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上夹棍,一定要上夹棍
“杨佥事,你到底想怎样?”
到达小东门城楼之后,李知府立刻气焰全无,直接一脸低声下气地问杨信。
“你是福建人吧?”
杨信说道。
“下官福建安溪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
李知府说道。
“既然是福建人,为何非要与一帮南直隶人搅在一起?说到底你寒窗苦读考上进士,终究是为了升官发财,而这个官是皇上给你的,你不站在皇上一边还指望继续升官?
万历四十一年进士。
按说也该继续向上升一升了。”
杨信说道。
“杨佥事有话请直说。”
李说道。
“第一,我需要知道这些士子是何人组织的,有哪些人为他们提供方便,第二,我需要知道这扬州城里哪些人最有钱,把这些告诉我,那么事后我保你毫发无损,甚至还会在扬州知府任期结束后,最少也能得到一个布政使的缺。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
虽说因为这件事弄死你还不至于,但你作为扬州知府坐视士子们把运河堵成这样,还让闻香教逆党作乱,那这个官也当到头了。
基本上你也就是回乡顶着个革职的名头待一辈子了。”
杨信说道。
安溪李氏,这是麻哥的亲信李光地一家子啊!
这样的人应该是识时务的。
他倒不在乎那些士子的组织者问题,那个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但问题是这扬州城里有哪些盐商最有钱,这个他是真不知道啊,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时候盐商祭酒,也就是咱大清的商总是郑之彦。
徽商。
自己是生员。
他儿子郑元勋是崇祯朝进士。
其他那些就真不知道了,虽然这些人也很好打听,但一些更深的东西他就很难通过正常渠道打听出来了,如果在京城可以找原本的仪真太监,这个人最熟悉这些盐商,但在这里他就需要知府当内奸了。尤其是这些盐商财富数量的估算,名下产业,能够调动的反抗力量,甚至每年贩卖多少私盐……
盐商也贩私盐。
他们贩私盐的规模恐怕比官盐还多。
两淮有最大的私盐贩卖网络,几百艘船组团冲关说的就是这里,这种情况下盐商要是不贩私盐那才有鬼呢。话说陈子龙后来可是明确说了,万历年间扬州盐商资产三千万,年利润九百万,而他们交的税呢?去年整个大明盐课加上罚没私盐脏银等全加起来,就是一百四十五万,这是整个大明的,加上长芦,四川井盐,山西盐池等等,而不是两淮盐这一处的。
但这只是合法的食盐贸易。
实际上去年合法的食盐贸易量就两百一十六万引,不到五亿斤,而以目前明朝的人口最保守估计,实际交易量应该是三倍以上,也就是说私盐的数量超过十亿斤。而这个十亿多斤很大一部分就是盐商夹带,最多的例子一引盐会夹带十引私盐,而且这是官员们默许或者说鼓励的,因为盐商不夹带私盐他们很难从中勒索捞钱。
人家不犯法他们怎么捞钱?
只有盐商本身犯法,那么官员们才能跟着分一块肥肉。
最终就是官商勾结蛀空国家,同样也造就扬州盐商的奢靡,一席几百只羊而且只吃羊嘴唇上一块肉的就是这些人。
把身为大地主的冒辟疆都惊呆了。
而淮扬一带每年仅仅酿酒耗费的米就高达数百万石。
一个个盐商就这样在官商勾结的美好生活里,躺在自己优雅的园林,吃着一席百羊的酒宴,喝着美酒听着名妓的歌曲音乐醉生梦死,一直就这样醉生梦死到整个城市被血洗。
不拿他们开刀岂不是天理难容?
一百万两。
当然,这是给天启的。
至于杨信自己怎么也得捞同样数字,要知道他身后一堆人等着,两百万两就是接下来他在这座城市的目标,不过在这之前先得把情报工作做好,哪些重点下刀的目标选好,剩下的,这个就得看闻香教逆党的了。不得不说他现在还真感谢这个幕后策划的,无论他是哪一边的,他给杨佥事送来一把刀是实实在在的,要不然杨信还得费心研究一个好的罪名。
这下子根本不用研究了。
只要能抓一个真正的闻香教逆党,剩下就是看上哪个盐商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
就像刘宗敏一样。
上夹棍,一定要上夹棍。
直接告诉他家人把银子拿来,不拿银子就继续拷打,然后炮制供词抄家去。
而李知府当然不知道这些,但他能猜到,一时间他陷入了沉默。
“我的话就这么简单,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让人把李知府扔到城楼上,然后送过去纸笔剩下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候荡寇军已经完成对城门的控制,期间的确少不了出现一些小规模的冲突,但在杨佥事强行抓了李知府后,那些守门的官吏也就偃旗息鼓,毕竟他们都是扬州府的,杨信连知府都敢抓何况他们。连总督,副都御使,兵备道这些真正的大员们都在他面前败下阵,他们这些办事的小官吏管个屁,人家是代表皇帝来的钦差,自然人家想怎样就怎样。
说到底这大明是皇帝说了算的。
而大小两个东门则被黄三派出手下控制。
外城的十个门和水门必须关闭,至少在杨信命令解除封闭前,这扬州只是许进不许出,但城内两个门的人员流动不受限制。
至于杨信本人……
他得把此行理论上的正式任务完成。
挹江门外。
“好!”
杨佥事从水中冒出来,冲着岸边喊道。
在那里数百名强行雇佣来的纤夫,轻松地将一艘没有了船底的船直接拖向岸边……
船底被杨信凿下去了。
这些青虫是早有预谋的,他们总共在浮桥前面的主航道上沉下了十五艘大型的内河船,而且船里面都装了沙袋压舱,想打捞出来是非常困难的。但对于杨信这种可以在水下持续工作十几分钟,而且本身有着狂暴力量的就不值一提了。无非就是拿着他那个大铁锥下去,然后把船体上部整个撬下来,那铁锥可以轻松捣进船体的木板,剩下一撬基本上就解体了。
然后在关键连接点统统撬开,整个上部船体自己就浮出了。
接着拖走就行。
随着杨信不断潜入水下将一艘艘沉船暴力拆解,那些雇佣的船工则将青虫们抛下的船撑过浮桥,原本堵死的航道就这样清理开。
但是……
后面那些已经可以走了的船依旧不走。
“看看吧,这才是原形毕露呢!”
杨信擦着头上的水,看着前方运河上亮起的一片灯光说道。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他清理开航道只是把这些青虫的借口去掉,原本这些家伙是以河道堵塞无法通过为理由堵死的,还不能明说是故意的,但现在航道已经清理开还不走那就坐实了是故意的。之前他们不能说是犯罪,但现在是了,不过这些青虫同样也已经骑虎难下,他们这种人都很讲究面子的,这样几千人共同的行动,如果主动退缩也就彻底成了笑话。
同样连这一招都失败,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彻底失败。
而这时候叶向高和朱国祯已经在转达杨信代表皇帝开出的那些,如果这里失败那么就只能等着小皇帝的三刀落下。
所以必须硬撑着。
“杨佥事,怀远侯托我转告你,南京五军都督府已经发出军令,各地卫所任何人都不许离开防区。”
李承祚说道。
他之前护送叶向高等人去南京,刚刚才从南京赶回来。
这就意味着勋贵团依旧中立。
当然,这种表态只是意思一下,南京五军都督府能管得了谁?
陈道亨还是从南京带来的兵呢!
不得不说此时的勋贵团也很尴尬,这场青虫与杨信的斗争,实际上就是绅权与皇权的斗争,文官和内官的斗争,但作为勋贵集团他们只能默默地蹲在墙角做看客。
“多谢了!”
杨信很敷衍地说道。
“杨佥事,你准备如何收拾这些人?”
李承祚略显尴尬地说道。
“明天再说。”
杨信说道。
这时候何坤一脸激动地跑了过来。
“大帅!”
他行礼说道。
“有什么好事?”
杨信疑惑地说道。
“大帅,王好贤抓住了,他想从水门溜走,被兄弟们遇上认了出来。”
何坤笑着说道。
这个前闻香教小头目已经完全背弃了信仰,把自己曾经奉为神仙的教主抓住居然还能如此开心。不过王教主也的确倒霉,他哪想到自己在扬州躲的好好的原本可以平安终老,却突然间一下子这座城市涌入无数的熟人。过去这些荡寇军士兵可是以朝拜他为荣,这些人对他的相貌记忆深刻,在知道王家那么有钱后就更加记忆深刻了,知道继续躲在扬州肯定会被发现的王教主,匆忙间试图趁夜赶紧溜出城。
结果却被一队巡逻的荡寇军发现。
里面两个过去朝拜过他的呢!
他记不住这些过去上门送钱的信徒,这些过去的信徒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这样落网了。
“走,去会会咱们的王教主,希望他也是一个聪明人。”
杨信笑着说道。
第二二七章 叛徒
“王好贤?”
杨信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家伙。
倒是和王好义有几分相似。
话说这可是闻香教体系里面的真正神灵,号称弥勒降世的三太子,所有闻香教徒的精神领袖,不过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富家翁。
“你是个聪明人……”
杨信说道。
“杨佥事,那人真不是小的指使的啊!”
王好贤突然一声嚎叫。
然后他一下子扑倒在杨信脚下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后面何坤想拿脚踹他,不过却被杨信抬手止住了。
“杨佥事,小的就是在扬州躲着想逃过追捕,您驾临扬州,小的藏还来不及呢,哪敢干这种事情啊!小的如今早就没什么邪念,就是想着能苟活而已,小的刺杀您对自己又没有任何好处。虽说您杀了徐鸿儒和小的那个大哥,可徐鸿儒原本就是与小的不对付才自己去鲁西传教的,至于小的那大哥早就与小的反目成仇,小的怎会有为他们报仇之心。”
王好贤嚎叫着。
“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那人终究是你的信徒,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杨信说道。
王好贤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但这个人没有理由刺杀他,这一点也是事实,对于一个逃亡者来说最聪明的是隐藏,而不是这样暴露,这种做法太愚蠢,而王好贤明显不是一个蠢人。
“小的真不认得,小的在这扬州的确有些信徒,可事发后小的也自己查过真没有擅自动手的。”
王好贤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小的那套东西只能哄骗一些穷人,在这扬州的无非就是些码头苦力之类的,这些人信小的也不过是日子过的太苦找些安慰,小的也靠他们养活过好日子。之前在石佛口时候小的的确发昏过,可如今早已经醒悟了,就是跟他们传些没用的,什么建立人间极乐世界这种鬼话早就已经不敢说了,小的也怕被人抓住啊。从北边带来的几个亲信,也都没人敢做这种事情,不过小的倒是知道,这扬州还有一帮传教的,他们在这里的势力远超过小的。”
王好贤说道。
“罗教?”
杨信说道。
“老爷英明!”
王好贤赶紧说道。
“但我跟罗教无冤无仇啊!”
杨信说道。
“但罗教与盐商关系很好,而且在江浙士绅间同样颇受尊崇,至今还有人在助其传教,要知道万历年间就有凤阳的罗教徒想造反了。”
王好贤说道。
杨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罗教不是没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这家伙栽赃陷害,估计在扬州传教和罗教摩擦颇多,这时候反正临死拉一个垫背的。不过罗教和盐商,江浙士绅都关系密切倒是真的,哪怕南京那边已经下令禁止,但民间罗教的书籍依旧很泛滥。倒是和原本历史上大明朝国营印刷厂,给闻香教印刷造反的传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他也没兴趣彻查。
这种事情很难查。
说不定是哪家雇的死士,他最近得罪的人实在太多,现在江南有弄死他冲动的人排队估计能排到浦东去。
“我不一定会杀你!”
杨信说道。
王好贤瞬间就瞪大了眼。
“但这取决于你是不是够聪明。”
杨信说道。
“杨佥事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就做什么,小的以后就是您的狗。”
王好贤毫不犹豫地说。
后面何坤表情有点忧伤,估计又想起自己过去把这家伙当神灵膜拜时候的不堪回忆,不过这时候王教主表现的确有点令过去的信徒尴尬,这还不如徐鸿儒呢!
“那你难道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杨信说道。
“佥事!”
外面那个锦衣卫进来说道。
杨信抬起头看着他。
“李知府写的。”
他拿着一摞写满字的信纸走上前说道。
杨信接过信纸。
很显然李知府也是聪明人,在节操和前程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程更重要,这些纸上写着那些士子的主谋,包括钱谦益都在。有这个名字基本上就可以说李知府没有糊弄人了,因为至今钱谦益还没公开露面,水太凉是奉旨主持浙江乡试的。如果不是真知道内情,不会把他和这里的青虫联系起来,而剩下李明睿,熊明遇,文震孟,陈仁锡都有份,但头号主谋成了李明睿。
至于陈幼学谁都知道那就是个出来顶牌位的。
而官员里面郭有份,南京礼部尚书孙慎行,郭,邹元标,严一鹏这些当然都在列。
包括袁世振。
计划就是青虫们制造堵塞,郭负责彻底堵死,袁世振负责安抚同样受影响的盐商,再就是完成运河上的清场,这个只有盐商们能做到。堵死之后把杨信弄来,制造事端然后都察院弹劾他,皇帝不听不要紧,他不听就一直堵着,杨信敢用强硬手段那这边也早有准备。
袁世振在盐商手中搜罗了五百精锐雇佣军,而且需要的情况下后者可以鼓动码头上的苦力,李养正还从淮北拼凑五百骑兵,郭手下瓜仪守备军也严阵以待,总之他们用武力逼迫杨信不能采取强硬手段。
剩下就是青虫们堵了。
反正这些除了举人就是监生秀才也不用害怕。
除了杨信没人敢对他们动武。
这样只要拖上半个月,别说是小皇帝了,换成祖都未必能撑住,可以说除了太祖,大明朝往上数的皇帝就没有能扛住的。
然而……
杨信的大炮一响全萎了。
说好的全成了笑话。
什么盐商雇佣军,什么淮北的精锐骑兵,什么瓜仪守备的海防军,统统都萎了,最后那个直接没出现,实际瓜仪守备被常胤绪骂回去了,但李养正和袁世振是真出面了,还把杨信给包围了呢。
然后什么也没做啊!
估计这也是李知府干脆变节的重要原因,这些官场老油条们还没那些青虫胆子大呢!
青虫至少面对了杨信的炮弹。
虽然结果也是崩溃。
可老油条们干脆就是不战而逃啊!
伤心的李知府,成了最主要的牺牲品,当然,他还不知道郭其实才是,但这种被抛弃的愤怒,让他最终选择了当叛徒,合盘向杨信托出了他们的计划。
至于盐商名单……
“你应该很熟悉这些人吧?你来给我核实一下。”
杨信把另一份被李知府出卖的名单递给王好贤说道。
后者赶紧接过去看着。
“对,差不多,盐商祭酒郑家这个就不用说了,张家是前首辅张四维的后代,他当首辅,他弟弟张四教在这扬州做盐商,哥俩捞了金山银山。范家是蒲州人,也是晋商里面有数的大富豪,阎家和李家原籍都是太原,当年海盗袭扰扬州就是阎家的武装打退,不过那海盗是徽商招来的。”
王好贤看着名单说道。
“呃,这是何意?”
杨信愕然道。
“那其实就是西商和徽商恶斗,嘉靖年间那伙袭扰扬州的海盗首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倭寇,而是歙县人。”
王好贤说道。
他说的应该是汪直。
“也就是说名单上这些人都没有虚假。”
杨信绕过这个令人无语的问题说道。
“没有,扬州城里真正的大盐商都在这上面,杨佥事是要小的把他们咬上?”
王好贤说道。
“我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杨信满意地说。
“您真能放过我?”
王好贤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不但可以放过你,而且还可以让你继续逍遥快活,当然,你得在我的控制下,你和你的信徒对我很有用,之前你有能力造反,但现在你根本就是我想杀就杀的丧家犬,我没有必要杀你。你可以继续留在扬州,我甚至可以默许你继续传教,但你必须为锦衣卫盯紧江浙,我会派一批人以后专门跟着你,扬州,淮安,南京,苏州等等这些城市,所有你认为值得报告的消息都定期向我报告。
做的好甚至有赏。
当然,你要是还敢传播什么人间极乐世界,那我就只能先把你送去极乐世界和徐鸿儒团聚了。”
杨信说道。
这种人天生就是搞情报网络的啊。
他只要不传播造反,仅仅是他爹那套东西,那完全就无所谓的。
他们拜的本身就是弥勒佛,这个大明朝一堆拜的,只不过他爹自己造出了一个狐仙传香,而他又搞出了建立人间极乐世界,只要扣除后面这套,仅仅他爹那套当年在京城都是可以公开传播的。而杨信却可以凭借他此时已经建立起来的信徒网络,真正获得江浙各地很多连官府都无法获得的隐秘情报,然后通过那些跟着王好贤的人汇总,再定期送往他手中,这样杨信的耳目就真正遍及江浙了。
“不敢不敢,小的都快六十了,就想着能多活几年。”
王好贤赶紧说道。
“至于这些人,您放心,他们家多少都有几个小人的信徒,小人把他们咬上,您安排人去抓这些小人的信徒,这样就可以坐实他们跟小人有勾结,小人可是造反的钦犯,无论他们造反不造反,和小人沾上了那还不是随您定罪?”
紧接着他一脸阴险地说道。
第二二八章 冤案加工厂
杨信的冤案加工厂,就这样全力开动起来……
绝对的冤案,那些盐商没有一个真正和王好贤勾结的,不过倒是有几个真认识他,王好贤在扬州就是一个商人,而且手中还颇有些资金。
他逃亡时候可是带走不少。
要不然也不至于闹到兄弟俩拿弓箭对射。
这个所谓的商人在扬州日子不但过得颇为舒服,而且身边还有不少亲信,甚至在外地还有自己的商业网络,这样的人绝对值得盐商结交,至于是不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实际上肯定有人知道,但这不关别人的事,那些盐商还不至于为了锦衣卫那点赏银,招惹一个有一定杀伤力的家伙。
他们可不是杨信。
万一闻香教徒打他们黑枪怎么办?
王好贤在他的监督下照着李知府提供的名单,迅速完成或者说编造出一个个盐商与他勾结意图谋反的供词……
包括联络人。
后者当然就是那些信徒。
闻香教其实在他爹时候就已经在向南方发展,扬州一带本来就有部分信徒,只不过不是重点地区,而且在这里遭到罗教的阻击。
后者是以运河上的船工为主,在南方实力更强,不过闻香教仍旧有一定势力,在盐商家奴里面有几个信徒很正常,哪个盐商没有几百上千家奴,这些人也未必多么信奉,说白了就是信一点总没亏吃。但他们既然是闻香教信徒那就可以算作逆党,而这些盐商的家奴既然是逆党,身为主人的就肯定不能说干净了。
总之王好贤的口供,这些信徒的佐证,这就可以把这些盐商统统抓起来了。
反正杨信就是要钱。
他也不是说真的就坑死这些人。
那样大明的盐业会出现严重混乱,他就是敲诈勒索一下而已。
就像在无锡一样。
话说这些人不用多了,一家出个几万两很轻松,就像郑之彦这样的顶级盐商多了不说,二十万毫无压力,就凭着他儿子郑元勋的影园,他们郑家就得至少值这个价。
但现在不能动手。
杨信接下来还得解决青虫,解决了这些青虫,才能对盐商下手。
不过留给他的时间很紧张了。
野猪皮已经进攻了。
昨天京城的五百里加急就已经送到了杨信手中,建奴的大军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大举进攻,不过目标不是金台吉,而是毛文龙的阳城。
很显然野猪皮也意识到毛文龙此刻的位置对他很有威胁。
这个原本不起眼的阳守备被熊廷弼提拔为总兵,而且招募了一支总数超过一万人的明军,其中不乏因为饥荒逃过去的原本建奴,另外还有大批原本的朝鲜溃兵。在野猪皮上次进攻朝鲜期间,不少忠于大明的朝鲜将领无路可去,直接就近跑到了阳,然后被毛文龙整编到自己手下。
他也算是招降纳叛了。
而熊廷弼这段时间粮饷还不算紧张,原本秀才出身的毛文龙更容易得到他青睐,尤其是还有上次活捉佟养真的战功,他对毛文龙供应还算充足。之前的一年里毛文龙也多次反攻宽甸,袭击野猪皮的运粮船队,试图切断建奴从朝鲜走私粮食的通道,虽然结果都以失败告终,但他真搞得野猪皮颇有些不厌其烦。
毕竟这是一条生命线。
大明的走私商在登州和朝鲜人交易然后运到皮岛,朝鲜人负责运到陆上,陆路避开鸭绿江口巡弋的明军战船运到义州,在义州用小船运往鸭绿江上游,虽然这些粮食数量有限,但却是野猪皮最宝贵的补充。
有这些粮食他就能撑住。
没有这些粮食他就撑不住。
粮食安全就是一个底线,守住了底线就不会出问题,守不住底线就是全面的崩溃,这些走私的粮食就是野猪皮的底线,所以毛文龙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这个家伙的位置太特殊。
那些运输粮食的小船沿鸭绿江逆流而上,可以直接运输到通化,实际上鸭绿江航运的终点在长白山,甚至清末在开河的通航期里,都能把蒸汽船直接开到长白县的十三道沟,小船可以直接到长白县城。但毛文龙在阳,野猪皮必须在镇江也就是九连城到宽甸,甚至桓仁这些地方部署大量军队,才能保证这个家伙不会摸到鸭绿江边。
简直就是骨鲠在喉一般。
由此可见野猪皮其实已经转入一种保守战略,他现在已经不急于在辽东攻城掠地,目标还是稳定住他自己目前的地盘。
他在建立一片稳定的控制区。
不拿下阳,估计他是不会向外进攻。
所以……
所以杨信只好祝福毛文龙了!
反正熊廷弼是不会主动出击进攻建奴给他解围的。
熊廷弼的原则就是不和建奴野战。
野猪皮攻阳说不定还是围城打援,这时候的明军仍旧不具备和建奴野外决战的能力,尤其是这种山林中的战斗人家是主场,明军哪怕已经有了部分白杆兵也不行,后者总共就才几千人而已。
同样金台吉也没有这种好心肠。
毛文龙死活关金台吉屁事,后者估计还很开心,他可以趁着开春赶紧挖矿炼银子。
现在叶赫部上下就盯着银矿了。
陈于阶给他们估计,今年不出意外只要矿石能供上,他能给金台吉炼出差不多十万两银子,对半分叶赫部还能落五万两,相当于一万石杨信卖给他的米,有这些额外的收获,加上叶赫部自己产的牲畜粮食,他们全都可以吃饱饭了。
真正的吃饱饭。
可以敞开了吃到饱的。
这种美好的生活在整个辽东所有势力中,还没一个能真正实现的。
就是大明那边也都达不到。
更何况还有伴生的黄金也在提炼中。
总之毛文龙和他手下那些各方拼凑的杂牌们,这个他们还是自己坚守吧!
好在熊廷弼给了他足够的粮食,而且阳城本身也是要塞级别,最终结果如何就看毛文龙对不对得起他的名声了。但那里的事情暂时还与杨信无关,他是辽东的救火队员,但不是辽东的保姆,只有局势出现重大变化,战局开始糜烂时候才轮到他上场。
那里有十几万大军呢。
什么事情都靠着他,这十几万大军还怎么混?
而他现在对于天启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去管遥远的辽东一场毫无重要性可言的攻防战,而是赶紧给皇帝陛下捞更多的钱。
有钱什么都不值一提。
第二天。
“钱,钱,钱,开口闭口就是钱,你就不嫌铜臭之气?”
杨佥事义正言辞地说。
“杨佥事,在下是商人,不谈钱还能谈什么?”
他面前一个中年人笑说道。
好吧,这就是杨信的那二十万两。
这是扬州盐商祭酒郑之彦,徽商在扬州的老大,他是代表扬州盐商来问杨佥事究竟要封门到什么时候,不是说王好贤已经抓住了吗?既然主谋已经抓住了那为何还继续封门?他们都是要做生意的,随着春天到来,各处盐场都在进入全力生产当中,每天无数的盐要在扬州通过,可现在扬州城封着,运河堵着,这还怎么做生意?
盐商的盐是要到仪真交税的。
所有运盐船都必须在钞关通过,然后到下游转入盐河到仪真,在那里和巡盐御史对账才能出关进入长江行销各地的。
现在怎么过?
“郑兄是生员吧?你首先是一个生员,然后才是商人,看看,这是御赐的护圣金牌,杨某对于天下儒生的言行有监督之责,你这种开口闭口就是钱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儒家弟子的形象。不过你我一见如故,这只是朋友之劝,以后切不可再这样了,再有下次可别怪杨某去江都县学检举你。”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郑之彦很想一口唾沫啐他脸上。
“杨佥事教训的是,只是这盐运已经堵了五天,再堵下去很多地方百姓吃盐都无以为继了,在下身为圣贤弟子,当心系百姓才是。”
他陪着笑脸说道。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往外掏会票。
这很显然不是来真正解决问题的态度,以他的头脑真要是想解决问题,不带上一万两银子是不好意思上门的。
这是来施压的。
“这盐运不出去不是扬州城门封着,而是运河被这些士子堵了,不把他们解决了,就是杨某放开城门也没用,不过郑兄放心,杨某这就去收拾他们,今天估计就能把运河通开,那时候城门也就可以放行了,话说这些士子是要造反啊,居然敢来堵运河漕运,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杨信说道。
“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郑之彦笑着说道。
话说他要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标价二十万,估计这时候就笑不出口了。
这时候黄三走进来,杨佥事也没再理他,直接披上自己的斗篷,跟着全副武装的黄三走出去,就在同时衍圣公的轮椅也被推过来,杨信走到轮椅后,原本推轮椅的锦衣卫赶紧让开。杨佥事推着轮椅,衍圣公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然后就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姿态,迎着外面无限春光走向了城外……
(如果我明天不能及时更新,那有可能被台风刮到天上还没掉下来,傍晚有可能台风过境,从昨晚就已经开启暴雨模式,也有可能被淹)
第二二九章 万人敌
挹江门。
杨信那金色面具下的目光,在两岸人山人海间缓缓扫过……
这么危险的场合当然要戴上面具。
昨天在桥头他是没看见视线范围内有老朋友,豫章社那几个其实并没出现在前线,话说李明睿可是指挥官,他这样的肯定不会出现在桥头阻击这种明显十分危险的场合,人家得在后面居中指挥。
包括文震孟等人。
说白了这些都足够狡猾,不会真正冒生命危险的。
至于冲锋在前这种事情,交给张溥这种猛将类型的就可以了。
这样哪怕真失败了他们也方便脱身,反正他们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这运河堵了当然只能被堵在里面,并不能说他们就是同谋。作为举人他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忽悠那些秀才童生们冲锋在前就行,这些很快就要去参加考试的举人们,在后面指挥就可以了。
秀才们要好名声,因为好名声可以让各地学官青睐他们。
这样他们就容易考中举人了。
但举人们不需要,举人们需要的只是安安稳稳到京城,然后无比光辉的未来已经在等待他们。
可不能儿戏。
但今天这场决战……
“还没来啊!”
杨信不无忧伤地说道。
在他前方的河面上,数十艘大小船只完全堵死运河,而且恍如水寨般所有船都紧紧靠拢,除了两旁还有一点最多能让小舢板通过的边缘,几乎就看不到下面的河水。而所有船上都站满了青虫,甚至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比如说一个个怀抱着孔夫子牌位,刚刚埋了的泰昌牌位,万历牌位,而且个头都很大,明显可以顺便当盾牌使用。
此外还有应该是各自带领的家奴护卫两翼。
准确说是站在整个船队两侧,一个个拿着大长竹竿,石块,弹弓之类准备抵抗敌人的侧翼登船。
防御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由此可见他们昨晚也做好了迎战准备。
但问题是一个老朋友没看到,就连文震孟这些也没看见。
“杨佥事,咱们不能开炮了,打了先帝和神宗皇帝牌位,回去之后那些文官会死咬着不放的。”
杨信身旁的锦衣卫低声说道。
杨信淡然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没准备使用大炮。
不过这个手下说的也没错,炮打泰昌,万历,甚至孔夫子这些人的牌位,这个是肯定不行的。
真要那样天启也只能给他一些象征性的处罚。
这些青虫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些牌位做的恍如盾牌,明显就是用这种方式阻挡他的大炮,他们也被昨天杨信的大炮吓坏了,知道这个奸臣其实是凶残无比的,必须得有更好的手段,而这些牌位就是。
而且周围的陈道亨,李养正,袁世振也都带着各自的军队监督着。
这些人明显是同谋的。
如果他犯了原则性错误,这些人肯定会出手的,他们的确无权捉拿锦衣卫,可如果荡寇军的大炮毁了这些牌位,那他们就有理由武力阻止,甚至就是直接向着荡寇军开火都是有理有据的。
因为按照刑律这是大逆。
三大抄家的罪名之一,谋反谋叛大逆。
毁坏山陵,宗庙,及宫阙统统都算大逆,要凌迟处死的,而毁坏这些牌位如果咬死了也是可以算作大逆的。
“这里面有你认识的吗?”
杨信问衍圣公。
“那个举着先帝神位,正在朝你吼的是武进生员庄应会,他旁边那艘船上左首第一个是湖广生员叶初春,这艘船旁边那艘船上举着孔夫子牌位的是湖州举人方大猷,最前面这些我就认识这三个,再远些的看不清了,左右都是这江南各地的举人生员,多数都是家世显赫的,你怎么不开炮了,你的大炮呢?”
衍圣公说道。
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好了许多。
“开什么炮?以我对神宗皇帝的忠心,怎么可能朝神宗皇帝的神位开炮?”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方大猷啊!
十全老狗那个贰臣传上留名的,叶初春似乎也是。
“备船,我要以大义晓之!”
他说道。
然后在两岸数十万双愕然的目光中,他就那么一叶扁舟,举着喇叭恍如脑抽般去以大义晓之了。
然后……
然后他被人家用石头砸回来了。
“衍圣公,该你了!”
杨信带着黄金面具上被石头打出的痕迹回来,然后把喇叭筒子递给衍圣公。
衍圣公长叹一声。
然后他被四名荡寇军士兵强行抬上船,同样也去以大义晓谕了。
然后……
然后他也被石头扔回来了。
可怜的衍圣公带着脸上血淋淋的伤口,默默看着杨信把喇叭筒还给这个混蛋。
“还不快给衍圣公医治!”
杨信对身旁的郎中说道。
后者赶紧给衍圣公医治,而同时杨信把目光盯上了李承祚。
后者倒是没有衍圣公那么矫情,赶紧接过喇叭筒,然后顺手又拿起了一面大盾牌,就那么信心十足地同样前去晓谕那些青虫了。
然后……
“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信看着一瘸一拐上岸的丰城侯愤慨地说道。
很显然盾牌防护不足。
“杨佥事,此辈的确不可理喻!”
后者倒是浑不在意地一边怒斥着,一边将喇叭筒还给他。
“丰城侯也认为该采取断然措施?”
杨信说道。
“呃?”
丰城侯傻眼了。
“丰城侯,你是不是也认为该采取断然措施?”
杨信问道。
旁边衍圣公幸灾乐祸地看着李承祚。
李承祚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在那里忧伤地纠结着……
“丰城侯,拿出几分男子气概!”
衍圣公继续幸灾乐祸。
“应,应该!”
李承祚咬着牙说道。
他现在真得破罐子破摔了。
臭名远扬就臭名远扬吧,这个投名状交上了,自己也就正式加入阉党,成为皇上重视的人,反正他这段时间已经算助纣为孽了,就算再想回到忠臣义士行列估计也不可能了,这样以后怎么样不知道,反正现在看没亏吃,反而还会有必不可少的好处,再说不管怎么样他家还有一个铁券呢!
“那就听丰城侯的!”
杨信说道。
“准备逮捕,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紧接着回头对黄三说道。
“别伤了神宗和先帝牌位!”
李承祚赶紧补充。
“我老祖宗的你们随意好了!”
衍圣公无可奈何地补充。
“衍圣公真是识大体啊!”
杨信笑着说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黄三已经带着手下开始了行动,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前面的青虫中间抓捕,而是抬出了总计四十个蒙着黑布的应该是木箱,然后放到一艘艘小船上,一艘船上一个,然后撑着这些小船向前。另外还有由船工撑着的同样数量小船跟随,很快这些船就到了青虫们的船阵前,但他们却没有真正靠近,而是在十丈外全部停下,分成两列横队在河面间隔开并且下锚。
所有人都在茫然地看着他们。
衍圣公和李承祚则看着杨信,杨佥事则矜持地微笑着。
然后船上的黄三和手下士兵纷纷掀开一块块黑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个方形木笼,笼子里是一个个黑色圆球……
好吧,这是万人敌。
不过这里的人并不认识这种东西。
到目前为止除了辽东,其他地方还根本没人见过。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杨信的手向下一压,黄三等人立刻扯出一根根引信点燃并迅速撤到跟随的小船上,然后以最快速度撤离,这时候谁都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
“火球,你要用火药弹炸他们?”
衍圣公惊叫着。
“胡说,那岂不是连神宗皇帝的神位都损坏了,这个东西的主要用途并不是爆炸,甚至不是放火烧他们,你们可以放心,杨某对神宗皇帝忠心耿耿,是不会做损坏他神位的事情的。”
杨信说道。
而此时那些青虫已经一片混乱,不少人都在抛下手中的牌位向船后面跑,毕竟隔着三十米看着前面一堆燃烧的引信还是很恐怖,不过也有几个勇敢的还在坚持。倒是岸上的闲人们没有一个跑的,反而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看着河面上那一根根急速燃烧的引信。
很快其中一根就最先燃到了尽头。
下一刻一道恍如烟花的火焰从黑色圆球喷出,喷出同时伴随着黑色的滚滚浓烟,紧接着第二道火焰喷出,圆球开始急速旋转,在旋转同时疯狂向外喷射火光和浓烟,恍如放大了的某种烟花。几乎瞬间整艘小船就被浓烟和火光吞噬,同时那浓烟不断汹涌着升起,在风的推动下向着那些青虫飘去。
而这时候更多的圆球变成喷射浓烟的火球。
转眼间所有四十艘小船全都被火光和浓烟吞噬,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连成一片遮蔽了河面的黑色,并且迅速开始吞噬那些青虫的船阵。
最先被浓烟笼罩的青虫一片惊恐的尖叫。
甚至全都在剧烈咳嗽着,甚至还有人不顾一切地往水面跳……
“这烟有毒!”
衍圣公心有灵犀般惊叫着。
(渡劫成功,在盐城一个大转折,然后在我家东边海上擦过去青岛了,今天两章。)
第二三零章 统统斩首
当然有毒啦!
万人敌这种东西里面本来就是加各种乱七八糟毒药的。
杨信只是用更科学的方法加乱七八糟,把那些肯定没用的去掉,然后增加了硫磺的比例,最终就变成了这种鬼东西。
绝对好用。
四十个万人敌疯狂喷射的毒烟,随风仿佛一片妖雾般迅速笼罩一艘艘船上的青虫,硫磺燃烧的二氧化硫气体,硝石的浓烟,带着里面那些乱七八糟毒药燃烧后的诡异成分,不断钻进那些倒霉的青虫鼻孔。摧残着他们的呼吸道,烧灼着他们的肺,转眼间所有陷入烟雾中的青虫拼命咳嗽起来,首当其冲的方大猷等人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在那里一边咳嗽一边惊恐地尖叫着……
“我的眼睛!”
“这烟有毒!”
……
整个河面一片绝望的尖叫。
而那些还没被卷入的则惊恐地向后逃亡,一些慌不择路的直接跳入河水。
那些万人敌依旧不断喷射毒烟。
这种东西实际上就是烟花,杨信本来就是找烟花匠做的,一个几十斤重甚至可以燃烧超过一分钟,如果黑夜里看上去肯定非常璀璨,因为周围多个孔同时喷射,每个力量不同最终推着快速旋转。虽然这时候喷射的火焰也已经引燃了下面的船,但在这些船烧穿前它们是沉不下去的。
而今天的风向对杨信最有利。
这一点算是他运气。
不过风向不对也无所谓,大不了放到岸上,总会找到顺风位置的。
而在东北风推动下,这些毒药几乎正顺运河向前,将百多米长五六十米宽一段河道完全笼罩,最前面充当前线的所有青虫全部陷入毒雾。
这时候哪还有人敢抵抗啊!
逃命都来不及呢!
随着毒烟的蔓延,所有青虫瞬间崩溃,整个数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阵上一片鬼哭狼嚎,原本斗志昂扬的青虫们全都发疯一样往后跑,跑不过毒烟的就只能往水里跳或者躲进船舱里关闭门窗。至于那些牌位则被他们扔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踩在脚下,甚至就连后面那些不在船阵范围的船只都吓得全都后退躲避毒烟。
不过这些毒烟其实飘不了多远。
基本上出去个半里路就完全没什么杀伤力了。
但前面这一百米内真的杀伤力十足,几乎完全就是妖氛般。
两岸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杨信,仿佛在看一个正在使用妖法的真正妖魔……
“杨佥事,你还不停下!”
陈道亨两眼冒火地冲到他跟前咆哮着。
“停下?有些事情开始了就完全停不下来!”
杨信一摊手说道。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陈老头继续咆哮。
“镇压拦截漕运意图不轨的乱党啊。”
杨信很纯洁地说道。
“他们是士子!”
老头忍无可忍地咆哮着。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仅仅是个士子!”
杨信说道。
老头捂着胸口哆嗦了一下,同时还伸出另一个手指着他,但终于还是没能撑住,直接一下子晕倒在地,陈承祚赶紧上前试了试……
“就是晕了!”
丰城侯很肯定地说道。
估计血压有点高,被刺激得飙升了。
“你们还不把陈副宪抬进城医治,这么大年纪了还脾气不好,你看,我刚刚被人扔了石头都不在乎,衍圣公脸都被打伤了都毫不在意,至于你们这些操江水师的兵马,既然陈副宪病了就听丰城侯的吧。”
杨信说道。
陈道亨晕了,正好把他的兵接收。
“末将尊令!”
那个带兵的将领赶紧说道。
他们这些操江水师的兵,本身就是归勋贵指挥,跟着杨佥事明显比跟着文官们有前途的多。
这时候那些万人敌终于烧完了,没有了后继的毒烟开始消散。
“全部逮捕!”
杨信朝河面上待命的黄三说道。
黄三立刻带着那些士兵撑船过去,从水里开始拿钩子往上勾人,部分士兵甚至登上这些船,从船舱里把躲避的青虫揪出来,后者被熏得依然鬼哭狼嚎,至于死的倒真没有。实际上这种毒烟杀不死人,这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无非就是点二氧化硫和硝烟,说白了跟燃煤发电厂的大烟囱一个等级,另外就是那些乱七八糟毒药被烟带起的颗粒。
的确很呛人。
二氧化硫不就是呛人嘛。
但要说用这个熏死人,那估计的关进封闭的房间里,或者直接堵到脸上喷才行。
至少在这种空旷的室外还是不太可能。
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然后或者跳下水或者躲在船舱的青虫,就这样一个个被荡寇军士兵逮捕,扔到小船上躺在他们脚下哀嚎着怀疑人生,甚至还有被熏坏眼睛的,依然在那里痛苦的尖叫着,不过士兵们踹几脚后也就老实了。至于方大猷等三人倒是一个没跑了,其中叶初春还被熏坏了眼睛,这毒烟对眼睛的伤害还是很严重,是否会失明依然是个未知数。
不过……
就算不失明也没机会恢复了。
“大帅,一共一百零八人。”
黄三说道。
他也跟着何坤等人学改称大帅了,这个称呼比提督老爷更威风
“统统斩首!”
杨信说道。
衍圣公和李承祚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拦截漕运,形同谋反,不杀无以儆效尤!”
杨信说道。
“朝廷没有这样的法律。”
衍圣公哀求一样说道。
抢劫漕运是肯定要杀的,可堵运河就说人家谋反,这个也未免太夸张了。
“那现在有了。”
杨信说道。
大明朝又不是法治国家,实际上大明律只是用来参考的,但明朝法律倒是反而更像后来的欧美法律,同样也是要套用判例法的,毕竟大明朝的法律都是很笼统那几条,遇上一些很难明确的案子,就是要套用判例的,而朱元璋的大诰本身就是一本判例法。
所以他完全可以把这个事件做成判例,然后剩下无非就是天启承认不承认了,天启承认,那以后就按照此例处置类似案件,天启不承认,那人都杀了,天启又不可能降罪他。
“一百零八个举人和秀才啊,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衍圣公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么他们故意堵住运河的后果是什么?”
杨信说道。
“京城陷入饥荒,辽东前线无以为继。
京城陷入饥荒就有可能造成民变甚至有饥民造反,整个北方为之糜烂。
辽东无以为继就得打败仗,然后建奴攻陷辽东杀戮百万,大明丢失北方的屏障甚至建奴杀入关内,造成整个国家再有崖山之祸。
身为读书人不会不懂这个。
可他们仍然为了一己私利,试图以堵漕运来逼迫陛下就范,这已经是谋危社稷了,不抄家就已经是法外开恩,看看这个吧,这是扬州知府李的检举,那么杀他们很过分吗?看看这整个计划,这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等乱党若不以重刑惩处,岂不是纵容更多乱党效仿。
全部斩首。
就在这运河边立即行刑。”
他紧接着拿出李知府写的那些说道。
“的确死有余辜!”
李承祚看着上面记载的整个计划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衍圣公抢过脸色凝重地看着。
“这东西二位保密,回头要交给陛下的,如何处置还得陛下定夺,但今日这些敢拦截漕运的乱党,必须有一个杀一个,否则无法迅速了结此事。”
杨信说道。
这个他的确是要给天启的。
而且天启也不会公开。
里面牵扯的人太多,无论是南京的那些大臣,还是那些士子背后的士绅,事实上都已经代表了整个江浙,天启公开处置会造成更大的动荡,皇帝陛下要的是江浙屈服又不是和这个帝国的钱袋子决裂。所以皇帝陛下看到这份东西只会默默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逐渐收拾这些对他来说的乱臣贼子,但公开这东西并进行处置是不可能的。
皇帝还没那么冲动。
但杨信可以适当放出点风声让这些人害怕。
从而默认他杀这些青虫,用这些青虫的人头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好吧,他其实就是为了杀完人以后,还能让那些文臣和士绅不敢揪着他不放。
说到底杀这么多的确过分了。
但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砍头,都布局这么久不砍是不行,不但要杀这些青虫,后面的不肯屈服那还得继续杀……
“立即行刑!”
他对等候在前面的黄三说道。。
黄三立刻回到那些士兵间,紧接着把一个个青虫从地上拖起。
后者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这时候已经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正常的他们,还摆出高傲姿态呵斥这些粗俗的士兵,不过紧接着士兵的大脚就踹在了他们身上,然后拿绳子一个个五花大绑,直接推向运河边按倒,那些充当刽子手的士兵开始磨刀……
围观者立刻觉出不对。
“杨佥事,你想干什么?”
袁世振毫不犹豫地推开前面的士兵走向杨信,同时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厉声喝道。
“杀人啊!”
杨信很坦诚地说道。
第二三一章 人头落地
“杀人啊。”
这话说的是如此坦然如此平静,以至于袁世振一时竟无言以对。
当然,他还是迅速清醒。
“你可知这都是何等人?”
他厉声喝道。
“凡人。
和这些老百姓一样的人,一样爹娘生养一样吃喝拉撒的凡人,一样犯了杀头的罪就得杀头的人。
难道他们的脑门上还带着免死牌?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仅仅是几个士子,难道因为他们有功名在身就碰不得,难道因为他们是儒家弟子就可以犯了罪而不受惩罚?
荒谬。
试问若这些码头苦力堵运河,袁副使会如何对待?恐怕你身后这些人手中的鸟铳早就开火了,李总督的骑兵早就端着长矛上了,堵了漕运意味着什么,想来袁副使和李总督比我更清楚,既然别人敢这么干就只有死路一条,那凭什么这些士子就可以不一样?”
杨信看着紧接着过来的李养正说道。
后者的骑兵的确已经严阵以待,很显然李总督也无法坐视他砍士子人头。
“大明律盗漕运粮者死罪,然此辈并非盗漕运粮,此案如何处置仍旧需要皇上定夺,杨佥事有何权力任意处死,生杀之柄操之人主,杨佥事此举难道不是有僭越之嫌。
更何况纵然其堵运河之举有罪亦为八议之身……”
李养正义正言辞地说。
“议什么?”
杨信说道。
“八议议皇亲议故旧议军功议德行,李总督难道认为这些为一己私利公然堵漕运胁迫上意者,是什么有大德行之贤良君子,言行可为法则者?您是想让以后的人一不高兴就来堵运河?至于剩下四议议辅佐之才议为官勤劳议一品议先代宾服者,更是与他们不沾边,那您告诉我他们该议什么?
议他们的胆子够大?
议他们敢胁迫陛下,议他们的不臣之心?”
他紧接着说道。
八议是议亲故功贤能勤贵宾。
这八种人犯了罪要圣旨才能抓起来审问。
士子唯一能套用的就是贤……
这个连李总督都知道说他们贤德还是过于夸张了。
“然此辈所犯并非死罪!”
袁世振说道。
“是呀,但我就要杀他们,你能奈我何?”
杨信说道。
“杨佥事,我等皆陛下之臣,断不能容阁下乱陛下之法,杨佥事口口声声说这些人有不臣之心,然杨佥事在此生杀随意,我看杨佥事更像有不臣之心,陛下给杨佥事圣旨便宜行事,但陛下不是要阁下来祸乱江南!今日有李公与袁某在此就绝不会容阁下肆意妄为,若阁下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行断然手段,朝廷自有律法,岂容尔等肆意践踏。”
袁世振义正言辞地喝道。
他身后那些盐商雇佣军立刻举起鸟铳瞄准,李养正身后骑兵也开始控制住他们胯下躁动的战马,不过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些荡寇军。很显然一旦荡寇军开始斩首,他们这边也就要动手,虽说他们不敢攻击锦衣卫,但攻击荡寇军还是有这胆子的。
李养正和袁世振两人实在无法容忍杨信这样做。
这已经超出了这场斗争的边界,杨信的行为是斗争的升级。
大规模对士子当众斩首,已经不是利益问题,而是对自从宋朝以来延续的文贵传统的践踏。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大明朝已经两百年没有过这样对待士子的了。
一旦杨信开了这个坏头,以后的皇帝都会利用这个例子,各地那些举着死了的皇帝牌位,举着孔夫子牌位冲击官府,哭庙,甚至伏阙的士子们,立刻头上多了一把随时落下的刀。只要杨信杀了这些人,那么此案肯定成为案例,皇帝就会要求以后各地依照此例,同样也会有官员会利用这一点献媚皇帝,最终就是这个优待士子,看着他们闹事也不敢杀的潜规则就会彻底被毁。
以后谁再敢这样做就真得冒杀头危险了。
这是对规则的破坏。
绝对不能退缩。
利益之争可以做出让步,原则之争不能退缩。
黄三回头看着杨信。
“斩!”
杨信说道。
那些荡寇军士纷纷按倒那些青虫。
“敢斩这些士子者死!”
袁世振喝道。
他身后的雇佣军枪口瞄准荡寇军。
“荡寇军直属皇帝陛下,是为补充锦衣卫兵力不足特意组建的,由锦衣卫籍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杨信统帅,其主要军官皆锦衣卫籍,攻击荡寇军形同攻击锦衣卫,你们最好想清楚此举意味着什么。我会在事后把你们抄家灭门的,别以为我查不到你们,你们都是西北边军出身,只要去卫所一查就行,这里有没有靖虏卫的,靖虏卫赵家跟我可是兄弟。
那时候你们觉得这些官老爷会救你们?
你们自己在官老爷心中是什么,难道你们自己不清楚?
你们不过是用过之后可以随意抛弃的,他们会救这些士子是因为他们和这些士子是一伙的,但你们有什么资格和这些官老爷们一伙?杨某是什么人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我想杀的人还没有逃过的。”
杨信看着那些雇佣军,换上一口的陕西话说道。
那些雇佣军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都是西北边军出身的。
尤其是陕甘宁一带,不但穷而且常年和蒙古人打仗民风剽悍,而晋商在这时候的准确称呼是西商,他们是山西和陕西商人的联盟,他们要雇佣打手肯定这一带最理想。那些原本军户出身,但因为卫所制度糜烂陷入穷困的旧军户,也愿意来当打手赚钱,但就算雇佣军,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攻击锦衣卫是绝对抄家灭门的。
为雇主工钱杀人可以,但杀锦衣卫这个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袁世振还不是他们的雇主。
他们的雇主是那些盐商,只是为了给袁世振面子,才把他们借给袁世振的。
“斩!”
在他们的犹豫中杨信说道。
黄三看了看他儿子,后者立刻举起了刀。
他们可不是那些雇佣军,到这时候了,这些士兵对杨信已经可以称得上绝对的忠心,根本不怕为杨信而死,因为他们知道死了不会白死,之前那些阵亡士兵的亲属已经到了,而且已经送往天津安置。
杨信已经给了他们未来。
而在他面前的正是方大猷,原本历史上咱大清的山东巡抚,这时候也终于清醒过来了……
“袁公救我!”
他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所有那些青虫都在同样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他们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些在神宗时候被惯坏了的士子,头脑依然停留在他们幸福的万历年间,那时候他们愿意堵衙门就可以堵衙门,愿意哭庙示威就哭庙,甚至还敢去皇帝家门外堵着。在他们想象中,这一次的结果会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皇帝向他们屈服,他们随便推出一个顶罪的照顾一下皇帝的面子……
陈幼学就是干这个的。
然后他们让老百姓看到,这个天下还是士绅们说了算的。
而他们这些士子还是代表着正义,而且还是必胜的正义,然而现在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怎么就要掉脑袋了?
那些士子真的都哭了,他们不想死啊!
而在他们面前的河道上,那些雇佣的船工正在撑着他们堵死运河的那些船依次通过浮桥的通道,后面更多载着青虫的船还在向前,甲板上全都站满青虫,一个个默默看着一百零八个被按倒在运河边的同伴。
至于这些青虫如何选择还得由他们自己决定,或者说由这场杀戮的结果来决定。
“谁敢斩!”
袁世振和李养正齐声厉喝。
但就在他们的厉喝声中,黄三儿子手中的刀化作一道寒光,紧接着方举人的人头在鲜血喷射中落下。
“开火!”
袁世振吼道。
然而……
他身后一片寂静。
袁兵备愕然回头,看着那些正在放下鸟铳的雇佣军。
所有雇佣军都在放下他们手中的鸟铳……
“俺是保镖,不是反贼!”
最近的雇佣军一脸憨厚地说道。
“银子可以赚,但抄家诛九族的事不干。”
他身旁同伴补充道。
袁兵备悲愤无言,紧接着仿佛瘫软般坐在了地上。
至于那些骑兵……
这些雇佣军都偃旗息鼓了,他们那里还闹个屁,更何况李养正又不傻,既然袁世振没成功,他当然也不会成功,还出头那也未免太愚蠢,话说这种老油条遇上事情都是很懂退让的。
“继续斩!”
而杨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方举人的死尸倒在运河岸边,脑袋滚落在水边的青草里,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在一朵野花旁边瞪着天空。
而他一旁的是叶初春,原本历史上咱大清的工部侍郎,因为眼睛被熏坏了再加上多少有点中毒严重,实际上一直在哼哼着,偶尔还嚎叫一声,就仿佛已经被按在案子上放血的猪。而且至今依然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懵懵懂懂,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不能算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用看着旁边刽子手举刀砍落了……
第二三二章 就这样被你征服
“明卿兄救我!”
原本历史上在常州献城投降的庄应会,被五花大绑着跪在运河边,伴着两旁绝望的号哭声,凄惨地朝着运河上喊道。
在那里一艘船正驶过。
当初怂恿他身先士卒的陈仁锡正站在那船头,和几个他不认识的士子在说着话,尽管相距不过十丈多点,但却没有转头看他哪怕一眼,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然后伴着脚下船的迅速前进,直接奔向前面已经开放的运河浮桥……
后面还有更多这样的船。
正在运河边砍下的一颗颗人头让这些青虫瞬间清醒了。
没人再闹了。
全都老老实实承认了失败。
就在前面那些阻挡的船只被撑走后,后面那些载着青虫的船只,全都在岸边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仿佛他们不是来堵运河的一份子般,一边对岸边的杀戮视若无睹,一边迅速向前通过浮桥,继续驶往遥远的北方终点……
还是要去请愿的。
堵运河只是意外而已,只是一群头脑不冷静的士子个人行为,像后面这些都是饱读圣贤书,都是公忠体国的,他们对杨信的恶行不满,也只会通过合法手段去京城敲登闻鼓。他们怎么会堵运河,这种明显试图为个人利益要挟皇帝的行为岂是忠臣义士所为,之前只是他们堵了前面,后面的忠臣义士也没法继续向前而已。
绝对不是一起堵漕运。
他们对于这些不识大体的士子一样是要唾弃的。
反正事情就这样了。
话说不这样还能怎样?
继续向前堵,那杨信的屠刀肯定接着落下,这个恶贼已经在岸边摆上一个个万人敌等着了,那毒烟一熏谁也扛不住,任何阵势也得崩溃。跟这种奸臣没有道理可讲,大家还是继续在陈幼学带领下北上,到京城敲登闻鼓向皇帝递请愿书才是正理。
总之所有青虫以最快速度通过扬州钞关。
而在他们后面甚至原本被堵住的漕船都已经开动,扬州运河堵了整整五天之后,在这第六天被杨信的屠刀硬生生通开,这场轰轰烈烈的堵运河大戏,就这样以青虫们的失败而告终。这时候甚至就连京城里天启处置的圣旨都还没来,毕竟五百里加急往返也得至少八天时间。
实际上天启早知道这些,杨信从鼋头渚回来就把奏折送去了。
同样在这里大开杀戒,用一批士子的人头彻底震慑江南士绅,这也是杨信和天启计划好了的。
天启同样也想砍一批人头。
但他作为皇帝必须维护形象,所以这个恶人由杨信来做,杨信在处置此事的圣旨到达前,迅速用这种手段解决此事,但天启的圣旨内容肯定是安抚,无非就是在南京指定哪个大臣,过来安抚一下士子们。但他的圣旨到的时候,杨信已经把人头都砍了,那这件事就属于令人遗憾了,事后再给杨信罚一年的俸禄,他们君臣俩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至于那些文官弹劾杨信……
九千岁那里堆了整整一箱子的弹劾呢!
愿意弹劾就弹劾呗,反正皇上又从来不看,九千岁也从来不往内阁送,这样的奏折只要那些官员愿意,他们就是赶着马车往通政司送都没用。
“你们这些骗子!”
庄应会看着陈仁锡那从面前经过的身影,悲愤地咒骂着。
陈仁锡肯定听到了。
但是……
他依然没看这里哪怕一眼。
庄应会长叹一声,估计是叹息自己的愚蠢,怎么就相信了这些家伙,然后他看了看两旁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而就在此时他头顶一道寒光划落……
“看看吧,这就是圣贤弟子。
唐朝时候的书生喊着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追求的是下马写诗上马砍人千里觅封侯。宋朝时候好歹还有岳麓书院所有学生为迎击胡虏战死,还有崖山的宁死不降。到咱们大明这才砍了一百来颗人头,就一下子全都老实了,再过几百年,估计就用不着砍人头了。
直接就会跪下献媚了。
这可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杨信感慨地说。
“你是在说我吗?”
衍圣公幽幽地说道。
“呃,咱们是朋友,我岂能这么说你!”
杨信说道。
“不过这儒家弟子的确需要好好整肃一下了,回头你给陛下上个奏折什么的,就说要恢复君子六艺,这儒生骨头越来越软,说到底就是平日不锻炼。你应该提议以后科举取士必须要考君子六艺,也不用太好,能达到熊廷弼的水平就行了,达不到的就算是举人也不能考进士。”
他紧接着说道。
话说这样应该是一件很欢乐的事情。
想想一帮风流才子们,不得不骑在危险的马背上,颤巍巍拉那些硬弓的场景就很令人愉快。
反正有熊廷弼当模板。
熊廷弼可是能骑马跟随骑兵一起长途行军的,虽然射箭水平不好说,但就凭他过去武举的出身,再加上目前的身体素质,拉开步兵战弓估计是没有任何压力的。而他作为目前大明少壮派官员中最耀眼的明星,无疑是可以作为天下儒生模板的,衍圣公上奏,天启下旨,剩下就是整个大明那些偎红倚翠的风流才子们哀嚎了。
衍圣公没有回答他。
不过杨信真要是逼他,他还是会屈服的,这样其实也不是坏事。
至少对于北方士子有利。
尤其是陕西,辽东,河西走廊,这些原本相对偏远,科举上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地方士子来说,通过这种可以说体育考试,先刷下去一批在秦淮河上泡软了的南方士子,绝对能够增加他们的进士比例。要是衍圣公真上奏,说不定朝廷还真就有一定支持者,到时候杨信就可以看笑话了,如果赶的紧些,说不定这一科就可以看到。
毕竟正式的考试还得过完年后的。
“大帅,都砍完了!”
黄三走过来说道。
“扔那里吧,谁爱给他们收尸就随便了。”
杨信说道。
这时候豫章社那些人乘坐的船在他面前驶过,他抬起头看着船上,李明睿,熊文举,宋家兄弟,这些老熟人都在。
同样这些人也在默默地看着他……
然后杨信把面具摘了。
他一脸灿烂的笑容看着这些人。
对面全傻眼了。
然后杨信就像挥动小手一样挥动着那个金灿灿的面具……
“丰生兄?”
宋应升惊叫道。
紧接着一帮人全都清醒过来。
“恶贼,我跟你拼了!”
宋应升发疯一样冲向前,差一点就落在河水里,好在他哥哥迅速把他拽了回去。
然后他崩溃一样嚎啕大哭着。
李明睿几个则木然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这时候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他们全都被这个恶贼给骗了,一切都是这个恶贼的阴谋,他骗他们堵运河,他骗他们走到这一步,然后他又来镇压,用这一堆士子的人头在皇帝面前邀功。
太恶毒了。
但他们却不敢说。
因为他们一旦说出去,那么他们也完了,文震孟那些人虽然找杨信报仇的胆量肯定没有,可迁怒他们然后找他们发泄怒火的胆量肯定有,说到底这是他们的责任。要不是他们蠢到被杨信欺骗,上了这个恶贼的当,就不会有眼前这一百零八颗人头,实际上加之前的,他们在这里已经可以用死伤惨重来形容。
所有人都会迁怒他们。
他们在江南士林再也无法立足。
如果他们装作不认识杨信,那罪魁祸首只是这家伙的凶残。
如果他们说破此事,那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的愚蠢,找不到人报仇的江南士绅会把他们当成替罪羊,然后他们也就彻底完了。
所以,大家还是装不认识的好。
当然,他们也可以豁出去未来,就是去找皇上检举他。
但是……
他们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吗?
“你们互相认识?”
衍圣公颇为心有灵犀地说道。
“你认识他们?”
杨信一脸纯洁地说道。
“江西豫章社的一帮新科举人,白鹿洞书院山长舒曰敬的得意门生,都是江右士林这一辈的佼佼者,此次恐怕这里面至少有一半能高中,想来以后你会认识他们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会用何种方式与杨佥事共事,经历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之后,他们对阁下应该是刻骨铭心了。”
衍圣公说道。
很显然他的心情又愉快了。
“哈,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杨信笑着说道。
这时候郑之彦再次走了过来。
“杨佥事,如今运河已经通航,不知这扬州各门何时开放?”
他满脸堆笑地行礼说道。
很显然他已经受到深刻教育,知道自己必须换一种方式来面对杨佥事,这种商人转变立场速度毫不逊色青虫,这种身兼青虫和商人双重角色的就更懂事,要不是此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估计这时候会票已经掏出来了。
“我想一想!”
杨信说道。
然后这家伙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郑之彦疑惑地看着他……
“把他捆起来!”
突然间杨信低下头指着他说道。
第二三三章 割韭菜
如狼似虎的荡寇军士兵立刻上前迅速把郑之彦抓住。
后面几个保镖急忙上前。
郑之彦立刻喝住。
“杨佥事,在下身犯何罪?”
他问道。
四周同样一片瞩目。
毕竟他身份不同于那些青虫,这可是扬州盐商祭酒,整个扬州盐商行会首领,可以说这座城市最显赫的商人,拥有无数产业雇佣无数雇工,可以说这座城市很大一部分人都得跟着他吃饭。
他被抓还是极其吸引眼球。
“什么罪?”
杨信想了想……
“他是什么罪来着?”
然后他问身后的那个锦衣卫。
“回佥事,根据王好贤供词,郑之彦与其同谋造反,郑家家奴**及何三等人负责他俩之间联络,另外王好贤目前所住之处,就是郑之彦名下房产,而且卑职还在王好贤处,搜出郑之彦与其联络的密信一封,信上内容颇有不臣之语。”
那锦衣卫说道。
“这谋反可是大罪,虽然本官相信郑生员不会这样糊涂的,但既然王好贤口供如此,那还是要查一查的。”
杨信背着手很有派头的点了点头说道。
“杨佥事,在下真是冤枉啊!”
郑之彦说道。
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杨信在无锡干了什么早就尽人皆知,这个恶贼来扬州这种地方,要是不狠狠捞一笔如何对得起他那恶贯满盈的名声。既然是这样就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掏银子而已,郑家还不至于缺银子,接下来就是到他那里谈价钱。
事实上就是杨信不敲诈,他也已经准备好了两万两银子。
像这种人路过,身为盐商不掏点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扬州盐商每年赚的钱里面,有一多半就是用来孝敬包括宫里太监在内各级官员,锦衣卫也在孝敬范围。
“我相信你,当然,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杨信拍着他肩膀说道。
就这样郑之彦被抓,就在他被押入城的时候,运河上彻底恢复了正常,为了让后面堵的船及时通过,杨佥事下令商旅免税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钞关自由通行。
总之此事就这样落幕。
但扬州城门却没开,而且紧接着返回扬州的杨佥事,立刻放出手下开始了大逮捕。
城除郑家以外,其他张,李,阎等主要盐商家族的首领,统统被他以勾结闻香教谋反的罪名抓起来,同时被抓的还有他们各自家中的闻香教徒,以及那些所谓的密信。反正是不是的他说是就是了,因为他之前始终关闭扬州城门,这些人几乎一个没跑了,统统落入他手中,然后这些人全部被他扔到小东门城楼上……
“郑生员。”
杨信笑咪咪地说道。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空荡荡的城楼里插满火把,摇曳的火光照得四周士兵面目狰狞。
“咱们都是聪明人,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的目的想来你也明白,但王好贤终究是供出你们,而且你们家中也的确有闻香教徒,那么我说你们有罪你们就有罪,我说你们无罪你们也就无罪。”
他说道。
“三万两,在下愿孝敬杨佥事及诸位兄弟三万两。”
郑之彦同样很直接地说。
“你他玛打发要饭的呢?”
旁边锦衣卫怒斥。
“素质,要注意素质!”
杨信说道。
那锦衣卫羞愧地退后。
“咱们也不要跟个小贩般讨价还价了,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有你们的保释金,我们可不是那种敲诈勒索的,我们锦衣卫是**律的,你们掏的这是保释金。
知道什么是保释金吗?
首先你们的罪行还在侦查中,这期间理论上你们是要关押的,甚至少不了要严刑拷打,但咱们陛下慈悲为怀,对于像你们这样的人,特意设立了保释金制度。你们可以掏一笔银子交给锦衣卫,这样就不用坐牢,而是回家等待侦查结果,这叫取保候审,毕竟要是你们这期间潜逃的话,我们这些经办的人也没法交差。
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富豪要是卷了家财潜逃国外,那就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了。
当然,要是最后侦查出你们无罪,这银子还是要退回的。”
杨信说道。
郑之彦很想啐他一脸。
那肯定是一辈子都查不出结果了。
他不知道杨信还准备怂恿天启,在整个大明进行推广这种先进制度,以后锦衣卫也罢其他衙门也罢,对于一些不需要抄家的犯人,就采取保释金制度,要么掏保释金,要么在大牢里尝那些刑具……
反正就算查明是无辜者,锦衣卫也没有对受刑者赔偿的习惯。
没打死就不错了。
赔偿这种事情简直做梦。
这样肯定会有有钱人掏银子先把自己保释出去,避免了被锦衣卫给打残,虽然很大一部分会被贪墨,但终究还是会给皇帝增加一笔收入。
而且这个制度不会影响穷人。
锦衣卫闲得蛋疼了,也不会没事去抓那些指定掏不出保释金的,至于会不会有锦衣卫为了银子故意陷害无辜,这个就不关杨信事了,反正他知道这个办法能给天启创收。而且创收数量不会太低,比如说京城那帮勋贵们,话说李自成能榨出七千万,锦衣卫能时不时构陷一下榨出七十万也行啊。
反正天启只要银子。
而且大明目前的税收真撑不住辽东那转眼两千万没了的无底洞。
杨信还想接下来哄着天启减辽饷,而原本历史上这笔税收是逐步加的,想要变成削减,除了在三大殿上省钱,保证辽东局势不糜烂,逐步增加工商业税收之外,还必须想方设法增加天启的横财收入。抄家这种事情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不能天天搞,天天搞总会出乱子的,但如果不抄家,仅仅是制造案子把人抓进锦衣卫,然后让人掏保释金,这个就不会出乱子了。
当然,干这种事情的人会拉仇恨。
但好在杨信就不怕这个,而且也不会是他亲自经手。
要干这个也是田尔耕和许显纯,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动手。
实际上还有一种更有效,但相对来讲更不要脸的。
也就是卖官。
不过这个天启不一定能干,毕竟还是有些丢人了,但也不是真不行,实际上九千岁一直就干这个,只是不公开地干而已,那些通过他的门路获得官职的,本身就相当于买官,九千岁和天启之间又没有钱财之分,九千岁无论捞多少钱,最后还是得给天启堵窟窿。
但九千岁这种非正式手段,终究还是不如咱大清那套制度化卖官有效。
当然,这种手段只能是想想。
毕竟副作用还是很大。
好在今年还不算太紧张,只要再把盐商这一百万到手,那么今年天启就不需要在辽饷上动心思了。
去年太仓银库共收到五百八十万,这就是户部能够动用的税收,包括了加征的辽饷,而支付给京边,也就是宣大蓟辽等地加辽东战场的军饷是六百一十万,缺口不算太大。明朝税收谈别的都没意义,因为税收给地方的都不会进入太仓银库,同样地方驻军费用也是地方解决,比如福建水师就是直接拿月港关税。
包括给藩王的。
比如广西税收不够养活靖江王和全省官员,就直接从广东调关税。
户部真正能见到的钱就是太仓银库的。
五百八十万就是去年户部能够动用的,但这笔银子连户部直接支付的这几个战区军饷都不够。
这样就必须皇帝掏腰包。
今年肯定还是入不敷出,最后还得皇帝掏部分,杨信现在就是努力给天启四处捞这笔银子,否则他只能加辽饷。
毕竟皇帝还要修三大殿。
然而……
“二十万两!”
郑之彦骤然惊叫道。
“呃,这个数字是谁定的?”
杨信回头问道。
“回佥事,这是卑职经过严格计算得出的数字,郑家目前财产粗略估算超过两百五十万两,这里有郑家所有产业的清单,另外还有他们每年可以在盐业上获取的利润。”
那锦衣卫赶紧把李知府和王好贤共同制作的清单递给杨信。
“你们倒是有心了!”
杨信满意地说道。
郑之彦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夺过这份清单愕然地看着。
“杨佥事,这是假的,小人只不过是一个平常盐商,又不是那些世家大族,如何来的如此家产?”
他哭嚎着。
“郑生员,看来你还不明白啊!”
杨信叹了口气。
然后他拍了拍郑之彦肩膀,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里交给你了!”
他对那锦衣卫说道。
郑之彦愕然地看着他们,然后就在这时候,他的视野中出现一队荡寇军士兵,而他们手中抬着的,赫然是一件件阴森恐怖的刑具,而里面最醒目的是一套夹棍……
“杨佥事,十万,十万两!”
他惊恐地嚎叫着。
杨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那么昂然地走了,就在他走下城楼的时候,头顶蓦然传来一声惨叫,不过杨佥事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关心,他紧接着上了马……
“走,去找个画舫清倌人,今晚爷要用强!!”
杨佥事兴致勃勃地说道。
第二三四章 最近疯了的比较多
还真就找了个颇有名气的佳丽,然后很没风度的不顾人家职业操守,逼迫人家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杨佥事……
好吧,后来其实也就愿意了。
“送到本大帅房里!”
杨信对后面赶着马车的士兵说道。
后面两个小丫鬟从马车里扶出一个都已经走不动路的柔弱少女,走向旁边他征用的一处盐商宅院。这种佳丽就肯定是裹脚的了,虽然她走不动路并不是因为脚的问题,但她确实裹脚了,不过不是裹成驴蹄子,而是缠得比较纤细一些,并没有超出正常人类的审美范围。
事实上这时候也没有那样的。
哪怕扬州佳丽这样此风最严重的人群,也仅仅就是缠的纤细一些。
民间就很少了。
那些秦淮佳丽也是如此,毕竟江南就三个最主要此类城市,南京,扬州和苏州,距离不远审美都差不多,扬州此风最严重,是因为那些晋商在这方面是走在最前列的。而秦淮佳丽们反而稍微轻些,话说真要裹成驴蹄子,那寇白门还舞个毛的剑,话说她不但能舞剑还会骑马,甚至能抡着大棒打人呢。
杨信心满意足地吹着口哨走上城楼……
“杨佥事,求杨佥事开恩哪!”
“杨佥事,求您放过我们吧!”
……
然后城楼外跪了一片,有青虫也有穿其他衣服的,甚至不光是男人,还有几个老女人,所有人一看他走上城台,全都转过头凄惨地哀嚎着。
蓦然间头顶一声惨叫。
“玛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给我夹上去!”
紧接着一声怒斥。
然后这些人愕然一下,随即哀嚎的声音更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杨信一本正经地问迎出来的锦衣卫。
“回佥事,这些都是被捕盐商的家人,在此等候佥事回来的。”
那锦衣卫赶紧说道。
“里面的嫌犯招了吗?”
杨信问道。
“那个姓汪的招了。”
那锦衣卫说道。
“谁是汪家的?”
杨信问道。
人群中一个二三十岁青虫茫然抬起头。
“学生汪文德。”
他说道。
“捆起来,去他家封门抄家,这谋反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既然已经招供了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杨信说道。
荡寇军士兵立刻上前。
“小的愿意交保释金,小的愿意交十万两保释金!”
汪文德瞬间清醒,不顾一切地尖叫着。
“回佥事,姓汪的虽然招供,但卑职看他似乎素来有疯病,那这口供未必就是真的,咱们锦衣卫办案讲究公平公正,一个有疯病的人口供不足以为证,佥事素来以不冤枉一个好人教导卑职,故此卑职觉得还应该详查。”
那锦衣卫说道。
“你爹有疯病吗?”
杨信问汪文德。
“有,有,一直就有疯病。”
汪文德毫不犹豫地说。
“那就赶紧交保释金领回去,有病不是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话说最近疯病怎么这么多,一个个都疯了,话说你们家也都有没有疯了的?有疯了的就赶紧出来说,我们锦衣卫最讲道理了,只要真是疯病是不会难为你们的,但也别以为可以蒙骗本官,要是本官查出有人骗我,那是少不了抄家的。”
杨信说道。
汪文德啊,扬州城破拿三十万找多铎试图收买的。
只不过人家不需要他收买,直接杀光然后过去随便拿多好啊。
不知道那时候,这些盐商是何感想,话说他们要不是一开始不舍得花钱非要把高杰赶到瓜洲,而是痛痛快快养着高杰和手下那帮人马,有这些人在,史可法再把姿态放低点,真心实意拉拢住这些人,说不定扬州也不至于转眼间就被攻破了。
他们不舍得花钱的结果,就是到最后人财两亡。
实际上也不只是盐商,整个江南士绅都是这样的,最初他们蛀空国家,国家需要的时候他们做守财奴,然后国家崩溃,他们就只好在别人的屠刀面前人财两空了。从这一点上说杨佥事不是在坑他们,而是在保护他们,杨信从他们手中搜刮走一小部分钱财,然后用这些钱财阻挡敌人维护这个帝国的秩序,他们依然还是维持着歌舞升平,否则最后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一想,杨信就感觉自己伟大多了。
而那些盐商家人们面面相觑。
这时候哪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啊?
不掏保释金,那这个恶贼肯定炮制口供,然后拿着口供先去抄家,他在这座城市有三千多军队呢,还有陈道亨的那一千多,四千多军队已经事实上完全控制了扬州,他说抄谁家那就抄谁家。那些官员们没人敢管,李养正已经回淮安,袁世振气得已经病了,陈道亨至今还没醒,扬州知府被他囚禁者,剩下那些官员有谁敢管这事?
南京守备太监?
高千岁还至今中风着呢!
管事的李实都快在自己脑门贴上九千岁的狗了。
整个江南没有人敢管,这些盐商的确都有各自的后台,可他们的后台再大也大不过杨信的后台,人家身后直接是皇帝,可以说没有人敢插手此事,这些盐商只能承受他的欺辱。再说他那份开价名单,其实也很科学,也都在各家盐商能够承受的范围,咬着牙都能拿出来,而且都不至于影响生意,也就是接下来生活质量稍微差点。
比如说少买几个姬妾。
但无非也就是以后的盐价稍微涨点,用不了两年就赚回来了。
“回杨佥事,家父也有疯病,学生愿交保释金。”
一个二十左右的青虫说道。
“你是?”
杨信说道。
“学生郑元勋,家父盐商祭酒。”
青虫说道。
“那就快把郑兄请出来,贤侄怎么不早说。”
杨信一脸热情地说道。
郑元勋啊,郑之彦的儿子,崇祯年间进士,后来高杰围扬州,被城里西商鼓动老百姓以出卖扬州为名打死,话说都弘光了,离扬州末日都没几个月了,西商和徽商居然还没放弃他们之间的斗争。
这也是够奇葩的。
既然郑家都交了,其他盐商自然也不敢再坚持,很快所有盐商家族都接受了杨信开出的保释金,杨佥事还给他们开收据呢,虽然收据上只有一半,但这些家伙都懂的。总之盐商就这样迅速解决,总计两百四十万,实际开收据一百二十万保释金迅速从各处盐商庄园运出,然后送到了荡寇军的军营,而这时候杨寰也把无锡的银子运了过来。
这段时间杨信在无锡通过拍卖又收获了不少。
最终加上扬州盐商的保释金,他总共为天启搜刮了两百五十万,而他自己落到手中两百万。
当然,这个至少一半得分出去的。
两百五十万就足够了,至少今年天启不用增加辽饷,无论辽东战场还是已经开工的皇极殿修建,全都可以维持住,不需要再继续动用天启很不愿意动用的内库那点存银,哪怕辽东战场真出现大战,财政上也能撑住,而只要不继续增加辽饷,那么民间情况就不会恶化。
不过今年还有一个麻烦。
也就是奢崇明,原本历史上他是下半年开始造反的。
但这一次很难说会怎样,毕竟他造反的直接诱因,是明军在辽东的接连惨败导致不得不继续征召这些西南土司参战,而目前战局还依然稳定,还没到继续从西南征召军队北上的地步。
所以这场叛乱是否会发生依然是个未知数。
杨寰运来的除了银子还有一堆水灵灵的小姑娘,这些是各家的婢女。
虽然杨信已经在释放各家的奴婢,但这里面家生的婢女可以归其父母,那种纯粹就是从外地买来,甚至从小就买来养大的,除了这些人家根本没地方去,还有那些自己都未必记得自己家乡在哪儿的怎么办?把这样的婢女放出去只能便宜妓院,所以他的做法是实在没地方安置的就自己留着,无非就是烧了原本的卖身契然后跟他签新的。
县衙就他控制着,这个小事那还不简单!
这些婢女可以留着以后赏给有功的手下当伴侣。
当然,最好的还是要挑出来伺候自己的。
另外还有房产。
也就是郑的那处园子。
这样杨信也算是收获满满了。
“轻轻地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运河的官船上杨信回首扬州,颇为惆怅地说道。
天启的圣旨在运河被堵的第十天到达南京,旨意内容当然是之前约好的,皇帝陛下指派陈道亨和李养正为正副使,到扬州安抚晓谕士子,但这份圣旨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因为杨佥事自作主张,在扬州以这种铁腕手段镇压,这种行为有违上意,故此杨佥事需要回京请罪,至于给岳圣立庙的事情,就交给正使衍圣公在南京负责吧。
“老爷,夫人是否很厉害?”
旁边的小美女趴在他腿上颇为忐忑地问道。
这就是那个清倌人,如今已经被杨佥事强抢为妾了,而且因为这种喜欢趴在他腿上的习惯,已经被杨佥事改名小喵了。
“我现在就担心这个问题啊!”
杨佥事不无忧伤地说道。
第二三五章 诸位,让我们一起清君侧好吗
淮安。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城一处园林的观景楼阁上,陈仁锡恨恨地说道。
外面就是繁华街道,而杨信正昂然的顾盼自若,两旁是热情欢迎的本地士绅官员,就连之前和他差点打起来的李养正此刻都笑脸相陪,就仿佛不久前扬州的事情从没发生过。很显然这些软骨头已经屈服,为了避免这个恶贼祸害淮安,他们不惜背叛自己的良知,选择用献媚来换取平安,毕竟淮安之富庶仅次于扬州……
这里的盐商也怕啊!
这个恶贼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可以说一路走来一路哭声,淮安士绅们不想做下一个倒霉的,那干脆就献媚吧。
至少杨信还不至于打伸过脸献媚的。
所以杨信在淮安受到的,是自从南下以来最热情的欢迎。
热情到让这些刚刚尝到失败之苦的士子们,完全就像是面对又一场羞辱。
“不忍又能怎样?”
文震孟叹息道。
这里聚集了几十个青虫,基本上鼋头渚之会的核心都在,他们本来就是进京赶考的,不过他们在运河上走的很慢,尽管此时外面春光明媚,四周鸟语花香,但却一个个明显萎靡不振。
一百零八颗人头啊!
此刻这些人全都还没从那种血淋淋的恐惧中摆脱。
“但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个恶贼到了京城更奈何不了他,咱们就算去敲登闻鼓,最后请愿书还是要交司礼监,魏阉狗那里直接扣下了。若咱们也像当初双鹤书院那些学生一样去伏阙,最终还是会被他再次引诱愚民冲散,这个恶贼狡计百出,咱们这些习惯于君子手段的根本就斗不过他。剩下内阁也罢六部也罢,那些贤臣根本得不着皇上的召见,能见到陛下的只有方从哲那个奸相,就算有人想面谏也不可能。
不得不说咱们这位新君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先帝何等贤德?
为何新君身上就找不到一丝先帝遗风?倒是学神宗学了个十成,把那乾清门一闭直接不管外事,任由这些奸臣阉党肆意横行,神宗至少还知道不能放任这些阉党呢!”
陈仁锡说道。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诸位前辈,既然君子之道不能对付这个奸贼,那换小人之道如何?”
一个青虫突然笑着说。
“仲霖有何良策?”
文震孟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这是刚刚加入的,本身只不过是一个秀才,因为和这座园子的徽商主人是堂兄弟就住这里,所以才加入他们这个一水举人的小圈子。
“咱们的确不能再用堵漕运这类手段来逼迫皇上了,也不能用伏阙哭庙之类。
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诸位其实应该比我更清楚,杨信背后真正主使是谁,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银子,只要杨信能把银子源源不断送进库里面,那他无论做什么,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罚俸。
这次回京不出意外,陛下给他的处罚还是罚俸。
不会有别的。
他这次给库运回去近三百万两白银。
这样的人会真正受处罚?
一百零八颗士子的人头又如何?
在陛下那里能比得上这个,这样能捞钱的人谁会处罚?下一次陛下缺钱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迅速为陛下填满库?根源不解决,咱们对付他毫无意义,就算这次陛下给天下士绅一个交待,把他罢了官,结果也无非他继续回葛沽养着,等下一次陛下需要银子时候再把他放出来。
然后我们又一次倒霉了。
除非他死。”
那人说道。
“黄老弟,你可别说什么刺杀,这个咱们都知道没用。”
王永吉说道。
他是在高邮等着这些人一起的。
“刺杀当然是没用的,在下还没这么蠢。”
那年轻青虫笑着说道。
好吧,这是黄澍。
就是那个前脚骂完马士英奸臣祸国殃民,后脚跑去忽悠左梦庚带着十几万大军投降建奴的,之后他还为咱大清王师前驱,背后捅刀子害死了起兵抗清的族兄武状元黄庚,然后领着建奴占领自己家乡徽州。
再之后继续为王师前驱攻入福建,堪称与孙之獬南北并列两大汉奸典范。
不过这时候他还很年轻,在东林党属于小字辈。
但也迫不及待展露头角。
“但咱们可以找别人代劳啊!
杨信是辽东战场的可以说保障,一旦辽东战局再次糜烂,那他是必然要上战场的,而野猪皮与他有杀子之仇,必然要全力对付他。
故此,我们首先需要辽东糜烂。”
黄澍说道。
“但野猪皮就能杀了他?”
王永吉不屑地说道。
“野猪皮的确不能杀了他,可若是有咱们帮助呢?那杨信又不是说真是什么不死之身,真要是不死之身,他何必连脸上都戴着铁面?不就是害怕被人拿火枪打死吗?真要是大炮实心弹,恐怕就是弗朗机也能打死他,野猪皮那里的确缺少火炮,最多也就是从朝鲜人手中弄到些,可弗朗机对咱们算什么?
十几两银子一尊而已。
他缺火炮咱们给他火炮,他缺粮食咱们给他粮食,他缺情报咱们给他情报。
只要他能给咱们弄死这个奸贼。
就目前建奴的困顿,不用多了,拿出二十万,野猪皮就是拼上几千建奴的性命,也会给咱们把这个奸贼的人头拿来。”
黄澍带着一丝激动说道。
现在的他已经代入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状态了,看着这些大名鼎鼎的举人名士们都在听自己的,他此刻感觉自己恍如诸葛孔明附体。
“可辽东真要糜烂呢?”
马世奇说道。
“糜烂就糜烂,辽东糜烂与咱们何干?
像辽东这种苦寒无用之地,与其咱们每年把钱粮都投进去,还不如把它丢给野猪皮,有长城在那里,他们别入关就行,话说这些年朝廷投入辽东的钱粮都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咱们江南百姓的血汗,最后便宜了的是谁,还不是北方那些贪官污吏?
那就是吸咱们血养肥他们的。
实在不行大不了让皇上迁回来,还省下每年往北方的漕运呢!”
黄澍说道。
“此事不妥,咱们都是忠于大明的,私通建奴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干。”
文震孟摇了摇头说道。
“那在下还有一策,只是这个就不如上一个保险了。”
黄澍目光闪过一丝鄙视然后说道。
“还有何策?”
陈仁锡好奇地说。
“很简单,我们需要一个起兵清君侧的。”
黄澍说道。
“清君侧?那些藩王?那才是笑话呢!”
王永吉无语道。
其实他们也考虑过这一点,可问题是根本没有人,南方的卫所兵早就被他们玩坏了,南京的勋贵同样被他们驯服成废品,剩下无非就是那些当猪养着的藩王而已。
这又不是宁王那时候。
这时候很多藩王的护卫就是给空头编制,根本就没什么人了。
大明朝的文官在对付勋贵和宗室方面是成功的,非常成功,以至于现在需要这些人的时候,却不得不面对这些人早就已经废了的事实,可以说就算真要清君侧也没人,总不能各大书院学生拼凑起来,在山长们带领下玩清君侧吧?
“藩王当然不行,可咱们大明有能力清君侧的也不只有藩王啊,你们难道忘了那些土司?假如西南土司联合起来,在贵州起兵喊出清君侧口号,那么杨信还能怎样?他只能为皇上去剿平,那时候咱们再给这些人足够的火器,只要杨信出现在战场上,直接来个万炮齐发,他就是真有妖法也轰成渣子了。
就算还是失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那些土司就算乱,也无非就是乱了贵州而已。
杨信有本事把他们剿灭,那也是他们这些人倒霉,咱们最多也就是花个几十万两银子,甚至连银子都不用花,给他们运些盐就足够了。
诸位,你们要明白。
这只是第一次,以后这样的事情会不断,皇上如今是恃杨行凶,仗着有杨信这个打手,他只要缺银子了,就会把杨信放出来,就像是割韭菜一样,把咱们割完一茬再割一茬,只要他缺银子了,咱们就该倒霉了,最后咱们的血汗钱全都填到了内库。这一趟杨信从无锡和扬州搜刮三四百万两,而且还在无锡布下了钉子盯死了地方,那么下次陛下缺银子时候该谁倒霉?是淮安还是苏州,还是松江亦或杭州?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也无法用正常手段除掉他,欲求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
黄澍说道。
“此非忠义所为,仲霖不要再说了。”
文震孟摆了摆手阻止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诸位如此畏首畏尾,终将坐以待毙!”
黄澍愤而起身说道。
说完他直接走下楼。
“仲霖还是年轻冲动,我去劝劝他。”
王永吉看了看众人,紧接着起身笑着说道。
“我与你一同去吧,仲霖这两策虽都有些不妥,但他终究也是出于一番好心。”
陈仁锡同样笑着说道。
然后他俩赶紧追着黄澍下楼了。
“接下来就只能看京城那边了,唉,忠臣不易为啊!”
楼上文震孟长叹一声……
第二三六章 这真是极好的
杨信当然不知道已经有人在谋划清君侧了……
实际上这是必然。
那些士绅又不是傻子,嘴上骂他这个奸臣和九千岁这个阉狗,实际上都很清楚,真正的主谋是那个在皇宫搞奇技淫巧的小皇帝,杨信和九千岁不过是左膀右臂而已。
但目前来讲换皇帝难度太高。
天启的合法性无可动摇,他爹可是东林群贤当年力争的,而他作为他爹的长子,这是儒家礼法中无可争议的皇位继承人,除非他猝死,否则换皇帝是不可能的。
至于他猝死。
这个同样不是那么容易,实际上皇宫已经完全被九千岁控制,锦衣卫在换上田尔耕和许显纯之后也逐渐完成整肃,至少目前士绅们还没有这能力。那清君侧就成了唯一选择,如果能够利用那些土司起兵清君侧,并且在战场上弄死杨信斩断这条手臂,那天启再想像如今这样也就不可能了。
毕竟九千岁战斗力不足。
就算天启还想搞,也不可能在地方上斗过那些士绅,话说万历年间死了多少税监?
大不了再继续玩呗。
可杨信不同。
武力值太高根本斗不过啊。
总之一场新的阴谋,就这样在秘密地展开了。
而杨信继续向前。
他到达徐州时候,接到了辽东前线最新的战报。
毛文龙终究没能守住阳。
野猪皮以代善留守赫图阿拉,黄台吉北线警戒他舅舅,莽古尔泰守鸭绿江口,自己亲自率领四万大军首先切断阳与辽阳的联系,继而全力猛攻,而且大量使用新编的八旗朝鲜和弗朗机一类火炮。
毛文龙苦战半个月,最终还是被攻破阳。
不过他的主力撤出了。
他带着六千多由投诚建奴,朝鲜和明军组成的混合军团,趁着一场大雨突围南下,并且在凤城和截击的莽古尔泰再次交战一场,最后剩下五千多人南下,在熊廷弼派出的骑兵接应下撤到了秀岩也就是岫岩。
整个战役期间熊廷弼只是派出曹文诏率领骑兵,再加上秦邦屏的白杆军,组成一个不足万人的救援队出抚顺关佯攻赫图阿拉,并且和代善在萨尔浒再次交战。结果双方居然打成了平手,白杆兵的长矛阵和曹文诏的精锐骑兵队互相配合,激战一场后因为建奴援军到达而撤退,但依旧带回了三百多首级。
己方损失五百。
北线金台吉也只是象征性派出一千骑兵由周遇吉率领,加上黄得功的三千骑兵佯攻,但黄台击采取在山林中袭扰战术。
明军同样短暂地深入后也撤退。
总之阳之战结束,明军在辽东又丢掉了一个堡垒群。
实际上熊廷弼就是不想要阳这个孤悬于外的堡垒群,从辽阳向阳运输军需,必须在崇山峻岭间辗转几百里,之前建奴就不断袭击,养活毛文龙这支孤军成本太高。这还不是开原那样,后者有辽河水运,安全由炒花的蒙古骑兵负责,对熊廷弼来说除了支付给杨信的运费,其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
但毛文龙那里不行,所有粮食都必须在山间辗转运输过去。
还得武装运输。
实际上被建奴抢走的不比毛文龙获得的少。
所以熊廷弼早就不想要阳了。
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收缩,外围零散堡垒能弃则弃,尽他全力封锁对野猪皮的走私,这段时间辽东世家大族被他抓了不少,导致辽东这些世家对他怨声载道。
而一到秋冬开春季节他就丧心病狂般四处点火,逼得野猪皮不得不撒出人马,一到风向不对就在山林巡逻,但根本没什么效果,后来熊廷弼还学会了之前杨信教他的用改造版孔明灯。气急了的野猪皮干脆也派人给他放火,可问题是明军控制区核心是辽沈的平原,那里放火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总之两人就像个玩火的小孩般这样斗着谁点的火更大。
至于对明军的整肃……
那个效果有限,实际上现在熊廷弼早就不喊他那个十五万大军九万匹马的平辽策了。
他也知道不现实。
而且将领们多数都讨厌他。
因为他对军纪抓的严,尤其是对将领吃空饷格外狠,这段时间已经斩了好几个副将参将,就连总兵都罢免了好几个,这样的结果就是尽管辽东形势逐渐稳定,但他在辽东却几乎成了万人嫌……
弹劾他的奏折数量仅次于弹劾杨信的。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他严厉打击走私断了世家大族的财路,严查吃空饷断了将领财路,文官们敌视他,武将们仇恨他,最终他就这样向着杨信这种奸臣发展。好在天启和九千岁因为杨信关系,对他是完全支持的,哪怕九千岁也一样,尽管熊廷弼对他也不是很恭敬,这个臭脾气的确很难改,但看在杨信面子上,他对熊廷弼那里还是基本上有求必应的。
总之这就是辽东战局的变化,至于拿下阳后,野猪皮是否进攻叶赫城还不得而知。
“毛文龙。”
杨信看着战报一脸深沉。
“他为何要去秀岩呢?”
他疑惑地说道。
“那一带就秀岩一座城可以驻扎,咱们在那一带山里,其实只是控制过去朝鲜的陆路贡道,这条贡道就是从镇江城开始,一直向西北到辽阳,而过了定辽右卫城向南就没什么人了,全都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只有秀岩城孤悬山中。建奴切断大路,镇江城又在建奴手中,从定辽右卫城南下只有这一个地方可歇脚,实际上毛文龙能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直跟着他的那个锦衣卫说道。
“这不行,他是阳总兵,职责就是牵制建奴后方,他跑到秀岩城还牵制个屁呀,准备纸笔,我要给陛下上奏折!”
杨佥事说道。
旁边小喵赶紧准备纸笔。
杨佥事很有几分红袖添香风采地开始写奏折给毛文龙找麻烦。
毛文龙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袭击野猪皮的这条生命线,但他躲到秀岩城是肯定没用的,那里还袭击个屁,人家在凤城就堵死他了,所以必须让他到鸭绿江口另外建立一个据点。就让他去皮岛,由天启以圣旨方式逼他去,他不去那就治他一个阳失守的罪,他要去就给他个东江总兵节制辽东半岛以东。
他应该会去的。
这个人还是很有建功立业心思的。
他去皮岛先把这个走私的中转站毁了,同时逼迫李珲做出选择,如果李珲让毛文龙进驻皮岛,那野猪皮就得再次揍他,如果他不让毛文龙进驻,那就代表着他背叛大明,天启名正言顺派兵监护其国。
这个问题徐光启之前就提过。
但李珲始终为自己辩解,另外朝廷里面晋商支持的官员也为他开脱,毕竟晋商需要这种贸易。朝鲜是有银矿的,他们每年同样出产大量白银,这些白银全都被李珲购买粮食给野猪皮充当保护费,然后落入晋商和江浙粮商手中,后者可舍不得这个财源。
所以天启始终也没真正在意这个。
主要是他和杨信都还没顾得上管朝鲜那边的事情。
但现在就让李珲亮明立场。
李珲在皮岛还驻扎三千军队的,而且还有他的水军,打的旗号是在那里防止依旧占据义州的建奴南下,但实际上就是保护这个走私基地,防止明军水师登陆占领这个走私基地。毛文龙如果想登陆皮岛,那么只要李珲的人抵抗,那就坐实了他背叛大明,如果不抵抗,就意味着这个走私基地废弃,野猪皮想继续获得走私的粮食,就必须重新开辟一个港口。
而且必须远离皮岛。
因为明军还会以那里为基地驻扎水师战舰,
至少这个走私基地不能在明军水师巡逻范围,那么就只剩下平壤的南浦港这一个选择了。
但那就需要李珲的真正臣服了。
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朝鲜人必须从平壤,一直把粮食辗转运输到三四百里外的朔州,这个运输线需要李珲以倾国之力给他维持,而那时候李珲也就不存在首鼠两端的可能了,这样的运输都赶上当初抗倭时候了,李珲真以为大明君臣都是瞎子啊。
所以野猪皮必须以武力,让他真正彻底臣服,并且和大明断绝关系甚至转为敌对。
于是战场再一次转入朝鲜境内。
野猪皮也没有别的选择。
除非他确信自己能攻破熊廷弼的防御,获得辽东的粮食产区,否则朝鲜的走私粮食是他唯一外部来源。
这是他粮食安全的底线。
要么向东去揍李珲这个软柿子,要么向西去硬碰熊廷弼的防线,很显然向东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他能够转向朝鲜,并且再耽误一年时间,基本上他也就没有再向辽东扩张的可能了。因为陈于阶那里的棱堡已经在修建,最多今年年底就能够屹立在辽河岸边,再加上被白银拉住的金台吉,那里一个可以出动两万精锐的基地就真正建成。
野猪皮攻沈阳?
那边的骑兵从后方直插赫图阿拉了。
“这真是极好的!”
杨信一边写他的奏折一边愉快地想象着野猪皮君临朝鲜的场景。
第二三七章 京城也是战场
一个月后,东华门。
“大爷!”
杨信向着亲自迎接他的九千岁行礼。
而在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甚至绵延到东安门外的一辆辆马车,所有马车全都遮盖严实,两边锦衣卫列队警戒,就连驾车的都是锦衣卫,这些马车就是这样一路从通州走到这里的。
九千岁没有回答他。
而是直接走到他身后,掀开了一辆马车上盖着的篷布。
里面一片反射着阳光的夺目银色。
“银子呀,大爷如今看着这东西比什么都亲。
大爷这里是一睁眼就无数要银子的手伸过来,辽东战场上要银子,皇极殿要银子,文武百官要银子,地方上受了灾的饥民要银子。
所有人都像饿鬼一样向我伸手。
可咱们大明朝这个不交税那个不交税,这个有功名那个皇亲国戚,这个说自己不赚钱,那个说穷得揭不开锅,然后你去走一趟,把他们的地窖掀开,却一个个比皇上都有钱。都是一群乱臣贼子,说咱们爷俩是奸臣,大爷我看倒他们才更像奸臣,一个李三才抄出几百万,一个高攀龙抄出上百万,当年这一个个可都喊着他们清廉如水的。
这他玛就是清廉如水?
走私的,放高利贷的都有脸说自己清廉如水?”
九千岁恨恨地说。
“大爷,这又谁惹您生气了?”
杨信问道。
“惹大爷生气的哪天都没少了,不用管他们,大爷五十多了,在宫里当了大半辈子的差,还不至于会被他们气死,你在外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咱爷俩能给陛下把银子弄来,外面那些疯狗再怎么咬也白搭。”
九千岁说道。
很显然他这段时间也被折腾的不轻。
紧接着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些马车继续向前驶入东华门。
这些银子并不送入内承运库,后者的确是内库,也的确是太监管着,但实际上属于六部,准确说是内臣和文官共管,只不过是在皇城里面,所以这个发放之类权力肯定归太监,但使用却是六部在使用。这个在工部厂库须知这类明朝流传到现代的书籍里面记载很清楚,工部厂库须知里面绝大多数物资都是从这十库里面取用的。
包括给野猪皮的赏赐。
当年给野猪皮和手下几个酋长光赏赐衣服就一次花了三百多两。
那不是皇帝的小金库。
所以天启和九千岁又在皇宫里单独设立一个真正的小金库,这个对外是没有名字的,但杨信给他们捞的银子都在那里,实际上是在仁寿宫,这时候郑太皇太妃,李皇太妃这帮全都赶到那里去了。后者就是李选侍,天启去年就给他爹兑现了承诺,替他爹正式封了李选侍为皇贵妃,现在晋级皇太妃,说到底也事实上抚养了他快两年呢。
而且至今依旧抚养着崇祯。
她们那里足够冷清。
皇上的私人小金库就在这群寡妇那里。
加上这一笔之后,已经囤积了超过四百万两,这些银子至今还没动过,倒是内承运库的银子快花光了,天启是一边花那里的银子,甚至包括各库囤积的那些乱七八糟物资,一边不断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倒是他自己搞的那些乱七八糟,这个是直接花小金库的。
目前大明朝廷的花钱顺序就是先花太仓银库的,事实上那里也从来就没有存下的。
崇祯自挂前里面就八万两。
然后内十库。
这个目前还有库存。
只要这里面的库存不至于入不敷出,大明朝的财政就能维持正常。
一旦内十库入不敷出,到了必须动用皇帝小金库的地步,那大明财政就事实上濒临崩溃了,所以天启和九千岁才放任杨信,让他用各种丧心病狂手段聚敛财富来充实这个小金库。因为这是最后的保障,这个小金库攒的越多,一旦面临财政崩溃,留给皇帝的调整时间就越长,只要能不断用横财充实这个小金库,那天启才不在乎杨信在外面干什么呢!
这一点他还是有他爷爷遗风的。
他爷爷放那些税监矿监出去,目的和他放杨信出去是一样的。
只是那些矿监税监战斗力和杨信没法比,最终他爷爷不敢放开手,只能在文官士绅忍受底线下,一点点缓慢搜刮,准确说是用那些矿监税监的命去换,万历朝税监矿监的横死率可是堪比战场。他爷爷要是有杨信这样的打手,做的不会比天启更克制,实际上万历后期如此提拔杨信,目的也未必没有这方面考虑,这种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重视一个人。
“大爷,还有一百万在方家新开的钱庄,这是那里开出的银票,拿票过去就能提银子,侄儿对宫里宫外咱们自己人有哪些,至今还不是很清楚,您看着分分,不用给侄儿留了,侄儿的自己留出了。不过侄儿还有个额外的要求,我想以后他们在存银子时候,尽量照顾一下这家钱庄,方家也是刚刚涉足这项生意,侄儿还得给拉些客人。”
杨信把一个小箱子递给九千岁说道。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这个就交给大爷好了。”
九千岁笑着说道。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用怕天启知道。
万历都明确跟那些税监定分成比例,最初是四六分,而且万历是四,税监们是六,不过名义上税监的六是各监自己开支用的。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想要让手下尽心做事,尤其是税监那种死亡率极高的差事,不给人家足够的好处是不可能的,杨信虽然没像那些税监一样被烧死被扔长江被乱棍打死,但他也一样是不只一次在鬼门关溜达的。人家出去拿命为皇帝捞银子,把自己都搞成大明有史以来头号奸臣,几乎可以说迎风臭十里,皇帝总得给他足够奖励,反正这奖励又不是皇帝出。
九千岁把小箱子递给身边跟着的小太监。
两人说着话继续向前,很快带着马车转向北,在迷宫一样的皇宫穿行,最终到达了仁寿宫,停在实际上算是一片附属建筑的小金库,监督着这些锦衣卫把实际总重量近百吨的这些白银装进一座座库房。然后那些锦衣卫带着马车原路撤出皇宫,杨信和九千岁转向乾清宫,不过不是走那些侧门,而是直接转向正面的乾清门……
“看看吧!”
九千岁站在景运门前,指着斜对面的乾清门说道。
此时在这片近百米外的空旷广场上,数以百计的文官正跪在那里,为首的几个还在嚎啕大哭,就像是给天启哭丧一样,最前面一个双手捧着奏折,也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他们天天这样?”
杨信愕然道。
“当然不会天天如此,不过每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人数倒也没这么多,今天是得知你回来故意的,为首的是那个魏大中,工科给事中,高攀龙弟子,钱士升同乡,他手中举着的就是给他们鸣冤的。这段日子他们这帮人每天轮流上奏折给他们鸣冤顺便弹劾你,说你是古今第一奸臣,不凌迟处死不足以谢天下,只是都在司礼监压着。
陛下也不想看,大爷我也懒得给内阁。
他们见上奏没用就跑来堵乾清门。
不用去管他们,吵不到陛下的,陛下如今每日都在坤宁宫后面。
你搞的那水泥烧出来了,不过工部至今还未能造出你说的那种钢筋,遵化铁厂造的铁达不到你说的那种什么抗拉强度,做了几批试验都不行。
倒是苏钢可以。
但苏钢太贵而且得造军械。
这东西据说每年产不了多少,再说就像你之前说的,这好生意还是得先照顾顺天府和北直隶,用苏钢还是把钱全都给了南方人
我已经给顺天府周围这些冶铁的发去了命令,谁能给陛下造出能达到你所说抗拉强度的钢筋,咱们就用苏钢的价采买,而且赏其锦衣卫籍,估计总会有人能做出来,苏钢能达到咱们怎么就做不到?倒是陛下最近找到你这些水泥的另一种用处,这东西可以用来塑像,干了之后刷上漆那就跟真的一样,比庙里的泥胎结实太多。
陛下在坤宁宫后面做了一堆呢,而且做得越来越活灵活现,之前刚刚开始做还有塑像会裂开,如今已经没有裂开的了。
陛下还想做一条十丈长的龙,然后就立在承天门上呢!”
九千岁笑着说。
“呃?”
杨信愕然。
他还真没想到水泥还能启发天启的艺术灵感。
大明皇宫跟那些山寨景点般一堆水泥塑像,这也未免太毁三观,不过能做到浇筑水泥不开裂,这技术已经很高超了,而且还涉及模板,里面骨架之类问题,有这技术回头用加粗的锻铁筋,基本上就能浇筑皇极殿的承重柱了。
两人说话间走向前。
这时候乾清门外那些早已经看见他们,原本因为天热略微有些萎靡的上百言官瞬间精神起来,那哭丧一样的嚎声骤然拔高,最前面魏大中手中的奏折举过头顶……
“陛下,陛下,臣有冤上奏,陛下,臣等恳请陛下召见,当面向陛下禀明冤情!”
他哭嚎着。
第二三八章 你说他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嗨,诸位,我回来了!”
杨信热情挥手,仿佛老友重逢般高喊着。
“呸,奸贼!”
最近的老文官吐了口唾沫怒斥之。
“大爷,这老东西是谁?”
杨信问九千岁。
“不得无礼,此乃翰林院检讨缪昌期,年纪比大爷我还大呢。”
九千岁微笑着说道。
“呃,冯铨呢?冯铨何在?话说缪检讨今年得六十了吧?万历四十七年是五十七了,冯铨二十三,您这都快六十了,居然还能对一个都可以给自己当孙子的人下得去手,话说您这老牛吃嫩草也吃的太丧心病狂,尤其是还是个男人,还是用强玩霸王硬上弓的。
恶心。
简直就是恶心。
我都不对年纪小太多的下手。
哪怕您去花钱找个呢,花不了几个钱!”
杨信瞬间一阵恶寒。
话说真的很可怕,他这时候才注意到缪昌期和冯铨之间还存在着悬殊的年龄差距,按照这个时代人的婚育期,恐怕缪昌期的孙子都快赶上冯铨大,不得不说大明朝这场外交雅事,真得很毁三观啊。要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翰林,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翰林,这还能引起腐女的畅想,可这是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和一个纯粹的小鲜肉啊!
太可怕了。
难怪冯铨心理扭曲走上黑化道路。
话说杨信此刻看着缪检讨的花白胡子,都有点同情冯铨了。
“奸贼,我与你拼了!”
缪昌期怒发冲冠,恍如疯狗般直扑过来。
“别碰我,我可不喜欢男人,尤其还是老男人!”
杨信恍如受惊般尖叫着,然后抬脚把缪检讨踢出去五米远。
后者随即晕倒。
“阁下何敢于禁宫行凶!”
一个文官赶紧扶住缪昌期,一边试探鼻息一边抬起头怒斥道。
不过杨信控制了力量,毕竟在乾清门外踢死人还是有些夸张,现在他还没到可以禁宫行凶的境界,所以缪翰林只是单纯心脏骤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你哪只眼看到是我行凶?我明明是自卫,鉴于缪检讨此前某种恶行,杨某生怕如冯铨般,也被其侮辱,故此不得不自卫以维护贞洁,我这就如同那些拒奸自卫的烈女一般,话说我也应该申请一个贞洁牌坊。”
杨信一本正经地说道。
“简直无耻!”
那文官怒斥道。
“你是说缪检讨无耻吗?对此我也深有同感,你说他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杨信一脸纯洁地说道。
“我说阁下无耻至极!”
那文官愤怒地喝道。
“这家伙是谁?怎么就跟只疯狗一样?”
杨信问九千岁。
“吏科给事中周朝瑞。”
九千岁心满意足地说道。
话说他带杨信过来就是知道会这样,这段时间无论他还是天启,都被这群文臣气得七窍生烟,但却找不到可用的人对付他们,这大半年时间虽然他们也全力扶持自己的亲信,但想要和东林党决战仍旧不够。别的不说就连锦衣卫都很难说完全掌控,宫里面有多少是被这些人收买的,九千岁依然无法彻底掌握,这种情况下只有杨信这样的,才能肆无忌惮地收拾这些家伙。
果然杨信一出手,就让九千岁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不得不说对付这些所谓君子,还是得杨信这样的人出马啊,此刻的九千岁感觉头顶的天空都明朗了。
“哪儿人?”
杨信紧接着问道。
“临清。”
九千岁说道。
“啊,杨某路过临清时候,听说周科道家放贷逼死人命,另外周科道还强抢过佃户的女儿。”
杨信说道。
“杨佥事,阁下之无耻简直老夫生平仅见,你这编造罪名构陷忠良手段简直堪比周兴,来俊臣之流,之前连周科道家乡何处都不知道,转眼间就编造出罪名来陷害周科道,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阁下如此难道不怕天谴!”
一个文官怒道。
“他又是谁?”
杨信情绪毫无波动,反而一脸矜持地问道。
“刑部主事顾大章。”
九千岁说道。
“顾主事听口音是常熟人啊,正好杨某刚刚从无锡回来,听着你的常熟口音还是有些亲切,不过杨某之前在无锡整理逆产,听那些佃户说常熟顾大章家放贷逼死人命,另外顾大章还强抢佃户女儿。”
杨信微笑着说。
好吧,他丧心病狂到连罪名都懒得想了。
“杨佥事想把天下人当傻子吗?”
另一个文官不怒反笑,一脸鄙视地说道。
“河南道监察御史袁化中,山东武定人。”
九千岁说道。
“杨某在大沽口,就听那些商人说,山东武定的袁御史家放贷逼死人,另外袁御史还强抢佃户女儿。
你看,我连罪名都懒得换。
许你们御史风闻奏事难道不许锦衣卫风闻查人?许你们自己找人写揭帖,编谣言,然后再以此来风闻奏事攻击政敌,难道不许杨某派锦衣卫收买乡民,告你们这些罪名?
我就是编的啊!
但我只要编个理由就可以去查啊!
只要我去查那终究还是会查出东西的,我之前对鹿太公说过,别扒,一扒底下都是屎,你们谁敢保证自己家没有犯法的,谁家没有隐田,谁家没有做生意偷税漏税,谁家没有子弟作奸犯科?你们很清楚,只要我查,你们或者你们的直系亲属中,总能查出几个犯法的,你们的确可能没强抢佃户女儿,但杨某可以保证你们的子侄总会有个强抢佃户女儿的。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查案的。
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但想要一个人突然由正人君子,变成一个臭不可闻的恶棍还是很懂的,说到底咱们其实都明白,谁也不是那么干净,谁还没有做过一两件不可告人的事情,要是真查的话都能查出事情。
如果你们里面真有哪个我一点都查不出来,那杨某回来给他行大礼。
我大明终于还能再有个海刚峰,这真是社稷幸甚,这样的人完全值得杨某给他行一个大礼。
可你们谁觉得自己能像海刚峰一样让我找不出污点?”
杨信说道。
这年头只要查那真就没干净的。
这里面魏大中的确出身贫寒,两个儿子也很出名,大儿子的确为他鸣冤死在监狱,但他二儿子却是北京城破后,毫不犹豫投入了李自成怀抱,而且据说还挺得意的。至于咱大清版明史给他记载先投降后羞愧自杀,但多份明末文人笔记的记载却是前者,照可信度来说明显咱大清版明史更习惯于说谎,以维护魏大中这个官方定义的贤臣形象。
但无论如何这个东林党旗帜的儿子投降了。
那么这样一个人在家乡,真就会一点作奸犯科的行为都没有?
再没有,那隐田总是有的。
话说魏大中都做给事中了,家里没有投献的完全就是笑话,大明朝的给事中是真的手握大权,吏科给事中更是手握大明所有官员命运,他们这几个人不签字就是六部尚书的任命都得打回去。
另外他二儿子还是信雅威的。
这一条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顾大章家是世宦,他爹做到南京太仆寺卿,常熟世家几乎没有不放贷的,同样都有大量隐田,做生意走私偷税漏税是标配。周朝瑞是临清人,他是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为官十几年了,在临清这种地方,家人要是不做生意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做生意就少不了强取豪夺,这种人家一查一个准。
袁化中是山东武定州也就是惠民人,之前一直在外面做知县,泰昌提拔起来的。
他是大地主家出身。
用文人们习惯的美化可以说耕读世家。
话说有哪个地主家不强取豪夺,不欺凌佃户甚至抢佃户女儿吗?他或许真没抢过,他兄弟子侄绝对有,没有杨信给他行大礼。
“你们谁想让杨某行大礼?”
杨信不无讥笑地说道。
没人回答。
这可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这个奸贼是真会去查的,而且还会像当初查李三才时候一样,或者和在无锡对付那些世家时候一样,真要那样搞没有不被他抓住把柄的,虽然大家都自认是忠臣义士,但要说海刚峰那样还是做不到的。要说一点小节不亏,家里全都没有任何作奸犯科,这个真没人敢保证,更何况真要查的话,那隐田什么的其实大家都少不了。
这个奸贼可最会搞这个了。
真要是这时候跳出来,惹火了他去各人家乡搞一场大检举,那不仅仅是一家受害,甚至家乡所有士绅都跑不了。
这种连累桑梓的傻事还是不能干的。
不是大家怕他,也不是大家自认不够清廉,而是不愿意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连累了家乡父老。
这是最重要的。
真的。
大家真不是怕他去查的。
“杨佥事在此胡搅蛮缠,无非就是想证明我等并非忠臣,可我等是否忠臣不是由你来评价,青史自然会给你我一个公论,我等所为无愧于心,但不知杨佥事四处构陷忠良残害无辜之时,是否想过头顶苍天。”
魏大中回过头赶紧转移了话题。
第二三九章 高中生皇帝和初中生皇后
“天?”
杨信冷笑一声。
“我的确没想过头顶的苍天,我只需要对得起皇上就行了,不过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们,你们对得起皇上吗?”
他说道。
说完他径直向乾清门走去。
就在门前他回过头,看着后面这些家伙……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我们都是凡人。
我们都没有资格谈天。
但我想请诸位记住一点,你们面前这座皇宫里住着的是天子,而这就是大明的天。”
他紧接着说道。
说完他直接走进去。
而九千岁笑眯眯地看着那些气焰全消的文官们。
“诸位,还想继续闹下去吗?你们闹又没什么用,陛下终究是天子,你们堵在这里像什么话?诸位都是朝廷大臣,都是饱读诗书的,这脸面总得要吧?要是连诸位都不要脸面了,那我一个老奴可就一样不要这脸面了。”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
说完他也跟着杨信走了进去。
后面那些大臣们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终究开始退缩,他们被杨信一吓也清醒过来,话说这个奸贼可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如果真的激怒了他,就是构陷一番然后像在无锡搞的那样,那可就真麻烦了。那不仅仅是株连某个家族,而是把整个地方的士绅全部株连,那时候跟着倒霉的士绅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们这些人的家族……
这是绝对的。
甚至不用去真的查什么。
只要杨信放出风,要去查他们中的某一个,那这个人家乡的士绅为了避免这个奸贼上门玩无锡那套,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把这个人的家族作为牺牲品换取杨信不去上门查案。
这些人很清楚自己桑梓的节操。
几个文官悄然起身离开,然后越来越多人离开,最后乾清门前只剩下了魏大中几个,他们面面相觑不禁露出苦笑,很显然这个结果令他们无奈。实际上他们原本的目的,也就是来向杨信示威,结果示威没成功,反而被这个奸贼几句话搞得人心惶惶。最终他们几个在那里沉默了一阵,同样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架着依然还没醒来的缪昌期,默默地离开了乾清门。
“这就是一群贱骨头!”
九千岁鄙夷地说道。
“贱归贱,但有几个骨头还是很硬的。”
杨信说道。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高顾两家?”
他紧接着问道。
“目前的问题就是内阁不出票拟,而方阁老又躲着,不得不说他这个人越来越胆小了,倒是刑科那边好办,崔呈秀已经是都给事中,这件事方阁老给咱们办了,只要内阁出这份票拟,那他肯定是会过的。要不你去劝劝方阁老,他毕竟是首辅,只要他回来出这份票拟,其他几个阁臣是无法阻挡。”
九千岁说道。
“呃,我去估计他更不会来了。”
杨信说道。
方从哲摆明了做缩头乌龟。
实际上这时候他更愿意天启把自己解职,反正他都六十出头,回家养老就回家养老吧,但这场斗争他是真不敢再搀和,本来他就是奸相了,再加上杨信和方家的特殊关系,他若充当这天启和文臣恶斗的爪牙,那基本上也就跟历史上那些奸臣一个级别了。说白了他还是害怕,害怕这场斗争结果会是天启输,哪怕这一局赢了也不代表未来会一直赢,更何况他很清楚这斗争没那么简单,杨信目前看似风光无限,但一个天启落水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那时候方家也就完了。
所以他得留余地,他装病躲着不出票拟,内阁完全交给韩这些亲东林党的阁臣,那他还是可以原谅的,他还没有自绝于人民。
而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站在皇帝一边的阁臣。、
这样他两边都有余地,都有退路,这种习惯明哲保身的老狐狸,遇上真正大事都是这种德性,包括东林党一边的叶向高几个也一样,这几个当年跟着万历的老臣都是一路货色。
他们的头脑还停留在老人政治时代。
但现在已经是少壮派的天下。
“回头我跟韩几个好好谈谈,我会让他们乖乖出这份票拟。”
杨信说道。
说完两人继续向前,很快穿过乾清宫和坤宁宫,到了坤宁宫北边,然后首先进入视野的就是一堆塑像,从鸟兽虫鱼到人物,甚至还有神像,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只近十米长的龙,一个个全都刷上了漆,恍如到了某个山寨景点。还有一堆混乱堆积的建筑材料,看样子还准备搞新的,搞得原本清幽雅致的院子一片狼藉,而至今其实也还就是高中生年纪的天启,正跟一个初中生年纪的大萝莉骑在昂起的龙头上。
看上去颇为欢乐。
后者应该就是皇后殿下了,倒是挺漂亮的。
不过一个虚岁才十五的大萝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杨信感觉心动的,他的审美还不至于对这种几乎没有任何身材可言的动心。
这只能说是个美女苗。
他还是喜欢那种鲜花盛开的。
而客氏依然坐在那里,看得出心情不是很爽。
“奉圣夫人!”
杨信拱手说道。
后者对他是不敢摆架子的,赶紧起身还礼。
这时候天启也看到他,赶紧踏着梯子下来,而且顺便把他的皇后接下来,客氏的神情更加不爽,不过还是迅速换上笑容,上前给皇上擦汗。
“兄长,辛苦你了!”
天启说道。
“陛下,这里面框架都是钢筋吧?”
杨信看着那龙头说道。
“不全是,主要骨架是钢筋的,但一个工匠说不如加竹子还轻巧,我就在里面不紧要部分加了细竹条扎成的竹筋。”
天启笑着说。
“那倒也能用。”
杨信愕然道。
不得不说大明皇帝陛下连竹筋都懂了。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有效的替代方案,实际上竹筋不是不能用,这种东西的历史几乎和钢筋混凝土一样悠久,十九世纪就有人这么干,以目前的情况一些桥梁完全可以使用竹筋,不过就是竹筋的防腐得做好,另外还有水泥和竹筋的粘着都需要研究,但确实可以使用。
当然,皇极殿不能用。
那个还是老老实实地用锻铁筋吧!
当然,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实际上现在的天启,基本上就是完全被杨信引诱进科学的海洋,甚至连天文观测站都建立,一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就架在兔儿山上,那里是整个京城的制高点。上面本来就有观月亭,但现在已经改造成天文观测台,连太阳系演示仪都架在上面,而且还是可以动的,只不过没有动力,所以是每天有太监专门去转动一下。
另外皇帝陛下的个人实验室也建立,就连第一台显微镜也已经制作出来……
反正就是花钱呗。
他是皇帝,内库挑最好的水晶,找最好的研磨工匠,放大几百倍的透镜就这样提前半个世纪诞生了,甚至超过列文虎克版的,毕竟列文虎克作为一个普通工匠能够动用的资源,跟一个世界上最大帝国的皇帝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目前的皇帝真没兴趣管政务。
他把所有事务交给九千岁和杨信,也的确是因为对这些不感兴趣。
话说这些能有把一件件东西都摆到显微镜下,看那些放大几百倍后的景象更让一个十六岁少年感兴趣?
“这就是细菌。”
杨信看着自己的一滴唾沫,然后很干脆地告诉皇帝。
“也就是说咱们生病主要就是因为这个?”
皇帝陛下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全是,但绝大多数传染病都是,还有一些是病毒,那个比细菌还要小得多,我们的这台显微镜还看不到,但仅仅是细菌,如果我们把一些致病的杀死也能减少一多半疾病。不过这个陛下还是别参与,万一染上就麻烦了,这个可比毒药厉害得多,至于咱们身上目前有的,这些没什么太大威胁,因为我们的身体里面有东西杀它们。”
杨信说着看了看身旁……
“我需要一滴血!”
他说道。
皇后殿下第一个反应过来,顺手拿起绣花针扎了自己手指一下。
杨信立刻拿过小玻璃片,皇后殿下懵懵懂懂地挤出血滴在上面,杨信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在这个大萝莉明显有些羞涩的目光中,直接放到了显微镜下。
“陛下,请看一场战争!”
他说道。
天启立刻趴在显微镜上。
“最小的就是我们体内的细菌,那些不断吞噬它们的,就是我们身体的保卫者,就像守卫大明的军户一样,这种我称为白细胞的东西,日夜不停地同进入我们身体的入侵者战斗。一代死了新的一代继续,一代代永不停歇地杀死入侵并试图占据我们身体的各种细菌,它们的存在确保了我们身体的健康,没有它们的保护,我们每时每刻都要面临疾病甚至死亡。”
杨信说道。
“兄长想说什么?”
天启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白细胞吞噬细菌一边说道。
他又不是傻子,杨信的这个比喻明显意有所指。
“没什么,只是臣上次路过凤阳时候,看到太祖龙兴之地一片萧条,沿淮几乎一片荒芜,军户因为饥寒逃亡殆尽,一时间有感而发。”
杨信说道。
第二四零章 叫什么叫,等会有的你叫
杨信的目的还是给他的南方荡寇军寻找一个根据地,而凤阳那地方还是可以的……
那里的确穷一点。
但那里却是水陆交通的枢纽,控制江淮的战略要地,对江南拥有高屋建瓴的战略优势。
临淮关浮桥是淮河上唯一的桥梁。
直通清流关的大路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国道。
在那里建立一个基地,以民兵为依靠建立一支真正的强军,基本上就具备了对长江下游沿线所有城市的快速干涉能力,至于穷的问题更好解决,正好在那里推广新作物。
当然,杨信目的并不只有这些。
“改革卫所?”
天启疑惑地说道。
“是的,太祖创立的卫所制度其实是好的,只是后来被搞坏了,但好在这个制度还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进行改革,也就是统统按照我之前在无锡搞的,把卫所军户民兵化,取消他们在军籍下的所有限制,然后把原本他们耕种的那些官田按照三四成地租租给他们。
原本军户是上交一半给卫所。
但问题是在军籍体系下,这些粮食都成了养肥那些世袭将领的。
而同样在军籍体系下,军户必须服从这些将领,最后他们就变成了后者的事实上农奴。
既然这样咱们就推倒重来。
先把凤阳做一个试点,我从山里招募的那些棚民荡寇军,在处理完无锡的事情之后就暂时没用了,但也不能把他们解散,这些人真得很好用,臣的意思是继续招募,然后把他们安置在凤阳,就像天津的一样垦荒。但对外不要说是去改革卫所的,就是单纯给他们一个安置点,凤阳一带的荒地太多,那里最适合他们垦荒种田。
这样凤阳各卫的将领们不会反对,甚至为了巴结臣还会配合。
然后他们就可以在那里扎根。
接着臣再去改革凤阳各卫,那时候那些将领想反对也没用了。”
杨信说道。
“准,这些人一切都照天津的荡寇军,开垦出的荒地也算兄长的,左右这次我也该给兄长封赏。”
天启说道。
这样就可以了。
两人迅速抛开政务,开始继续研究科学。
准确说是杨信给皇帝陛下解决这段时间遇到的疑惑,尤其是设计中的皇极殿钢筋水泥化问题,实际上也没多大技术难度,本身他俩计划的只是用钢筋水泥来替代那些成本夸张的楠木柱子。杨信根本就没想过在皇极殿使用钢筋水泥的房梁,目前他又不能提供真正钢筋,最多只能制造锻铁筋,这种东西做柱子问题并不大,但做横梁还是不太敢的。
横梁依旧木制。
只要能把那些楠木柱子替换,三大殿造价直接下降一半。
那些巨大的楠木是三大殿的主要成本,这东西必须从南方的山林砍伐然后无数人力拖出来,再沿着长江运河一站站送来,每一根柱子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没有这些柱子,三大殿本身花不了多少钱。
锻铁筋加水泥足够解决这个问题,虽然锻铁不是钢,但无非也就是加粗而已。
没多大点事。
皇极殿说到底也就是个连房顶算上的八层楼而已。
如果不是太过于毁三观,在一些不重要部件用竹筋都能撑住,另外还有一个成本巨大的组成是那些雕像,但这个目前天启已经解决,用石头雕像的确很耗费人力,但拿水泥做一个就无所谓了。就天启刚才骑的那条龙,如果真要工匠人工恐怕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皇帝陛下总共也就带着几十个工匠花了半个月。
总之照他俩这种糊弄法,整个三大殿工程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万。
杨信在皇宫一直待到快天黑,这才返回自己家,然后刚到门前就看见黄英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
“呃,你要去哪儿?”
杨信愕然道。
“回自己家!”
黄英很不客气地回答。
“姐姐。”
后面紧接着出现了小喵的身影。
很显然杨佥事的内宅问题终于爆发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
杨佥事很干脆地直接把她扛起来,黄英在他肩头就像一条被抓住的鱼一样扭动挣扎着,但却无法挣脱他的手,紧接着就被杨信扛回门里,后面小喵还向前准备迎接呢,杨信顺手把她拦腰抱起。
小喵惊叫一声。
“叫什么叫,等会有的你叫,好好教教你姐姐,她还是第一次呢!”
杨信喝道。
然后他就那么在里面小草等人愕然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正房,扛一个抱一个进去,顺便把门踢上了……
内宅问题就这解决。
说到底这种问题的关键也就是不能雨露均沾。
但如果有能力一挑二甚至一挑三,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第二天杨佥事神清气爽地起来时候,黄英和小喵就已经亲如姐妹了,当然,杨信没兴趣管她俩之间的战斗友谊,这家伙堪称马不停蹄地为天启解决下一个问题。
内阁大堂。
“诸位,阁老。”
杨信看着对面一片毫不友善的目光。
“韩阁老,您不给介绍一下几位新阁老?”
他紧接着对韩说道。
这时候阁老有点多,除了韩和刘一,还有何宗彦,朱国祚和史继偕,都是泰昌下旨召回,然后天启没有改变,替他爹把这些家伙弄来的,加上首辅方从哲,目前内阁六个大学士,这不是最高纪录,原本历史上天启三年骤增到九个大学士,这座内阁大堂人满为患。
何宗彦是江西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当初保太子的主力。
朱国祚是浙江人,万历十一年状元,泰昌的老师。
史继偕是泉州人,万历二十年榜眼,他还是万历封的大学士,只不过接到任命的时候万历已经死了,他回家后请辞,但泰昌坚持,后来天启也象征性催了一次,他是刚刚赶到京城的。
“都是三朝元老啊!”
韩介绍完之后杨信感慨道。
三朝元老们全都默默看着他,这意思就是他有屁快放。
这五个全是老狐狸,没兴趣跟他扯淡,而且这五个里面四个亲东林,也就是史继偕算中立,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还是站在东林一边,毕竟杨信是文官和士绅的公敌,朱国祚虽然是浙江人但却是嘉兴,而嘉兴就是东林党势力范围了,尤其是在杨信刚刚害死一个嘉兴籍状元的情况下,这个老状元更是瞅他就来气。
“那我就直说了。”
杨信略微尴尬地一笑说道。
五只老狐狸继续沉默,半圆形围着他,一个个视若无睹。
“首先,高攀龙必须死,高顾两家必须抄家。”
杨信说道。
依旧是一片沉默。
反正五个老狐狸不出票拟,那天启就只能自己发中旨,皇上发中旨就会招来各地一片反对,毕竟这不合规矩,就算高顾两家依旧被抄,他们也是被阉党陷害冤枉的,各地仁人志士不会放弃为他们仗义执言。但内阁发这份票拟就代表着东林党的正式认输,代表着文官系统接受了皇帝的彻底压服他们,这是最后坚守的阵地,这里的屈服代表了皇帝的完胜。
“诸位阁老,沉默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们不出票拟,那么这件案子也就无法结束,杨某还会继续去江南,继续侦办此案,我会做什么,想来诸位都已经很清楚了。
何必呢?
何必要闹个两败俱伤呢?
叶台山已经进京,接下来我们会做什么,想来各位已经知道。
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谈,但这种拒不合作的态度就不好了,你们都是三朝元老,不至于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吧,咱们都是成年人,为何不以成年人的方式讨论问题呢?”
杨信说道。
“杨佥事真想谈?”
韩说道。
“当然,开诚布公地谈。”
杨信说道。
“第一,锦衣卫不得无驾贴随意逮捕。”
韩说道。
“不行,实际上陛下刚刚允许锦衣卫遇上突发案件,可以先行逮捕然后回京补签驾贴。”
杨信很干脆地回答。
这倒是事实,再说他已经开了这个头,天启允许不允许都开始了,剩下只是依照这个惯例就行,而且这个驾贴批捕也不合理,像那些突发性的案子,锦衣卫也不可能有功夫签驾贴。话说连地方上巡检,逮捕一个人都没有锦衣卫这样的限制,县官逮捕人更是自己写一道拘票就行,到了锦衣卫逮捕人,却还得跑到刑科去签什么驾贴。
过去甚至还得准备好一大堆材料,就跟去检察院申请批捕一样。
甚至连拘留权都没有。
这锦衣卫当的也太憋屈了。
“杨佥事这就是谈的态度?”
朱国祚说道。
“既然是谈,当然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要是全都同意岂不是成了你们单方面的下命令?这一条我方不同意,不过我可以承诺尽量不屈打成招,至少不会把人打得跟汪文言一样。”
杨信说道。
他对严刑逼供还是持保留态度。
无论科学还是各种实例都证明,被打成汪文言那样还不招供的,那基本上也就不会在意什么酷刑了,对于这些必须采取其他手段,好在大明朝法律漏洞实在是太多,像这种人的供词其实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获得。
杨信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但钻法律漏洞也是遵纪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