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炮决很痛快的,下辈子注意点就行
惠山脚下.
“开炮!”
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萨拉查以最快速度把炮架好,然后瞄准前方人群头顶,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回头在看他们,就在这些愕然的目光中,这个事实上的白奴很干脆地把火绳杵进了点火孔……
“轰!”
晴天霹雳般的炮声骤然响起。
在对面一片石化的目光中,火焰和硝烟喷射。
一枚炮弹带着呼啸划破天空。
下面正在械斗的人群纷纷停下,一个个惊愕地看着头顶,看着那肉眼看不见的炮弹呼啸而过,瞬间消失在了惠山的密林中。
然后所有人全都转回头……
“装弹!”
杨信说道。
萨拉查迅速重新装弹。
“都给我让开,我数三声,看不到里面的荡寇军,这枚炮弹就照着你们中间打!”
杨信举着喇叭筒吼道。
前面的人群惊恐地以最快速度分开。
转眼间里面被重重包围的荡寇军就露出来,他们依然是以长矛林组成密集的圆阵,里面护着十几个佃户,甚至还有几个女人和小孩,而长矛阵外围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迹,还有三具死尸或者重伤的躺在那里。至于那些士兵则多数都看得出挨了石头之类,好在全套的盔甲为他们提供了完善的保护,而他们的对手也没敢使用真正的武器……
杨信的风格已经尽人皆知,这些士绅也很清楚不能动用武器。
那些青壮和家奴也就是长竹竿,石头,或者弹弓,使用这些就是民间械斗级别的,但动用刀剑弓箭攻击官军那就是造反了。
荡寇军也是官军。
而且还是皇帝直属的官军。
尤其是在杨信刚刚杀了一个状元的情况下,那些士绅不会蠢到给他动手的理由,单纯老百姓激于义愤围堵一下,这个算不得什么大事,虽然按照法律这肯定也是不行的,但事实上这时候的大明到处都经常发生。士绅权力可以说几乎达到巅峰的明末,地方士绅鼓动老百姓围堵一下官员,跑到衙门外示威,这些真的都是已经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
去皇帝家门外示威都经常干呢!
万历三十一年京城西山煤矿工人,加工运输业工人,甚至部分用煤大户浩浩荡荡散步在承天门外。
士绅们根本不认为这是犯罪。
“出来!”
杨信喊道。
里面的荡寇军立刻护卫着那些佃户走出。
两旁的青壮和家奴无人敢动,甚至一些人开始悄然逃跑。
很快荡寇军撤回到杨信这边。
“这地到底是谁的?”
杨信问那个佃户。
“老爷,那真是叶家的,小的祖祖辈辈都向他们家交租子,小的又岂会连地主是谁都不知,这一片都是他家的,安家的地隔着那条河,小的也不知他们怎么就说是他们的,还有这里的人都知道,可他们都睁着眼说瞎话啊!”
后者跪下哭喊道。
另外十几个佃户及他们的家人,瞬间全都跪下哭喊着。
“安家的人出来!”
杨信喝道。
一个管家模样的战战兢兢上前。
“地契!”
杨信说道。
“回杨佥事的话,这些地是叶家去年赠予我们老爷的,有叶茂才儿子的亲笔信为证。”
那管家说道。
“也就是说没有地契了?”
杨信说道。
“有,有契!”
不远处一个青虫急匆匆赶来说道。
杨信意外地看着他,后者很快到达,然后递过一份契约,杨信接过看着上面的内容。
“白契?”
他抬起头说道。
“回杨佥事,学生会补交契税的。”
后者赶紧堆着满脸笑容说道。
下一刻杨信一巴掌把那张白契糊他脸上了……
“玛的,这鬼东西写出来恐怕不超过俩时辰,墨迹都还没干,你居然还敢拿来糊弄我?这上面的签名是叶茂才,你是从坟里把他挖出来让他写的?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认识叶茂才笔迹?他们家一堆他的字呢!你他玛连死人都不放过是不是太无耻了?”
他怒道。
他真认识叶茂才的字迹。
这份契约明显就是仓促间伪造的,虽然签名的确仿照叶茂才笔迹,但任何一个真正懂这个的,都能看出这是伪造的。
话说杨信自己又不是没干过这个。
叶家肯定逃跑前把这片地委托给安家,一旦东林党获胜,最后肯定会给叶茂才平反的,那时候他们再回来,而作为士绅中的英雄,在尽人皆知的情况下安家肯定乐意显示忠义再给他们。当然,若是叶家再也不回来,这片地就肯定成了安家的了,反正不能便宜了皇上和佃户,士绅之间互相便宜可以,但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
“这是,真的,真的,天气潮而已!”
那青虫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喊道。
“哪个是你们族长?”
杨信问那佃户。
后者立刻指着人群中一个老家伙。
“出来!”
杨信喝道。
后者战战兢兢地出来。
“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今天这里死了人,那么罪魁祸首必须死,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这块地的确是叶家的隐田,官府里没有记载,我也不可能去查出来,但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安家的田产在官府有记载,如果这片地没有在安家名下,那么它就不属于安家。
无论它以前是否属于叶家,无论叶家是否赠予安家。
官府没有记载。
那它就不属于安家。
本质上它依然相当于一块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它的主人是皇上。
我不是来查你们的隐田的,但你们却自己挑起这茬,那么今天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包括你们这些佃户,那些隐田只要没在官府记载的,统统都不属于那些地主,那些都依然是皇上的土地。如果你们有谁耕种的田地自己认为地主隐瞒这些田产,那么都可以来找我检举,检举之后和他们一样,最高四成地租,免除所有的赋税。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这片地到底是谁的?”
杨信说道。
“杨佥事,是安家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要我带着族人作证的,这不关我的事啊,这些青壮和家奴也是他家的,与我无关啊!”
那族长立刻跪下喊道。
“给他们五家一家一百两,此事就不与你计较。”
杨信说道。
那族长赶紧起身让家奴去拿银子。
“至于你……”
杨信看着那秀才。
“伪造契约而已,又不是什么死罪!”
后者恢复了自信,一脸不屑地说道。
“那死的人呢?”
杨信说道。
“那又不是我杀的!”
那青虫依然毫不在意。
“不是你指使?”
杨信说道。
“是我指使你们的吗?”
后者对着那些青壮喊道。
后者赶紧纷纷摇头,这些都是安家的佃户,农奴,雇工,有哪个敢说是?他死了他的家人也不可能放过这些人,到时候只要不让再租种,或者增加地租,那一家老老小小就得挨饿了。
“您看,他们都说不是!”
那青虫得意地说道。
“来!”
杨信揽着他的肩膀说道。
那青虫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在杨信的半拖下随着他走着,很快走到了那门大炮前面,并且继续向前直接堵到炮口前……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是生员,我是生员!”
那青虫发疯一样挣扎着,惊恐地尖叫着,然后眼睁睁看着杨信从萨拉查手中接过了点火杆,而且还放在面前吹了吹火绳,他这下子挣扎地更狠了,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摆脱杨信,同样始终无法离开那都快顶到肚子上的炮口……
“我这个人喜欢**律,但你似乎忘了,我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锦衣卫啊,我喜欢**律又不是说非得**律,我说过,今天这里死了人,那么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很显然这里只有你最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放心,三斤重炮弹打死人很痛快的,下辈子注意点就行。”
杨信说道。
“啊!”
那青虫疯狂地尖叫着。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杨信把火绳杵进了点火孔……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再次响起……
“都看什么,一群蠢货!
我之前在城里说的已经很清楚,你们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盯着你们身边的地主,放贷的,看看他们做没做过谋反谋叛谋大逆的案子,然后出来检举,让自己能够脱离苦海,从此世世代代过好日子吗?
我把好日子摆在你们面前了。
可你们为什么不去拿?你们为什么还非要给那些压榨你们,鞭打你们,让你们不得不世世代代在贫穷的烂泥里,就像一条狗一样过日子的人卖命?看看那里的三具死尸,他们死得真像一条狗,我给过他们做人的机会,他们不要,他们宁愿去做狗,而且还是做一条死狗。
如果你们愿意像他们一样,那就随你们的便。
如果你们想做人,那么我那里的大门一直开着,谁都可以去见我。
至于我是如何安排你们以后的,可以去问问他们几个,该说的东西我都已经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
杨信站在一片血色中喊道。
他对面那些佃户和家奴们面面相觑……
第二一二章 人民的觉醒
用大炮把一个监生给轰成渣渣后,杨信紧接着又以逆党同谋的理由把安家长房的一个男丁抓起来,而且在当天晚上就亲自炮制出了他的口供,然后锦衣卫迅速把安家封门。
不包括安希范。
因为他已经过继给他叔叔,而长房目前都是他的侄子辈,虽然按照大明律谋反谋叛一样要牵连到叔伯,但问题是在过继给他叔叔后,安希范已经由亲叔叔变成了堂叔,堂叔是不在牵连范围的……
当然,只是杨信懒得抓他而已。
“阉狗,你们这群阉狗,老夫与你们不共戴天!”
安希范在军管会门前吼叫着。
这明显就是羞辱他啊!
虽然他因为豪门恩怨,和长房关系疏远,但终究那是他的侄子侄孙们,他是事实上的安家家主,现在他却必须看着杨信欺凌他的亲属,然后把他爷爷积攒下的一切毁掉,而且还故意不抓他让他做观众。
以他的脾气哪还能咽下这口气。
他身旁俩儿子提心吊胆地跪着,明显对他们爹的举动并不支持,而他们前面荡寇军的长矛交叉,阻挡住试图冲进大门的安希范。后者就这样双手抓住这些长矛,很没有大儒形象地咆哮着,后面一堆闲人围观,几个弟子同样默默站在人群中。
在杨信又一次残害士绅之后,青虫们明显都收敛了。
拿大炮把人轰成渣渣啊!
面对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大家在心里默默谴责一下就行了。
千万不能再惹他发飙了。
旁边两个佃户低着头赶紧绕过。
安希范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估计是认识他们,毫不犹豫地就要过去揪住他们,但紧接着更多长矛横在他前方,那两人颇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尔等欲落井下石,我安家何负于尔等?”
他像马景涛一样咆哮着。
“二老爷,大老爷家最多收到七成租啊,小的一家十几口,就指着那几十亩地为生啊,一年到头汗流浃背,最后还不是全给了安家,小的自己家难得吃几回干的,小的也想过敞开了吃饱的日子啊!”
一个佃户说道。
“你们的礼义廉耻何在?”
安希范继续咆哮着。
“二老爷,收我们七成租,那你们的礼义廉耻何在?”
另一个佃户勇敢地反击道。
然后他推了一把前面的同伴,两人撇下安希范,赶紧去申报刚刚被抄的安家田产去了。
安希范愕然地看着他们背影。
“父亲,咱们回去吧!”
他二儿子安广誉看他气得有些发抖,赶紧起身扶住了他。
然后就看见安希范的目光转向头顶,阴沉的天空中一点雨滴落下,安希范的身子抽搐了一下,骤然间张开口对着天空喷出一口鲜血……
“这血喷的,真壮观!”
前面门内一张露天的办公桌后,杨信看着这一幕惊叹道。
当然这不关他的事情。
在安希范两个儿子的哭号中,杨佥事继续接待那些申报的佃户。
他手中其实有县衙的记录,所有田产理论上在县衙都有记录,任何土地交易的官契都有契尾也就是存根,这个是保留在衙门里的,但因为功名免税,导致大量土地被隐瞒。一个功名免税的确不多,全国官员和士子加起来,最后理论上其实也不算太多,但问题是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字,因为有了这个特权,他们需要的只是互相勾结隐瞒田产。
一个举人免税额的确不多。
可他都举人了,那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做官,甚至到知县家乡去做官,明朝知县其实多半都是举人出身。
并不是说非得进士。
大明朝两百多年才出了两万多进士,全国总共一千多个县,根本不可能以进士为主,更何况还有其他各级衙门,最后实际上多半都是举人出身,甚至还有监生和贡生出身。知县在家乡肯定同样也靠这种特权发财,大家都是要靠免税隐田的,捅开了对谁都不好,于是互相隐瞒就行了,无论有多少土地,实际在官府记录上就是免税额以内。
这是普遍现象。
所有地方,所有官员和士绅统统都有。
哪怕没有功名的也一样,因为他们还可以把土地挂在别人名下。
尤其是那些藩王的封地。
明朝藩王封地并不是说直接归藩王,而是这片土地的税收归他,而且他自己并没有权力去收,而是地方官代收然后给他,最后实际上就是他的封地所在省份每年固定给他一个数字。比如福王封地几百万亩,但实际上这些土地的出产跟他毛关系没有,他就是每年去地方官那里领几万两银子,据说总共不超过五万,就这还是三个省分摊,其中湖广每年只给他几千两。
这还很不愿意。
经常为这个份额闹起来。
所以藩王的田产实际上税收仍旧是地方官员说了算。
那么有门路的士绅就可以通过关系,把田产挂在他的封地上了。
因为藩王税收是一个笼统的固定数字,所以他们的田产究竟有多少除非故意去详查,根本也就是个可以随便往里装的锅。
不过这不是隐田,而是诡寄。
整个大明士绅可以说各展所长,不遗余力地偷税漏税,逐渐蛀空这个帝国。
这种事情也很少会有人真正敢查,就算查也只是捡几个软柿子捏,获取一些政绩便于升官,这样的情况倒是经常有,哪怕张居正的清丈其实也一样是捡些软柿子捏。张居正清丈还是得靠文官,话说隐田最严重的其实是楚党,湖广这个问题是最严重的,想想就知道他派出清丈的会怎么做,无非就是挑几个人脉少的士绅拍拍苍蝇。
反正只要清丈出点就行。
但真正那些有势力的大地主没人会去动。
像海刚峰一样直接对着徐家下手,一下子整出几十万亩的可以说绝无仅有。
而现在海刚峰终于有后继者了,而且还是一个手段更加凶残狠辣的继承者……
“提督老爷,又出事了!”
黄三又跑来说道。
杨信给一个佃户处理完登记,并且派了两个士兵跟去丈量,然后这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信就是用士兵清丈。
后者也不用尺子,大致上去走一下就行,只要和佃户报的差距不大就行,也不需要识字或者会算数,而且这些人和本地连语言都不通。
“之前有个叫王义的佃户您记得吗?”
黄三说道。
“记得,他不是说租了叶家三十亩地吗?怎么,那地有问题?”
杨信说道。
“咱们去丈量的兄弟回报有人阻拦,小的就赶去看了,是城里华家的人,华家的人说那地是他们家的,而且拿出了王义每年向他们交租的账簿,小的估计他们说的是真的,是王义谎报的。他们那一片十户一共两百五十亩都是圩田,华家都有他们交租的账簿,那账簿不像是伪造的,估计就是他们十户趁着这个机会谎报成叶家的。”
黄三说道。
“华家有地契吗?”
杨信说道。
“没有,小的也问过,华家的人只是搪塞,还想给小的银子,这样的圩田大多都是自己圈的,肯定是华家的,但也肯定没有报官。”
黄三说道。
“把华家的找出来!”
杨信朝旁边的小吏说道。
这时候锦衣卫对衙门官吏的审查快要结束,大部分官吏都重新做事,只不过刘知县还在软禁,事实上杨信不离开,他的审查不会结束。
“回杨佥事的话,那块地确实是华家的隐田。”
后者很干脆但回答。
“去找萨拉查,把大炮拉过去,然后跟华家的人说,再继续无理取闹下次我亲自去跟他们说话。顺便再警告一下华家,别忘了华允谊兄弟俩还在大牢里面关着呢,小心他们变成下一个被抄家的。”
杨信说道。
“小的遵命!”
黄三赶紧说道。
那小吏在一旁装纯洁。
话说杨佥事是真狠,这下子那些知道自己耕种的是隐田的佃户,肯定会蜂拥而来用这个借口摆脱原主,反正他们那是隐田,在官府没有记载,那么他们随便说成叶家的就行。杨信之前说隐田不属于地主,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至少他自己是不能做决定的,因为官府对这类田产有处理惯例,就是承认地主所有权但让他们交税,
没有没官的。
而且杨信的职责也不是处理这个问题。
他只是来处理谋反案的,他无权对这些田产做出处置。
但报成叶家的就可以了。
报成叶家的就是逆产,无论是不是隐田都是逆产,都是可以抄没的,原主想反抗就必须拿出地契,拿不出就由佃户自己报,至于什么账簿之类,那个无法代替地契。地主说是他们的,佃户说是叶家的,这种事情只有地契和官府的记录才能算数,什么都没有那就算佃户说的是实话,地主属于无理取闹,敢继续胡搅蛮缠就小心炮打活人……
跟这种奸臣没法讲道理。
总之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叶,顾,高,安四家,整个无锡所有士绅全都得惨遭波及。
真正的飞来横祸啊!
(今天两章,下一章还没写完,昨天下午突然头疼就没写,自从我女儿结束暑假班,我每天都在濒临崩溃中)
第二一三章 大明新农村建设
“叔父,这个庄子里全都是安家的佃户,总共一百五十户,一千两百五十人,其中男丁五百二十口。”
杨寰说道。
此时他们就在惠山南边,临近梁溪河的一个小村庄外,四周湖光山色风景很是不错,就是配上一片破破烂烂的茅草房有些煞风景。
而那些男丁正聚集前面。
身上都是补丁摞补丁。
这里的富庶只是相对而言,指望着佃户住砖瓦房,穿没补丁的衣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实际上连不挨饿都是不可能。以现代人的标准,他们依旧每天都在挨饿,只不过吃的勉强能达到一天两顿,顿顿有粮而已,比目前的北方乡村那半粮半菜的就明显强多了……
至少脸色也好看点。
周围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在激动地围观着她们的救星。
话说这时候杨信对她们来说真得恍如救星一般,祖祖辈辈到如今哪听说过有这么好的官,哪怕就是海刚峰也赶不上杨佥事,海刚峰也不敢让地租降到三四成啊!更何况什么赋税都不用交了,那些官老爷的苛捐杂税完全不用管了,按照杨佥事的规矩,只要把地租交给横林的荡寇军,其他无论谁再找他们收银子,直接就可以去找那里的锦衣卫告状。
县太爷也不行。
什么田赋,火耗,辽饷,这些统统都免了。
因为这是皇上的地。
他们是皇上的佃户,只需要向皇上交租子而不需要向官府交赋税,谁敢收就是对皇上不敬。
而这一带亩产都得少说四石谷啊!
按照这个地租,农民种一亩地就能剩下两石米左右,最多三亩地的粮食就能养活一个成年人,一个五口之家十亩地,就能勉勉强强吃饱饭。而这不包括冬季的小麦或者油菜,亩产四石谷只是一季稻的,事实上这里都是双季,稻麦或者油菜轮种,当然,也有可能是棉花。
加上这些产的,十亩地就足够丰衣足食。
事实上因为这些佃户耕种的田地还是按照之前的,像一个男丁的五口之家一般都是十五亩以上。
只要没有天灾那都能有余粮换钱让小孩读书识字了。
这绝对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杨信满意地看着这些男丁。
“青天大老爷啊!”
然后一个佃户仿佛突然间醒悟般,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向着这个被士绅形容为妖魔的男人磕头,紧接着其他佃户纷纷跪倒磕头,再就是周围那些老弱妇孺……
“不用向我磕头,这是万岁爷赏赐你们的好日子!”
杨信说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估计识字的佃户赶紧转头向北方磕头,其他人立刻跟着做。
实际上江浙一带民间识字率很高,哪怕底层贫民也不少识字的,话说大明朝这一带可是小说泛滥,比如冯梦龙就在隔壁苏州,而且还是名门世家,和至今被关着的那几个一个级别。如果杨信祸害的是苏州,估计他的大牢里就该有冯梦龙的身影了,民间要是识字率低,他那些小说给谁看,话说他那可绝大多数都不是符合那些士子欣赏口味的。
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杨信履行了一下臣子的职责,然后满意地示意他们可以起来。
后面的荡寇军扛着一捆捆长矛甚至弩走上前。
这是从南京运来的,那里的军械库里有的是,不过火器还是暂时先不给民兵。
那些佃户混乱地整队。
当然,这个意思意思就行。
让他们真正学会列阵是以后指导员的工作,这些指导员由北方的荡寇军里面抽调过来,后者已经非常熟悉长矛阵了。
“皇上给了你们好日子,你们就得为皇上尽忠。
做军户不用你们,但你们也得准备着为皇上效力,万一地方上再有像造反作乱这种事情,你们也是要帮着锦衣卫和荡寇军的,故此一些必要的训练和军械也是必不可少。这些武器是给你们的,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得首先选出庄头,以后这个庄头也你们的营长,带着你们修渠道,也带你们打仗,另外下面还要分几个队,既是生产队也是战斗队,队要有队正。
你们有谁是识字的?”
杨信说道。
这个庄头必须识字。
因为这牵扯以后的政令传达,技术推广,包括交租都得识字才行。
在他计划中横林的驻军就是负责收租,然后集中起来运输到江阴,由他的商船海运到北方。
这些粮食是天启的,但运输可以由他承包。
这样他就可以从南方直接夹带私货到北方去了,其实就和他在辽东的军需运输一样,未来还要和辽东搞联运,也就是直接把南方产的商品通过这个商业网络运输到金台吉和炒花那里。运粮食就是幌子,关键是可以走私,而且接下来这些民兵肯定受到地方士绅的排挤,后者掌控商业网络,以后不收民兵织出来的布就行了,那么他们同样需要一个内部的商业网络。
这里说到底还是要织布的。
一个内部的商业网络,可以彻底解决士绅排挤的问题,而以后随着荡寇军的据点越来越多,这样抄家后改造的民兵越来越多,甚至还可以鼓动天启改革那些旧的卫所,最终一个完全平行与士绅的体系就建立起来。
那时候就等于给士绅套上绞索了。
朱元璋时候卫所军户可是在这江南想抄谁家就抄谁家,想逼着谁家北迁,就能将一个几百年世家连根拔除的,多少江南世家大族被军户押着背井离乡,踏上前往北方开荒的漫漫征途。然后他们终于靠着一代代不懈努力,最终用了近三百年时间,把这个套在脖子上的绞索腐蚀成了躯壳,这才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现在杨信就是要给他们换根新的。
那些佃户中间立刻站出三十多个。
很显然识字的还是不少。
当然,这个还得进行考核,毕竟认识百十个字也叫识字。
而这明显是不够的。
最终杨信考核之后这三十多个人里面,又找出七个认识五百字以上的,这就是他们的候选人。
“这个就是他!”
杨信把一个三角形木头片放在一个候选人额头。
“而这个是他!”
紧接着他又把一个圆形放在另一个额头。
……
就这样七个候选人变成了七个不同形状的木片。
“一个个去那边,有人教你们怎么做,你们觉得他们七个人里面有谁值得你们信赖能带着你们过好日子,那就在他的木片下画一道,最后谁得到的多谁就是你们以后的营长,由他任命各队队长。然后你们就听他和这些队长的,谁敢来欺负你们,就由他们带着你们打,五年一换,五年后重新以这种方式推选,不过他们要是收外人钱背叛你们,你们也可以去找锦衣卫。”
杨信说道。
那些佃户或者说民兵立刻依次去划线。
这是无记名投票,他们轮流过去,而且划完的线挡着,他们只能看到七个候选人的木板标志。
这项工作需要点时间。
杨信站在那里悠闲地欣赏着开春的江南风光,很快前面梁溪河上一艘船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不是秦镛?”
他朝那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问杨寰。
那船上站着几个青虫,正在默默看着这边。
杨寰赶紧举起望远镜,紧接着寻找到了目标……
“是他,他们这是准备进湖游玩?倒是很有雅兴,叔父为何不把他也抓起来?不对,这是谁?钱谦益,翰林院编修钱谦益,他怎么也在船上?”
杨寰意外地说。
“钱谦益,那个很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杨信愕然道。
紧接着他的目光盯紧了那船上一个很有师奶杀手风度的青袍。
不过后者肯定看不见他们,他有超强的视力,杨寰有望远镜,但船上的人可没有这些,而且他们身后还是那些排队的佃户。
“对,就是他,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他是常熟人,之前丁忧在家,去年才重新回到翰林院,按说此时他应该在京城,如何跑到这无锡来?此人倒是与东林党关系密切,甚至可以算东林党,他来此处恐怕就是针对叔父的。”
杨寰说道。
“水太凉!”
杨信笑着说道。
“呃,水太凉是何意?”
杨寰愕然道。
“没什么,此处就交给你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
杨信瞬间来了兴致。
不过这时候水太凉才不到四十,至于柳如是估计也就刚会走路,这样的话倒是应该去找一找,回头在家里养着……
“简直是禽兽!”
杨信很贴切地评价了自己一句。
然后他迅速脱下外面的飞鱼服,杨寰赶紧叫过一个佃户,把身上的短褐脱给杨佥事,再把草鞋一穿,头顶扣上个方笠,脸上随便摸点常备的化妆品,一个还算颇为俊俏的乡民就这样诞生。紧接着一名佃户殷勤地撑过一艘小船,这里的佃户肯定都少不了这个,事实上偶尔进湖打鱼也是他们的重要生计,杨信从他手中接过篙,迅速沿着一条水道进入太湖……
第二一四章 正义力量在行动
鳌头渚。
“这帮混蛋是搞秘密集会啊!”
杨信撑着他的小船,愕然看着岸边的一堆青虫。
都是熟人啊。
堵胤锡,马世奇,王兰孙,还有无锡更年轻一代的曹荃,龚廷祥,王永积等士子,甚至还有无锡以外的,比如上次被他欺凌的苏州士子文震孟,陈仁锡等。他们应该就要启程北上了,卢象升实际上已经走了,只不过这些人之前都挨了打,不得不在家养伤,很显然他们的伤已经好了,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当然,更多是他不认识的。
总共数百名应该是太湖周围各地的士子都聚集在鳌头渚,搞得恍如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一样,很显然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不过他们都没认出杨信。
这一带像这样撑着小船的渔夫有的是,运输货物的商船也很多,梁溪河可是无锡入太湖的主要通道。
而且也是进长江的通道。
沿着这条河到无锡,然后在无锡的水网转入锡澄运河,直接就可以在江阴进入长江了,再横穿长江向北,甚至能够进入泰州一带的水网,在这种船行如织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看起来就是渔夫的家伙。
杨信紧接着靠岸。
然后他把小船直接拖上岸,自己钻进密林中,穿过密林到了这些青虫们的后面。
后者都在鳌头处。
这个地方据说是以高攀龙在此洗脚出名,于是青虫们都坐在那里洗脚怀念至今还在大牢,被锦衣卫酷刑折磨的高攀龙。
当然,这纯属污蔑。
杨信才没折磨高攀龙呢,他也不需要这种低级手段,他现在有更高级的早就看不上严刑逼供,实际上就连高攀龙的口供他都已经到手,而且抄家的奏折也已经送往京城,只是等天启下旨而已。不过在青虫间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他如何指使爪牙酷刑拷打尊敬的景逸先生,而且搞出了很多种版本,把高攀龙这些日子说的无比血腥。因为杨信也不准外人探视,以至于每一批新来的青虫都无不义愤填膺,恨不能手刃此贼……
“都是你们,当日你们为何就不能跟他拼了?”
堵胤锡怒斥众同学。
“仲缄老弟,你这话就未免有失偏颇了,那日情形你也看到了,我等何人未曾上前?只是那恶贼悍勇,我等打不过他而已!”
一个青虫不满地说。
“当时除了我和君常兄,你们有哪个上前了?”
堵胤锡怒揭他们的老底。
“仲缄老弟倒是英勇,可不是一样被他扔下水?”
另一个青虫鄙夷地说道。
“我至少打了,可你们呢?那恶贼的确悍勇,可我就不信几百人一拥而上还斗不过他,可我与君常兄上前之时你们哪个不是畏缩不前,甚至还在掉头逃跑?”
堵胤锡脸红脖子粗地站起身指着那青虫喝道。
后者脸一红就要起身……
“诸位都不要争了,事情已经过去争执又有何益?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解救景逸先生及诸位忠义,牧斋公,京城情形如何?”
文震孟说道。
他的屁股看起来应该完全好了。
“京城那边也不是很好!”
水太凉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咱们那位新君更甚于神宗皇帝。
神宗皇帝好歹还能明辨忠奸,至少不会被阉人蒙蔽,可咱们这位新君身上看不到一点先帝遗风。
因为年少贪玩,陛下只是在宫里搞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外事则完全委之方从哲,至于宫里一切都交由魏忠贤,就是韩阁老等人想见都难,都察院对杨信的弹劾统统留中。陛下看没看过还难说,就是真看过也未必理会,倒是杨信要求将闲适先生抄家的奏折,已经发下了圣旨,只是被刑科封驳,但陛下紧接着下旨将刑科都给事中魏应嘉解职。
我离京之时还正在为此事僵持,但照刘阁老估计,闲适先生一家恐怕最后是保不住的,毕竟他自己已经认了罪。
而陛下此次是铁了心要毁掉东林书院。
说到底他终究年轻气盛,景逸先生在南京哭庙,被陛下视为公然挑衅,再加上那些奸臣蛊惑,可以说已经对景逸先生真的动了杀心。原本还想咱们这边能顶住,只要能挡住杨信,那陛下也就无计可施,却没想到此贼如此狠辣,短短不足一个月,就已经把这江南搅乱。
不但是景逸先生,连钱抑之都遭了毒手,安我素公都被他活活气死。
只是他这里挡不住,京城那边就更麻烦了。
就算是最后能让陛下把他撤回,恐怕咱们也得付出一些代价了。”
他叹息着说道。
“那如何是好?难道京城诸公就无可奈何?”
文震孟一脸失望地说道。
他年纪其实比钱谦益更大,可以用这种明显不满地语气,话说他可就等着齐心协力弄死杨信,不但是他要雪耻,他的好友郑还在逃亡呢!
钱谦益尴尬地一笑。
京城那边真拿小皇帝无可奈何,人家就是不见又能如何?
“咱们那些平常手段都没用!”
李明睿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说道。
杨信这时候才发现豫章社这帮居然也在,他赶紧换了个更安全的隐蔽所,然后趴在那里窥视这些家伙。
“我们得采取非常手段。
之前一个河间朋友也说咱们无论怎样都没用。
这个杨信和魏忠贤,方从哲三人勾结,早已经完全蒙蔽了皇上,指望这些平常手段是没用的,弹劾根本到不了皇上那里,更何况皇上更信他,内阁有方从哲司礼监有魏忠贤,杨信想要什么圣旨都能得到。故此他提出了一个他认为最管用的手段,就是趁着此刻辽东用兵,朝廷依赖漕运之际,咱们江南忠义之士去堵运河,逼迫陛下处置,至少也得撤走这恶贼。
我以为此计可行。
说到底朝廷就靠咱们养着。
不说是辽东战场,就是京城也一样得靠漕运。
只要漕运断半个月,别说是辽东,就是京城都得饿肚子。
这整整一个冬天里京城的存粮都差不多已经耗尽,就等着运河解冻之后漕粮北运,如今天气转暖,黄河以北也已经解冻,正是漕粮北运之际,只要咱们去堵运河,陛下那里就不得不听咱们的。陛下在京城的确看不到这边,杨信怎么荼毒士绅陛下都看不见,可京城粮价飞涨饥民无数时候,他就不可能看不见了,他就真得听听贤臣们的声音了。
我等此来原本就是想找我素公振臂一呼的。
只是没想到就连我素公也被那恶贼活活气死了,正好牧斋公在,只要牧斋公振臂一呼,江南群贤必然群起响应。”
李明睿说道。
“呃,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水太凉赶紧说道。
“我也觉得牧斋公不适合,牧斋公终究是朝廷官员,此事就算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也不应该是朝廷官员。”
陈仁锡站出来说道。
“钱某只是觉得自己德行不堪此任而已。”
钱谦益赶紧谦虚地说。
“这有何难?如今各地举子齐聚南京,就等着乘船北上,何人不能出来振臂一呼?众志已成城,所需者仅一举旗者,还有何须顾虑者?”
堵胤锡不满地说道。
“话不能这样说,这个振臂一呼者,终究还得德高望重才行,原本叫庵居士最堪此任,只是不想他又去了台山公处,能不能将丁改亭公请出?若能请丁改亭公出面,则江南真就是群起响应了。”
钱谦益说道。
“丁改亭公不会出面的,钱抑之一事已经可见其早已昏聩!”
文震孟说道。
丁宾都不救钱士升,又岂会出来做这个靶子?
谁都明白,这种事情事后肯定倒霉,所以谁都不想,出来跟着可以,振臂一呼这种事情必须后退,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年纪很大的,已经差不多可以对大明律免疫的,这样事后就不用在乎担责,而且担责也无所谓,反正都免疫大明律的年龄了,死了也是喜事,这样的话……
“陈筠堂公不是还在吗?他正好是本地人,总不能坐视杨信荼毒桑梓吧?”
李明睿突然说道。
“倒是差点把此老给忘了。”
钱谦益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些不要脸的!”
杨信在那里忍不住感慨这些家伙的无耻。
他们说的是无锡人陈幼学,这个人资历倒不算太老,和朱国祯同年,官做的并不高,七十时候才当到兵备道,而且紧接着自己辞官回家养老娘,但他的年龄却远超过这些人,这个老家伙今年已经八十了。此前杨信一直没动他,因为这个人是难得一个用这个时代标准算得上好官的,在任期间无论在哪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赈灾,开荒,修水利,再加上惩奸除恶。
这帮不要脸的居然连他都不放过。
不过他的确最适合,毕竟他已经八十了,按照大明律这个年龄免疫刑法,只要不是谋反大逆之类,他要是犯罪别说处罚,就是告都不能告,谁受理对他这样的告状直接笞四十啊。
“禽兽!”
杨信低声怒斥之。
第二一五章 皇后养成计划
一帮习惯于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家伙就这样迅速决定献祭陈幼学……
反正陈家在无锡势力弱。
到时候几大世家联合施压,再给些好处,陈家那些子孙肯定不会拒绝把自己的老太爷当炮灰抬出去,陈幼学同样不敢拒绝,他要拒绝以后陈家就不用在无锡混了。说到底他都已经八十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这种事情又扯不上谋反,无非就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乡宦,他看不过奸臣祸害大明,出来振臂一呼号召江南士子跟着他一起进京请愿而已。
然后在扬州就堵船了。
到时候数以千计的北上船只,在扬州一带运河上堵了,这样也不能说他们故意的,地方官员估计会很配合地放任。
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也是自己人。
总之这南直隶,甚至浙江和江西都找不出敢管此事的军队。
除非杨信的荡寇军过去。
可一千五百荡寇军过去又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他还把那些士子统统都抓起来?人家又没犯什么罪!总之一帮青虫兴致勃勃地越研究越发现这个计划非常好,完全可以现在就想象杨信欲哭无泪的表情。
尤其是那时候估计建奴也该重新开始进攻了。
一边是运河堵了。
一边是北边急需的粮饷。
无可奈何的小皇帝还能怎样?只能听从忠臣义士的建议,把杨信这个恶贼撤走,甚至最好严惩,而且要做出郑重承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使用杨信,至少不能首先使用杨信。这一点非常重要,绝对不能给小皇帝惯出一有事就放出这头饿狼的毛病,这个恶贼杀伤力太大了,连状元都敢逼死啊!
当然,如果能把他弄死,让小皇帝把他千刀万剐无疑是最完美,然而这些青虫们也知道,这一点明显很不现实。
“诸位,我等今日在此共书大计,成功之日亦于此处同饮庆功酒!”
钱谦益振臂高喊。
“对,今日之会当流芳千古!”
文震孟同样高喊。
一帮青虫们就这样很欢乐起来。
然后他们就开始研究如何分头召集更多同志……
呃,这个词的意义还没那么复杂,其实古代就是称呼志同道合的朋友,最早出处还是后汉书,这时候用的其实也挺多。
杨信悄然撤退。
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至于这些人堵了运河的后果……
他们能造成什么后果?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过去砍几颗人头立刻就老实了,他就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只有血淋淋的人头,才能真正重建秩序。只是他终究不是皇帝,他做什么都必须在天启允许下,他在这里抄家是天启支持的,因为天启需要银子,他这样可以给天启带回银子,事实上他已经给天启收足了一百万两。
有这一百万两,天启不在乎他逼死个状元。
更何况天启让他南下的目的,就是把高攀龙这几个东林书院元老弄死,把东林书院毁掉。
他只是超额完成任务而已。
但对青虫进行大规模砍头,那么天启也不能接受。
天启终究是皇帝,皇帝终究是要和士大夫合作的,这些人才是天启统治这个国家的基础。
除非后者把他真正激怒了。
而堵运河,用直接的威胁逼迫皇帝就范,那就绝对会让小皇帝怒火冲天的。
这是对他的公然挑衅,那时候杨信不杀他也得命令杨信杀,这时候的小皇帝还没养成忍耐的习惯。
心满意足的杨信悠闲地向自己的船走去,但刚走出几步就停下,因为他看到钱谦益和陈仁锡正一同走向僻静处,很显然这俩人要单独谈什么,杨信想了想立刻摸了过去,他跟着两人一直走到码头,紧接着两人一起上了一艘船并且钻进了船舱……
“呃,光天化日难道要搞外交?”
杨信悚然一惊。
他毫不犹豫地下了水然后潜过去。
他目前的憋气能力也远超正常人,基本上潜游个十分钟很轻松,甚至单纯潜水不动的话,他能憋快半个小时,他身体里面似乎有一种特殊能量,可以支持他做出很多超越常人的事情。但这只是一种感觉,他自己并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目前的能力已经突破人体的极限,尽管只是略微突破,但也明显已经超越各项世界纪录。
潜水也是。
世界纪录憋气是二十分钟多点。
潜游的话一两百米之间。
当然,这艘船距离他也就五十米,因为身上保护层太沉,在水下实际上半游半爬的他,转眼间就撞上了船底……
“什么东西?”
头顶立刻传来钱谦益的惊叫。
“想是有什么大鱼吧?这太湖里颇有些大鱼!”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说道。
然后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杨信则紧贴着船底继续听他们说话。
“令爱真是天生丽质,一身贵气隐然生华。”
钱谦益感慨道。
“回翰林老爷,小人也找人给小女算过命,那算命先生也说是极贵之相,只是小的就一个郎中,实在想不出小女如何得贵,直到陈举人找到小人,若小女有朝一日真能入了宫,不说当个皇后贵妃,就是个贵嫔小的也给二位老爷立生祠日日烧香。
大丫,快给二位老爷磕头。”
那陌生男人说道。
然后一个略带稚气的女声响起。
“你倒是很能知足,一个贵嫔何足求?要做就做皇后,不过令爱虽然天生丽质,终究还是缺了几分大家闺秀之气,这个要做皇后,要能得皇上青睐,光一个天生丽质是不够的,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你们父女就住到陈家,我会给你们找人过去教她,此事也急不得,令爱才不过十一,四年工夫足够把她教得倾倒众生了。
那时候再把她送到宫里。
咱们都有银子,宫里也是银子开道的,剩下就看她造化了。”
钱谦益说道。
水下的杨信一阵激动的颤抖。
他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很显然民间传闻并不假,崇祯的周皇后就是东林党尤其是陈仁锡几个训练出来,专门送进宫控制皇帝的,只不过没过张嫣那关,被张嫣转而给了崇祯,估计张嫣也怕这个女人抢自己的位置。毕竟她在皇宫光和客氏斗就已经焦头烂额,如果再杀入这样一个强敌,弄不好她皇后位置不保,但却没想到天启突然落水,崇祯反而成了皇帝。
这样算算不知道张嫣是不是也有内幕。
她也有传闻是张国纪专门培养的,但也有说是捡的,总之这些传闻同样也是有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明朝这种选皇后的方式,就注定了肯定有人这么做,虽然明朝外戚没什么权力,但一个伯爵甚至侯爵还是少不了,可以说一下子富贵就到手,那些聪明的花点银子买个天生丽质的小萝莉,多下点功夫培养,万一就成功了呢?这样投资也不会很大,可换来的那是世代富贵啊。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嫣的身份是不是虚构并不重要。
只要长的没有虚构就行,她只要长得对得起她那全国海选的身份就行。
话说天启自己听了这些传闻都不在乎呢!
呃,杨信忽然发现这关自己屁事,人家是天启的老婆,不出意外这时候应该已经进宫了,下个月就该封后了,这件事他错过了,只能等回去再看看这位五大艳后之一是不是名副其实了。
不过头顶这个……
这时候头顶传来走动声,紧接着钱谦益二人的声音出了船舱。
“牧斋兄,这一次堵运河真能有用?”
陈仁锡的声音响起。
“有用没用的总要试一下才行,再说你们就是进京赶考而已,恰好路过赶上了而已,有事别冲在前面,让豫章社那些人出头,出了事也没你们的事。”
钱谦益说道。
“但若还不行呢?”
陈仁锡说道。
“的确成功希望不大,咱们这些人终究一盘散沙,那杨信手段狠辣些说不定就一哄而散,真要算起来,咱们这些人还没无锡城里那次心齐,可那次真正冲上去的不也就是马世奇和堵胤锡?几百人被一个人赶得作鸟兽散,就是几百头猪放开了,那杨信也未必那么快冲开,简直就是一群废物,不过好在如今辽东局势紧张,建奴再次进攻已然迫在眉睫,若熊廷弼那里顶不住,皇上终究还得先让杨信去救火。
剩下就看建奴的了。
若建奴能给咱们除了这祸害,那就可以说拨云见日了。
皇上好对付,这个杨信是真不好对付,他如今就是恃杨行凶而已,没有了这个打手,无非一个十六岁少年而已,咱们怎么还改不了他的性情。
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先帝登基,正是众正盈朝的盛世景象,却突然就崩了,咱们之前对皇上缺少重视,谁想到竟然与先帝截然不同,结果被这些小人钻了这个空子,一时间竟措手不及。”
钱谦益叹息着说道。
“这样算算,这些建奴倒是帮了咱们啊!”
陈仁锡同样感慨道。
第二一六章 暴风雨就要来了
该如何对待船舱里这对父女呢?
重新回到岸上的杨信,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呃,这个问题很简单。
这么天生丽质的小美人,当然是自己先抢过来了!
不过现在为时过早,毕竟人家才十一,抢过来也没什么用处,更何况她还需要成长,既然这样就先让陈仁锡培养着吧!
毕竟杨信不擅长这个。
等陈仁锡费尽心血,把她培养得倾倒众生时候再去抢!
她也算得上出身寒微,她爹不过是个郎中,这样的出身是可以做妾的,方汀兰不会介意的,只要抢在张嫣给崇祯挑媳妇前下手就行,虽然那时候她依然不到可以下手的年纪,但可以先放在家里养几年。而在她后面还有柳如是,柳如是今年才三岁,还得过十五年才方便下手,而柳如是后面还有一堆呢,什么董小宛陈圆圆之流统统提前弄到手。
无非就是先养着。
这年头有权有势的都是这么干的。
谁家不养个百八十的姬妾都不好意思见人,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小培养,反正她们要不然也是落入风尘,与其她们被那些老男人伪君子之流祸害,还不如让她们被自己祸害。
这样算算杨佥事三十年内不会缺美女充实自己的生活了。
“这个计划很有搞头啊!”
划着船的杨佥事一脸深沉,仿佛在谋划军国大计般,谋划着自己未来三十年内的幸福生活。
不过真要实施就很有难度了。
因为后面那些都还没出生呢,话说他也不知道其父母是谁,茫茫人海中也不好找啊,唯一能够确定出生了的就柳如是,而且柳如是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想杨信的热情之火就瞬间熄灭了。
好在周皇后已经跑不了了。
他就这样在心情的起起落落中返回无锡。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了。
就在杨信返回军管会的时候,钱谦益等人到了陈幼学家中,他们是如何劝说的杨信不知道,反正紧接着八十岁的陈幼学,就在钱谦益搀扶下颤巍巍地登上了船,包括他几个儿孙也一起直奔常州而去。而就在同时文震孟等人也在太湖上分散开,各自返回自己的家乡,去鼓动更多士子,至于豫章社那些则直接返回了南京。
他们的书信同样迅速送往江西各地,
一场席卷整个南直隶,浙江,江西甚至湖广的士子总动员,就这样悄然在进行当中。
杨信恍如未觉。
他继续在无锡搞他的新农村建设。
所有高,叶,安,顾四家,再加上部分谎称是叶家的其他家佃户,农奴,统统迅速在他主持下完成民兵化,这可不是一个两个皇庄或者说民兵营,实际上涉及了数万人口。这时候无锡官方记载的人口不足三十万,但实际数字应该超过五十万,明朝人口是一笔糊涂账,根本没有真实数字可查,所以只能是估算,而乘以二是起码的。
这四家的佃户,农奴,奴婢加起来三万。
这不算多。
当年邹望自己一家童仆五千。
这个数字是指他家的家奴,雇工,但里面并不包括佃户。
而佃户数量肯定是最多的,要知道他控制无锡官方记载农田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邹望一家控制着最少也得三万人口。
不过邹家已经败落,而安家是仅次于邹望的,无锡三大富豪,邹望第一,安国第二,华麟祥第三,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大量属于其他家族,但自己知道耕种的是隐田然后谎报成叶家的佃户。
总之一共三万口佃户。
农奴也统统释放为良人佃户。
杨信对这三万人进行了重新安置,以那些本来的佃户庄为基础,外面零散的也迁移合并,无非就是些茅草屋,他出银子盖新的,总之最终形成了三十六个皇庄或者说民兵营。每个庄子都有两百以上的民兵,自己选出庄头兼营长,由他提供军械,无非就是长矛而已,南京的军械库不够就做新的,铁匠打一个长矛头还费什么工夫?
然后再安上矛杆,来不及做木头的就干脆找个竹竿装上,额外给一两银子以后自己做。
弓弩也好办。
实在不够就自己做竹片弩。
总之三十六个民兵营在他堪称雷厉风行的主持下,迅速从无到有在这片土地上诞生。
这时候所有士绅都忍气吞声了。
他们已经完全不敢有异动了,杨信这招实在太狠了。
他们敢有任何异动,这上万民兵就出动了,无锡县就这么大,而且全都是水网沟通的,不用半天所有民兵就能到无锡。这些人的确仓促编成,根本就没什么真正战斗力,实际上列阵都很难,但靠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们是真的杨信让戳谁就戳谁。别说是这些士绅根本没有人可用,就连太湖水匪都心惊肉跳,原本在无锡一带活动的几支水匪没人接士绅的活,让他们上岸抢劫这些庄子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这些民兵拿长矛戳死。
这种情况下不忍气吞声还能怎样?
就连华家等被抓的人家,都已经老老实实掏银子,相继把这些人赎回去,这些人给杨信和天启分别增加了十万,目前为止杨信已经给天启搜刮了整整一百一十万两。
他自己落了一百万。
不过这笔银子还得给各方分,最后他留下一半就行。
不得不说无锡还是很富有的,光这四家再加上不算无锡的钱士升家,就搜刮出来两百一十万。
不过实际上也不全是这几家。
因为高家本身是放高利贷的,而像他这样信誉卓著的世家,肯定有人委托他来放贷,要知道作为江南士绅的灵魂人物,他的那些弟子和朋友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网络。那些缺乏门路,缺乏保障的有钱人,肯定会选择把银子交给他来向外放贷,这种东西从古到今都是一个套路,哪个放贷者身后不是一堆人?
更何况无锡是工商业中心。
这样的地方同样也是借贷市场最繁荣的。
那些外地士绅想在这里通过借贷赚钱,同样也得找一个信得过的。
高攀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杨信不会给他区分这银子是谁的,在高家抄出的借据,那就统统当做高攀龙家的,然后他或者无息或者减息收回。
光这样的银子杨信就收回了五十多万两。
一大堆外地士绅此时正有冤无处喊,但也有一大堆被高利贷压得喘不动气的小工商业者在欢呼。
接下来还有。
因为他只是把各家的浮财抄了,各种货物卖了,但房产还没拍卖,尤其是还有工厂,原本他是想保留经营,但后来实在没这精力,所以这些工厂同样也会拍卖,这些他不准备捞了,最终应该能给天启一百三十万以上。
一个月后。
“叔父,叶茂才的抄家圣旨到了!”
杨寰兴冲冲地说道。
“终于到了!”
杨信也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很显然天启那边也不轻松,这是天启强行撤了刑科都给事中魏应嘉,然后换上了崔呈秀才得到的圣旨。
“不过钱士升免了抄家,陛下以其为钱士仪蛊惑,再加上其兄钱士晋在大名有政绩等缘故,免了其家人的株连,他本人自杀也不再追究。”
杨寰接着说道。
天启就是糊弄一下文臣。
反正他知道钱士升家早被杨信清空,既然这样就显示一下他对这个状元的优待。
毕竟是状元。
把一个状元抄家对文官打脸太狠。
“还有安家,安家抄家!”
杨寰说道。
他们收到的不是圣旨,而是九千岁以五百里加急提前送来的通知。
圣旨得由一个太监专门来传旨,目前还在路上往这里赶,尤其是对钱士升还得专门去他家传旨,以此显示皇恩浩荡,要知道他哥哥还在当知府。
安家抄家是必须的。
因为这四家里面就他们家最有钱。
杨信给天启从安家抄出三十万两,至于他自己还私藏二十万就不用说了。
更何况安家就一个监生,原本身份最引人注目的安希范又不在牵连中,对于一个监生天启没什么顾虑。
“高家和顾家呢?”
杨信说道。
“没有,爷爷的信里说内阁不肯拟旨。”
杨寰说道。
“另外方阁老告病。”
他紧接着说道。
“方阁老,他就这出息了!”
杨信鄙视地说道。
他叔丈人明显是被这场恶斗吓着了。
而且方从哲肯定反对把高顾两家抄家,既然这样他就干脆躲着,剩下内阁就是韩为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拟这份旨的,这也在杨信预料之中,高顾两家是东林党必须死保的。叶茂才是别无选择,他当众认罪,而且还是当着南京那么多百姓,而且他家人都跑了,抄就抄吧,钱士升是小皇帝向文臣妥协,安家既然不牵连安希范,那么东林党不会在乎把他侄子们抄家。
但高攀龙不行。
这是斗争的核心,坚决不能让步的。
而高家既然要保,顾家当然不能不保,顾宪成兄弟在天之灵看着呢!
最终双方斗争的焦点就是这两家。
方从哲告病就是在劝天启和杨信收手。
“杨佥事,叶台山到了!”
李承祚突然走进来,难得一脸凝重地说道。
“他终于来了!”
杨信冷笑道。
第二一七章 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台山公,这位是?”
杨信一边行礼一边看着叶向高身旁的三十多岁青虫。
“在下漳州举子黄道周,见过杨佥事!”
后者拱手说道。
“呃,幸会!”
杨信说道。
明末儒学两大宗师啊!
至于黄宗羲几个不能算明末,这个严格上说是明末清初,而黄道周和刘宗周算明末,毕竟人家就没生活在咱大清朝,刘宗周在绍兴沦陷后绝食死了,至于黄道周人家跟着隆武直到死呢!
杨信把叶向高,朱国祯和黄道周请到花园凉亭。
这时候已经是四月初,江南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完全一片春色,就连那些小丫鬟都换上了单衣,看上去一个个娇俏可人。
“物是人非啊!”
叶向高颇为伤感地说道。
“您是在指责晚辈吗?”
杨信一脸纯洁地说。
他当然物是人非了,这本来就是叶茂才家的园子。
“参之咎由自取,杨佥事只是职责所在,老朽不过是触景生情,做故人之叹而已,算起来老朽与敬涵兄也是挚友,杨佥事既然是敬涵兄之婿,那老朽今日就以敬涵兄旧友之身份,坦诚布公地问一句,”
叶向高端起茶杯看着杨信。
“贤侄欲何时收手?”
他说道。
“台山公,那晚辈也坦诚布公的说一句,”
杨信学着他的动作同样看着他。
“事情做完了,自然也就收手了。”
这家伙笑着说道。
“非要他死?”
叶向高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
杨信很干脆地回答。
“但其子可否放过?”
叶向高说道。
“不能,因为他儿子也是钱士升同谋,晚辈还没有放过想用大炮轰死我的人的高尚习惯。”
杨信说道。
“就不能给老朽一个薄面?”
叶向高说道。
“台山公,人犯了什么错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世界很公平,没有谁犯了错不会付出代价的,一切果皆有因,触逆鳞者就要有身死族灭的觉悟,高攀龙今日的结果,在他带着那些士子哭庙时候就已经注定。
我想放过他也没用。
他从我离开京城南下时候起就是一个死人了。
台山公,咱们都是明白人,叫庵居士和黄兄也一样。
那咱们就说的痛快点。
事已至此他们为何就不死心呢?
现在不是我在闹,而是他们在闹,是他们不肯认输,还在拼命挣扎着不肯认清现实,他们觉得是我们在荼毒士绅,但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大明终究是皇上的,他们终究是臣子。他们以为皇上就该是他们想要的样子,却不知道皇上只能是皇上的样子,他们没有要皇上为他们改变的资格,皇上如何对待他们只能由皇上自己决定。
神宗皇帝是神宗皇帝。
先帝是先帝。
而此时的皇帝是此时的皇帝。
他们不是一个人。
而这江南士绅需要的是明白这一点。
神宗皇帝的确惯着他们,但他们不能认为皇帝就应该惯着他们,那只是神宗皇帝自己,如今换上了新君,那么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接受新君。
而不是非要逼着新君和神宗皇帝一样。”
杨信说道。
“那是非对错呢?”
黄道周明显带着不满说道。
“什么是是非对错?谁来定义是非对错?
你们会说圣贤之道,可圣贤之道真就是对的吗?
圣贤之道不过是当年诸子百家之一,秦用法家一统天下,汉尊黄老之术成就强汉,哪怕盛唐恐怕也不能说是尊圣贤之道的,相反真正尊圣贤之道的宋朝倒是成了弱宋,以至于有崖山之祸。
那圣贤之道就对吗?
至少我没看到。”
杨信说道。
“那杨佥事以为何为是非对错?”
老黄带着怒色说道。
他可是和刘宗周齐名的大明朝两大喷子。
“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空谈圣贤之道没用,真正富国强兵使万民咸歌盛世才是正理。”
杨信说道。
“你就能富国强兵?”
黄道周冷笑道。
“是的,我就能!”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黄道周无言以对,主要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了。
“陛下还想做什么?”
叶向高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明白杨信的意思,这场斗争只是为了明确皇帝的权威,包括高攀龙的死活其实本身也不重要,但东林党接受这个现实,也就意味着他们认输,他们承认皇帝的权威,然后接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这本质上就是皇权与绅权的斗争,大明皇权与绅权斗争持续几百年,说到底真正斗争的关键还是利益,绅权顶住皇权就是士绅获利,皇权一旦压倒绅权,那就该皇帝向前走了。
东林群贤死撑着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他还不能向前。
但问题是目前已经撑不住了。
杨信这个皇权的打手太凶残,士绅的打手东林党已经节节败退,那么这种时候就得试着进行和谈,如果皇帝接下来的要求不是太过分,那么士绅们不介意退让一步,毕竟再这样斗下去的损失太大。
无锡实际上已经变天了。
杨信只需要再向外扩张继续这样搞就行。
他这套鬼东西杀伤力太大,可以说扩张到哪里哪里就变天,给他几年时间整个苏松常就完全变天了。
这个真受不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银子了,朝廷在辽东两年填进去两千万,接下来还得修三大殿,就每年那点赋税如何能够?但给土地加赋已经不可能,再加下去就有土崩之祸,唯一能够加的就是工商业上的。
第一关税。
我们都很清楚一年海上流入多少白银,哪怕神宗皇帝的税监,一年也不过给皇上几十万,如今没有了税监,就广州和月港那几万两,说句不好听的,这是拿皇上当要饭的打发吗?皇上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们都不喜欢税监,那就在沿海搞包税吧,广州,漳州,福州,宁波,松江,登州,天津,七口通商,七口各设立海关。
所有进出口商船都必须向海关交关税。
准许民间商人承包海关。
承包之后朝廷不再管,无论收税还是缉私都是承包者,三年一换,价高者得之,广州海关每年四十万,漳州十五万,福州十万,宁波十五万,松江十万,登州三万,天津两万,这是起步价。只要能向皇上每年交这些,那么这期间承包者赚多少都随便,死了之后一律赠太师,目前各港的水师归其指挥,以战舰在海上缉私。”
杨信说道。
黄道周又想说什么,但被杨信阻止。
“黄兄,如果没有承包者,那么陛下就下旨封海,然后像成祖皇帝时候一样组建下西洋的船队。”
杨信说道。
黄道周立刻闭嘴了。
“你是漳州人,你很清楚一年有多少白银流入,我刚刚杀了陈衷纪,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每年从倭国带回多少白银?十五万两算什么?九州岛各港每年从大明过去的商船加起来一百多艘,哪艘船上不得满载数以十万两计的各种货物?他们从倭国运回白银在你们那里购买,那么这些白银中拿出一船给陛下很多吗?
如果你们连这都不愿意,那就一拍两散好了。
杨某倒是很想做陛下的郑和。
我知道如何造红毛人的船,我甚至知道从大明直达红毛人老家的航线,我连他们的话都会说,你们觉得如果我造两百艘商船从大明满载货物去马六甲,你们沿海士绅还想继续一船船赚银子?
陛下要的不多。
目前来讲所有海关加起来,陛下每年就要这不到一百万两。
你们接受,咱们就一起发财,你们不接受,那么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我给皇上去下西洋。”
杨信说道。
这个数字都是很科学的。
广州的四十万必不可少,因为这时候每年流入大明的白银大概在五百万两以上,而一多半是在广州上岸,不过考虑到多口通商后,肯定还会有大量商船转往北边的各港口,就算还有两百万流入。
五分之一的税率并不多。
而且这是净流入,关税又不光是出口的。
剩下漳州月港和宁波都是仅次于广州的。
福州原本就是和琉球主要贸易的,而琉球其实是和东南亚转口,所以十万两依然是一个合理数字。
不要小看琉球。
这时候琉球也是海上贸易大国。
不过随着荷兰人的涌来,目前的琉球已经开始衰落,尤其是刚刚被岛津家暴打一顿,现在正在玩一仆二主的游戏,一边向岛津家称臣,一边很殷勤地向大明纳贡。
至于松江是新口,但却是未来最有潜力的,只要这里开关那么不用一年就得一堆商船涌来,这里可是承接整个长江上流出的物资,包括葡萄牙人全都很清楚这里开关的意义。而登州实际上主要是对朝鲜,目的是增加野猪皮获得粮食的成本,朝鲜商人在那里购买粮食以后就必须要交关税了。剩下天津海关是杨信自己的,他根本不在乎每年给天启掏两万两,说白了他就是个带头示范作用,但至少几年内他还别指望海关发财。
再说天启都不一定会要他那两万。
第二一八章 自古未闻粪有捐,而今唯独屁无税
“还有呢?”
叶向高沉默了一下说道。
这就等于小皇帝把海关收入一下子提高了三倍。
广州和月港虽然正常每年收取的舶税只有六万多,但实际上万历的税监能够从这两地搜刮超过三十万,当然,给万历的就很难说了,另外他们的搜刮是多方面的,并不仅限于海外贸易,但本质上源头还是这个。
像漳州除了海外贸易还有别的能捞钱吗?
不过算起来对商人伤害不大,因为税监和收税的官员捞是无节制的,相对于万历捞的那些,这些人在这个名义下中饱私囊才是最狠的,这种包税实行后肯定裁撤收税的官吏,而税监已经撤了,最终实际上就是把原本太监和贪官捞的转到皇帝手中,但商人真正受到的影响反而最小……
当然,也有影响。
因为包税者还得发财呢。
但这不关皇帝的事,因为这就是包税者和商人之间的斗争了,而皇帝的银子是到手了。
“第二,印花税。”
杨信说道。
“何为印花税?”
黄道周疑惑地说道。
“代表官府认可的税,所有交易契约,无论房产,田产,借贷甚至于典当等等,包括普通货物交易的契约,统统都必须到衙门印花,否则这份契约在法律上无效。”
杨信说道。
话说他来无锡才知道,大明朝的商业税收烂到何种地步,连房产交易都没有契税,法律上是有,但没人去收,据说当年好像海瑞巡抚应天的时候试图收过,却立刻遭到民间群情激愤,差点酿成地方上的闹事。总之这种税收最后成了一种被无视的东西,而其他交易如借贷,典当之类,干脆就是没有任何税收,这样的税都不收,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
“法律上无效是何意?”
黄道周说道。
“很简单,高利贷借据必须到官府盖章或者说印花,否则借贷者不还朝廷也不会管,这张借据没印花那就是张废纸,印花之后就是朝廷担保,出了事情朝廷管,没有印花就不管了。
借贷者欠钱不还朝廷也不会管。
你们的交易又没给朝廷好处,朝廷凭什么给你们操心,相反你要是追债打了人犯了刑律,那朝廷就得处理你了。”
杨信说道。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江浙一带民间借贷极其繁荣,从高攀龙家那一堆借据就知道,这项税收如果真正实行,每年为朝廷增加几十万两都没问题。实际上当年户部想重新征收契税时候,就是计划每年增加十万两,但他们的契税只是盯着房产和土地交易,高利贷借据这种东西被无视了。
“想法好,但推行不易啊!”
朱国祯说道。
“您是说群起鼓噪吗?您忘了晚辈就擅长对付这个?”
杨信笑道。
好吧,朱国祯不想讨论了。
不过这算起来还是能行的,田产交易之所以不愿意交契税,并不是因为这份税,而是因为很多田产都是隐田,契税就得留契尾,这样也就意味着以后必须交田赋了。
这是群起鼓噪的主要原因。
但如果是高利贷,房屋交易,大宗货物交易,要是税率不高的话大家还是很乐意去盖章,毕竟一旦有人起了歪心思,到时候契约在官府无效那就麻烦了,而这条税法如果实行,这种事情是肯定会出现的。那时候放贷的就只能凭本事,实际上也有办法解决,毕竟放贷的都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但终究不如去交了税来的简单。
唯一的问题是……
“杨佥事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黄道周鄙视地说道。
“不怕,这钱赚得堂堂正正有何怕人耻笑的?你是不是想说自古未闻粪有捐,而今唯独屁无税?”
杨信说道。
黄道周无语中。
“你说对了,在杨某看来人生唯独两件事不可避免,第一是死亡,第二就是交税。
你们想要一个朝廷来维持秩序,确保不会出现动荡的乱世,需要避免外敌入侵再一次血染江山,甚至需要一个朝廷让这个国度一切都井然有序,不至于出去游山玩水都会被土匪劫了,那么你们就得交税。
不要扯什么与民争利。
你们是民吗?
你们是士,外面那些三餐都无继的才是民。”
杨信说道。
“还有别的吗?”
叶向高说道。
“有,遗产税!”
杨信笑着说道。
“你先别说话!”
紧接着他指着黄道周说道。
后者深吸一口气,把刚到嘴边的讽刺又咽回去。
“这可不是我独创的,请看这本《名公书判清明集》,这里面可是有朱熹判案的案例,里面明明白白记载着宋朝征收遗嘱税,而且对各种争产案例都有相应的判决,我想你们应该都看过这个吧?所以我认为是时候效法先贤,任何遗产继承都必须交税,有遗嘱的按照遗嘱交税,没有遗嘱的那就按照规矩,但如果继承人不肯交税,那就肯定无权继承了。”
杨信拿起一本书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他编的,南宋是真收遗嘱税的。
只不过并不是按照遗产征收,而是按照遗嘱的契税征收。
而他当然要修改一下,如果有遗嘱,那么就拿着遗嘱去官府盖章,盖章后交税后继承人按照遗嘱继承,不盖章就视为这份遗嘱不存在,没有遗嘱的该怎么分还是按照过去的例子,但官府发一份凭证,这份凭证同样按照遗嘱税来收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无权继承了。
谁愿意交税就给谁。
但这个税是阶梯征收的。
遗产数量越高这个税也就越高。
不过对贫民肯定没什么影响,绝大多数佃户连房子都没有呢,他们有个屁遗产可继承,但这个税对于那些富人影响很大,因为他们必须面对一个现实,就是地方官员肯定对执行这个税法充满热情。那时候那些继承者就必须花银子来收买这些官员,尽量少收他们的税,实际上最后成了贪官污吏敛财的,但任何税最终都会如此,关键是凭着官员们的执行热情,朝廷肯定也会捞一部分。
“这还真是自古未闻粪有捐,而今唯独屁无税。”
黄道周说道。
“还有吗?”
叶向高说道。
“还有就是重新设立税监。”
杨信说道。
“不过不同于过去的税监,这个税监的职责不是收税,而是类似于监察御史巡视地方税收,依然由中官充任。”
他说道。
税监的确不是什么好政策。
那些太监为非作歹是必然的,万历都是给他们定额的,这个定额收不上了或者说他们不敢惹地方士绅,害怕被后者放火烧死或者扔长江,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小商人盘剥。这是必然的结果,他们的职责只是捞钱,捞有钱人的钱和捞穷人的钱哪个安全就不用说了,让子弹飞里的社会才是最真实的,那些太监也一样会欺软怕硬。
话说万历的税监有多少被烧死被乱棍打死被扔长江淹死?
他们也得保命第一。
既然这样就改成巡视员,然后在离京前给他们定额,出去巡视一趟必须带回多少银子,带不回来九千岁会弄死他。
然后这些人就会去祸害地方官员。
因为他们无权收税,他们想祸害老百姓也没机会,他们的职责只是查那些官员对税法的执行情况,比如说印花税收了多少,遗产税有没有受贿然后故意少收了的,地方上应该有的哪些税还有多少没收。必须得明白一点,明朝并不是缺少税收项目,而是地方官员根本不收,因为不收税的同时,他们可以从中捞银子中饱私囊。
税收制度严格了他们还怎么捞?
地方上税收制度越乱,官员越容易中饱私囊,因为没有规矩时候他就是唯一的规矩。
这些税监就查他们。
最后结果就是他们不得不贿赂税监以自保。
天启那里不管这个,他只要税监能带回银子就行了,无论这个银子是怎么来的,是敲诈官员还是查账查出来,总之有银子就万事大吉,没有银子的话就乱棍打死。
官员想处罚并不容易。
可太监在皇宫里乱棍打死就皇帝一句话啊!
“你倒是用心良苦啊!”
叶向高叹息道。
“台山公,您就知足吧,陛下虽然不是神宗皇帝,但好歹不是也没跟着太祖学吗?就咱大明目前这个烂摊子,您就不怕陛下拿出太祖的魄力?说到底不是我们要荼毒士绅,而是士绅被惯得恃宠而骄,必须得用戒尺让他们清醒清醒了,小孩子不听话,该打屁股了。”
杨信说道。
“叔父,南京五百里加急!”
杨寰突然间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杨信呵斥道。
“叔父,前江西按察司副使陈幼学,在南京以叔父祸乱无锡,残害忠良为由,号召天下士子随其进京敲登闻鼓鸣冤,南京响应的各地士子超过五千,目前他已经带着这五千多各地士子北上。”
杨寰说道。
“去就去呗,他们又能奈我何?”
杨信不屑地说道。
“但他们在扬州堵死了运河,江南所有北上的漕船全部被堵在镇江。”
杨寰说道。
第二一九章 间歇性精神病
镇江。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家了!”
杨信端着酒杯翘着二郎腿悠然地说道。
这首诗还是很应景的。
此时在他左边正对的是镇江城,江边北固亭遥遥可望,再向前运河南口无数漕船拥挤,京口闸后面运河上同样的漕船仿佛无穷无尽般延伸到视线之外,而在正前方江水中还是孤岛的金山上古塔矗立,与岸边昭关石塔隔水相望。
而在他右前方,长江北岸一座不大的城池矗立。
这是瓜洲城。
而正对江水的瓜洲城南门东侧一座高楼直插天空,俯瞰着大江浩荡东流。
这是大观楼,不过现代是找不到了,别说是这座大观楼了,就是瓜洲城都在长江里,这座著名的古城在清末完全塌进了滔滔江水。
“你还笑?”
衍圣公抓狂一样喊道。
“你说这怎么办吧?”
紧接着他一指正前方,难得以一种明显愤怒的语气吼道。
在他所指的瓜洲城与金山之间,宽阔的江面几乎都看不见了,全是船,无数的漕船和商船,密密麻麻拥挤在长江上,仿佛洪水中堆积的垃圾带,正在涨潮的江水中晃动着。而在这些拥挤的船只北边,运河北口遥遥可见,同样就像京口闸后面的运河上一样,那里的瓜洲闸向北,无数漕船的桅杆无穷无尽般延伸到了被瓜洲城阻挡的视线尽头。
“慌什么,不就是堵船嘛!”
杨信说道。
“堵船?你说的轻巧,你知道这对京城意味着什么?”
衍圣公怒道。
“对京城意味着什么我倒不是很清楚,但我很清楚对某些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后面的水手迅速把桌子和酒菜收走。
这时候船已经到达金山,但前面江面已经无法向前,甚至就连京口城外的码头一带都被堵死。
这是刚刚全线开河的最关键时间段。
整个长江沿线所有漕船全都在这个春天里,满载着去年秋收的漕粮,在这个关键的点进入运河,沿着这条可以说帝国的大动脉北上,再加上民间的商船客船和官府的官船,整个运河上沟通南北的至少数万艘各种船只,绝大多数都在在这个口进入。
而且瓜洲闸并不是常年开放,为了保持运河的水位,这座船闸每年只有固定的几个月会开启,所有大型船只全都得抢这几个月,否则它们就无法通过这条唯一的深水航道进入运河。
这个时间段每天几百艘都是少的。
而到今天已经堵了五天。
五天堵了得数千艘。
这些船几乎都是远道而来,最远甚至从湘江,汉江上过来,就连四川的都有,他们拥挤在这里进不能进,退又无处可退,而且后面还有更多不知道消息的船源源不断赶来加剧拥堵,因为都是满载的大船,也很难通过其他如仪征的盐河之类航道进入扬州。
全都只能在焦急而又愤怒的等待着。
尤其是那些士兵押运的漕船,一旦误了期是要获罪的。
杨信的两艘海船突然挤入,立刻引发了一片骂声,他又没穿飞鱼服,衍圣公也没穿官服,在这长江上谁还怕谁呀,都堵得心情恶劣,正想着找地方发泄呢。
“哪里来的夯货,晓不晓得这是谁家的船?”
前面一艘大船上,一个很不开眼的家伙叉着腰骂道。
“把炮推出来!”
杨信无语地说道。
“快!”
后面的萨拉查恍如忠犬般喊道。
紧接着甲板的护墙后,一门门三磅甚至九磅舰炮推出。
那人瞬间傻眼了。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楚王府的船!”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开炮!”
杨信看着他矜持地说道。
“尊敬的海军上将阁下,是对着他的船开炮吗?”
萨拉查不确定地说道。
为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这家伙很不想称呼杨信为主人,最终在考虑了一下杨信已经拥有两艘战舰可以组成舰队的事实,并且还是北方某个港口的主人,而这个身份已经可以相当于舰队司令官了,于是他就用海军上将来称呼杨信,这样他就可以让自己代入副官角色。
“是的!”
杨信说道。
“瞄准船首开火,击沉它!”
萨拉查回头高喊着。
然后那些懂他语言的乱七八糟水手们,毫不客气地将一个个点火杆上火绳杵进了点火孔,伴随着炮口喷射的火焰和硝烟,十二枚实心弹转眼间全部打进了那艘船的船首。对面那个自称楚王府的家伙,完全石化一样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炮弹在自己前方不足两丈处撞开一个个窟窿消失,然后就那么一下子整个船首变成了烂木片。
下一刻这艘船开始了急速下沉。
前方江面上阻挡着的各种船只瞬间作鸟兽散。
“我是楚王府的人,我要告你去,我是楚王府的人……”
那人悲愤地嚎叫着。
他脚下已经沉了大半的船上,那些水手纷纷抱着葫芦跳下去。
杨信连看都没看他,只是拿出腰牌举在前面,那人瞬间闭嘴,然后惊疑不定地看他……
“回去告诉楚王,这船算我孔胤植的。”
衍圣公喝道。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开路方式,与其一艘艘驱赶,还不如轰沉一艘,他们可没工夫在这里耽搁,还不知道扬州那边到底乱成什么样呢!既然运河走不了,那就只能在瓜洲登岸,然后再走陆路去扬州,所以对杨信的恶行他继续无视,这个恶魔的手段虽然凶残,但也的确是最有效的。
至于后果……
话说楚王府算个屁,这种老牌藩王都是习惯性的缩头乌龟,杨信亮出牌子就是楚王自己来了,在这里都得笑脸相迎,大明朝的藩王们对这种真正的实权派锦衣卫,只有献媚这一个选择。
否则九千岁随便给找点茬,楚王就得在王府哭。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人已经沉进水里了,还在手下的怀抱中,不断打着自己脸向杨信道歉。
当然,杨信根本懒得看他。
随着前面的船只惊恐四散,他的两艘船迅速靠岸。
就在他们下船的同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青袍官出了瓜洲城,很快到了他和孔胤植面前……
“下官扬州府江防同知郭见过衍圣公,见过杨佥事。”
他匆忙行礼说道。
“拿下!”
杨信很干脆地挥手说道。
“杨佥事,下官身犯何罪?”
郭后退一步说道。
“身为江防同知,坐视这里的船堵塞运路,你敢说你没罪?”
杨信冷笑道。
“杨佥事,下官职在江防,江防无患即无失职,运河堵塞也不是在下官辖区堵了的,杨佥事恐怕还不能以此归罪郭某,更何况郭某乃是文官,阁下乃是锦衣卫,就算要治罪也不是阁下来。当然,若杨佥事有驾贴,则郭某不敢逃罪,但今日杨佥事欲以欲加之罪陷害郭某,郭某好歹也是个五品同知,也不是可以任由阁下欺辱的。”
郭毫不示弱地说道。
他身后几个亲兵立刻上前,这些应该是他的家丁了,这年头文官在一些特殊任上都同样雇佣家丁,瓜洲江防同知是备倭的,肯定会带几个保命的亲信。
“你想拒捕?”
杨信说道。
“杨佥事,你没资格逮捕郭某,郭某谈何拒捕?”
郭说道,
然后下一刻杨信蓦然出现在他不足一尺外,紧接着这家伙的手就出现在他脖子上,掐着他脖子毫不客气地掼在地上,郭同知的脸一下子撞在码头石板上,瞬间在惨叫中鲜血飞溅。那几个家丁混乱地拔刀,但杨信身后的荡寇军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弩,这些家丁终究还是没敢动,眼看着杨信一下下把他们主人的脸磕在石板上……
转眼间郭同知就没声音了。
杨信这才放开手。
“扔长江里喂鱼!”
他一边擦着手上的鲜血一边说道。
后面两个荡寇军立刻上前,紧接着把郭同知的死尸拖走,后面的萨拉查指挥两个水手接过,直接把郭同知拖上船,然后很熟练的拿过一个链弹直接捆在他脖子上,拖到甲板边缘随手扔进滔滔江水,可怜一个正五品的扬州府江防同知就这样化作一朵水花消失了。
“郭同知疏导江上船只,不慎落水失踪,诸位难道不缅怀一下吗?”
杨信看着前面一帮寂若寒蝉的官员士绅说道。
“天理昭昭……”
一个青虫愤而怒吼。
但紧接着他的嘴就被旁边一个老头捂住了。
“犬子素来有疯病,时或发作吗,不想今日突然发作,倒是让杨佥事和衍圣公笑话了,回去老朽就把他锁起来,我瓜洲于氏一门向来懂分寸,郭同知其实就是与那些不懂事的士子同谋的,他故意坐视江上船只堵塞。”
那老头堆着满脸笑容说道。
“有病不是错,但出来吓人就不对了,吓得我还以为他要投江呢!”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朽这就回去把他关起来。”
那老头赶紧说道。
第二二零章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你知道他大哥是谁?”
在一片畏惧目光中走进瓜洲城的衍圣公,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一边向两旁的士绅点头致意,一边低声对杨信说道。
“郭。”
杨信淡然说道。
“知道他大哥是南京礼部侍郎你还杀他?”
衍圣公无语地说道。
郭不但是南京礼部侍郎,而且还是帝师之一,和孙承宗,徐光启等人一样都是原本太子东宫的旧臣,不过他也是东林党,泰昌器重他,但天启对他没什么喜欢可言,要不然也不会扔到南京当礼部尚书。
南京六部除了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其他都是给老臣养老的。
“他是不是该死?”
杨信说道。
“那倒是,他只要出去略加疏导,将这些船在沿岸择地安置,将那些小的引导走其他河道,避开瓜洲闸这个点,那么这里就不会堵成这样,扬州又不是只有瓜洲闸一个入口,仪真的盐河,下游的芒稻河,白塔河,这个季节都能让轻载的船绕开瓜洲直达扬州。
哪怕就是这些大船,也一样可以在瓜洲下船,然后或者陆路前往扬州,或者在城内换小船继续向前,甚至就是漕粮也一样,瓜洲本来就有仓用于转运漕粮。
据说是他不准入城。
借口是这些外地商旅簇集,怕里面夹杂倭寇趁机作乱。
应该是故意的。”
衍圣公说道。
“那不就结了?”
杨信说道。
堵成这样要不是郭故意那才有鬼呢!
“提督老爷,外面来了个当官的,且带了大批军兵,说是提督操江,要咱们的人不得进城,都留在码头上防止扰民。”
后面黄三追上说道。
“提督操江不是魏国公吗?”
杨信疑惑地说。
“操江都御史,习惯上也叫提督操江,应该是陈道亨。
很显然人家早有准备,他们这是不准备再让你跟在无锡一样肆意妄为,无锡是他们大意了,没提前调一队官兵去驻扎看着你,但这一次人家学聪明了,直接让陈道亨带着兵马来看着你。这下子倒是有趣的很,你不是喜欢让荡寇军抄家抓人吗?你不是喜欢让这些爪牙拿长矛戳人吗?我看你头上戴着紧箍咒还如何继续胡作非为。
他可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有没有胆量对一个副都御使下手。”
衍圣公幸灾乐祸地说道。
很显然对于杨信每一次倒霉的可能,衍圣公都会感到发自心底的快乐,只不过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他失望。
“回去告诉兄弟们,我已经给了你们命令,要你们立刻进城,如果你们不能履行我的命令,那后果你们自己很清楚。”
杨信看着黄三说道。
“呃,小的明白!”
黄三立刻转身,一溜小跑的奔向码头。
杨信站在原地遥望码头。
他这次只带了三百荡寇军,其他还在无锡,那里的民兵建设其实还在进行当中,三万佃户的民兵化改造,不可能一个月就完成,实际上目前依然不断有更多佃户跑去申报。不过那些士绅在知道无力抗拒后,也已经选择接受,然后匆忙向军管会申报自己隐瞒的田产,毕竟以后交税也强过直接没了,到目前为止杨信已经给天启这样逼出了近十万亩隐田。
而且那些犯人和查抄的金银也都在,所以杨寰带着一千两百荡寇军留守,杨信带着三百荡寇军,另外还有两百杂牌喽和两艘武装商船组成的水军,前来扬州处置此事。
但现在多了一伙人。
杨信远远地看着一个红袍文官。
这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提督操江陈道亨,和魏国公一文一武共同管理基地设在新江口的水师。
当然,实际上他才是说了算的。
大明朝发展到现在,无论南京还是北京,五军都督府体系下的军队实际上都已经被文官控制。
后者正在和那些官员士绅说话,估计是问郭同知去哪儿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官员和士绅有没有胆量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应该没有胆量,于老头就是本地士绅之首,瓜洲于家是头号大户。看起来他是个聪明人,至于那些地方官员就无所谓了,他们就算说也不敢当面说,最多以后告状,总之看起来陈道亨还不知道他脚下踩的鲜血属于谁。
而他带着的大批官军正在登岸并且阻挡住原本要跟着进城的荡寇军。
而三百荡寇军推着四门三磅炮在那里等待着,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突击训练之后,他们的炮手已经打得很准了,完全可以称得上合格炮兵。而且在互相混杂了这段时间后,不少营之间已经做到了语言互通,所以杨信下一步准备将这些营进一步合并,最终减少为五个营。同时再派人回山招募一部分,最终达到每个营五百人,而且每个营配备一个炮队四门这样的三磅炮。
说白了就是湘军化。
而湘军化是最适合南方战场的。
很快黄三返回队伍。
陈道亨看着老黄从自己身旁跑过,然后抬起头看这边。
杨信一脸笑容地举手向着陈副都御使致意。
副都御使啊!
这是总督级别的真正大员。
后者装作太远没看见,紧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大观楼,甚至还和刚才那个于老头颇有兴致地聊着。
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杨信的丧心病狂。
然后杨信举着的手缓缓压下。
陈道亨身后的那艘武装商船上,萨拉查手中小旗挥动,他身旁早已经等待的那些水兵迅速将火绳杵进点火孔,骤然间十二门大炮喷射火焰,雷鸣般的炮声瞬间再次响彻瓜洲。陈道亨被吓得整个人原地跳起,紧接着他愕然地回头,然后另一艘武装商船上大炮同样喷出了火焰。炮弹就这样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在四周那些乡绅官员们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新回头看着杨信。
杨信再一次微笑着向他举起手。
而就在同时,瓜洲城的水门处泥土飞溅。
这炮声就是命令,所有荡寇军瞬间举起了长矛,一片长矛密林推向前,刀牌手隐藏密林中间,后面弩手端起弩等待,两艘武装商船上水兵以最快速度重新装填炮弹。
原本阻挡他们的官军惊恐四散……
这是南京的卫所兵。
他们有个屁战斗力,当年被海盗吓得闭门不出的就是他们。
“给我戴紧箍咒?”
杨信拍了拍衍圣公的肩膀。
“他们首先得有紧箍咒才行啊!”
紧接着他说道。
的确,想给他戴上紧箍咒,那首先得有才行啊。
整个江南哪还有能打仗的军队?唯一真正能打的就浙军,而浙军已经调到了辽东战场上,水军还能打的是沿海那些,长江上就是上次送杨信去常州府的那些蜈蚣船,被几艘海盗船吓得逡巡不前。指望这时候江南的军队给杨佥事戴上紧箍咒,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南京的军队也没兴趣做这个,最多就是听命令来应付一下而已。
真卖命?
开玩笑!
那些当兵的又不是傻子!
就在黄三带着荡寇军冲散至少他们三倍的官军,然后推着四门大炮进城跟上杨信的同时,陈道亨也气急败坏地到了杨佥事面前。
“杨佥事,尔等欲何为?造反作乱吗?”
陈老头怒喝道。
“陈副宪,你也要玩欲加之罪吗?”
杨信一脸纯洁的说道。
这个也字用的还是很厚颜无耻。
“那何故开炮?”
陈道亨怒道。
他是江西人,而且是万历十四年进士,实际上资格很老,原本历史上很快改任河道总督,并且在徐鸿儒造反时候守卫济宁,后来改南京兵部尚书,但因为对九千岁无法忍受告老回家,为人还是很清廉的,属于著名的廉吏。
“啊,对呀,你们为何开炮?”
杨信义正言辞地问黄三。
“回提督老爷,小的听老爷说是要有事,害怕这些大炮不好使,故此先试试炮而已。”
黄三说道。
“啊,试炮啊,陈副宪,他们试炮而已。”
杨信说道。
陈道亨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的兵也跟了过来,带队的军官一脸尴尬。
“走!”
陈老头愤然离去。
“走,去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咱们没有十万贯,好在咱们带着大炮也可以。”
杨信说道。
陈道亨带着的人在瓜洲城内登船,而杨信带着荡寇军却是徒步,两支队伍就这样并行着出了瓜洲,然后这才发现整个运河上完全堵塞,被堵的漕船估计得从瓜洲一直绵延到扬州。不过陈道亨乘坐的都是小船吃水浅,仍旧可以从航道的边缘驶过,至于杨信的步行就很简单了,从瓜洲到扬州一条大路直通,沿途河流都有桥梁……
扬州运河上也有。
扬州还是钞关,而钞关自然有桥,没有桥如何搞收费站?
这点路程对于荡寇军完全不值一提,这些带着大炮推着弹药车的士兵,在完全一片春色中撒开腿向前,仅仅不到一个半时辰,就看到了远处的扬州,而这时候陈道亨还在运河上磨蹭呢。
第二二一章 炮打青虫
扬州。
“这是要玩扬州保卫战吗?”
杨信站在运河南岸,愕然地看着一水之隔的挹江门。
他没法进城了。
因为他前方原本横亘运河上的钞关浮桥已经断开,而这是除了坐船摆渡以外唯一过运河的通道,这座浮桥横断运河,所有过往船只必须在这里交税,然后浮桥放开中间通道才能过去。但现在中间已经断开,而且大批青虫正在对面得意地看着,尽管隔着上百米还是能看出他们脸上的笑容。
“提督老爷,附近岸边都没船,船都移到对岸去了,就连那些小舢板都没了,要不咱们试试喊河上那些船过来?”
黄三擦着汗说道。
运河这边一艘船都没有。
但离岸几十米的航道上,却密密麻麻挤满了船,甚至浮桥旁边紧挨着就有的是,不过船上同样站满青虫。
实际上他们就是在这里堵的运河。
十几艘大船混乱的沉在浮桥通道前,然后更多船拥挤在沉船之间塞满了航道空隙,很显然这场戏的剧本就是这些大船在过浮桥时候争抢相撞,沉没之后后面的船太多来不及停下继续发生连环相撞。虽然这个剧本过于夸张,要知道这些船的速度又不是汽车,运河上又不是高速公路,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这种借口意思一下就行,根本无所谓合理不合理。
总之有个解释就行。
然后他们清空了这边的所有大小船只,包括浮桥另一边的,这时候除非去瓜洲,重新找艘船再过来把荡寇军运过去,还有就是自己扎木筏,岸边民宅还是不少的,随便拆几处房子,就能迅速扎起木筏。但也不好过河,因为这段全都堵死,一艘艘船拥挤着不留任何空隙,最多向下游寻找空隙过去,还得小心这些船故意撞,毕竟木筏撞不过这些船。
再不然就是返回瓜洲,然后重新走其他水道去扬州。
这些青虫就是这个目的。
他们不会真以为这种方式能够阻挡杨信进入扬州,这就是一种羞辱,故意打杨信脸的。
“钞关是中官管的吧?”
杨信问道。
“回佥事,原本是的。
只是先帝继位之后就全撤了。
原本光仪真太监每年都能给宫里收几万两,先帝撤天下矿监税监,这南边除了南京和凤阳的守备太监,南京和苏州的织造,几个能为宫里收银子的都撤了。
陛下继位后也没恢复,如今这里的钞关是户部管着。”
随行的锦衣卫说道。
“败家啊!”
杨信叹息道。
咱大清可是一年就能在这座浮桥上捞十八万两啊,这是公开数字,加上管理的官员所捞,每年估计三个十八万都有啊!
这亏得泰昌就才当了一个月。
他要多当些时候,那大明朝说不定还撑不到甲申年,就目前辽东这两年填进去两千万的无底洞,根本不是大明那点田赋能够支撑,要知道大明去年一年,以米折算的田赋总共才两千来万石。加上麦子之类,实际上也才两千五百万石,话说就是洪武年还两千七百万呢,就算再加上布匹,加上白银,铜钱等等所有的,也就折银不到两千万。但这是总数,不是说送到京城的,扣除宗室,官员俸禄,给士子的补贴,各地救灾等等必须的花销,包括被贪墨的,最后能够用于辽东的……
鬼知道还能剩下几个啊!
辽东战场实际上就是那额外加的辽饷撑着。
“你居然连先帝都敢非议?”
衍圣公说道。
“呃,你可以去告我呀?我当着我大爷说过很多次,当着陛下的面也说过,陛下表示他深有同感,当了一个月皇帝,把神宗皇帝攒了一辈子的家当撒出去一多半啊。陛下自己都说先帝给他留下的窟窿太大,不想点狠的招根本填不上,如果你愿意去告的话我很愿意用衍圣公府的金银给陛下补这个窟窿。
要知道这窟窿还没补上,上次抄李三才家的,抄石佛口的,加上这些天抄的,也就堪堪比得上先帝一个月撒出去的,但先帝承诺了还没来得及撒的,陛下也抹不开脸,最后还给他兑现了上百万。
这样算算我还得给陛下抄一百万才能真正补上窟窿,如果衍圣公想做这个好人那我非常欢迎。”
杨信说道。
“呃,开个玩笑而已!”
衍圣公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过杨信说的是事实,去年底到今年初这段时间,天启又不得不替他爹兑现了上百万的承诺,最高一笔一下子就撒出六十万。
估计天启也正在骂他爹败家呢!
而且他爹刚刚把税监撤回,甚至部分被撤的税监,年底时候才返回京城,天启也不可能在他爹刚刚进坟里的时候就掀棺材板,所以那些税监至今没放出去。要知道这些税监收的银子还得为天启养活整个内官系统,所有宫女太监,其实全都吃皇帝的小金库,要不是之前杨信给他捞的两笔巨款支撑,天启都得节衣缩食了。
至于户部……
呃,陛下,户部的钱是做正事的不是给您胡乱花的。
“一百万!”
杨信看着前方扬州城。
“我仿佛看到了一百万两银子在闪闪闪发光!”
他说道。
“把炮架上!”
他紧接着喊道。
后面炮队的士兵立刻把四门大炮在岸边架好,然后从跟随的马车上抬下一个个弹药箱装弹。
对面青虫疑惑的看着。
而他们后面的扬州挹江门上,同样无数闲人在看着,由此可见这座城市已经完全倒向青虫,虽然这座城市驻有一堆衙门,什么淮扬道,两淮盐运使,户部分司,扬州府等等,统统都在这里。但这些大明朝的官员们就这样坐视他们堵死运河,同样坐视他们在这里阻击锦衣卫,实际上这时候应天巡抚应该也在,这时候应天巡抚还是漕运总督兼职的。漕运都已经堵了五天,漕运总督还不来,那就完全是扯淡了,显然他们都选择了看皇帝的热闹。
甚至像郭一样,在其中推波助澜加剧情况的恶化。
很快炮弹完成装填。
“朝那艘船喊话,立刻过来,否则开炮!”
杨信指着最近的一艘民船。
甲板上几个青虫正摇着折扇在那里看热闹,这次北上的是五千青虫,他们或者自己家的,或者租用的,总共乘坐近千艘船,在郭的配合下全部列队驶入运河。
所以这里的船都是他们的。
锦衣卫立刻喊话。
紧接着对面一片哄笑……
“尔等阉狗,欲来则来,本公子没空伺候尔等阉狗!”
一个青虫高喊着。
这些家伙还是赣南口音,很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这次东林党发动了五千多士子,就连四川都有人来,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南直隶和江西。
“开火!”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你真打?”
衍圣公瞬间瞪大眼说道。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杨信说道。
“快闪开,都跳下去,他们要开炮了!”
衍圣公毫不犹豫地冲着那艘船上的青虫们高喊着。
“这位可是衍圣公?孔圣有阁下这样的后代,简直就是耻辱,阁下返回曲阜,可还有脸面对大成殿?衍圣公甘为阉党爪牙,为虎作伥荼毒士绅残害忠良,简直是旷古奇闻啊!若我是阁下,此刻真不如一头跳进这运河,也免得继续遗羞天下!”
那青虫手中折扇一指喝道。
“李兄,若他真有这勇气,那也就不会跟着这些阉狗了!”
旁边青虫说道。
“孔圣在天之灵都蒙羞啊!”
另一个说道。
“这倒未必,要说曲阜这衍圣公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女真南下之际,衍圣公随宋室南渡,留在北方的不过是一帮孔氏叛逆,之后胡元之时衢州孔家羞于受鞑虏之职,才使得这帮叛逆窃据曲阜。他们这些算什么衍圣公,那衢州孔家才是真正的孔圣嫡嗣,他们不过是一帮叛逆后代而已。”
另一个青虫说道。
“这样说原来家风如此啊!我说怎么抱阉党大腿如此干脆,原来一向就是如此啊!”
第一个青虫说道。
然后一帮青虫们很欢乐地哄笑着。
“尔等,尔等……”
衍圣公悲愤地指着他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倒不是气的。
实际上这种说法这段时间在江南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这不算什么,甚至还有小报扒皮胡元之时一些更耸人听闻的,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锻炼后,衍圣公对这种说法已经看得比较淡了。
再说,他如今脾气已经很好了。
在杨信折磨下,他原本就很好的脾气早就磨练的非常大度了。
唾面自干他都自认可以做到。
这种辱骂完全可以忍。
但是……
杨信会抓住借口啊!
以他对杨信的了解,这个混蛋可是最会借题发挥啊!
“大胆,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连衍圣公都敢侮辱,杨某身为圣地守护者,岂能容尔等肆意侮辱衍圣公,开炮,胆敢侮辱衍圣公者死!”
蓦然间他身后怒吼声响起。
衍圣公一脸哀伤地转过头,然后就看见后面四门大炮同时喷出火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声,紧接着炮弹的呼啸就从他身旁掠过,他带着一脸哀伤就那么随着这呼啸重新转回头,然后就看见对面那几个青虫化作血肉飞溅……
第二二二章 继续炮打青虫
“你又坑我!”
衍圣公回过头幽怨地说道。
“衍圣公,你放心,以后若再有人敢诋毁衍圣公的名誉,侮辱曲阜孔氏一门的尊严,我杨某第一个不答应,神宗皇帝赐我护圣金牌,那曲阜孔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身为儒家弟子,居然当众侮辱衍圣公,此等欺师灭祖的恶贼,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杨信义正言辞地喝道。
他的声音可是很大,所有那些被炮声惊呆了的青虫们,全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兄!”
一声悲怆地喊声。
最近一艘船上,几个青虫悲痛欲绝地嚎叫着。
他们冲向船舷,看着那艘船上的一片血色,当然还有河面上漂浮的肢体。
这样几十米的距离,哪怕就是三磅炮也依旧威力十足,直射的炮弹打中结果只能是化作一片碎肉,四枚炮弹让四名青虫瞬间消失,还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只是甲板上的一片血色,另外还有河水中漂浮的残肢断臂。
不仅仅是这艘船上的,周围所有船上,甚至浮桥另一边,那些青虫紧接着发出或悲怆或惊恐还有愤怒的尖叫,然后看着那艘甲板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船。
“装弹,瞄准!”
杨信拖长了声音高喊着。
就在同时他的右臂伸出,食指缓缓移动,很快落在下一个目标。
后面炮兵以最快速度擦拭炮膛重新装弹,然后将炮口瞄准了刚刚喊李兄的那几个青虫。
“还不快跑,你们这些蠢货!”
衍圣公尖叫着。
那些青虫迅速清醒,惊恐地尖叫着纷纷跳下,就连船主和船上的船工都吓得纷纷跳下去,而对面浮桥上则是一片愤怒的吼声,不远处另外一艘船上青虫同样怒斥这个奸佞。但那奸佞的手臂再次移动,然后无声地指向了他们,那几个青虫瞬间闭嘴,一个个惊恐地看着他的手指,而就在同时那四门大炮的炮口也在指向他们。
所有青虫掉头扑向水面。
然后杨信的手指继续移动,所有被他指向的船上,那些青虫统统惊恐地跳下船。
虽然他并没开火。
但有刚才的例子,这些青虫知道不跳他就肯定开炮。
好在水里有那些船工救助,这些青虫倒是不用怕淹死,紧接着那些船工就拖着他们游向了岸边,而在他们身后杨信继续移动手指,仅仅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而已,浮桥附近拥挤的二十多艘船就全都空了,倒是浮桥上的那些青虫依然在吼叫着。
“等着!”
杨信说道。
说完他接过锦衣卫递来的一捆明显粗了许多的绳索,然后拎着上面一个大铁钩,直接甩到了最近的那艘船上勾住。
后面士兵立刻接过绳索。
几十名士兵就像纤夫一样拖着这艘二十多米长的船,很快就把它拖到了浮桥的旁边,几个士兵随即跳上船,撑着长棹驶向浮桥正中的缺口。这座浮桥只是中间的通道断开了,最多也就是二十几米宽而已,有这一艘船横在中间基本上就可以通过了。
对面青虫立刻明白过来。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还有几艘沉船堵了那里,这艘船是不可能进去的。
黄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信。
后者一招手,一辆马车立刻驶到了他身旁,杨信伸手从马车上抄起了一个特殊的武器。
此物准确来说就是一个细长的圆锥体,但个头很大,而且还是完全用熟铁锻造出来的,看上去恐怕得一百多斤,不过却不是正圆锥,而是略微扁一些的,就像一个……
好吧,就像个踩了一脚的巨大小米椒。
后面缀着根铁链子。
杨信拎着这东西,在对面青虫们和更远处城墙上闲人们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走上浮桥,然后登上了那艘被沉船阻挡住的客船。他看着下面只有一截人字桅还露着的沉船,紧接着又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带着冷笑纵身跃起瞬间就到了近一丈高处,然后双手抱着那铁锥猛然向下,带着激起的水花一下子消失在了水里。
水面在动荡中逐渐恢复平静。
所有人全都盯着至少也得一丈半深的河水……
但那里只有泥沙泛起。
而且一直不断泛起,很快就连衍圣公和那些士兵都觉出不对,因为水下不断有碎木浮起,没过多久就连那根人字桅都倒了,而浮起的碎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很快就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船板了
不过杨佥事在水下的时间也在逐渐变得惊人。
“这个狗贼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衍圣公哀叹着。
就在这时候下游的水面上一艘艘小船赶到,最前面的船上,陈道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衍圣公无奈地一指水下。
半截船舱突然间浮出水面。
“可以过去了!”
船上带队的锦衣卫喊道。
他刚喊完这话,几乎有半条船那么大的木头就忽然浮出,紧接着在水面自动向着岸边移动,而水面上一道泥沙线也在向着岸边移动,很快杨佥事的脑袋从水下冒出,然后拖着铁链和那块木头逐渐升起。
“陈副宪,来的真巧啊!”
满身水的杨信朝陈道亨喊道。
陈道亨默默地看着他,但就在这时候,浮桥上一片混乱的喊声,他俩立刻一同转过头。
那艘客船正在撑入缺口,但对面浮桥上的青虫不干了,要是让这艘船进入浮桥,那么杨信就带着荡寇军直接进扬州了……
“拦住这些阉狗!”
对面浮桥上一个青虫高喊着。
“这是谁?”
杨信问道。
“太仓生员张溥。”
衍圣公说道。
他对这些年轻一代的还是比较熟悉。
杨信点了点头,五人墓碑记的作者,复社领袖也是创建者,苏州抗税运动的实际领导者,敢以一个生员身份,就写一份封官的名单,然后交给首辅要其照着办的猛人,一个连东林党都无法忍受,最后传说干脆下毒弄死的东林党狂人。
“陈副宪,您就不准备做些什么?”
杨信看着陈道亨说道。
这时候那名锦衣卫已经带着士兵强行撑船进入,但岸边这些青虫在张溥带领下也毫不客气地反击,他们后面很快有人传过来长竹竿,甚至还有石头之类,前面的用竹竿将那艘客船向外顶,后面的扔石头砸那些士兵和那个锦衣卫。
后者气急败坏地一边拿块木板当盾牌一边呵斥,而那些士兵因为有盔甲保护全低着头撑船。
双方僵持在河面。
陈道亨皱着眉头看着浮桥的混乱。
“您可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别告诉我您会坐视。”
杨信说道。
“不劳杨佥事教!”
陈道亨说道。
他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四名青虫的残肢断臂被河水冲到了另一边他没看见,所以对杨信还保持着正常的态度,如果他知道这个混蛋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五品同知,用大炮轰死三个秀才一个举人,估计就不会这样心平气和了。
“诸位,老夫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提督操江陈道亨,这位是衍圣公,这位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杨信,我等此来乃为解决扬州漕运堵塞一事,诸位都是大明之栋梁,当一切以国事为重,无论诸位与杨佥事有何矛盾,都不能阻拦杨佥事前往扬州。
请速让开。
老夫可向诸位保证,一切皆是误会,朝廷不会为此追究任何人责任。”
他走到浮桥上朝对面喊道。
“陈副宪,杨贼适才杀了四名白鹿洞书院的学生!”
张溥一边拿竹竿捅船上的士兵一边悲愤地吼道。
陈道亨愕然回头……
“准确说是用大炮把四个侮辱衍圣公的逆贼给炮决了!”
杨信就像斯派洛船长一样的真诚地说道。
“他们用很恶毒的语言侮辱衍圣公,而且辱及衍圣公的列祖列宗,您也知道我持有神宗皇帝御赐的护圣金牌,不但有保护孔庙之责,亦有监督这天下儒生之责。身为儒家弟子以那么恶毒的语言侮辱衍圣公,我认为已经形同不义,对于此等十恶之徒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耻于同天,故此不惜甘冒受责罚之险,也要将此等恶徒击毙。
当然,您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可以向陛下弹劾我,无论陛下如何降罪杨某都甘愿承受。
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
这货大义凛然地说道。
陈道亨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然后又看看一旁的衍圣公。
衍圣公长叹一声。
陈道亨当然知道最近江南舆论对衍圣公的谴责,很显然这些士子脑抽居然敢当面这么说,然后被杨信抓住了把柄。
但那四个士子肯定白死。
“老夫不管你们了!”
他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怒冲冲地走了回来。
“陈副宪,适才您已经命令他们让开了,是不是?”
杨信说道。
“是。”
陈老头一脑子怒气地说道。
不过他紧接着反应过来。
“不……”
他蓦然回头惊叫道。
然而已经晚了。
“开炮,连都察院副都御使的命令都不听,这不是公然对抗朝廷吗?”
杨信说道。
在陈道亨发疯一样的吼声中,四门大炮再次喷出火焰……
第二二三章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四枚炮弹带着破空的呼啸,伴着陈道亨绝望的尖叫,瞬间撞在了浮桥上密集的青虫间,也就百米的距离实心弹的威力几乎没有什么衰减,恍如佣兵传奇里的电影画面般,在炮弹的贯穿中浮桥上一片血肉飞溅,从前向后那些青虫恍如推倒的骨牌般倒下……
完全就是清扫。
近三丈长一段浮桥上,原本拥挤的青虫无一站立。
几乎所有人都或死或伤。
那些被打断了肢体的青虫,在流淌的鲜血和堆积的死尸间痛苦的嚎叫着。
鲜血迅速向着桥下流淌,而桥两侧同样是被撞落的青虫,他们在血色和漂浮的残肢断臂间同样嚎叫。
“装弹!”
杨信淡然说道。
“住手,你简直是屠夫!”
陈道亨愤怒地吼叫着。
“呃,杨某只是执行陈副宪的命令,此辈居然连副宪的命令都不听,那自然是要让他们明白朝廷的威严。”
杨信说道。
就在这时候,对面浮桥上一片惊恐地尖叫。
然后剩下的那些青虫互相推搡践踏着,发疯般向着挹江门逃亡,转眼间那半截浮桥上除了那些死尸,还有零零星星被踩伤哀嚎中的,就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青虫身影……
“您看,这样就简单多了!”
杨信说道。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不打是不知道好歹的。”
他紧接着补充道。
“老夫会据实禀明圣上,杨佥事,自此刻起你做你的,老夫做老夫的,你我所属不同,都察院无权管锦衣卫行事,杨佥事不要再说什么执行老夫的命令,老夫还无权给锦衣卫下令。”
陈道亨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个小坏蛋阴险狡诈,残忍狠辣,惯会做这种坑害别人的事情,看看衍圣公如今都被他坑成什么样子了,虽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孔胤植软弱,而且私心太重过于看中孔家的那几十万亩祭田,但杨信的歹毒依旧可见一斑。
陈道亨虽然倾向于东林党,但作为和朱国祯这些人一代的老臣,其实更重视的还是明哲保身。
他可不想以六十之年最后毁了一生清誉。
他的确是来看着杨信的。
南京主持大局的兵部尚书卫一凤准确说是中立派。
他和常胤绪等人也怕这边闹的太大,毕竟杨信的风格已经尽人皆知,而那些青虫同样目空一切,这两边撞上闹大了没法收场。故此让他前来,他属于中立但更多偏东林,那些士子会给他一定面子,而他作为副都御使,又是带着军队过来的,那么杨信同样也会顾忌几分。然而现在一看,这根本就是屁用没有,那些士子不会给他面子,杨信也不会在乎他的官职和士兵,最后弄不好还要重蹈衍圣公覆辙。
这样还是尽量远离这个家伙吧。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是谁沾上了谁就倒霉啊!
“啊,晚辈还想靠着您做主呢,晚辈年轻不懂事,原本还想着有您来就有了主心骨呢,您不能抛下晚辈啊!”
杨信假惺惺地说道。
陈道亨冷哼一声,紧接着上船匆忙指挥士兵去救助那些受伤的青虫了。
“幸好还有您在!”
杨信回头对着衍圣公说道。
“走吧,我都这样了,你就随便吧!”
衍圣公虚弱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就别废话了,我都已经落入你魔爪了,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又没有反抗你的能力,你还跟我废什么话?
这时候那名锦衣卫已经指挥士兵完成架桥。
而且陈道亨也迅速指挥他自己的士兵撑着小船,把落入河水的青虫和堆积在桥上的死尸及伤员,甚至连同那些残肢断臂全都转移到自己船上,然后送往岸边处理。这里面死的其实也没多少,这是三磅炮又不是十二磅大拿破仑,真正被打死的也就十几个,但被打残废的反而更多,至于造成心理创伤的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张溥?”
昂然过桥的杨信,看着岸边瘫在地上哆嗦的张溥。
后者浑身是血,还沾着好几块碎肉,不过却都不是他的,他被倒下的同伴冲倒一起倒在桥上的死尸堆里,刚刚被陈道亨的士兵救回来。
杨信把手伸向他……
张溥惊恐地尖叫着。
“不要怕,我只是帮你拿下这个!”
杨信和颜悦色地说道。
说话间从他肩膀上摘下一块不知道是谁的碎肉,然后放到他面前,可怜张溥刚刚遭到重创的神经,终于达到了负荷的极限。
他一下子晕了。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你这很显然还不够啊!”
杨信感慨道。
“阁下请归还勇士遗骸。”
旁边一个青虫突然伸出双手说道。
他旁边两个青虫同样在双眼冒火般看着这个奸佞,他们身上同样全是血,其中一个还受了伤,扶着另一个略微大些的才站住。
“你说这个?”
杨信拿着那片碎肉说道。
后者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杨信很爽快地还给了他,那人郑重其事的捧着,那个年长的撕下一块布,他把这块碎肉放到里面包了起来……
“你们叫什么?”
杨信问道。
“松江徐孚远,阁下欲报复请便!”
那人说道。
“松江夏允彝。”
略微大些的那个说道。
“松江何刚。”
瘸着腿的那个说道。
“你们认识陈于阶和孙元化吗?”
杨信说道。
“陈瞻一有阁下这样的朋友,简直就是敝邑之耻!”
夏允彝冷笑道。
“士兵,一人一鞭子!”
杨信恼羞成怒地喝道。
后面荡寇军立刻向前,然后抓住夏允彝和徐孚远,两人傲然站着,黄三看了看杨信,后者的手做了个手势,黄三立刻了然,拿过鞭子毫不犹豫地抽在了两人的后背上。两人倒是咬着牙站在那里,城墙上一片为英雄喝彩的声音,他们丝毫没有在奸佞酷刑中示弱的身影无比光辉。
然后再次作恶完了的杨信昂然地走向城门。
这三个人还是值得肯定的,夏允彝就不用说了,夏完淳他爹,徐孚远是徐阶弟弟徐陟的曾孙,一直抗清到麻哥年间病死为止,至于何刚是跟着史可法死在扬州的。这不是打他们,这是帮助他们成名的,这一鞭子是他们以后在江南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的标志。
松江这些年轻一辈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大明朝思想最进步最开放的一代。
虽然他们一样是杨信的对立面。
但这些敌人是有利于大明进步的,尽管几社这帮被视为东林党外围,但他们和完全政客化的东林党,甚至同为后备军队的复社都有着本质区别。
简单点说就是陈子龙和水太凉的区别。
一个可以跳下去,一个终究还是要嫌水太凉。
这样的人成为江南年轻一辈的楷模,终究比什么复社四公子之流成为年轻一辈楷模要好得多。
杨信就这样昂然地走到挹江门前……
城门关着。
“你们是想要我动手吗?”
他指了指身后正在通过浮桥的大炮。
不得不说现在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用大炮说话,唯一遗憾的是这才只是四门三磅炮,要是能够带着四门三十二磅加农炮,那才是真正暴躁,不过现阶段他也只能用这个了。
“杨佥事误会了,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城墙上一个绿袍官擦着头上的汗说道。
“这还差不多。”
杨信说道。
然后他面前的城门缓缓打开。
杨信昂然入城,紧接着对面主城门打开,不过里面却看不到迎接他的,很显然扬州城的官员们不准备迎接他。
这倒也情有可原。
虽然人家拿他无可奈何,但不看他这副嘴脸还是可以的。
“你也算是天怒人怨了,做恶人做到你这种地步,也差不多配得上一个罪大恶极,好人都不屑于之为伍,这时候我才觉得,这没有祖坟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用担心被人刨了。像你这样恶贯满盈的,要是换别人祖宗的骨头都能被人扒出来给烧了,你这没有的倒也不怕了。”
衍圣公说道。
“胡说,我是河间人,我是河间府任丘县高城乡河口社郑河口村人,祖宗八辈都在那里,据说还是当年跟着太祖驱逐鞑虏时候北上的,谁说我杨家没有祖坟的,虽然小门小户但也不至于连祖坟都没有。只不过我们这样穷苦人家祖坟连个碑都没有,估计有人去刨也找不到,话说如今我发达了,倒是的确该回去给祖坟立个碑什么的。”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样就可以搞他的那个陵园了。
唯一遗憾的是河间那地方没有山,像这个还是最好设在山上,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回去考察一下就说是从保定西边山区迁移过去的,这样就可以让自己那些所谓的祖宗们落叶归根了。
“那倒是方便人家去给你刨了!”
衍圣公鄙视地说道。
说话间两人就这样走进了主城门的门洞,就在这时候,对面一个年轻人低着头迎面走了过来。
杨信的鼻子猛然一吸空气。
“我仿佛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仿佛嗅到了花香般,带着一丝陶醉的表情说道。
第二二四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几乎就在杨信说话的同时,那人突然拿出了火折子,紧接着抽出了隐藏在身上的引信……
“石佛口的兄弟们……”
他一手火折子一手引信疯狂地吼叫着。
然而这话还没喊完,杨信骤然间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刚刚抽出引信的家伙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以极快速度点燃了引信,但下一刻杨信的大脚就出现在了他胸前,几乎瞬间他的胸口就瘪了进去,整个人恍如被狂奔的战马撞上般倒飞出去。
这可是杨信全力。
这家伙恍如一枚发射出去的臼炮开花弹般,带着引信燃烧的烟迹,瞬间飞出了城门洞。
然后化作一团烈焰……
“趴下!”
还保持侧踢动作的杨信大吼一声急忙趴在地上。
然后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凶猛撞击他的耳膜,爆炸的气浪带着硝烟和尘埃在他头顶汹涌而过,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连原本向开的两扇城门都被爆炸的气浪关闭,他以最快速度起身向后看去……
好吧,衍圣公早趴下了!
危险面前衍圣公总是表现出一种堪比杨信的反应速度。
后面的荡寇军倒是有几个被气浪给冲的倒下。
不过没什么伤亡。
如果是在城门洞爆炸,那肯定会造成严重伤亡,连杨信自己都少不了要吃点苦头,但一脚踹出门洞以外爆炸就没什么大不了了,这样级别的黑火药爆炸只要不是在狭小空间里,很难有太大杀伤力。杨信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埃,而后面衍圣公也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不过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只是瘫坐在地上,直到后面的士兵上前把他扶起,另外几个士兵则上前推开关闭的城门。
“衍圣公,你不会真受伤了吧?”
杨信说道。
“我不走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我要回曲阜,我要回曲阜!”
衍圣公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哈,这可由不得你!”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示意那些士兵架起衍圣公继续跟着他走进城。
走出城门洞他才发现,门里面已经伤亡惨重,之前那个绿袍官应该原本就是在门洞旁,结果直接承受爆炸力量,被炸得都两半了,另外还有几具死尸倒在地上,两旁原本收税的一处官署被炸塌,一个青袍官在废墟里伸着手不断惨叫。
头顶上同样一片混乱。
如果是城门洞的爆炸,那么外面根本不会被波及,但被踹进来的凌空爆炸,那威力就这样几乎全部被城的人承受了。
甚至就连城楼上的瓦都被炸掉了不少。
上面的人一片哀嚎。
“接管扬州各门!”
他头也不回地对黄三说道。
这是闻香教余孽啊……
当然,是真是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也不一定是假的,因为至今也没抓住实际上的教主王好贤,而原本历史上他就是在扬州被抓住的,也就是说闻香教的势力早就渗透到这座城市,弄不好王家在这里还有隐秘的产业。以王家积攒的财富,再加上商业网络,肯定少不了在这座城市经营一个据点,不过这个人喊话时候带着山西口音,而这里却同样也是晋商大本营。
虽然这里是扬州。
但在历史上留下很多传奇的扬州盐商其实没有扬州人。
明朝,尤其是明朝前期和中期,控制扬州盐业的是晋商,明朝后期也就是现在徽州商人开始崛起。
整个明末这座城市就是晋商与徽商明争暗斗。
但晋商依旧实力强大。
这场持续半个世纪的斗争,最终被咱大清的血洗结束。
然后就是徽商的天下了。
而如果是晋商指使的,那么就有可能与野猪皮有关系了,因为北方向野猪皮供应粮食的走私商,都是以扬州的晋商为后台。
总之很复杂。
但杨佥事从来都没有查案的习惯。
他的习惯是把所有认为可能的主谋全部抓起来弄死,查案这种明显需要浪费精力的事情他是懒得去做的。
“提督老爷,咱们人手不够啊,小的以前来过这里,这里向外的城门足有十几座呢,要不咱们回去再叫些兄弟?”
黄三小心翼翼地说。
这可不是无锡城,无锡实际上就四个门,当然不算水门。
而扬州仅仅向外的就十个城门,三百荡寇军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过来的,不过此时召集人也晚了,毕竟从无锡到这里,差不多也得两天时间。
“不用!”
杨信笑了笑。
他用目光向那名跟随的锦衣卫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解下一直背在背上的一个铁皮筒,然后拉出里面的引信,将这个铁皮筒上的两个支架撑开,并直接插在铺路的石板缝隙,紧接着掏出火折子点燃引信。下一刻伴随后面喷射的火焰,一枚火箭呼啸飞出,拖着火焰直冲天空,转眼间在天空炸开并化作了一团红色的烟雾。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杨信笑着说道。
下一刻在前方一处宅院大门处,大批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举着同样的丈八长矛涌出,紧接着在门前列阵,然后直接跑向这边。
而就在同时,这条直通向前的大街两旁无数这样的士兵出现。
好吧,他就带三百荡寇军兵临扬州的原因很简单。
这座城市已经有三千荡寇军了。
一个半月前他的三千荡寇军就已经南下,而且是伪装成商人,他们用了一个月时间步行到达扬州,然后同样以商人身份进入这座城市。而挹江门内是扬州新城,也就是把原本的商业区用城墙圈起来,这里拥挤着来自几乎整个大明的无数客商,无数等待开河的船工,雇工,私盐贩子,人口来源之复杂堪比现代都市的城中村。
三千人隐藏在这样几十万人里面还不是恍如撒入沙漠的沙子?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
包括他们的武器也随便往里运,这座城市每天无数物资进出,别说是几件本来就合法的冷兵器,就是大炮其实也能轻松运进来。
杨信给他们的命令很简单,就是看到红色信号弹之后,立刻向着信号弹所在处集结。
原本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并不是杨信早就布局想要对扬州下手。
而是这座城市是这一带最适合隐藏一支军队的。
他一个半月前五百里加急调来的,怎么可能想到今天,而是他感觉一千五百荡寇军终究有点少,使用起来不够灵活,故此调了这三千人秘密南下,然后隐藏在这座最适合隐藏的城市等待召唤。只不过今天他自己亲临扬州,那些听到消息的士兵知道要动手,所以早就在各自营长队长带领下,在各自隐藏处武装待命,爆炸发生后就知道该出来,但严格的纪律约束下还在等信号弹而已。
信号弹一升起,所有已经在待命的士兵立刻涌出。
不光是这条街上的,实际上这时候整个扬州城内,到处都在有一队队荡寇军涌出向着这边汇聚。
“大帅!”
率领这三千荡寇军的旅长何坤带着最近的一个营走到杨信面前。
北方的荡寇军依然是营为单位,但需要多个营联合行动时候,杨信会任命一个旅长指挥,但仍旧不是常设职位,毕竟他跟天启说挖完河就把这支荡寇军解散的,那样就没必要搞得太正规。
至于大帅……
这个实际上在明朝可以称呼总兵。
但不是所有总兵,而是镇守总兵,明朝总兵分镇守总兵,比如说宣府,辽东,蓟镇之类总兵,还有是使职差遣总兵,也就是带着军队执行作战任务,比如目前辽东的那堆总兵。这里面镇守总兵可以称大帅,而且几乎已经成了惯例,但差遣总兵不能称大帅了,至于杨信不是总兵,但他的都督佥事已经是总兵级别,手下喜欢称呼他大帅这个也没人能说什么。
说到底就是个尊称而已。
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更何况杨信也算位高权重。
毕竟他大爷都九千岁了。
他就才区区一个大帅而已算得了什么?
“很好,带着兄弟们封锁所有向外的城门,从现在起只准进不准出,除非是我同意了否则就是扬州知府也不行,谁敢不听的就直接动手,一共十座向外的城门,一座三百兄弟,黄三,你们依旧带着炮队跟我。”
杨信满意地说道。
何坤立刻掉头迎着后面赶来的那些营长,迅速分派各自的任务。
他们这些人要说长途行军的确不如黄三这些,但纪律化程度远超后者,随着一个个营长到达,然后迅速领到自己的任务,各自带领部下直奔各处城门,集结起来的他们一队队整齐的跑步前进,立刻在重新稳定了的扬州城内引发新一轮的混乱。
至于杨信……
他带着黄三等人推着大炮直奔小东门。
扬州是新旧两城,中间还有两座控制东西的城门。
小东门就是离他最近的,占据小东门然后再沿城墙过去控制大东门,整个扬州城所有城门全都在他控制下,先关门再玩别的,话说这座城市连闻香教的逆党都出现了,那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第二二五章 这一定是体制问题
还没等杨信走到小东门,扬州知府李就擦着头上的汗,走出轿子拦在了他的面前……
“杨佥事……”
他一脸怒色地说道。
“拿下!”
杨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后面士兵立刻上前,李知府的家丁同样上前,然后一门大炮骤然间停下,炮口迅速指向李知府,就在同时衍圣公被推进他们中间……
“都停下!”
衍圣公怒喝一声。
杨信疑惑地看着他。
然后衍圣公迅速转头,看着同样疑惑的李知府。
“李知府,杨佥事和孔某在挹江门遭遇闻香教逆党刺杀,为免扬州城内其余党作乱,杨佥事不得不以荡寇军控制各门,然此乃权宜之计,待查明城余党自然放开。李知府身为扬州知府,治下出现闻香教逆党公然刺杀钦差,无论如何这罪责是跑不了的,虽说拿下暂时有些过了,但李知府此刻也应该回衙候罪。
至于扬州城内逆党清查,自然交由锦衣卫,更何况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陈公亦已入城,李知府还是回去候罪吧!”
衍圣公说道。
他可是真的一番好心啊!
和杨信硬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多少残酷的教训,怎么就都不明白呢?
“衍圣公,下官有罪自然有都察院来参,还不劳衍圣公费心,至于杨佥事,这无驾贴拿人看来是杨佥事的习惯了,然此处乃扬州城。”
李知府鄙视地说。
“扬州城又如何?”
杨信一把推开衍圣公说道。
“扬州城还不是阁下撒野之处,大明朝还是要讲律法的,阁下若有驾贴拿人我等无话可说,若无驾贴就随意逮捕朝廷命官,这理无论说到何处都是阁下肆意妄为。”
李身后一人冷笑道。
这人身后大批士兵赶到,而且明显不是地方卫所兵,看上去都颇为剽悍,一个个更是装备精良,一支支火绳点燃的鸟铳直接对准正想上前逮捕李的荡寇军。而且在这些人后面更多士兵同样在涌来,其中不乏一些顶盔掼甲的骑兵,甚至还能看到有人扛着斑鸠铳之类,就差还没推出几门弗朗机了。
李立刻让到一旁。
“衍圣公。”
来的人向衍圣公拱手说道。
衍圣公木然地还礼。
“疏理两淮盐法,兼扬州海防兵备副使袁世振。”
然后他同样木然地说道。
当然,这是说给杨信听的。
“袁副使这是想做什么?”
杨信说道。
这个人可很不一般。
因为从明朝后期延续到几乎整个清朝的纲盐法就是他搞出来的。
这个人几乎掌控两淮盐政到目前已经整整四年了,可以说是两淮盐业最高决策者,至于海防兵备道是兼职,方便他调动军队收拾私盐贩子。
不过他身后这些肯定不是军队的,这明显就是盐商们的雇佣兵。
扬州盐商雇佣军一直是这座城市主要武装,当年倭寇或者说海盗兵临扬州时候,就是被这些雇佣军给打跑的,其中绝大多数来源其实是盐商雇佣的西北边军老兵。目前晋商还在这里占据半壁江山,这些晋商手下都有这种专门的打手,这些明显都见过血的家伙,在袁世振身后一个个严阵以待,气势上丝毫不输于荡寇军。
后面来的就是军户了,哪怕有骑兵明显也看出差了很多。
“袁公欲何为?”
杨信说道。
“杨佥事欲何为?”
袁世振冷笑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一起抓起来?”
杨信说道。
“杨佥事,你要用何种罪名来抓袁副使!”
紧接着一名文官骑马到来,一边下马一边说道。
“漕运总督李养正。”
衍圣公继续半死不活地说道。
很显然李养正早就到了,青虫们堵运河时候,他这漕运总督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杨信进城,他却突然冒出来了。
“杨佥事。”
然后陈道亨的声音同样响起。
杨信转头看着陈老头,后者同样带着部下士兵,而他的三百荡寇军已经陷入包围,李养正身边带着数百精锐骑兵,陈道亨带着水师兵,袁世振带着盐商雇佣军,三支加起来一千多人马将他包围。
倒是没见何坤那些人回来报告也被堵住的信息。
估计是没有。
毕竟人家玩擒贼先擒王,把他这个首领先踩住,那些士兵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另外这城里也没那么多士兵。
扬州虽然是重要城市,但相反驻军数量却很少,这里的确是盐业中心,但真正控制盐业的地方却在仪真,而这里也是漕运中心,但真正控制漕运的却是北边的淮安,这座城市更像是在一圈保卫中的纯粹经济中心。
“总督,副都御史,兵备道,扬州知府。”
杨信一个个指着历数。
四个家伙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们这是欺负我啊!”
杨信忽然换上一脸的委屈说道。
“杨佥事,这里没有谁欺负谁,你我都是朝廷的大臣,那么就得都遵守朝廷的规矩,我们遵守朝廷的规矩,你同样也要遵守朝廷的规矩,陛下授命阁下来江南为岳圣立庙,却没授命阁下乱江南。只要阁下遵守规矩,那么这里所有人都会欢迎阁下,但阁下若不守规矩,那也别以为这江南就无人敢阻挡,我等皆神宗旧臣,历事三朝,断不能坐视有人乱江南。”
陈道亨说道。
“衍圣公,你不帮我吗?”
杨信说道。
衍圣公从袖子里抖出块手帕,团巴团巴默默塞进自己嘴里。
他说个屁!
他一开口指不定哪个词就被这个家伙利用,然后他就再一次成为助纣为孽的帮凶,这段时间他犯过太多这样的错误,现在终于醒悟了,在这个家伙面前就得把嘴堵起来坚决不能说话。
“呃,何至于此?”
杨信笑着说道。
然而下一刻他却从身旁那锦衣卫手中拿过了手铐。
所有目光立刻警惕起来。
然后看着他举起这个手铐,在半空中缓缓展示着……
“可是,我就不守规矩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他看着那四人说道。
这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出现在李面前,双拳带着残影飞出,瞬间将四名家丁打飞,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知府拷起来。
四周一片惊叫。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你们看,我就不守规矩了,可是你们呢?你们能奈我何?你们敢同样不守规矩吗?你们摆出这么多人马,你们敢动手吗?你们的确是总督,都御史,兵备道,可你们的权力对锦衣卫无效,只有锦衣卫才能抓锦衣卫,你们不行,你们敢对我动手就是造反。
然后我会真杀人的。
那么你们摆出这幅姿态又有什么用?”
杨信拎着李知府的脖子按着他,然后看着陈道亨三人一脸嚣张地说道。
四周一片沉默。
无论陈道亨还是李养正,袁世振,全都默默地站在那里。
“你们的确都是老臣,你们的确都懂规矩,甚至你们可以用规矩编织一张罗网将哪怕皇帝也束缚在里面,你们觉得你们成功了,你们甚至把神宗皇帝网住逼得他在皇宫里几十年不能动。可是你们却忘了一点,网终究只是网,当有人能撕碎它的时候,你们就成了一个笑话,你们的确网住了神宗,可神宗皇帝手中没有刀啊。
而陛下有刀啊。
那么你们又能怎样呢?
你们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压倒皇权,可你们却忘了你们只是皇权的执行者,你们的一切权力都是皇权给的。
而此刻的我,就是这里的皇权。
那么你们能反抗皇权吗?
别逗了,没有皇权你们什么都不是。”
杨信鄙视地说道。
说完他拖着李知府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士兵面前,后者迅速接过然后拖到一边等待着。
“那么诸位还不让开吗?”
杨信说道。
李养正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转过身黯然地走了。
他们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啊。
杨信可以无视规矩,但他们不能这样做啊,他是锦衣卫,他代表皇权,他就算没有驾贴抓人,最多也就是个犯错误,可他们要是敢对锦衣卫动手,那就不是犯错误而是形同造反了。他们倒是可以在幕后鼓动百姓,但作为官员他们是绝对不能这样做的,所以就像杨信说的,他们摆出这么多人有什么用?不过是只能吓唬人而已,杨信就是不理他们还能怎样?
徒惹人笑尔。
然后是袁世振也屈辱的走了。
倒是陈道亨还站在那里,然后很是怅惘地看着头顶天空,也不知道在那里想些什么。
杨信懒得再理他,直接押着李知府走向小东门。
而在他后面,夏允彝等无数士子正默默地看着,一个个表情都很复杂,很显然杨信这一下对他们的打击很大,看着这个皇权的爪牙,这样肆无忌惮地横行在扬州,他们应该已经明白了,大明真正至高无上的,终究还是皇帝,这终究是一个家天下的帝国,而他们终究只是帝国皇帝的臣民。
然后他们就不得不这样看着一个皇权的爪牙肆意横行……
这一定是体制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