难当头,稳定还是非常重要的。我其实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我也知道适可而止,把朝廷至少四分之一的高官抓起来严刑拷打,这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可我还年轻,我容易冲动,如果有些事情刺激我很容易一时冲动。”
杨信继续阴森森地说道。
话说他此刻嘴脸也真称得上无耻至极。
“既然杨佥事认为这样有利于大明,那孙某倒是乐意附骥尾!”
孙承宗说道。
“那我们就联名上奏?”
杨信满意地说道。
“杨佥事还是先让虎墩兔憨称臣纳贡再说吧!”
孙承宗说道。
既然这样杨信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实际上他没想过,也不可能真因此兴起一场大狱,刀子这个东西架在头顶时候才是最可怕的,砍下去就不可怕了,这个案子引而不发,可以威胁东林党做一些事情,真动手就没用了。除掉朝廷的这一批人又能怎样,换上的还是同样的东林党,这是大明的科举制度决定的,只要还是考进士,人家就能继续源源不断涌入朝廷。
这个他改变不了。
哪怕扶持自己的文官势力也没什么用。
因为考科举没有人能考得过南直隶,南直隶通常一科进士数量是北直隶的三倍,再加上江西还有东林党控制的嘉湖一带,这片土地上每一科出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进士,他清理掉这一批,那人家又通过这个大门塞进更多,这个大门关不上就不会有本质的改变。
而且新人更差劲。
孙承宗这批老人至少还知道顾全大局。
但换上的那些新人,就全都是撕逼高手了,崇祯朝那些神操作可基本上都是这批新人搞出来的,如果说目前台上的这批,代表着东林党鼎盛期的一个个精英们,那后面这批就是这个集团急速扩大后的泥沙俱下了。所以对于这个案子杨信还是要适可而止,但却可以用这把刀逼着目前在台上的这批东林党屈服,并且配合自己做一些事情。
“我也是费心良苦啊!”
出来的杨信不无唏嘘地说道。
“你,过来!”
他朝张神武一招手说道。
“杨佥事有何吩咐?”
张神武赶紧上前说道。
“怕不怕死?”
杨信说道。
“杨佥事说笑了,您看张某像是怕死的吗?”
张神武说道。
“那就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咱们俩,把你的大刀带上!”
杨信说道。
“去哪儿?”
张神武疑惑地说道。
“萨尔浒!”
杨信说道。
好吧,他抓回祝世昌的方法很简单。
直接去找代善要人就行了。
第二天。
萨尔浒山建奴大营。
“代善,爷爷我今天来不是揍你的!”
杨信扛着大刀,手举铜皮喇叭对着前方土墙围成的大营吼道。
因为建奴转入守势,为了避免明军骑兵突袭赫图阿拉,野猪皮在萨尔浒山下建立了这座大营。另外也是防止明军再次过来放火,上次的大火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至今这片山林还没有恢复原样,一棵棵被大火烧糊的树木残骸指向天空,控诉这个混蛋破坏环境的恶行。
“代善,我家有只狗跑到你们那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爷爷我这几天心情好,不想动手,你最好识相点,我已经弄死了你两个兄弟,不想去和莽古尔泰相会就赶紧交出这只狗来!”
杨信嚣张地吼着。
对面土墙上骤然四道火焰喷射,他以最快速度扣上面具。
紧接着弗朗机打出的炮弹呼啸而至。
不过却没有命中他的。
杨信鄙视地看着自己周围溅起的泥土。
“会玩大炮吗?五十丈都打不中,你们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喊道。
话说弗朗机要能隔着五十丈准确命中那才是笑话呢。
不过命中也没用,因为此时的杨佥事已经是二级配置,也就是两重他的那种锻钢甲,这还不包括他里面的丝绸护甲,还有丝绸护甲上用于重点防护的一块块锻钢防弹板。
当然,这也挡不住炮弹的。
主要是他前面其实还竖着一块大石头的。
他又不是傻!
回答他的还是炮弹。
还是没有命中。
“爷爷我天护神佑,你们的炮弹是打不中我的!”
杨信得意地叫嚣着。
说的就好像他前面那块大石头不存在一样。
但即便是如此,他后面给他举着大旗的张神武依旧惊悚地看着他,很显然这个疯子的疯狂让他三观受到严重冲击。
当然,主要是他得跟着一起疯啊!
他就在杨信身后呢!
真要是有炮弹把杨信轰成渣渣,他也一样是要变渣渣的。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不能后退的,他已经说了自己不怕死,如果因为害怕而逃跑无疑就很丢脸了,所以他只能和杨信一样,站在这里看着对面那四门弗朗机孜孜不倦地喷射火焰。然后看着再次打偏的炮弹在自己身旁激起泥土飞溅,最近的一枚甚至距离他不足一步,泥土都溅他身上,落地后还弹了一下,随后在他剧烈的心跳中在地上滚动着。
不过在这一轮炮弹落下后,对面的营门终于打开,紧接着大批建奴骑兵汹涌而出……
“终于出来了!”
杨信欣慰地说。
后面张神武以最快速度把旗帜插到地上,然后抄起了那柄大刀。
“呃,你想做什么?”
杨信愕然地看着他。
张神武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杨佥事,你带着末将来难道不是杀敌的?”
他说道。
“你傻呀,对面几千人涌来还不跑?赶紧跑啊,一边就是山林,你一个新建人别说连爬山都不会!”
杨信说道。
这时候建奴骑兵相距不足五十米。
“跑!”
这个家伙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狂奔向十米外的山林,后面张神武只好端着大刀跟随,那些建奴骑兵迅速包抄,其中几个举起弓箭瞄准,好在一身重甲的张神武同样不怕这个,而且这片山林虽然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但仍旧很难命中。就像杨信说的,作为一个江西新建人,张神武也不是翻不了山的,两人在山林中急速穿行,那些建奴同样下马追击,很快就进入林木茂密处。
杨信突然停下了。
这个家伙猛然转身看着相距十几米的建奴,然后一抖两个袖子,双手同时出现了一支三棱锥。
“把你的大刀扔了,咱们用这个!”
杨信狞笑着说道。
说完他将两柄三棱锥抛给张神武,紧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两柄完全相同的。
两名建奴转过一棵挡路的大树,杨信双手同时向前一甩,紧接着大吼一声直冲向前,伴着两柄三棱锥扎进他们的身体,他也到了这两人面前,在两具死尸倒下的瞬间拔出,在两道心脏泵出的鲜血喷射中直冲下一个目标。
后面张神武亢奋地大吼一声。
然后他拿着两柄三棱锥同样仿佛狂化的银背大猩猩般直冲向建奴……
第二七八章 爷就好这一口
两个时辰后。
“早这样多好,非得逼着我发飙!”
杨信满意地看着面前一个建奴,后者身后两个建奴拖着被五花大绑的祝世昌。
代善屈服了。
只不过是在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以后。
他真没法对付杨信的这种杀戮,山林的确是他们最重要屏障,可山林对这种孤狼式的袭击者无效,杨信只要愿意可以在这片绵延数百里的深山老林里随心所欲地行动,然后杀死遇上的所有建奴。
根本防不了他。
以这个恶贼的战斗力,一个牛录以内完全是送人头。
而且除了大炮至今也没有其他能打死他的手段,但他们不可能天天让本来就不多的八旗,在所有城寨都维持一个牛录以上单位,带着弗朗机在山林里跟这个家伙玩,那样他们也就什么都别干了。这种情况下屈辱点就屈辱点吧,反正就像杨信说的,不能为了一只狗搭上太多,代善又不是真在乎祝世昌的性命。
那个建奴陪着笑脸一招手。
后面两个建奴立刻把祝世昌拖过来……
“代善,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后者悲愤地嚎叫着。
“我对此表示赞同!”
杨信说道。
那建奴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挥手带人离开。
看得出他们也很尴尬。
事实上这件事的后果他们很清楚,这就意味着以后不会再有明军将领敢去投奔他们了,甚至战场上投降的都很难再有了,毕竟他们已经无法为这样的人提供保护。
“回去告诉野猪皮,他们一家子的脖子都洗干净了,说不定哪天爷爷就会去取了让他们一家团聚。”
杨信说道。
“杨将军,你就不怕鸟尽弓藏?”
那建奴回头冷笑道。
“你是愿意做戚继光贫病而终,还是愿意做李成梁富贵荣华,大汗不在乎你杀莽古尔泰贝勒和阿巴泰台吉,战场上打不过你就应该死在你手中,我们建州勇士还不至于输不起。倒是大汗对阁下很好奇,阁下想过没有,若这辽东没有了我们,大明朝的武将们还想荣华富贵吗?”
他说道。
说完他径直走了。
“他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杨信说道。
张神武当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杨佥事,你可知道我们辽东将门为何都与建奴勾结?”
地上的祝世昌说道。
“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没有建奴就没有辽东将门,没有野猪皮的造反作乱,辽东这一个个总兵从哪里捞银子?富贵荣华的不是戚继光,他六十就在贫病中死了,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边镇多少人弹冠相庆吗?相反养寇玩寇的李成梁却在富贵荣华中活到九十,和他比起来戚继光是不是更像个笑话?忠心耿耿的忠臣六十贫病而死,丝毫没有忠心的却在富贵荣华中活到九十,多么可笑,哈哈……”
他有些抽风地嚎叫着。
“玛的,这个我还用得着你教啊!”
杨信踹了他一脚说道。
“但爷就好这一口啊!把这个汉奸俩腿打断,然后扔到马背上,带回去咱们把他凌迟,话说我最喜欢看凌迟汉奸了。”
他紧接着说道。
张神武立刻拎起祝世昌,然后把他捆在马背上。
两人就这样带着这个战利品踏上归程。
杨信回到辽阳时候,秦民屏等人已经在孙承宗默许下,完成了对剩下那些士绅的抄家。
这场对辽阳世家大族的堪称清洗,为天启增加了两百五十万两现银,这笔巨款直接留在辽阳,而户部原本要送来的一百万两军饷则给了皇帝。这样这笔巨款一部分算户部原本应该给的军饷,另一部分则算是皇帝从内库拿出给辽东各军补发的欠饷。
至于杨信自己依然没要一两银子。
他在辽阳贪墨了一百多万,而这笔银子统统分给了一帮爪牙。
杨佥事义薄云天之名迅速响彻辽河两岸,甚至包括遥远的叶赫城和广袤草原。
话说杨佥事都这样义薄云天了,这些银子当然存入辽阳的守诚钱庄,而那些叶赫骑兵之类则疯狂购物,他们买的也依然是杨信,方家,陈于阶这些家伙在辽东商号的货物。最终这些银子还是回到杨信手中,而且还是汇集到了辽阳的守诚钱庄,这座刚刚成立不到两年的不起眼钱庄,短短几个月就跃升为大明头号金融巨头。
贪墨这种手段对杨信来说已经很初级了。
完全没必要。
他有的是更高级手段,而且这几年他捞的也太多,没必要和前线这些拼命的官兵分这点银子,他要捞也得去关内,从那些关内的士绅们身上捞,更何况接下来还得去一个最有钱的城市大干一场。
义薄云天的杨佥事,最终两袖清风地离开辽阳返回广宁。
“范永斗?”
杨信看着被吊着的范永斗。
后者已经遍体鳞伤,正如一只受伤的小鹿看狮子般看着他。
“不要害怕,我不是这些粗野的家伙,你只要老老实实招供,我会很温柔地对待你的。”
杨佥事说道。
旁边曹文耀赶紧递上供词。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封信,这就是那些收钱者给范永斗的回执,察哈尔骑兵很认真地完成他交给的任务,他们在经棚追上了范永斗一行,因为双方都是老交情了,范永斗没来得及做任何反抗,紧接着就被蒙古骑兵控制,然后迅速被扒光就那么带了回来,中途有没有遭遇别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蒙古牧民似乎没有这种爱好。
这些回执绝大多数都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回执的主人已经或死或……
或被吊在旁边。
这间刑讯室里还吊着好几个呢。
鲍承先,祝世昌,孙得功全都在这里,而他们三个特殊些,需要押到京城去凌迟以此警示群臣,不过审讯是肯定用不着了,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甚至这时候许显纯已经派人前往山西抄鲍家了。
但这里面却没有杨信最想要的那份。
“你们没给刘一送银子吗?”
杨信疑惑地说道。
范永斗低着头不回答他。
“你这样就不好了,虽然我这个人心慈手软,一般不会把人搞得血淋淋,但我终究还得拿到需要的东西,所以这些人会做什么,我是不会干涉的。”
杨信说道。
三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立刻上前,一个个光着膀子露出胸毛,面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恍如一群斑鬣狗般凑到了范永斗面前……
“我说,我说!”
后者惊恐地尖叫着。
“退下,看把人家给吓得,你们究竟对他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杨信怒斥道。
那三个士兵赶紧退下。
“刘一也收了两万,但他身份特殊,我们不敢找他要这个,而且银子也不是直接给他的,而是给了他一个堂侄,后者和黄澍有交情,我们把银子给他然后黄澍和我去见了刘一。在此之前他那个堂侄已经把该说的对他说了,他只是给王化贞写了那封信,由我们带过来给王化贞,剩下这边这些人都是王化贞写信引荐的。”
范永斗说道。
“也就是说关键是黄澍。”
杨信说道。
“杨佥事,小的真不是主谋,小的就是一个管账的,扬州的西商不可能信得过黄澍,他是徽商一伙的,故此西商需要一个可以从各地我们晋商钱庄取用大笔现银的跟着,小的就是干这个的。但小的真不是主谋,主谋就是黄澍,他后面还有一些人,按照我们商议好的,花费只有三成是西商出,七成是徽商出,但徽商后面还有江浙部分士绅。
究竟是哪些小的就不知道了。
小的只为西商办事。
黄澍是为徽商办事,徽商的银子是代替江浙部分士绅垫付,后者才是和黄澍真正主谋的。
不过据小的所知,这个计划是黄澍提出,他劝说了部分士子参与,这些士子在各自家族得到支持,黄澍再去劝说郑家为首的徽商垫付,郑家再联络西商,我们这次总共花费五十万,这么多银子谁都不会自己掏,最终只能凑份子。西商只出三成,以此报复您在扬州对他们的拷掠,剩下七成由徽商垫上,但那些参与的士子家族负担一部分,在事后他们付给徽商,这个名单只有黄澍自己知道,小的知道的就这些。
小的真不是主谋啊。
小的就是一个本分的商人,小的跟熊经略无冤无仇啊。”
范永斗说道。
“未必吧?”
杨信说道。
“毛文龙之前登陆皮岛,在岛上逮捕了多家商号,其中有一家可就是你们范家的,而且还是其中排前三的,去年一年向建奴走私粮食三万石,这还不算白糖茶叶之类的,另外从建奴手中走私人参四千斤,兽皮无数,甚至还有东珠,你居然说自己是个本分的商人?”
杨信阴森森地说道。
“呃!”
范永斗闭嘴了。
“兄弟们,伺候伺候范商人。”
杨信招手说道。
那三个士兵立刻又像斑鬣狗一样凑上前……
当然,他们如何伺候范商人,这个就不是杨佥事关心的了,在范商人的惊恐尖叫中他紧接着离开。
第二七九章 杀了她,为了大明!
伴着范文程尖叫声离开的杨佥事,紧接着去见了林丹汗……
林丹巴图尔。
至于他那个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目前来说已经算是正式放弃,因为他已经答应向大明称臣纳贡,至于他那个呼图克图汗的汗号,这个内部喜欢叫就叫吧。
在大明的官方定义中汗本来就是藩属国王。
俺答汗接受大明册封的时候,大明也没要求他去掉汗号,实际上他们自己内部对这个问题也不严格,俺答汗准确说只是济农,正式的大汗是库登汗,俺答汗只是世袭的济农,但这个济农逼着库登汗封他一个专用的索多汗,又把大汗揍的跑到辽西。所以不必在意这个问题,既然俺答汗可以那林丹汗这里当然也可以套用了,但那个神中神的自称明显过分了,至于呼图克图是长寿的意思,算是属民对他的尊称这个就无所谓了。
大明还有个九千岁呢!
这位大汗就这样正式向大明称臣纳贡。
他自己当然不去。
他留在广宁继续当寓公,由他弟弟图台吉代替他,携带专门的上表,那颗玉玺,还有一万匹马和一万头牛,前往京城向大明称臣纳贡。
至于九白纛他就留着吧!
回头大明皇帝赏赐一家一个。
而就在同时炒花也正式向大明称臣纳贡,这时候他有足够的法理依据,他这不算是背叛蒙古大汗,因为蒙古大汗自己已经向大明称臣了,也就是说他也已经因此变成大明皇帝的臣民。那他愿意单独向皇帝纳贡就与林丹汗无关了,同样大明皇帝单独封他为王也与林丹汗无关,从林丹汗向大明皇帝称臣起,蒙古草原的最高统治者已经变成大明皇帝了。
炒花没有背叛祖宗。
是林丹汗这个他承认的大汗把他和这片土地都献给大明皇帝。
这一点对于炒花来说很重要,他就不用承担一个背叛祖宗的恶名了,就跟那些鼓动君主投降的家伙一样。
而炒花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称臣纳贡的。
他还带着内喀尔喀五部的一个洪台吉,四十多个台吉和诺颜,最终由他儿子奥巴代青和这些人的儿孙,共同组成一个称臣纳贡团,一家带着几十匹马百十头牛这就算贡献了。
至于金台吉就不用了。
他和布扬古早就向大明皇帝称臣。
总之杨佥事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辽西,等待这些称臣纳贡者集结,另外还有和朝廷的公文往来,期间还去开原看了看陈于阶的棱堡。
这座棱堡是未来开原防御的核心,不过实际上是在老米湾。
而且规模并不大,只是一座普通的标准五星堡,而原本的开原城和镇北关是骑兵驻屯地,有小股建奴袭扰,这些骑兵就可以出动解决,一旦野猪皮大举进攻,那么镇北关的骑兵立刻撤往叶赫城,开原的骑兵立刻撤到这座棱堡后面的广袤草原上。然后用这座棱堡充当后勤基地,和紧接着召集起来的蒙古骑兵组成联军,让野猪皮面对进攻叶赫城,这边就骑兵背刺,进攻这边就得硬撼棱堡的尴尬局面。
至于那些骑兵大不了跑到草原上跟他们耗着。
什么时候他们在棱堡撞得筋疲力尽,那么叶赫,蒙古,明军三路联军三个方向对他们进行最后一击。
实际上这边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野猪皮根本不具备攻破这个防御体系的能力,他就是进抚顺关直捣沈阳希望都比去开原大。
当然,他最好迅速攻破沈阳。
不然的话还是会被背刺,而且开原的明军会直接背刺到赫图阿拉。
这种棱堡就连孙承宗都看中了,甚至开始研究他最喜欢的堡垒战术,在辽东建设更多这样的棱堡,实际上棱堡花费并不大,单纯修筑来说一座星堡不比普通包砖城池贵多少。不过就是配置武器的花费不低,尤其是这样的棱堡不可能靠那些老式的火炮,要上就得红夷大炮,最低也得千斤弗朗机,这些就需要大量使用金属来铸造了。
这是主要成本。
当然,这就不关杨信的事了。
他一直待到八月底。
之所以逗留这么久,是因为需要等辽西走廊的小麦收割完。
这时候这一带都是一熟制,主要是春小麦,黍,粟之类,这就是为什么亩产那么低,八月底就是连冀东的春小麦也收割完了,空旷的荒野里不用担心他带领的牲畜踩踏。另外他带着这么多人南下,沿途粮食也得备好,虽然只是朝贡,但为了驱赶那些牲畜,各部加起来至少也得五千多人,而牲畜更是超过三万。
这可不比一支军团差。
就这样一直到九月初一,他才带着这支规模庞大的称臣纳贡团,押着包括王化贞在内一干犯人,离开广宁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辽东辽西的世家们终于长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杨信恍如驾着妖氛一般,他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让当地日月无光。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野猪皮率领的大军再次进入朝鲜,并且在李珲绝望的目光中长驱直入杀向汉城……
野猪皮没有别的选择。
毛文龙占据皮岛截断他的走私补给线,杨信强制迁移宽奠等地人口,毁了他最重要的一块粮食产区,之前的出击又没收获到粮食,明军习惯性放火又使得野兽大量逃到其他地方的山林中,他那里这个冬天根本撑不过去,想要不被饿死只能出去抢。而辽东方面孙承宗和随后赶到,并且接手的辽东经略高第又延续熊廷弼的严防死守,刚刚得到大笔犒赏的明军士气正旺,再次出击硬碰明军的防御体系明显是愚蠢的。
这样李珲这只小羊羔是最好选择。
他们继续吧!
反正大明朝廷从上到下都没人在意李珲死活。
在这个问题上阉党和东林党倒是非常难得取得一致,野猪皮去欺负李珲可以说皆大欢喜。
山海关。
“杨佥事之功堪比卫霍啊!”
都已经有点颤巍巍的蓟辽总督王象乾惊叹道。
“王公年近耄耋,还为大明殚精竭虑,真乃我辈楷模,这段日子满旦那些家伙没再闹事吧?”
杨信笑着说道。
王总督今年快八十了,这么大年龄还当官简直有些夸张,他是接文球的班,文球称病辞职后,之前已经在家养老的他被启用,这个人名声不怎么样,不过他倒是善于和蒙古各部打交道。
启用他不是因为辽东。
而是用他来安抚长城外的蒙古各部。
之前建奴攻开铁时候,满旦等部也在袭扰蓟镇长城。
必须得说明一下,满旦是个女人,她是东土默特首领噶尔图或者明朝称呼赶兔的老婆,后者是热河南部这片山区蒙古各部的老大,核心牧区就在延庆,丰宁和承德这片区域内,最核心牧区是满套儿,也就是丰宁。赶兔死后满旦改嫁并且和赶兔另一个老婆生的长子讫炭亥或者明朝官方称呼七庆打了多年,不过这时候已经讲和。
他们以及赶兔的另外几个儿子侄子就是东土默特主要诺颜,其下还有部分通过姻亲控制的兀良哈残部,这些称为塔布囊。
也就是原本的朵颜部。
朵颜三卫早已经完了,残部被各部瓜分,热河南部的残部被赶兔控制。
长城外最近就是这个集团,是赶兔儿子和侄子的诺颜,姻亲的塔布囊共同组成一个能召集数千骑的游牧集团,经常袭扰密云北边的白马关一线长城,后来加入北边喀喇沁,西边永谢布部的联军。但这三部联军在赵城之战被西征的林丹汗击败,这个赵城实际上是昭城也就是呼和浩特,之后在林丹汗的打击面前,赶兔的儿子敖目带着东土默特迅速倒向建奴,并且参与了对林丹汗的追杀以及后来的入关劫掠。
王象乾对杨信的问题略微疑惑了一下,但他这个年纪只要没老年痴呆那都是精明的很。
他看了看杨信身后。
这个家伙身后空旷的原野上,蒙古骑兵和马匹牛羊完全看不到尽头。
他看了看杨信。
后者冲着他很有深意地笑着。
“那满旦母子要是都像虎汗一般恭顺就好了,前日白马关还告警,说满旦母子率领数千骑袭扰白马关,杀了数十名百姓,抢掠一番逃走呢!”
王象乾的声调陡然拔高,一脸愤慨地说道。
杨信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紧接着转过身,看着后面的图,奥巴代青和一堆诺颜二代们。
“诸位,诸位都已经是我大明皇帝之臣,理应为大明皇帝效力,今有格根汗孙子噶尔图的女人满旦比妓,带着她的儿子对大明皇帝不敬,公然杀害大明皇帝的士兵,抢掠大明皇帝的臣民,咱们该怎么办?”
他吼道。
后者一脸懵逼地面面相觑。
突然奥巴代青醒悟,毫不犹豫地拔出刀……
“杀了她,为了大明!杀了这个恶妇,带着她的人头去向皇帝陛下请功!”
他吼道。
那些内喀尔喀部的诺颜二代们立刻同样拔出刀吼叫着。
图和他随行的面面相觑,然后象征性地也拔出刀跟着一起喊了几声……
“很好,那咱们就先去杀了这个恶妇,带着她的人头再去见皇帝陛下。”
杨信满意地挥动拳头高喊。
第二八零章 朱家有子初长成
半个月后,京城。
“来了!”
德胜门瓮城的城墙上,文震孟看着远处那片恍如沙暴一样的尘埃说道。
在他两旁同样的喊声如同海啸般不断响起,整个德胜门瓮城再加后面的主城墙上,数十万百姓用这样激动的喊声,迎接又一次凯旋的英雄。
虽然这个英雄每一次都凯旋,但这一次还是夸张了些,万国来朝的场面对这座城市来说已经很久远了,上次西虏这样组团跑来臣服还得追溯到遥远的永乐年间,虽然之后也时不时会有西虏的贡使前来,但像这样一下子几十个部落的贡使组团还真就没再有过。
大明曾经的辉煌,终于因为这个英雄的出现,再一次闪耀起来……
“愚民!”
王永吉鄙视地说。
这个奸臣的每一次凯旋,对他们都是凶残打脸啊!
“昨日的邸抄诸位可曾看过?”
陈仁锡说道。
“可是杨贼与孙兵部联名上奏请陛下为这些西虏封爵的?”
同样进京赶考的江西举子傅冠说道。
“简直就是丧权辱国,大明自成祖至今,只有给内附的降虏封爵,何来给这些塞外之虏封爵之例,更何况还要每年给他们俸禄,这杨贼卖国献媚西虏以为己功,简直堪比秦桧之流,此策若行置太祖成祖于何地,我等仁人志士断不能坐视!”
文震孟恨恨地说道。
“可这是孙兵部联名上奏,也就是说孙兵部同意此策。”
傅冠说道。
“那又如何?孙承宗在辽东坐视杨信残害士绅,恐怕早已得了杨贼的好处,杨贼在辽阳抄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分一杯羹给孙承宗!
熊廷弼不过是轻敌遇袭而死,杨信却借此在辽东掀起大狱,逼得孙得功等人不得不投敌以自保,这么明显的冤案,孙承宗在辽东不闻不问,摆明就是得了杨信的好处。什么忠臣,在银子面前都露出真面目了,而且据我所知孙承宗之所以出掌兵部,正是杨信举荐,恐怕两人早有勾结,孙承宗,他这个奸臣隐藏的也很深啊!要不是此事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呢!”
王永吉冷笑着说道。
事实上东林党制造的舆论从来没承认过熊廷弼是被暗杀。
熊廷弼就是轻敌遇袭阵亡。
什么被孙得功打黑枪,这都是杨信编造的冤案,是他故意去广宁抓孙家严刑拷打逼供,才逼得孙得功不得不投奔林丹汗。
至于辽阳也一样。
都是这个奸臣那套丧心病狂的手段已经尽人皆知,这些原本的大明忠臣们被这个奸臣栽赃陷害,有冤无处申才不得不投敌。不是这些人想投敌叛国,他们都好日子过着怎么可能投敌叛国?都是被杨信逼得,这个奸臣过去就和辽东辽西这些世家在生意上有矛盾,故意借熊廷弼之死害死这些世家,然后给自己清除生意上的敌人而已。
当然,这些人也的确意志不够坚定。
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杨信迫害,没有他的迫害,这些人怎么可能背叛大明?
总之就是这样。
这种舆论在南方很有市场,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扒皮段子,甚至还出现了一本杨信恶行录的小册子,据说还有人在写小说。
这样孙承宗在此期间扮演的角色,就很值得推敲了。
这个北方东林党的重要成员,在这期间不但什么都没做,而且据说和杨信交往还很密切,这就不对了,身为东林党一份子,怎么能和这种奸臣靠近。之前民间就对孙兵部的屁股问题很有些传言,现在这份奏折算是实锤了,这哪是什么忠臣啊,这明明是杨信同党。
“不要妄下结论,孙兵部未必就真与杨信同流合污,更何况此策欲行尚需通过内阁,科道,而礼部和都察院都未必会答应。”
文震孟说道。
这帮家伙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远处那片尘埃的接近。
不过陈仁锡的目光却落在下面。
城门前是列队的新军,这支经过了镇江之战锻炼的新军,已经多少有了几分精锐的模样,因为长矛的好用回来后孙元化加入了长矛训练,不过仍旧不敢抛弃战车。毕竟孙元化很清楚,杨信的荡寇军能面对骑兵死战不退,但他没法让新军这样,所以战车这道防线仍旧必须。
长矛只是备用。
此刻这些列队的新军一个个站在架着小弗朗机的战车后,拄着一根根长矛,穿着新式的全铁甲,看上去也都威风的很。
而在他们中间是一个少年。
其实还算小孩。
刚刚提前被他哥哥册封为信王的崇祯一身团龙袍,连同内阁首辅方从哲,礼部尚书盛以弘,还有鸿胪寺的一帮官员,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勋贵都督们,包括降到都督佥事的李如桢,本身蒙古人的恭顺侯都在等待着。
“信王倒是少年老成。”
陈仁锡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
文震孟看了他一眼,用目光示意他闭嘴,不要胡乱说话。
陈仁锡一笑而已。
倒是王永吉的目光也转向了信王。
这时候前面终于看清了汹涌而来的蒙古骑兵,旁边还有跟随护送的明军骑兵,这片可以说千军万马的洪流在收割过的旷野上席卷而前,正中间可以看到身穿飞鱼服的杨信,在他旁边是护送的山海关副将满桂,另一边却是一群蒙古人。
很快杨信单骑冲出加速向前,而这片洪流则在后面停下。
杨信在信王面前下马。
“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杨信见过信王殿下,末将奉命护送蒙古贡使进京,于山海关得知兀爱营满旦母子作乱骚扰白马关,蒙古各部贡使义愤之下主动请缨,欲擒满旦母子献于陛下。末将斗胆自作主张,率领各部贡使出白马关攻破满套儿,将满旦母子擒拿至此请陛下处置,另外赶兔之子七庆及毛乞炭畏服天威,各遣使者跟随入贡。”
他行礼喊道。
攻破满套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里距离明军控制区白马关也就骑兵奔袭一天的路程,而且满旦母子能凑起的不过千把人,原本赶兔三个儿子也只有三千多骑兵,但七庆肯定不会帮满旦。
他们刚休战不久。
而其他那些附庸性质的塔布囊分散在各地,就算想帮忙也来不及,最终杨信带着三千蒙古骑兵出白马关,奔袭一天一夜后突袭满套儿。满旦和她儿子敖目,也就是后来咱大清的土默特右翼札萨克固山贝子鄂木布楚琥尔,被巴代青生擒,紧接着七庆等人恐惧之下分别派出使者纳贡。
“杨佥事一路辛苦。”
崇祯说道。
这时候他已经十一岁,多多少少有了点少年的模样,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带着一股阴郁之气。
当然,也可能是杨信想象力过剩。
不过他每次看到这个小孩,总是会想起那棵歪脖树,再加上这小孩和他哥哥差别太大,对于那些新奇东西缺乏热情,倒是喜欢读圣贤书,故此杨信才会产生这种印象,这个小孩身上暮气沉沉。
“杨佥事,还不快请贡使上前给殿下引见。”
方从哲说道。
这个老家伙不装病了。
不过他已经向天启正式交了辞职的奏折,暂时天启还没批,主要是找不到代替他的。
杨信立刻行礼然后转身,很快带着第一个贡使向前……
“蒙古察哈尔部贡使,铁槊科诺特苏木图,谨代兄长林丹巴图尔恭祝信王殿下安康,林丹巴图尔恭请信王转奏陛下,察哈尔部此前误信奸人蛊惑,擅入边墙惊扰百姓,今已幡然悔悟,愿献马万匹牛万头,恳请皇帝陛下赐罪!”
杨信高喊道。
图按照此前学好的礼节,向信王殿下跪拜。
至于他说什么就随便了。
反正他也不会汉语。
“贡使请起,小王即刻入宫转奏陛下,贡使请随鸿胪寺卿暂候。”
崇祯扶起他说道。
鸿胪寺卿上前,紧接着安排人带图在一旁等待一起进城,后者留下几个随员指挥那些随行士兵驱赶马牛去安置地,实际上杨信提议安置南苑,这一带就那里适合,至于禁苑的身份不值一提,那里早就半荒废,再说这些就是给皇帝贡品,安置在禁苑也完全合理。
紧接着第二个贡使向前。
“蒙古漠南喀尔喀部贡使巴代青,谨代其父卓礼克图洪巴图鲁恭祝信王殿下安康,卓礼克图洪巴图鲁恭请殿下转奏皇帝陛下,卓礼克图洪巴图鲁向陛下贡马两百匹,牛两百头,并献满旦母子。”
杨信喊道。
巴代青给崇祯行礼。
后面一个被捆绑的悍妇和一个同样捆绑的年轻人被押上前,这就是满旦和敖目。
“贡使远来辛苦,请随鸿胪寺卿暂候!”
崇祯扶起奥巴代青说道。
紧接着是额布德格依的贡使,然后是宰赛的贡使,而且宰赛还单独献上此前被他斩首的一个建奴甲喇额真和两个牛录额真首级,他是跟明军联合作战次数最多的。再接着是钟嫩的贡使,暖兔等等,就这样一个个贡使接连向前拜见崇祯,然后被鸿胪寺卿带下去等候一起进城,他们进贡的马匹和牛都被留在外面的人在满桂护送下前往南苑安置。
第二八一章 大明劫
迎接仪式完成,信王殿下进宫象征性奏报皇帝,而专门护送朝贡团的杨佥事带着一帮朝贡的,在鸿胪寺卿和负责接待这些人的恭顺侯吴汝胤引导下正式进入了京城,伴着两旁的欢呼声直奔鸿胪寺……
送到鸿胪寺就算完事了。
至少杨信的护送任务算是完成了。
至于他押送回来的王化贞等犯人,还有带回的银子,这个在之前就已经由锦衣卫单独押运回来。
辽阳的留给辽东做军饷,但广宁的银子带回了。
这笔银子很重要。
天启已经在杨信建议下,暂停了今年的辽饷,原本今年秋收以后征收的一百多万两辽饷已经取消,而这两百万就是补这笔辽饷的,还在户部尚书亓诗教主持下向武清地震,杭州大火等灾区发了总计二十万两的救济。虽然数量不多,但已经足够向百姓展现皇帝的圣明,说到底这时候的老百姓要求不多,能掏出银子给他们的,无论多少都足够令他们感激了。
“救不过来啊!
这天下就是这个模样,不是这里遭灾就是那里遭灾,山东的旱情一直就没怎么改变,西北更是越来越旱,四川好几个地方也地震,南方又到处发大水。
指望朝廷救济是没用的。
再说救到不了灾民手里。
万岁爷掏一万两银子,真能用来救灾的怕是也就一千两。
最后都被一级级地贪墨了,甚至那些奸商还会趁机涨价,真正便宜的还是贪官污吏和奸商,老百姓见不到多少实惠,奴婢种了那么多年地,这些事情都见的多了。有时候朝廷出银子救济反而适得其反,因为朝廷的粮食也得就地买,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勾结,趁机把这当做粮价上涨的借口,最后原本还能勉强买得起粮食的反而也买不起了。”
九千岁说道。
很显然他掏银子也很肉疼。
不过他说的都是实情,大明朝的灾害指望救济是没用的。
实际上这个问题几乎无解,救灾款总会变成一些人狂欢的盛宴,至少凭此刻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是解决不了的。
更何况接下来灾害还会加剧。
今年只是武清和广元等地地震,明年还有鲁西大地震,虽然徐鸿儒已经被提前解决,但如果没有很好的处置,仍旧不敢保证不会有造反的,这场地震席卷了济南,兖州,东昌三府,波及周围归德,广平甚至河南府。另外还有紧接着的固原大地震,光固原就死了一万多口,这还是明确数字的,实际上这个时代不可能真正完整统计。
但这只是开始。
很快始于西北席卷全国,除了两广四川其他几乎所有省份都沦陷,连江浙都没能逃过的旱灾开始持续十几年摧残这个帝国。
这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生死劫。
“泰西是如何对付贪腐?”
天启好奇地说道。
“呃,泰西不存在贪腐。”
杨信笑着说道。
“什么?”
九千岁和天启同时惊叹道。
“因为他们就根本不存在这个词,他们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官职全都是花钱买的,办事就得收钱,咱们认为的贪腐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
杨信笑着说道。
“呃?!”
天启和九千岁同时无语中。
“陛下,虽然我们的确看到的是满朝贪官污吏,到处都是尸位素餐,但必须得承认一点,如果说将目前所有国家的制度摆出来比烂,咱们大明仍然都是那个最不烂的。
泰西有多种制度。
一则如荷兰,没有皇帝或者国王,只有一个执政官。
但荷兰本身并不能称为一个真正国家,只是那一带几个小国组成的联盟,总共七个小国称为七个省,每一个省的士绅自己推选议会管自己,然后这个七个省议会选人组成国家议会。
执政官只是议会的管家而已。
与之相同的还有威尼斯之类由一个城市和附属乡村组成城市共和国
二则如英格兰。
国家是国王的,但国家大事得议会同意。
后者分上下两院,上院是宗室,勋贵,他们还多了教会的主教们组成,下院是士绅,国内拥有一定数量土地的大地主,国王想做什么都得先问议会,尤其是收税,国王收哪些税必须得议会同意。
江浙那些士绅应该最喜欢这个。
三则君主独断。
但是分封制,类似春秋时候,所有诸侯自成一国,君主类似周天子,只有自己直属的土地归他管,分给诸侯的就是诸侯的,用他们自己的说法,诸侯的臣民只需要向诸侯效忠,而不需要向君主效忠。故此君主与诸侯经常打仗,实际上目前泰西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泰西最大的国家称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内部正在混战之中,而且打了十几年了还遥遥无期。
泰西之外也没有比大明强的制度。
西方目前最强是奥斯曼,但他们是****,君主即教主,但本身是突厥系异族征服者,类似于胡元,故此内部制度很乱。
国家管理倒是类似我们的内阁,由君主任命一个类似首辅的大维齐尔和几个维齐尔组成政务会议。但他们不是科举考的,而是君主任命亲信,地方同样是分封,本族征服者分封各地,与被征服的杂居,大臣俸禄来自各自封地,士兵来自军功田。
另外还有大量属国。
就目前而言,最好的制度恰恰是我们的。
只有我们大明真正建立起一个自上而下的完整体系,我们哪怕远在琼州的百姓也知道皇帝是他们的君主,朝廷管理着他们,地方官代表皇帝,而欧洲的君主可能离开自己的都城一百里,就已经踏进别人的土地了。同样我们也建立了真正的官员选拔制度,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而不是农民的儿子永远只能是农民。
但是,我们的制度被玩坏了。
地方上的豪绅为何势大?
因为他们可以依靠功名免税,尽管朝廷的标准有限,但实际上他们官绅勾结可以变成无限。
这样投献的就出现了。
当一个士绅可以拥有数千家奴,数万农奴和佃户的时候,在地方上他比皇帝说话更有用,然后他会用姻亲关系把地方绝大多数士绅变成自己的同伙,这时候他就有能力控制地方了。神庙派出的那些税监一个个被打死烧死扔长江,为何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多抓几个顶罪的,甚至葛成这个被神庙下旨处死的人至今依然在苏州活得很逍遥。
就是皇权不下县。
士绅彻底掌控了地方。
我们有一个完整的管理体系,结果却变成了皇权不下县。
朝廷里为何出现东林党这样公然对抗陛下的?
因为科举世家的出现。
科举世家为何出现?
因为我们考的八股文就是方便出现这样世家的。
科举的本意是选拔人才,考的应该是一个人的才能,但八股文让它变成了谁更会写八股文,谁更会解读儒家典籍,那这样进士自然就变成了儒学世家的囊中物。我们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制度,可以让有才能的人不拘出身为国家所用,但却变成了儒学世家垄断科举,虽然每年总会有几个出身寒微的,但绝大多数进士的祖上一查总会有几个进士。
武进吴家四代十个进士啊。
别人看到是世代簪缨的荣耀,我看到只是世家垄断后的英俊沉下僚。
当一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进士,都身居高位之后,这个家族的姻亲,乡党甚至朋友,就自然会形成朝廷的政治集团也就是朋党,当朋党实力足够强,可以控制一个个重要官职后,他们就有胆量对抗皇帝了。
陛下想要恢复太祖之业,首先打破地方士绅控制,打破皇权不下县,就像太祖用军户镇压士绅一样,真正把自己的控制权延伸到每一座县城甚至乡村,其次打破科举世家垄断,让更多真正的人才为陛下所用,而不是让那些只会解读儒家典籍写八股文的儒学世家控制朝廷。
再简化一下,就是进行两项改革。
第一是改革卫所,把军户的力量恢复到太祖时代,那时候再下旨取消士绅免税权,谁敢反抗杀全家。
第二改革科举,先以恢复君子六艺为名,在新科举子中加入骑射考核,但不妨碍他们考进士,这项考核不影响他们的会试,但达不到标准的无论会试结果如何殿试都只能是三甲,相反成绩前十的无论会试结果如何,都可以赐贡士参加殿试。”
杨信说道。
好吧,他说这么多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终于把他的魔爪伸向科举,给江浙那些士子人为设置障碍。
原本历史上这一科三甲可全是参加了扬州事件的,状元文震孟,榜眼傅冠,探花陈仁锡,就是不知道加入骑射考核后,他们仨还能不能鼎甲,这一科三甲两个南直隶一个江西,下一科还是两个南直隶一个江西,再下一科两个南直隶一个河南。
三科九个鼎甲六个南直隶。
这就是东林党为什么像顽疾一样始终解决不了,人家的补血能力太过于强大。
第二八二章 阉狗奸臣
“这个好!”
九千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很显然他已经瞬间想到后果了,这明显对北方士子有利,别的不说北方士子会骑马的比例肯定远超南方,尤其是江浙那些在秦淮河上泡虚了的,要让他们骑马射箭肯定落后于北方。
北方人出鼎甲的几率立刻大幅增加。
北方士子都会支持。
而西北,辽东这些地方士子更会欢呼的。
他们几乎可以说稳拿这前十,要知道辽东都司辖区平均起来,一科都未必能出一个进士,实际上明朝近三百年,辽东就出了二十几个进士,不如南直隶零头的零头,常州一个科举世家估计都能赶上整个辽东出的。同样的还有甘肃或者说陕西行都司辖区这种边陲之地,如果用这种方式他们几乎可以说每年稳拿这十个殿试资格。
这样的考核标准肯定很低,而这些地方的士子多多少少都会骑射。
三甲也是进士啊。
而作为这项改革的主导者,他和杨信这对阉狗奸臣立刻会获得这些地方的士子感激,他们依靠这种方式考中进士后,天然就是阉党一一份子,九千岁随便操纵一下他们就能获得重用。
这些人以后将坚定地跟着九千岁。
不得不说杨信就是狡计百出,只要他一回来他大爷心情就会好很多,而且更重要的是……
“那些士子不会再闹吧?”
天启说道。
“不怕!”
九千岁和杨信异口同声地说道。
“万岁爷,奴婢可以保证,至少一半士子会欢呼陛下圣明的,像辽东,陕西这些地方士子,估计会对陛下感激涕零,辽东一科未必有一个进士,这下子一科最少得两三个,不仅仅是他们,整个辽东都会欢呼陛下圣明的!”
九千岁笑着说道。
“那就让内阁拟旨吧,正好这些士子差不多都到了!”
天启说道。
九千岁立刻脸色有些变了。
杨信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既然这样九千岁也就不再给皇上添麻烦了。
“陛下,您不是还要问守诚冶铁的事吗?”
九千岁迅速换上皇帝最喜欢的话题。
“对,差点忘了!”
天启立刻精神一振。
“守诚兄,之前一个冶铁的工匠提出一种炼精钢的办法,炼出的钢甚至超过最好的苏钢,他说可以用最好的矿石先用木炭冶炼生铁,然后再炼出熟铁并反复锻打,之后切成块熔炼,这样就可以出精钢了。只是试验时候却出现了几个比较麻烦的事情,把这些锻铁融成铁水得猛火,哪怕使用焦炭也很难把锻铁块完全熔化成铁水,另外还有就是烧到一定程度后,原本融铜的罐受不了。”
他说道。
实际上这时候小皇帝都快不在乎修皇极殿了。
相反解决这些技术问题成了他最热衷的,说白了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搞大工程的,皇极殿的修建对他来说,最大的乐趣反而是发现一个个难题,然后亲自动手去解决这个难题。
就像拆家的熊孩子一样。
“第一个是鼓风的问题,之前我讲过空气的构成,燃烧必须要氧气,吹进去的氧气越多,燃烧越猛烈,相应的温度上升越高。”
杨信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已经使用了水排鼓风还是不行。”
天启说道。
“那就建蓄热室。”
杨信说道。
“蓄热室?”
小皇帝愕然道。
“把吹进去的空气首先加热,咱们用水排直接吹的空气是冷的,吹进去越多越影响炉火温度,那就把空气先加热再吹进去!”
杨信说着拿过纸笔把蓄热室的原理画出来。
天启立刻明白了。
“至于第二个需要换石墨坩埚,也就是在普通的甘土融铜罐里中加入石墨,另外铁料熔化前先渗碳,冶炼时候封闭坩埚,完全熔炼成钢水后,去掉表面漂浮的杂质就差不多了。”
杨信说道。
把石墨坩埚如何制作教给小皇帝,剩下就让他自己玩吧。
成功了就是坩埚钢,不成功就当哄皇帝开心,反正皇极殿的柱子所用的锻铁筋也已经造出来了,一个河间冶铁作坊主重金从芜湖绑来几个苏钢工匠,然后用武安一带运过去的铁矿石,最终冶炼出堪比苏钢的地条钢。甚至还超过苏钢,实际上还是熟铁,但武安的矿石低硫低磷,比苏钢用的大冶矿石好,然后反复锻打最终成型为一条条钢棍,并且在锻打到最后硬生生砸出螺纹,虽然和现代钢筋仍旧有差距,但却完全满足立柱的要求。
就是造价极高。
因为这是做柱子的,而皇极殿柱子十几米高。
这东西必须和柱子高度加地下部分一样长,所以废品率极高,一根这样的锻铁筋花三百两,照这个价格再加上其他钢筋和水泥,还有人工,皇极殿七十二根大柱得五十万。
当然,这是九千岁那里的价格。
至于质量绝对没问题,这种东西谁敢造假是诛九族的。
不过因为这些钢筋产量低,目前还在备料中,估计明年春天就可以正式开工修建了,这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带动了大明基建一步跨越到钢筋水泥时代。而九千岁给天启建设的水泥厂产量稳步增长,还没用来修皇极殿,就已经因为对糯米汁的替代作用,被工部开始用于长城的修缮。
甚至民间都有购买的。
这是一个重要收获。
不要以为修城墙包砖的糯米汁不起眼,西昌古城墙修复,不足一千米的一段城墙包砖,用掉了五十吨糯米,换目前的单位七百石,可以让一百个成年男人吃一年。
不足一千米的一段。
像京城这样内外包砖的光糯米就得消耗上万人一年口粮。
现在有水泥就可以省下这些粮食了。
而且还养活了大批工人,山东旱灾的流民多数都被雇佣,两万多工人靠着水泥厂吃饭,虽然吃的并不是很饱,但原本衣食无着的他们,现在有了吃饭的地方就用不着为活命而造反了。实际上杨信在天津产的地瓜,都被他大爷买去给这些工人吃了,当然不是直接煮地瓜,而是做成地瓜煎饼,这种新粮食已经引起这些灾民关注。
另外还有海鱼罐头。
地瓜煎饼加死人辣死人的劣质海鱼罐头灾民都说好。
因为挖矿还搞出一点风波……
京城最近的水泥原料在哪儿?
天启的祖坟呗!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天启才不在乎呢!
他又不是直接挖他祖坟,不就是隔着十里路吗,该挖就挖!
总之水泥业正在因为皇极殿工程的带动,成为大明经济崭新的发展点,也就是缺少机械,粉碎之类全部使用人力,所以产量提高缓慢,而且包装也必须使用木桶,这个同样需要大量人力。但也正因为这一点,成为了解决灾民问题的重要手段,哪怕女人和小孩都被雇佣,毕竟拿个小锤敲熟料这种简单的工作是个人就能干。
用石磨磨粉对于那些女人更不值一提。
正是因为这座水泥厂,原本会造成严重不安定因素的饥民聚集问题,几乎无声无息地解决。
有多少都不怕。
现在九千岁就怕干活的人不够。
毕竟水泥的需求几乎是无限的,光长城的修缮就能让这座水泥厂供应到天荒地老。
至于成本……
那一桶水泥多少钱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乾清门外。
“你如何让内阁拟旨?方阁老已经不管事了,他就等万岁爷准他辞职了。”
九千岁问道。
这时候已经天黑,天启并没有今天召见贡使。
本来也没有当天召见的,皇帝召见这种贡使可没那么简单,后者必须得做一些准备,尤其是得演礼,实际上具体哪天召见从没标准,不过考虑到这些人还得入冬前赶回去,所以天启会尽快的,没有意外明天就差不多了。
但这个科举加骑射的考核想在内阁顺利通过可不容易。
内阁剩下可全是南方人。
“首先,得由衍圣公上奏提议。”
杨信说道。
他始终都忘不了衍圣公啊!
“这个好说,我让人五百里加急去给他送信,他不会拒绝的。”
九千岁说道。
衍圣公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孔胤植两个月前在南京完成岳庙修建,然后黯然离开这座城市,据说走的时候受到热情欢送,甚至都被人投掷秽物,虽然凭良心说他真没做过什么,但杨信走后无处发泄怒火的江南士绅,只能拿他当做出气筒了。
还有人编他的小册子呢!
总之他在声名狼藉中结束了南京之行返回曲阜。
然后闭门谢客,准备用时间抚平心灵的创伤,然后杨信还不放过他。
而此举虽然会导致南方士子的仇恨,但他本来就在南方声名狼藉,这样却可以在北方挽回一点声誉,所以这份奏折他肯定会写的。
“那就可以了。”
杨信说道。
“至于内阁那边,我们可以邀请他们去参观一下诏狱。”
他紧接着一脸邪恶的笑容说道。
“参观诏狱?让他们去参观那里,岂不是更激怒他们?”
九千岁疑惑地说道。
“是的,他们会被激怒,但他们同时会感到恐惧,那里就像一张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可以把更多人吞进去。”
杨信说道。
第二八三章 阁老游诏狱
诏狱。
“都督!”
许显纯说道。
昨晚赶了两个场子的杨信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又升官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官职,但立了这样大功劳,不升官肯定是不行的,而且跳过了都督同知,直接升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所以杨佥事以后可以改称杨嘟嘟了,不过也没多大意思,就是一年加了几百两工资。
“这是范家的?”
杨信看着大牢里面一个遍体鳞伤的半老头。
后者奄奄一息地看着他。
“这是范永斗的爹范明,这些狗东西真有钱,范家抄出五十多万,报了二十万,给都督留了十万。”
许显纯说道。
“分给兄弟们喝酒了!”
杨信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他这次没给许显纯和九千岁这些留份子,辽东的全分给那些爪牙,但把抄范家,鲍家,包括借此事对扬州盐商的敲诈全给了锦衣卫和东厂,这些人捞多少他也不要,算是作为一种补偿。
话说他们这帮贪官污吏这几年也因为他迅速肥起来,尤其是天启默许了保释金制度后,这帮鹰犬们明显都快乐起来,此前田尔耕已经亲自带着锦衣卫杀向扬州。不过他肯定不会像杨信那样肆无忌惮,杨信可以抓人,但他敢那么干估计不会活着离开,但无论如何借此敲诈那些盐商个几十万还是没什么压力。
杨信也不支持清洗盐商,对这些人可以时不时敲诈,可以偶尔抓一两个抄家。
但清洗不行。
在没有更好的盐业制度前,扬州这些盐商保证了食盐供应,无论他们是走私还是合法经营,他们都是大明食盐供应的最重要一环。
缺了他们会出大乱子的。
同样道理还有晋商。
晋商的确走私,的确可以称得上汉奸卖国。
但必须明白一点。
九边的粮食供应也靠他们,哪怕他们官商勾结囤积居奇,炒粮价甚至走私给建奴,但他们也向九边输送粮食,无论宣府,大同甚至辽东乃至于陕甘,缺少的粮食都是通过晋商的贸易来解决。除非杨信能够建立起全新的粮食供应体系,否则晋商都还得保留着,和对付盐商一样,可以时不时敲诈一下,可以偶尔抄一家,但清洗同样会出大乱子。
辽东还好点,现在杨信已经有办法取代了,只要他在大沽口的新式战舰建造足够多,这些船都能用来向辽东运粮。
但西北不行。
那个只能依赖晋商。
“他还有人儿子吧?”
杨信忽然想起来。
“范永斗?他的确有个儿子,不过因为年纪小已经和女眷一起没官。”
许显纯说道。
“收进宫!”
杨信说道。
“呃,明白!”
许显纯说道。
明末清初大名鼎鼎的皇商范家三代就这样落幕了。
这都是小角色而已。
“这是鲍承先家的,要不要也都收进宫里?”
许显纯指着另一边的问道。
“小的收进宫,但包括范永斗的儿子都不要留在京城,扔到南都去给李实,成年男丁交给我,回头我那里还得用大量苦力,女眷我就不管了。”
杨信说道。
不管的意思就是官妓。
教坊司三个院又有新人了,回头找机会光顾一下,有清倌人什么的还是可以用强的。至于之前他在辽东划拉的那些,这时候早就已经送到了天津的一个个荡寇军营地,那里的食品加工正需要大量女工。虽然这个食品加工其实就是磨地瓜浆,烙煎饼,或者在罐头厂杀鱼烧火之类,高端的也仅仅是做粉条粉皮之类,但这样也可以替代出那些男人。
后者准确说还是荡寇军……
呃,不是了。
荡寇军正式解散了,只保留驻横林的那个基地。
这是履行之前的承诺。
在镇江之战后,那些文官对这个问题更迫切,这支军队的发展明显有些超出他们想象,这样一支完全控制在阉党手中的强悍军队,对他们造成了严重威胁,必须得想法毁掉。而且这时候减河已经完工,这条一百多里长,斜插津南盐碱区的人工河,已经开始用河水冲刷土地里的盐分,甚至就连冬小麦都已经开始种上,明年开春育秧,收割完麦子正好插秧。
一年两熟啊!
原本的盐碱地瞬间变良田。
当然,别人只能眼馋而已,那是杨嘟嘟的地,神庙赐给他的,谁敢动他的地估计就得来这里了。
但同样荡寇军的任务也完成。
这支原本就是临时性质的军队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了,最终在他们的不断催促下,天启正式下旨解散荡寇军。当然,所有荡寇军紧接着又自动转为杨信的雇工,所以他们该怎样还怎样,哪天需要了,只要一道圣旨又可以重新转为荡寇军。
就是糊弄一下而已。
“这里的刑具不够啊!”
杨信恍如视察工作般,在这座大明朝最阴森恐怖的监狱里转悠,旁边不时出现一双仇恨的目光,话说因为之前骆思恭的无能,这座监狱目前关押的绝大多数都是被他送来的,此刻看到他都很有亲切感。
“呃,这时候咱们大明使用的刑具这里几乎都有。”
许显纯说道。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自豪的。
在他管理下的诏狱,完全改变了骆思恭时代的安静祥和,正在真正向着魔窟发展。
“那就再加上些外国的,这也要取长补短嘛,比如说梨花杵,铁女人还有审讯椅这类的,我个人比较喜欢铁女人,就是用铁铸造一个女人形状的铁盒子,大小要正好一个成年人,要做成两半可以推上,其中一半做出几个长钉,但位置要避开所有的要害部位,把人装进去就可以合上了。”
杨信说道。
“快,记下来。”
许显纯赶紧对身边跟着的手下说道。
后者赶紧记下。
“这个东西好,做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不透进去,然后把人关里面,用不了几天就得受不了,不过这样容易憋死。”
许显纯说道。
“可以多做几个弯曲的通气管,这样就不会憋死了。”
杨信说道。
“那些通气管做的别致一些,最好能让里面的人把外面所有声音听着都像鬼哭狼嚎。”
许显纯说道。
“哈哈,你很有慧根!”
杨信说道。
然后许显纯也颇为得意地笑着。
“禀都督,禀掌印,几位阁老到了,说是奉旨前来巡视。”
一名锦衣卫走过来说道。
“啊,那就请阁老们游诏狱吧!”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俩迎了出去,外面一帮阁老正在院子里,这时候诏狱的院子里依然长草,实际上还有花呢,为了附庸风雅,许显纯把这座监狱前院搞得跟花园一样,这个季节还颇有些花朵。就是花丛边一群细犬,藏獒,蒙古牧羊犬之类,让这里的气氛立刻扭曲起来,可惜的是没养几只野兽,要的养几头野狼,估计这里就更符合诏狱的身份了。
而杨信二人匆忙赶到的时候,几位阁老正在犬吠中不耐烦地等着……
“韩阁老,刘阁老,朱阁老,何阁老,史阁老,诸位阁老,杨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杨信说道。
看得出他对阁老们还是很尊重。
“杨都督,我等公务繁忙,赶紧进去吧!”
韩不耐烦地说道。
因为方从哲不管事,他事实上已经算代理首辅了。
既然这样杨信也就不嗦了。
紧接着他俩陪着诸位阁老走到后面的监狱里。
“这是孙得功,他被黄澍等人以二十万两收买,在战场上故意制造溃败引熊廷弼过去阻止,然后趁乱刺杀熊廷弼,并且带领所部溃逃,致使数万大军溃败。这是他所用的凶器,这是供词,包括他家人的供词,他家丁的供词,可以说证据确凿,而且他本人已经招供,如今就等着明正典刑,刘阁老,你要不要看看!”
杨信抱着一摞供词,另外还有在孙得功身上搜出的转轮打火短枪说道。
孙得功骤然睁开眼。
就在刘一接过供词的瞬间他一下子扑过来……
“刘一,是你指使王化贞收买我刺杀熊廷弼的,你们答应保我事后无恙的,你这骗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得功咆哮着。
然后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刘一的衣服就拽,刘一终究一把年纪,而且跟他这种武将没法比,一下子就被拽到了木栏上。旁边锦衣卫毫不客气地抡起短棍,狠狠砸在孙得功手腕,孙得功惨叫一声松开手,前面杨信迅速把刘阁老抢过,刘阁老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地整理身上衣服。
“刘一,你们这些骗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孙得功继续嚎叫着。
“刘阁老,这家伙一直试图诬陷您是主谋,幸好杨某深知阁老为人,从来都不信他的!”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刘一阴沉着脸,擦了把头上的汗。
然后他拂袖而去……
“刘阁老,您要是走了,再有人诬陷您,杨某可没法帮您啊!”
杨信喊道。
刘一立刻站住了。
“老夫岂惧构陷?”
他冷笑道。
然后他昂然地回来了。
其他几个阁老面面相觑,韩看着刘一露出一丝凝重。
第二八四章 这个小兔崽子很歹毒啊
“这是祝世昌,黄澍等人用五万两收买他在战场上制造溃败,他在交战不到一刻钟就带领家丁临阵脱逃,致使所部募兵直接崩溃,在建奴冲杀中阵亡接近两千,这两千人可以说全是他害死的。
这是他手下家丁的供词。
至于他的家人,因为参与辽阳叛乱已经被斩首。”
杨信指着下一个牢房的囚犯说道。
祝世昌同样直扑向前……
“朱国祚,黄澍呢,他说是你指使,你们还我一家的命来!”
他伸出手嚎叫着。
“杨佥事,这就是你给我等准备的礼物?”
朱国祚冷笑道。
“朱阁老误会了,您和方阁老同年,那也就是杨某的长辈,晚辈对您可是很敬重,这种疯狗就喜欢胡乱咬人,晚辈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当然,嘴长在他的身上,他要说什么我也不能捂着,更何况黄澍还在潜逃中,这都是些没凭没据的事情。”
杨信一脸委屈地说道。
朱国祚冷哼一声。
他的确问心无愧,这件事他本来就不知道。
可就像杨信说的,嘴长在这些人身上,这个恶贼想让他们诬陷还不容易?
黄澍的确没抓住,但黄澍潜逃就意味着这个案子还会继续,想卷进谁那完全就凭杨信的心情了,他想抓谁就让这些家伙咬谁,现在锦衣卫可以先行抓捕然后补签驾贴,可以抓了人敲诈保释金。他不需要审明,抓了人然后逼着其家属交保释金就行,黄澍抓不住永远不会结案,永远审不清,这些被诬陷的人始终就戴着一个疑犯取保候审的帽子。
这个小兔崽子很歹毒啊!
一帮阁老表情凝重地继续向前,下一个是鲍承先,然后鲍承先把韩给咬上了……
“杨佥事用心良苦啊!”
韩不怒反笑地说道。
“韩阁老,您和他是乡党,他诬陷您,您怎么怨我呢?”
杨信继续委屈。
应县和蒲州都是山西,隔着远点也是乡党。
韩懒得理他的表演。
然后继续,接下来是这座诏狱的老人。
“这,这,越来越不像话了,杨科道好歹也是曾经的顾命之臣,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呢?”
杨信怒斥许显纯。
里面浑身伤痕,正盘腿坐在地上的杨涟,抬起头看着这个奸臣……
“呸!”
他啐了口唾沫。
一帮阁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杨涟,左光斗两人还没认罪,尽管王安已经被九千岁派人勒死,李三才同样被自尽,但他俩和汪文言都依然关在诏狱,不过已经没人对他们用刑了,身上的伤都是之前留下的。即便如此他们三个也依然只能在这座大牢腐烂,毕竟天启对他们恨意极深,没有皇上的开恩,他们注定是要在这里面腐烂的……
“杨都督,这诏狱不就是这样吗,又不是养老,进了这里就得过这里的日子,他这还好的呢,要不咱们去看看汪文言?”
许显纯说道。
“不必了!”
韩阴沉着脸说道。
汪文言在这里受的刑都已经成为传奇了。
这个不看也知道。
紧接着一行继续,然而下一个囚犯……
“诸位阁老,不想竟在此处相见?”
王化贞坐在他恍如书房的专门监狱,端着茶杯看着阁老们。
很显然他的待遇就纯属许显纯自己打脸了,这个家伙不但有干净整洁的专用牢房,而且里面还有伺候的小厮,书架上摆满了书,喝着茶看着书,王参议真恍如养老,而且看起来还在写书。实际上他是一个医学家,而且不是那种滥竽充数的,他是真正精通医术,故此正在杨信授意下写他的医学专著,这样以后就可以用这本医学专著来减刑了。
“他懂医术啊,我们这里有病都找他治啊,人家有真本事,在监狱也是要受照顾的。”
许显纯理直气壮地说道。
“诸位阁老,不进来喝一杯吗?刘阁老,咱们可是刚刚书信往来过!”
王化贞说道。
刘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佥事,巡视完了,这诏狱难道没有个喝茶之处?”
韩说道。
“请!”
许显纯赶紧说道。
韩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刘一,然后叹了一口气。
其他几个阁老也都看了看刘阁老,很显然他们都已经明白了熊廷弼之死的真相。
杨信不是栽赃陷害。
熊廷弼真是被那些激进的南方士绅,雇佣孙得功在战场上暗杀的,而刘一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是参与了这个计划,而且这些人还将把柄留给杨信,现在杨信手中肯定掌握了足够的东西。
但这个狡猾的小坏蛋却并没有再次掀起一场大狱。
那么他就肯定别有所图,想借着这件事达成其他方面的目的,接下来就该是谈判了,想保住刘一,避免杨信把此案扩大化,从而导致东林党再一次惨遭重创,那就必须得答应他一些东西了。
王化贞可是叛变了。
一个他这样级别的叛徒会造成一场灾难。
这个灾难会不会降下,那可全在杨信的一念之间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
一处专门的会客室内,杨信端着茶杯说道。
“第一,之前我和孙兵部关于蒙古那些人封爵的奏折,我不希望再出现内阁不出票拟,或者六科不给通过的事情。”
他说道。
“可以!”
韩很干脆地说道。
这个不重要,至少跟东林党无关,反对也只是意气之争,但现在明显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第二,衍圣公很快就会上一道题本,请陛下重视君子六艺,在这一科的会试前加入对举子的六艺考核,礼乐就不必了,这个想来都不会不合格,书也不用了,会试的试卷就能看出书法,剩下射御数必须考,只是把驾车改成骑马,统一起来考骑射,数单独考。”
杨信说道。
“杨佥事,这是考武进士还是文进士?”
何宗彦怒道。
这肯定是杨信搞的,然后强迫孔胤植上奏。
数没什么,读书人多多少少会涉猎一些,就算要差也是一样差,可这个骑射就完全是对南方,尤其是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这几个科举大省士子们的歧视了,话说这些地方的士子谁能拉开弓啊?谁会骑着马跑啊?他们出门都坐船坐轿子的,会骑马的估计十个挑不出一个。但北方士子不一样,他们多多少少都肯定会骑,这里出门要追求速度只能骑马,至于辽东,西北这些地方的士子,那不会骑马跟本就出不了门。
射箭估计同样多数都会。
他们就在那样的环境里,不会骑马射箭反而不正常。
“何阁老,你听我说完,这不影响他们的会试,他们会试一样还是该如何考就如何考,再说进士就不会骑射吗?熊公就会,所以我们要相信士子们的君子六艺!不过那些考核不合格的,状元是别想了,这样的就算考会试第一,殿试也没有参加的资格,好在陛下开恩还是会赐三甲的。
而考核前十名的举子,无论会试成绩如何,都可以参加殿试,最次也是个三甲。
我们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做官的必须要像熊公一样。
能文能武。
武不求能上阵杀敌,但至少要做到面对敌人能拿起武器,人家唐朝的文人能上马砍人下马写诗,我大明的文人总不能不如唐朝吧?”
杨信说道。
“可以。”
韩说道。
其他几个阁老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诸位,这不是什么坏事!”
韩说道。
一帮阁老瞬间鄙视之。
韩是山西蒲州人啊,他当然不会反对这个了。
但其他人也无话可说,毕竟考核不合格也不是说不能中进士,三甲那也是进士,赐同进士出身也是进士。
“第三,
第三没有强制性,只是晚辈提出的一个建议,供诸位参考的。
诸位只要答应前面这两项,杨某对于这个案子可以保证秉公处置,当然,我本来也是要秉公处置的,但至少在抓住黄澍,有确凿证据之前,锦衣卫是不会因此而随便逮捕人的。”
杨信说道。
“第三是什么?”
韩疑惑地说道。
“诸位,让我们把耗羡归公怎么样?”
杨信笑着说道。
“杨佥事,你不会不知道朝廷的那点俸禄吧?阁下家财数百万,可以不用在乎吃饭,但别人还要靠着俸禄吃饭。”
何宗彦说道。
“这个,可以发养廉银啊,所以我才说是一个建议,我们都知道大明的俸禄有点低,官员都做不到海刚峰,但火耗随意征收也是事实,就算朝廷定一个标准也没什么用,各地官员征收时候照样会随意。但老百姓也要吃饭,若他们遇上一个有良心的地方官可能收的少些,可要是遇上一个就冲着发财去的,后者横征暴敛就很可能官逼民反。
到时候他死不足惜,但朝廷就得给他擦屁股。
既然这样为何不规范一些,把火耗直接定标准归公,然后从中按照官员职务发不同数量的养廉银呢?
当然,这不是要诸位同意的,只是要诸位考虑一下是否可行,就算实行又该发多少养廉银,定什么样的火耗标准,说到底目前这样真不行。”
杨信说道。
第二八五章 手里捧着窝窝头……
火耗归公……
这只能是个提议而已,大明朝目前朝廷的执行力,根本就不具备把它变成现实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很复杂。
并不仅仅是一个官员贪腐的问题。
耗羡这种东西由来已久,自古至今始终存在。
南梁大臣张率看着家奴一车车往自己家运粮食,颇有些疑惑地问这些粮食都是从哪里来的?后者回答这是征收的雀鼠耗,张率很开心地笑着说,好大的老鼠和鸟雀啊
到一条鞭法后简化成了火耗。
也就是征收税银重铸过程中的损耗,因为这时候银子劣质,重铸一次肯定就得有一定损失,实际一般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间,但问题是这东西没有明确的规定,地方官收多少全凭一张嘴,明末通常是收百分之二三十,也就是实际损耗的十几倍。
这不是最高的,最高是麻哥末期。
八钱!
一两税银地方官敢加百分之八十火耗。
所以官员无不怀念我麻哥,然后将火耗归公的四阿哥视为仇敌。
海瑞为何被官员士绅一致仇恨,因为他一边查隐田,强力推行一条鞭法,然后一边强制性规定了他管理区的火耗为百分之二,而且是通过对着所有百姓发告示的方式,他这个以身作则不但让下面的官吏没法捞,而且让其他地方那些收百分之三十的都很尴尬。
当然,他自己的确很穷了。
但问题是海刚峰只有一个,指望那些官员都做海刚峰是不可能的。
地方官员们肯定不会接受火耗归公,养廉银是定数,火耗是随心所欲,他们又不是傻子,另外明朝的财政体系也存在缺陷,火耗这种东西还是地方财政的一个重要支撑。明朝财政并不是自上而下,朝廷和地方是分开的,地方财政完全依赖存留,而存留比例最高的是田赋,皇帝发工资的只有一至九品官,此外的地方开支就靠存留。
甚至给宗室的也是。
这一点很重要。
宗室的费用很大一部分也是地方供应。
最终原本就不多的存留,必须拿出很大一块给宗室,导致了地方财政越发紧张。
所以火耗也罢直接征粮的也罢,一部分也被官员用于地方事务。
海瑞敢强制收百分之二,也是因为他在应天做巡抚。
地方财政不缺钱。
而且应天巡抚治下也没有藩王。
但绝大多数地方官员收的火耗虽然主要中饱私囊,也还是得有一部分用于补贴地方开支。
总之四阿哥能够火耗归公,第一他的控制力足够,各地驻防将军可以完全给他控制地方,第二地方财政不需要养宗室,铁杆庄稼绝大多数都在京城,这个是朝廷养的,虽然源头都一样,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他给的养廉银高啊。他给的养廉银数量是这时候根本不可能给的起的,一个县令都上千两啊,这时候大明皇帝哪能给的起,大明朝目前太仓一年那几百万不够养官员的,一品大员可是一万两,算算目前多少一品大员?
如果不是足够高,官员还是一样搜刮百姓。
更何况这么高都没拦住他们,也就四阿哥时候强硬肃贪才有点效果。
十全老狗时候官员就想取消这个制度,虽然最终延续下来,但他们迅速用其他名目继续搜刮。
这时候推行不了。
至于杨信提出来……
他就是日常调戏这些老头子。
另外火耗归公的确不行,但却可以给各地定火耗标准,也就是给火耗征收设定一个上限,要知道这个火耗收取比率,一直像房价一样持续而且稳定增长但从不下落,目前是最高百分之三十,明末顾炎武记载就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了。这是肯定不行,必须设定一个上限才行,百分十或者再多一些,但百分之二十就不行了,这个范围内可以各地根据情况不同定。
比如说松江等地的重赋官田,超过百分之五都很高了。
而那些轻赋民田则可以适当放宽一下标准。
这才是他真正想实行的。
虽然肯定没用,但配合税监巡视短期内还能多少有点用处。
当然,这个需要一套复杂的计算,实行也得需要时间。
“黄澍有消息吗?”
看着阁老们离开的背影,杨信问许显纯。
“没有,他家里和郑家一样,在这之前就把他逐出族谱,咱们和东厂都在撒出人抓他,但始终也没有他的消息。”
许显纯说道。
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的。
这年头指望抓住一个被那些士绅保护起来的根本不现实。
别说是黄澍了,锦衣卫在南方搜捕郑这么久都根本没用,像这样的人是完全具备望门投止能力的,各地那些支持他们的士绅可以给他们提供保护,同样那些支持他们的地方官员,就算知道也会无视,说不定这时候黄澍正在南方哪个士绅庄园和地方官喝酒呢!
“都很狡猾啊!”
杨信感慨道。
这种事情还得他出马才行。
回头再到江南继续祸害,逼着那些士绅把人交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他亲自出马才行,其他人玩不了这个,黄澍这个人是必须要揪出来的,就冲他原本历史的那套操作,也不能让他逃过和凌迟的约会。
“走,去看看一些好东西!”
杨信说道。
“呃,杨都督有何好东西?”
许显纯笑着说道。
杨信的好东西在城外的一片农田里。
跟着他到了这里的许显纯,首先看到了方汀兰,虽然还在守孝,但京城无论官民都已经把她视为杨夫人,此刻杨夫人正一副大妇姿态,站在黄英和杨佥事唯一的正式小妾前面。而几个家奴正拎着一筐筐玉米走出,而外面几个女人正围在一堆玉米周围剥玉米,剥下的玉米粒直接放进旁边的斗里,不过这些玉米和现代的根本没法比。
更像是现代那些遭了灾的。
一个个玉米棒子也就巴掌长,上面玉米粒也不满,基本上就是现代玉米里面那些歪瓜裂枣的模样,看着格外寒酸。
“产量多少?”
杨信下马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是他的玉米试验田。
方汀兰指挥方家的家奴,在这片试验田里用杨信教的那套,种了总计一百亩玉米,严格进行科学化管理,什么人工辅助授粉,什么去雄,统统都用上,不过这片地就是普通的旱田,纯粹靠天等雨的那种,并不是什么水浇地,而且没有大量施肥,倒是捉虫比较勤一些。
今天开始收获了。
方汀兰和许显纯见礼。
“两百二十斤,但还没晒干。”
方汀兰说道。
“去两成水分,实际上也就是一百七十多斤。”
杨信说道。
这些玉米实际上已经半干,百分之二十的水分是正常的,这样算起来哪怕用上他那套,这些玉米亩产也是很可怜,不过这是加了人为限制的,如果换到上田甚至上上田,那这个产量肯定会增加到两百斤以上,甚至接近三百,但这样的田就用不着种玉米,种水稻不是更好?哪怕种粟也能毛收两百斤以上,而且这个产量是付出大量劳力科学管理之后的,如果粗放化种植,在这种中田估计也就一百斤甚至更低,这就基本上是清末北方玉米的亩产了。
“那这还不如麦子啊!”
许显纯好奇地说道。
的确不如麦子,甚至不如粟,北方粟的产量一直是最高,其次是高粱,不过高粱种的较少,但粟是普遍种植,这东西在有水浇灌的上田,亩产最高甚至能达到两石,不过这个数字是小冰河期过去的十全老狗期间。中国古代农民平均每人生产的粮食数量,在十全老狗时候是最高,这是专家们研究出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被骂惨了的万历时候。
两者几乎相差无几。
但万历中后期气候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变化。
“收完回头还得接着种麦子!”
和他比较熟悉的黄英说道。
“两熟?”
许显纯愕然道。
“那就不一样了!”
他紧接着说道。
的确,玉米目前技术条件下的确产量不高,一百斤上下是普遍情况,这个产量甚至低于一季的小麦,虽然低的并不算多,但却远低于一季的粟子,但问题是它让一熟变成了两熟,冬小麦这样的地一年产量也就一百,但加上玉米之后就成了每年稳收两百多斤粮食了。
而单季就算是种粟,这样的地每年也就是一石以内。
“这用种子还少!”
黄英说道。
的确,这是一个显著的优势。
这样实际上就是通过一年两熟,让原本的中田变上田,哪怕下田也不至于一年之内收三四斗了。
当然,下田玉米产量会更低。
可就算收个五十斤,那也一样会让下田变原本中田产量啊!
而且杨信种这个本身就是试验,他更主要是对种子进行改良,所以产量还是会继续提高,总之这个以后是要尽量推广,虽然地瓜产量更高,但那东西真不能当粮食,接下来天津那些田地全都改水稻和小麦轮种。
“可这个怎么吃啊?”
许显纯说道。
“玉米茬子粥,玉米面饼子,掺上野菜的窝窝头,对,以后诏狱的犯人就吃这个。”
杨信说道。
他耳畔悠扬的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