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丧心病狂
所有人全傻了。
包括那些正在和荡寇军互戳的,在外面扔石头的青壮,所有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仿佛一群凝固在空气中的塑像。
杨信转头看了看同样石化的高攀龙。
然后他灿烂地一笑,紧接着转回头看着前面那密密麻麻的面孔……
“没听明白吗?
那么我就再重复一遍。
首先,叶茂才勾结倭寇,刺杀钦差,谋反谋叛之罪已查实,而且他本人也已经认罪伏法,如果经审讯查实,高攀龙同样参与并主谋此案,那么按照大明律高家将被抄家并株连九族。
据我所知他们高家是放贷的。
那么高家所放的贷,同样也收归皇上,所有那些借贷者只需要向皇上归还本金就可以了,无论是本身利息还是利滚利的利息,一概免除,都不再需要你们支付了。
至于高家田产同样收归皇上。
但原本耕种这些土地的佃户,同样可以继续耕种,但作为皇上的庄子不再需要交纳任何赋税,只需要向皇上交纳地租,而这个地租根据原本的地租一律下降至最高不超过四成,原本哪怕需要交七成的,也只需要交四成,其他任何赋税都不需要交,谁要你们交你们可以直接向皇上告状,而这种租地可以签契约,你们跟皇上签契约……”
他举着喇叭筒高喊着。
“别听他的鬼话,他没这样的权力!”
高攀龙在他身后焦急地喊道。
“我有!”
杨信说道。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圣旨。
“圣旨在此,圣旨上写的很清楚,我可以便宜行事,如果我觉得合适那么就可以做决定,陛下允许我代替他做决定。
至于那些奴婢,统统释放为良人。
至于他们的雇工照旧,只是雇主变成皇上。
而且常州府境内,以后再有这样的逆案,全部以此例处置,也就是说再有敢于谋反谋叛谋大逆者,他们的家产抄没,工厂归皇上,所有雇工继续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过我可以代替皇上做决定,你们工钱一律涨两成。而高利贷借据收归皇上,借债者只需要还本金,土地收归皇上,免税并降低地租至最高四成,奴婢统统释放为良人。
所以。
你们此刻最需要做的,难道不是看看你们身边还有哪个士绅老爷似乎也卷入了这起逆案吗?”
杨信阴险地说。
既然这些家伙玩的这么大,那他就陪这些人玩大,他们敢玩阖城喊打,那他就敢放火,敢跟他玩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出几两银子收买就敢出来跟他装逼,那他就让这些家伙看看谁更会收买。
反正他又不需要付出什么。
至于最后天启是不是认账……
天启傻呀。
这么好的事情还不认?
这些士绅控制的工厂,土地,每年收益能给他根毛就不错了,通过这种方式却可以直接变成他的钱袋子,天启肯定会顺水推舟认账,倒是大臣们肯定会疯狂阻止,但最后无论是否兑现,至少杨信自己无愧于心了。再说他原本其实也没想要这么狠,都是被这些家伙逼出来的,所以他不需要考虑别的,只管给他们放火就行了。
“别听他的,他说了不算,皇上会不认的,朝廷也不会认的,你们别被他给骗了,咱们乡里乡亲我还能骗你们!”
船上一个老乡绅颤巍巍地说。
“对,他说了不算!”
“乡亲们,别听他的蛊惑!”
……
那些士绅们一脸惊恐地喊着。
丧心病狂啊!
他们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出此毒计。
这要是真把这些青壮蛊惑了,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一场浩劫,这个狗东西完全就是恶魔,他怎么敢这么做?这套东西真要施行,那不是和皇帝争朝廷谁说了算的问题了,那是整个常州士绅的灭顶之灾,无论如何必须顶住,必须把他的这股妖风压下去。
否则的话……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鼓励那些穷鬼去告密,鼓励他们陷害士绅。
只要证实的确是逆案,那他们就能得到这些了,然后借高利贷的去告放贷的,佃户去告地主,奴婢去告主人,而杨信和他后面的那个昏君,肯定会快快乐乐地来抄家,然后收一笔横财。士绅再搞民变对抗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民变的基础就是这些受他们控制的人,但这样搞那这些人不但不再受他们控制,反而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士绅变成百姓的公敌。
用心何其毒也!
话说已经开始有士绅后悔惹上这个疯子了。
这就是条疯狗。
然而无论这些士绅如何努力鼓动,那些青壮却开始逡巡不前了,很显然他们也不是傻子,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却在互相用目光交换着信息。
“信不信由你们,圣旨就在……”
杨信说道。
骤然间对面窗口火焰喷射。
杨信以最快速度闪开,子弹从他身旁急速掠过,一下子打进后面士兵的身体。
“啊,害怕了,想杀人灭口了!”
他举着圣旨说道。
就在同时那些士兵中的弩手全都举起了弩。
“对面房子上的人立刻都下去,你们已经卷入公然杀害官军的谋反案,如果不离开射死了可白死。”
杨信喊道。
那些房屋上射弹弓的青壮瞬间全都消失。
他们很清楚一开枪性质就变了,荡寇军射死他们真就是白死。
几乎同时另外两处窗口子弹射出,但也就在瞬间杨信腾空而起,子弹在他脚下近一丈处掠过,紧接着所有弩手的弩箭射出,近两百支弩箭转眼钻进了三处窗口。最先开火的枪手刚刚换一支枪举起伸出,一下子就被十几支弩箭命中,立刻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下一刻所有弩手以最快速度装箭,两百张弩警惕地瞄准着四周。
“你们还想阻拦吗?”
杨看着对面的那些青壮说道。
后者面面相觑,那些乡绅们依然在拼命喊着。
高攀龙在后面一脸凝重,甚至略微带着一丝惊慌。
“为什么不试试呢?
为什么不让我带走高攀龙,然后看看我是否履行承诺呢?
就算你们的确不相信,可你们总得给我向你们证明的机会,如果我带不走高攀龙,你们就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有我带走高攀龙,然后给他审讯并定罪了,你们才有机会获得这些。你们谁借过他们家的高利贷,谁是他家的佃户谁是他家的家奴?你们想不想只还本金,想不想四成甚至三成租,想不想摆脱你们的奴籍?
机会就在眼前。
你们为何不去争取?
你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离开这里然后等着。”
杨信就像个蛊惑人心的小恶魔般,在不断诱惑着那些青壮,而且他边说还边向前走着,同样那些士兵的长矛林也在缓慢向前,而那些青壮尽管身边还有青虫和乡绅拼命阻止,却终究忍不住在一点点后退……
这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啊。
哪个被利滚利压在下面的不想摆脱这座沉重大山?
哪个交六七成租的佃户不想减租?
哪个奴婢不渴望恢复自由?
几两银子算什么?买米也就一家人吃俩月,而且还不一定会兑现,事实上不兑现的可能是极大的,就算兑现估计也只是给一少部分,要说给参与的几万青壮全部兑现,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毕竟乡里乡亲的,这些老爷们的信誉其实大家都知道。
可杨信承诺的呢?
世世代代的幸福啊!
当然,他很有可能一样是哄人的。
毕竟这么好的官这么好的皇帝还是太不现实了。
事实上他兑现的可能性和士绅半斤八两,老百姓们既知道自己乡里乡亲的士绅们的节操,也知道官员们的节操。
可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就真的会履行他的承诺呢?
“为什么不试试呢?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在此举着圣旨保证,我在此对着昊天上帝发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我知道我们素不相识,很难让你们真正相信我,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呢?难道那些不值得你们一试?他们最多不过是给你们几两银子,事后不认账的可能性其实比我还大,而我承诺的是你们和你们子孙后代的好日子?
难道这不值得一试?”
杨信一边走着一边张开双臂用他那充满蛊惑力的语气说道。
而他前面的士兵继续举着长矛向前,他两旁和身后所有弩手警戒四周,恍如巷战中的士兵,实际上四周隐藏的枪手还有,但这些人只要露头,紧接着就是弩箭覆盖,而后面杨寰等锦衣卫则押着高攀龙,在这个防御圈的核心跟随。
士绅青虫继续催促。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向前了,无论他们怎么哄骗逼迫甚至威胁,都没有人再真正向前阻挡,甚至河面上一些小船都已经悄然离开,消失在一条条水道,同时也把杨信的话传播开。
那些青壮步步后退,很快他们就退上了一座拱桥。
“让路!”
杨信骤然间大吼一声。
桥上所有青壮纷纷转身跳下河水……
第一九七章 荼毒士绅
跳水的浪潮从前向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所有那些拥挤在桥上的青壮全都跳了下去。
“你们这些懦夫!”
水面上一个老乡绅悲愤地嚎叫着。
然后一个从头顶落下的青壮正好落在他的船上。
剧烈的晃动让这个老家伙立刻落入水中,好在水里都快人满为患,两个最近的青壮赶紧把他拉住,他还不依不饶地打人家,一边打一边声泪俱下地嚎着,仿佛被抢了男人的怨妇,他就那么眼看着桥另一边的青壮也溃散了,而河面上更多和他一样的士绅,都在那里咒骂着这些他们眼中的懦夫。
但一切终究无法挽回。
溃散就像推倒的骨牌,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蔓延,那些已经失去斗志的青壮们迅速回到一艘艘船上,然后消失在那些水巷。
“既然你们喜欢玩大,那咱们就玩的大一些好了!”
杨信回头说道。
高攀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哈,哈,哈!”
然后杨信就像个大反派般得意地笑着走上了桥。
不过前面还有人。
“放开景逸先生!”
大批原本躲在后面的青虫,这时候终于勇敢地站出来,迅速聚集在了这座拱桥的另一头,就在那些士兵的前锋到达桥中间时候,他们也到达并且堵死,很显然在那些青壮不能继续利用后,他们终于还是不得不自己上阵了。
“你们用什么阻挡我,嘴炮?”
杨信站在士兵的长矛林后面,看着他们鄙夷地说。
“我等自有一腔凛然正气,今日尔等欲带走景逸先生,需从我等身上踏过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虫愤然说道。
“对!”
“头可断血可流,就不能带走景逸先生!”
……
数百青虫挥舞着手臂,一个个义愤填膺地高喊着。
不过他们手中没有大棒了,完全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他们知道杨信不可能让士兵拿长矛钉死他们,这些应该是东林书院的学生了,之前他们在后面指挥,现在没有可利用的炮灰,又不甘心这样认输,索性就这样耍无赖硬撑着。
“这就是你的学生?”
杨信回头对高攀龙说道。
“老朽平日以忠义教授,此刻他们能对得起这二字,老朽死而无憾矣!”
高攀龙淡然说道。
“你觉得他们能阻挡住我?”
杨信冷笑道。
“那你就请走过去。”
高攀龙说道。
很显然他也就是在装而已,事实上他也明白自己已经输了,哪怕现在也不过是撒泼耍赖而已,早就不复最初的气势。
但不然又能怎样?
认输?
那就彻底完了。
有时候撒泼耍赖也得撑着啊!
“不见棺材不落泪!”
杨信冷笑道。
紧接着他推开前面的士兵,直接走到那些青虫面前。
后者已经手挽手组成了密集的人墙,在这座并不算宽的石拱桥桥头,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着,尤其是最前面几个,更是直对着胸前的长矛。虽然对这些家伙颇为无语,但杨信对这几个人的勇气还是有几分赞许的,能这样近距离直面长矛林而不退缩,这在青虫中间也是出类拔萃。
“你叫什么?”
他看着那个凛然正气的青虫说道。
“无锡生员马世奇,!”
后者昂然说道。
北京城破第一个自杀的,属于本地知名文人。
“你!”
杨信继续问下一个。
“宜兴生员堵胤锡!”
下一个同样昂然地回答。
“呃,你!”
杨信赶紧问第三个。
这个名字让他的嘴角抽了一下。
不过堵胤锡还不大,看样子也就二十左右,算是这些人里面最小的。
“无锡生员王兰孙!”
第三个一样昂然回答。
张献忠还没到韶州就迫不及待自杀的知府,然而悲剧的是他自杀后人家张献忠半路上又回去了,最终他白死一场,不得不说这真悲哀。
“你!”
杨信问第四个。
“无锡举子华允诚!”
后者回答。
明亡后不肯剃发被砍头的。
不过他们华家是无锡顶级豪门,而且以有钱著称,这里世家太多,但目前论有钱程度邹,钱,华算是排前三的。
相反高攀龙家算不上顶级。
“很好!”
杨信冷笑道。
“很显然你们需要清醒清醒了!”
他紧接着说道。
几乎同时他一把抓住华允诚青衫的胸前,还没等后者清醒过来,一下子将其提到了半空。
明年的进士华允诚惊叫一声,紧接着就被杨信了出去。
然后他就那么尖叫着掉入河水。
而这时候杨信又举起了王兰孙,堵胤锡和马世奇最先反应过来,他俩急忙抱住杨信的胳膊,用尽全力试图阻止他的恶行,但他俩的力量加起来也没拉住,倒霉的王兰孙还是尖叫着被扔了出去。
而堵胤锡二人被带着同时向桥边冲过去。
最先靠上护栏的马世奇伸手去抓栏杆,后面的杨信抬腿在他腰上一挑,还没能抓牢栏杆的马世奇立刻脱手,就那么惊叫着翻过去坠入了河水。
堵胤锡急忙死死抱住栏杆。
“都看什么,快上啊!”
他焦急地朝那些青虫吼道。
然而就像他原本历史上抗清时候一样,这些队友们逡巡不前,望着杨信身旁密集的长矛林,眼看着这个恶棍走到他身后,甚至还有人试图掉头逃跑。
杨信狞笑着抓住了他的腰带。
“你们这些懦夫!”
堵胤锡悲愤地吼叫着。
然后杨信直接拎起他,随手把他翻过了护栏,顺便在他脑袋上按了一把。
原本还死命抱住护栏的堵胤锡终于抱不住了,带着无尽的恨意脱手坠落下面。
看了看他在河面溅起的水花,杨信满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对面。
对面的青虫们终于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个个惊慌地转身试图逃离桥面,然而后面堵了好几百人呢,甚至还有人根本没注意前面,这种情况下哪有那么容易迅速逃离。可怜的青虫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杨信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双手齐出一手一个抓住两个青虫脖子后的衣服,在他们的尖叫中拖过来,继而随手向着两旁抛出,两个青虫尖叫着各自飞出一丈多远,就那么划着抛物线在桥两边同时坠落。
前面的青虫一片鬼哭狼嚎。
“你们跟他打啊!”
下面水里的堵胤锡崩溃般嚎叫着。
谁听他的呀!
杨信恍如冲进羊群的银背大猩猩般,画风狂暴地撞进了青虫里面,双手不停地抓起一个个青虫向外抛出,天空中一个个青色身影带着尖叫划过,然后在河水中溅起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水花……
后面高攀龙长叹一声。
不得不说这一幕真得很令人心塞。
杨寰带着笑容推了他一把,这支押送的大军立刻继续向前。
这时候衍圣公二人也终于从东林书院出来了,连同那老头一起,不无唏嘘地看着杨信荼毒士绅。
这个混蛋已经扔得性起,不但把桥上能抓住的青虫全扔了,甚至就连那些逃跑的都不肯放过,仗着他的速度快,在岸边街道上亢奋地奔跑着,不断揪住一个个被追上的青虫直接举起来。任凭后者如何求饶都恍如未闻,然后就像抛一条死狗般对着河水抛出,好在他的力气够大,哪怕隔着三丈远,他都能把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抛进河水……
当然,被抛者的感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转眼间这条小河就已经恍如盛夏的水上乐园,密密麻麻挤满泡着的青虫。
好在江南水乡不会水的不多,倒也不至于担心会淹死在里面,但这可是初春季节啊,哪怕是江南,那水温其实也不高,就青虫们的体格,在里面泡着可不舒服。好在几艘小船挤在里面负责救助,不断把那些冻的瑟瑟发抖的青虫从水里捞出来,而最早下水的堵胤锡等人已经自己上岸,在另一边悲愤无言的看着几百同学被杨信殴打。
呃,一个人殴打几百人。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这场阖城总动员,最终还是变成了笑话……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然后那个恶棍还在嘲笑他们。
终于找不到可扔的青虫后,杨信举起被他抓住的最后一个,就这样嚣张地仰天长叹一声。
然后他把这个也抛向了十米外的河面。
而此时后面的荡寇军也已经全部过桥,转到这条相对宽阔的街道上,尽管周围已经没有了敌人,但他们仍旧小心地保持着阵型,四百支长矛密集向外,一百名刀盾手夹在其间,中间两百弩手执弩警戒,而最中间是锦衣卫和戴着手铐的高攀龙。
再后面是算尾巴的衍圣公和丰城侯。
“走,抄叶茂才家去,今晚在他家过夜!”
杨信嚣张地喊道。
说完他昂然地走向前。
下一刻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他恍如踩着了突然释放的弹簧般,一下子原地跃起了一丈半高。
就在同时一枚炮弹从他脚下横扫而过。
这枚明显不是弗朗机打出的炮弹,带着狂暴的威力掠过河面,然后在堵胤锡等人愕然的目光中,瞬间击穿了东林书院的外墙。
“杀!”
旁边的小巷,喊杀声骤然响起……
第一九八章 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
终于来了。
杨信在半空中如释重负地看着旁边小巷深处。
喷射状弥漫开的火光与硝烟后面,一门至少三磅级别的欧式舰炮,正在后坐力推动下猛然倒退。
经典的江南水乡小巷。
喷射着火焰的欧式舰炮。
共同组成了一副堪称诡异的画面。
而在这门舰炮两旁,是两个穿着大明服装的鬼佬,在他们身后无数火枪手和长矛手汹涌向前。
甚至迅速对着天空中的他举起火绳枪扣动扳机。
在他们枪口喷射的火焰中,杨信恍如武侠片中的镜头般,半空中猛然一蹬身旁的墙壁,瞬间完成折转。
下面数十支长矛立刻向上攒刺。
但完成折转的瞬间,杨信抓住了一旁伸出的树枝,紧接着向前猛然一荡掠过这些长矛手,踏着另一边一道墙头狂奔几步,随即落下直扑大炮。但还没等他落地,一名鬼佬就掏出转轮打火的短枪,立刻对着他扣动了扳机。子弹瞬间打在他脸上,在撞击面具的火星飞溅中,打得他脑袋一歪,但下一刻他还是稳稳落地,然后就像木乃伊里的伊莫顿般转回头。
“魔鬼!”
一名鬼佬用葡萄牙语尖叫着。
他旁边的同伴紧接着掏出短枪开火。
他们的枪法都很好,子弹再次打在杨信脸上,杨信的脑袋被撞得猛然一歪,然后再一次转回。
而最先开火的鬼佬颤抖着迅速拿起一枚炮弹。
在他们身旁更多长矛手和火枪手冲过,向着杨信开始了凶猛的冲击。
就在此时巷口的荡寇军出现,密集的长矛迅速堵死巷口,紧接着后面弩手出现并齐射弩箭,那些原本已经被杨信甩在后面,正犹豫着是否转头的长矛手和火枪手纷纷倒下。但后者中间完成装填的火枪也同样开火,子弹射击中荡寇军士兵同样不断倒下。这些已经对杨信足够忠心的士兵没有后退,而是举着长矛开始冲锋,紧接着双方长矛手就混战在了一起,狭窄的小巷内密集的长矛搅在一起混乱地对刺。
这是真正的战斗了。
转眼间双方的死尸就堆积起来。
后面的人继续踏着死尸不断撞击在一起。
而杨信没有管身后的战斗,已经陷入重围的他,手中多出了两支一尺长的三棱锥,恍如闲庭信步般在敌人中穿行,完全无视他们的长矛,无视他们的刀,甚至就连偶尔射击的火枪都无视……
这东西除非偷袭否则不可能击中他。
他就那么鬼魅般在一个个敌人身旁掠过。
所有被掠过的敌人脖子上都多出一个鲜血喷涌的伤口。
在一片垂死的惨叫中,杨信转眼站在了炮口前,一手一把血淋淋的三棱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个鬼佬。
后者此时终于完成了装填。
“去死吧,你这个恶魔!”
最先开火的鬼佬亢奋地吼叫着。
紧接着他将点火杆杵进了炮尾的点火孔。
而就在同时杨信猛然一脚踹在炮管上,这门几百斤重的大炮瞬间转向了一旁,就在炮口的火焰喷射中,整个大炮凶猛后退,原本站在一边的另一名鬼佬猝不及防,后退的大炮正撞在他胸口,这家伙惨叫着倒飞出去,而另一边飞出的炮弹则击穿旁边的院墙,留下一个大窟窿消失在里面。
最先开火那个鬼佬完全傻在了那里。
“是谁雇佣的你们?”
杨信用葡萄牙语说道。
后者愕然地看着他。
“迭戈!”
这家伙紧接着转头尖叫一声。
他身后原本藏身的院门内,一头近两米高的怪物拱出来……
“你们还带黑奴?”
杨信意外地说道。
好吧,里面出来的是个黑奴。
但应该是专门训练打仗的,手中拎着一柄钉头锤,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带着三棱锥的小盾牌,恍如游戏里送人头的巨怪般。
“杀了他!”
那鬼佬喊道。
紧接着他自己迅速后退给手枪装弹。
巨怪直冲向前。
而此时后面的战斗已经结束。
这队明显的雇佣军只有百多人,虽然都算得上能打,但终究顶不住源源不断涌入的荡寇军。
双方的战术实际上差不多。
双方都是长矛冲正面远程武器在后面。
雇佣军的优势在火枪杀伤力大,尤其是他们有一门大炮,这东西在这样的环境里可以说主宰战场,换上霰弹一炮横扫正面,换上实心弹更是一炮穿出一条血胡同。但大炮被杨信堵住后就只剩下火枪了,而火枪的悲剧射速,在和对面轻型臂张弩的对射中就是个笑话,当对面荡寇军死战不退之后,这些佣兵的下场也就只有被后者的数量优势淹没。
整个战场就这样只剩下了杨信和对面一黑一白……
呃,后面那个也不白。
不过这个巨怪的出现,还是吓坏了那些荡寇军,刚刚结束血战的他们站在死尸和鲜血中,惊恐地看着这个超出他们知识范围的黑色怪物。
巨怪瞬间到了他们的首领面前。
然后在咆哮声中,钉头锤呼啸着砸落。
在身后响起的惊叫声中,杨信双腿连动都没动,略微一侧身然后瞬间抓住了头顶掠过的铁链,紧接着顺势向下一拽,这柄十几斤重的钉头锤立刻就到了他的脚下。对面黑奴迅速站稳,然后多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但紧接着清醒过来立刻咆哮一声,左手盾牌对着杨信脑袋右侧砸落,与此同时他右手握拳直击杨信脑袋左侧。
杨信纵身跃起双臂一张,两柄三棱锥左右同时落下。
两柄三棱锥瞬间穿透这名黑奴双腕,而杨信双臂那凌空砸落的巨大力量,让原本应该依旧能够完成合击的拳头和盾牌,恍如被两只大象蹄子踏上般,在他两边急速向下,伴随他落地屈膝的动作撞在左右地面。然后两柄三棱锥透出的部分直接没入铺路的石板缝隙,那个黑奴惨叫着被钉在了地上,同时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倒。
杨信这才傲然起身。
紧接着对面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他胸前火星飞溅。
“该死的,你这个魔鬼!”
那鬼佬崩溃一样尖叫着。
杨信举手阻止后面的弩手射死他。
之前这家伙一直站在黑奴身后,两人这套配合应该是专门练习的,前面黑奴当肉盾负责主攻,他在后面用火枪偷袭,所以那些荡寇军弩手始终没找到向他射击的机会。
“耶苏会的?”
杨信冷笑道。
那鬼佬愕然地看着他。
“看来是的,龙华民说我是什么?”
杨信说道。
“我,我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
那鬼佬惊慌地说道。
“我还是葡萄牙国王呢!”
杨信鄙夷地说。
“抓起来,带回去让他见识一下锦衣卫诏狱!”
他紧接着说道。
后面的荡寇军立刻涌向前,迅速把这个鬼佬抓住,他倒也没敢继续反抗,很显然他对锦衣卫诏狱还是缺乏了解。
“叔父,这是什么鬼东西?”
杨寰走进来,愕然地看着钉在地上那个。
“一起带回去,让兄弟们都见识一下,还有,立刻接管无锡城,五百里加急上奏陛下,无锡城内有人勾结葡萄牙人意图谋反,请陛下下旨暂时由锦衣卫接管此处严查。另外派人去南京,将所有囚犯交给李实,将剩下的五百荡寇军也调到这里,咱们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
杨信说道。
“叔父,那些文官怕是不会答应。”
杨寰小心翼翼地说。
“这些不关咱们的事。”
杨信说道。
文官们当然不可能答应。
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完全坏了规矩,更何况无锡这些世家豪门哪个在朝廷没有一堆后盾?他这完全摆出一副连锅端的姿态,这些人不急眼才怪,最终结果肯定是天启屈服,小皇帝不是他,他可以无所顾忌,但小皇帝必须顾忌,所以这个上奏必然会被驳回,这一点可以说毫无悬念。
但是……
这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这地方已经被他事实上控制了。
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京城那边只要小皇帝和九千岁稍微一拖,再加上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基本上一个月就可以过去了,而这个一个月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更何况小皇帝可以借此跟群臣讨价还价,这无锡城和里面的世家豪门就是小皇帝的人质,要么答应小皇帝很多要求,要么小皇帝就放杨信,反正他就在这里,他想怎么罗织罪名抄家就他一句话。他就是把整个无锡城的这些世家豪门全抄了,外面的人也拿他无可奈何,反正突破口已经有了,方法也有了,就连证据都是确凿的,完全有理有据。
唯一阻止他的的办法就是接受小皇帝提出的一些要求。
比如说重新设立税监之类的。
再比如修改税法。
……
总之有的是要求可提。
不答应杨信就继续罗织罪名株连士绅,甚至开始向无锡以外株连。
这里的世家豪门都各自有庞大的关系网,拔出一个很可能是植根全国的泥,最终这场大狱笼罩整个常州府整个长江三角洲整个南直隶,杨信制造的恐怖阴云将从这里开始扩散,把越来越多士绅笼罩进去。想避免这场噩梦,那么方法只有一个,让小皇帝下旨喊停,说白了这就是杨信跟小皇帝合伙,用这种方式逼着那些文官和士绅接受一些迫在眉睫的改革。
第一九九章 军事管制
“这就是你们的最后杀招?”
踏着死尸和鲜血走出巷口的杨信,站在高攀龙面前说道。
“杨佥事莫要血口喷人!”
高攀龙说道。
“是否血口喷人你自己心知肚明。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松江那边也有人参与此事吧?
是我建议陛下接受徐光启的提议,从澳门购买一批葡萄牙军械,雇佣葡萄牙佣兵训练那支新军,没想到却被你们利用来对付我,那这算不算是我作茧自缚啊!”
杨信说道。
当然,徐光启肯定不会卷入此事的。
然而无论武器采购还是教官雇佣,徐光启都不可能亲自南下负责,原本还有陈于阶和孙元化,但前者目前在辽东,后者在京城给他当副手,两人也都不可能南下负责这件事。
那么徐光启只能交给松江的士绅们。
而这些人几乎可以说和东林党是一体的,在杨信搞得江南鸡飞狗跳之后,他们肯定想到了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他。
无非就是雇佣军而已。
葡萄牙人那边还不是只要给钱就干?
甚至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原本招募北上训练新军的,否则这么短时间根本来不及做这么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原本就被招募,然后在东林群贤的重金收买下改变了目的。另外应该还有龙华民这些人的因素,杨信的存在严重影响了他们在大明开展工作,毕竟总是被扒皮这种事情真很尴尬,在他们把他们的那套吹的天花乱坠之时,总有个人在爆料还让人怎么相信?至于运到无锡城内隐藏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别说百多个佣兵,就是几千大军那些士绅也能无声无息地运来,事后无非就是水匪而已。
太湖上有的是水匪。
环太湖的确富庶,但钱多了就滋生盗匪,再加上太湖加长江下游这片广袤的水网,让水匪海盗在这片土地上同样很泛滥。
于是这些水匪潜入无锡,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刺杀杨信……
这个家伙作恶多端,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谁知道谁雇佣了水匪,反正和无锡士绅没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
“再上奏陛下,停止雇佣葡萄牙人,防止混入别有用心之徒!”
杨信转头对杨寰说道。
如果让人玩木马计就麻烦了。
徐光启训练的那支新军可就在京城外面。
反正葡萄牙人玩的那些他都会,他们也就是西班牙方阵,这时候两牙还是一个国王统治。
至于红夷大炮采购就采购吧。
实际上大明自己早就已经开始铸造,黄克缵利用那些吕宋逃回来的工匠,制造的第一批红夷大炮早就装在辽阳城头了,不过就是质量很差,毕竟工部那个体系就造不出好东西。
那不是工匠问题。
建奴铸炮也是大明的工匠。
而且接下来杨信会在大沽口自己造的。
所以目前来讲买一批应急也可以,毕竟大明其实也很缺铜。
就在这时候里面的死尸也清理完,一共一百二十名袭击者,统统都被荡寇军给杀了,包括受伤没死的也被顺便给了一长矛,另外被大炮撞死一个鬼佬,俘虏一名鬼佬及一名黑奴。而荡寇军同样死了五十多人,实际上还有一百多名轻重伤员,估计最终死亡得七十以上,另外第一枚炮弹撞穿东林书院围墙,在里面打死了两个青虫,第二枚炮弹打入旁边人家,把里面一个小姑娘吓晕了。
不过之前的混乱也有不少伤亡。
没有伤亡是不可能的。
在和那些青壮的混战中,荡寇军有三死十个重伤,两百多轻伤,好在这些轻伤都是真正轻伤,最多就是被石头打一下,被竹竿戳出点血之类,而那些青壮也死了八个,伤的五十多,他们伤的少是因为没人朝他们扔石头,倒是在河里死了俩青虫。
这是杨信的罪行。
他扔的人实在太多,自己又不注意观察一下落点,最终一个青虫落下时候正好和另一个头对头撞在一起,然后两人就携手上路了。
这纯属意外。
总之这场混战就这样落幕了。
“军管?”
终于再次出现的刘知县愕然道。
“对,军事管制!”
杨信说道。
“鉴于无锡城内出现红毛人作乱,为了保证无锡城内百姓的安全,在没有肃清城内其余党之前,无锡城暂时由衍圣公与丰城侯及本官,率领锦衣卫及荡寇军接管,从现在起各城门的门禁及城内治安交荡寇军。”
他紧接着说道。
“杨佥事,你无权这样做!”
刘知县怒道。
“我有权没权你也说了不算,你一个小知县有权管谁啊?
鉴于无锡城内出现这种事情,刘知县纵然没有乱党嫌疑,也属于严重的失职,故此为避免出现意外,无锡城内所有官吏一概回衙由锦衣卫进行甄别,防止其中有乱党隐藏,未经甄别的一概不得出官衙,有擅自离开者以通匪格杀勿论。
来人,把刘知县送回县衙!
然后把县衙大门锁了。
玛的,一个公爵,一个侯爵,加我一个都督佥事,难道还得听你一个七品县令的?”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把刘知县拖走。
“你无权这样做,我要弹劾你,我要弹劾你……”
然后刘知县就那么咆哮着远去了。
“走,去叶茂才家!”
杨信挥手说道。
就这样他终于在一片侧目中,正式开始了在叶家的抄家。
不过结果有点令人失望,因为他来的有些晚,虽然之前正式行文无锡县要求先把叶家封锁,但刘知县明显没搭理这道公文,叶家的人已经消失,甚至家财都被席卷一空,就像原本历史上锦衣卫去抄圆嘟嘟家时候一样。包括地契之类东西同样清理一空,基本上也就给他留了一个空宅子,最多里面还有些粮食牲畜还有花花草草之类,就连奴婢都已经被转移。
这是必然的。
杨信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
抄家这种事情不亲自坐镇,是别指望能抄出什么干货的。
所以还没到叶家,他就已经下令锦衣卫和荡寇军去把高攀龙家给封锁,包括叶茂才和高攀龙的亲属家同样统统封锁。
至于叶家也好办。
首先官府有契尾可差,不过绝大多数民间契约未必是官契,毕竟官契是要交税的。
那由无锡百姓出来检举就行,正好用这种方式兑现承诺。
叶家的财产肯定藏在亲戚朋友家,亲戚家的在封锁中,剩下就是那些隐藏在朋友家的了,但无论在哪里,像那些种田的佃户是知道自己地属于谁的,然后就鼓励那些佃户自己向军管会申报。
反正转移到谁家都不会少要地租的。
那些佃户申报的就可以减到三成或四成,他们会喜欢申报的。
尤其是那些投献为奴的,这样的地租而且免税,那他们还投献个屁,更何况他们还可以摆脱奴籍,包括那些转到其他人家的奴婢,同样也可以自己出来说明情况,只要原主拿不出卖身契……
这是肯定的。
叶家最多是隐藏寄存,又不可能直接赠送。
包括土地也是,总之别人拿不出地契的就是佃户自己说,他们说的就算是,拿不出卖身契的奴婢也一样。
这样的话恐怕还能搞一次隐田的清查。
毕竟一些隐田未必会有地契,就算有地契还存在实际面积不符,那么多出来的就肯定不是地主的,肯定是叶家的田产……
地契上没有这么多当然就不是地主的,也不是佃户的,那就只能是叶家的了。
是不是都是。
既然是叶家的那就依照此前的那套处理了。
话说这一次叶家可是给无锡士绅制造了一场灾难,别的不说光这个鼓励佃户申报,就能让一堆拥有无数隐田的士绅抓狂,反正他们拿不出地契或者地契与实际不符的,那么佃户就可以自己申报成叶家的。只要是叶家的,他们就可以免税,而且只需要向皇帝交最高四成地租,这样无论天启还是这些佃户都可以皆大欢喜。
反正天启收的税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达到这个比例的。
实际上他连税都绝大多数收不到,收到的比例也低的可怜,别说是三成四成,他能收到其中的一成,大明财政也不会可怜到目前这种地步。
总之杨信接下来就准备这么干了。
天启的圣旨不给他喊停,他就这样一直折腾下去。
他会让那些士绅在跌宕起伏中体验那种过山车的快乐的。
而叶家就改成军管会驻地,由衍圣公,丰城侯,杨佥事三人组成军管会,正式开始代替刘知县接管无锡县,包括税也由他们三人主持收,
这个身份足够了。
一个公爵一个侯爵一个都督佥事,这华丽丽的组合还不够代替一个小知县吗?文武内齐全,绝对符合大明体制,虽然杨佥事不是太监,但作为司礼监掌印九千岁的侄子,基本上就可以代替九千岁,总之他们三人的组合在未来直到皇上明确的圣旨到来前,就是这无锡县的主管。
什么常州知府。
什么应天巡抚。
统统一边待着在去!
他们的身份能和衍圣公相比?
哪怕应天巡抚也不过一个佥都御史而已,真以为衍圣公那个文官班次之首是随便说说的?
(今天两章)
第二零零章 我喜欢被人收买的感觉
当夜。
叶宅或者说无锡军管会。
“诸位,咱们闹也闹够了,今日老朽就与诸位做一个和事老,有何要说的就在这酒桌上敞开了说。”
那老头举杯说道。
这是朱国祯。
湖州府乌程县南浔镇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比方从哲晚两届,和之前的次辅吴道南同年,但年龄却比方从哲大一岁,万历年间最高做到詹事府左春坊,国子监祭酒,之后称病辞官一直就在家中。
事实上他也在重新启用的名单,只不过和叶向高一样没启程,原本历史上他很快成为叶向高的次辅,紧接着又短暂出任过首辅后辞官。
他不能算是东林党。
甚至都没被九千岁列入那一百零八将。
九千岁对他的评价是,此老亦邪人,然不做恶,可令善去。
这个评价很准确,他本质上仍然是这个集团的一员,而且和叶向高私人关系很好,但南浔朱氏一族地域上仍旧属于浙江,而浙党和九千岁是同盟。他这些老人和那些少壮派也更狡猾一些,最终就成了一个中间人角色,和方从哲一样在党争中做裱糊匠。这一次如果杨信没猜错,他是叶向高动员来的,叶向高无法这么短时间赶来,只好让他这个最近的代劳。
叶向高也怕闹到无法收拾。
他们这些老人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党争的裱糊匠,无论方从哲,叶向高甚至韩这些,其实都是在拼命维持朝廷不至于撕破脸。
无论他们站在哪一边。
无论他们倾向东林党还是齐楚浙党,他们的这个原则是相同的。
但结果都一样,他们不敢从根源解决问题,就只能在那里让矛盾不断积累激化直到无可收拾。
“杨佥事能放过高云从?”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青虫问道。
“不能!”
杨信坐在那里倚着椅背很干脆说道。
“那还有何可谈?”
老青虫怒道。
“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杨信矜持地说道。
“哈,杨佥事准备连老夫也株连?既然你害死叶参之,又想害死高云从,那算算也该轮到老夫了,那还等什么,叫人来把老夫拷走吧!”
老青虫说道。
“看看你那脸色,我还不屑于欺负一个将死之人。”
杨信说道。
老青虫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我素老弟,你也不要上来就如此火爆!”
朱国祯说道。
好吧,这个是安希范。
东林八君子原本就剩下高攀龙,叶茂才,刘元珍和他,而刘元珍此前已经进京担任太常寺卿,他之前则在浙江吴兴讲学,而且专门建了园子,但因为身体不好原本不想过来,杨信大闹常州后,他才匆忙赶来,却最终还是没赶上,直到快天黑才进城。
“就是,谈可以,但你们首先得明白一点,我死了近百手下,我自己光子弹就挨了一堆,这件飞鱼服都快成破烂了,这样你们还要我放过高攀龙,你们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杨信冷笑着说。
“死的人可以赔!”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僧袍幽幽说道。
“愚谷公是要收买晚辈徇私枉法吗?”
杨信说道。
这个老家伙是邹迪光。
这是真正元老,他甚至资历比方从哲还老得多,他是万历二年的进士,但万历十七年就辞官回乡享福,现在正钻研佛法。
邹氏家族是无锡第一的商业世家。
四座都闭嘴。
“好吧,我喜欢被人收买的感觉。”
一片寂静中杨信说道。
四座皆尴尬一笑。
“但是,高攀龙还是得抄家,因为他的抄家在我离京时候就定了,包括东林书院同样必须拆毁,这也是我离京时候就定下的,我为何会来江南难道你们还不清楚?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觉得当众打了新君的脸之后,还能逍遥自在不付出任何代价?你们是臣,新君是君,哪怕他只有十五岁,但君臣之分已定,新君登基你们就给他准备一份这样的大礼?你们很嚣张啊,这大明是朱家的江山还是你们的?
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有胆量搏龙虎就得有被吞掉的觉悟。”
杨信说道。
“但你也没有景逸先生罪证。”
一个中年青虫冷笑道。
这是华允诚的哥哥华允谊,高攀龙的亲传弟子,不过本人只是一个贡生。
“罪证?我需要的罪证都会有。”
杨信说道。
“那倒是,阁下罗织之能在下早有耳闻。”
华允谊说道。
“我会的可不只有罗织,想来你们不会不知道我在张家湾是如何把李三才搞得遗臭万年的吧?信不信明天我就派人出去,在这无锡城内城外广播,要无锡百姓都出来检举揭发高攀龙的罪行,那时候他就不仅仅是死了,而且还是臭不可闻的死。”
杨信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无锡有哪些人敢出来!”
华允谊毫不示弱地说。
很显然他们华家对自己的控制力很有信心。
“好了,都不要吵了,咱们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叶台山让老朽来就是怕你们过于冲动。但你们还是冲动了,结果死了这么多人,还让水匪有机可乘,好在杨佥事神勇无双,迅速剿灭这些水匪,这一点无锡士民还得感谢杨佥事。杨佥事为剿灭水匪死伤那么多部下,这个慰劳抚恤之费还是得无锡士民出的,愚谷兄以为如何?”
朱国祯说道。
“应该的。”
邹迪光说道。
这个老家伙明显也想息事宁人。
“那此事就这样定了,城内死伤的百姓也是水匪所为,这个也少不了地方士绅出些银子抚恤。
至于叶参之一案已有定论,他一时糊涂,被林家小子蛊惑做出了错事,这个既然他自己都已经认罪,那么就不必再纠缠,更何况他本人都死了,如何处置叶家还是得交给陛下。国有国法,犯了法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咱们不能因为与他有旧交,那就非得帮他洗脱罪名,既然他自己都认罪了,咱们还能怎样?
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高云从一案,这个我们还是相信杨佥事会秉公处置。
但这种鼓动民间检举就没必要了,万一有别有用心之徒挟怨报复,故意编造些耸人听闻的罪名,反而多生出些枝节,无论高云从是否卷入叶茂才案,他终究也是神宗皇帝旧臣,在乡也是教书育人为己任。他若真犯了罪,那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再纵容奸人肆意抹黑,这个就不好了,老朽与方敬涵也是旧友,杨佥事做为方敬涵女婿,也算给老朽一个面子。
至于杨佥事此行遭遇的危险。
首先,海盗是海盗,长江上有海盗并不稀罕。
武进之事也与杨佥事无关,钱太公年纪大了,跌倒去世很平常,更何况他九十多去世,这也是喜丧,回头让衍圣公和丰城侯去吊唁一下,朝廷估计也少不了一个封赠。
郑家之事乃郑一人所为,无论他是何种想法做出此事,他既然犯了罪那就得按律处置,他本人已经畏罪潜逃,接下来常州府继续搜捕就是,等抓到以后该杀的就杀,此事与咱们无关了。
无锡城内都是水匪所为。
太湖上水匪多得是,老朽在太湖边住着,对此可是深有感触,这些水匪无恶不作,时常聚集起来登岸攻击州县,潜入无锡试图作乱也不稀奇,此事乃是地方官员疏于防范。至于里面有红毛人虽然有些令人意外,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前红毛传教士在这一带颇多,但后来神宗皇帝下旨驱逐,其中难免有些贪慕我大明繁华,私自留下逃入太湖。
此事与无锡士绅无关。
这个该由朝廷派人去澳门申斥,让那里的红毛人对此作出赔偿,甚至对其首领进行惩处。
该打板子打板子。
另外,此次全赖杨佥事神勇,才救无锡免于贼寇荼毒,老朽认为无锡士民应当向朝廷为杨佥事请功,若无杨佥事,这无锡要免不了一场大难,愚谷兄以为如何?”
朱国祯笑着说。
不得不说这老头真是和稀泥的高手。
如此迅速就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处理的清清楚楚,也算得上是老奸巨猾了。
这样杨信有名有利,引发这场混乱变成保护无锡的战功,回头就可以加官进爵了,同样借着给荡寇军抚恤为名,再给他塞一大笔银子,至于高攀龙已经是牺牲品就牺牲掉,但换取杨信别搞扩大化。
此事就这样到此为止。
但是……
杨信笑眯眯地看着华允谊。
“不行,身为弟子岂能坐视恩师罹难,为仇敌请功简直奇耻大辱!”
华允谊断然说道。
“师仇不共戴天!”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年轻士子同样起身断然说道。
这是高攀龙的另一个弟子秦镛。
杨信笑眯眯地对着朱国祯一摊手……
“叫庵居士,他们都跟我不共戴天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别的选择了,更何况我已经以无锡城内乱党勾结红毛人造反的逆案上奏,那么也没有必要再追回这道奏折了,他们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说道。
第二零一章 佣兵传奇
谈判就这样破裂……
老家伙们已经控制不了局势,哪怕有邹迪光这个邹家的元老选择妥协也没有用。
东林党始终就不是他们这代人说了算的。
正是因为这些老家伙们在朝廷无法实现地方士绅的目标,所以他们才选择了扶持起高攀龙这批人。
要知道东林书院才重建仅仅不到二十年。
然后这仅仅不到二十年时间,就成了整个南直隶士绅的大脑。
就是因为后者需要的不是邹迪光这一代不能让他们满意的老人,而是高攀龙这些能打能冲的少壮派,他们敢为地方士绅利益硬撼皇权,他们不会像这些老人一样,遇到事情首先选择明哲保身。
当需要冲在前面的时候,他们敢往前冲。
而这种风气已经完全被年轻一代延续。
所以他们这一代少壮派才把大明的党争推向一个巅峰。
而且这时候的东林党还不是二十年后的,那些都是经历了九千岁筛过一茬的渣子,同样也经历了崇祯期间血腥内斗筛选剩下的,所以才出现了水太凉这个堪称东林党标志符号。但这时候的东林党里水太凉还排不上号,这时候的东林党是顾大章,魏大中,杨涟这些,虽然他们的行为不能算什么伟大,但骨头绝对比水太凉那些硬的多。
他们没那么容易屈服。
更何况这场斗争的关键,已经随着杨信的奏折转向京城。
而这时候东林党的少壮派全都在京城,不说还在诏狱里受刑的杨左汪,顾大章,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惠世扬等等这些全在京城,只要他们搞定了小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让杨信滚回去。此时内阁里面韩,刘一,还有新加入的何宗彦,刚刚赶往京城的朱国祚,统统都是亲东林的,他们同样不可能允许杨信继续再这样闹下去,甚至就连齐楚浙党也都未必容忍这个家伙。
毕竟他做事犯了整个文官阶层,整个士绅阶层的大忌。
哪党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
可以说京城的斗争结果必然是文臣围攻小皇帝,然后小皇帝最终不得不向文臣屈服。
既然是稳赢的局,为何跟这个家伙玩忍辱负重.
给他请功?
给他贿赂?
喂狗也不给他!
在地方上斗靠得是什么?
是宗族,是话语权,是士绅对地方千百年的积威。
他们有自信。
谈判破裂酒也就没有必要喝了。
华允谊和秦镛告辞,连同安希范一起,三个人昂然地走向门外。
蓦然间旁边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猝不及防的他们本能般一哆嗦,紧接着就看见杨寰满手血的从旁边厢房推开门走出来……
“叔父,那鬼佬似乎是招了。”
他兴冲冲地说。
“招了就是招了,没招就是没招,似乎招了是什么意思?”
杨信说道。
这时候更加凄惨的叫声持续传来。
“呃,侄儿看他们长得与咱们颇有差异,尤其是那个怪物,简直就跟妖魔鬼怪般,故此想看看他们是不是里面也和咱们一样,手段上用的狠了些,那个鬼佬会的咱们话很少,这时候疼得只会用他们的话叫了,侄儿不知道他叫的是什么意思,就是看模样应该是招供了。”
杨寰颇有些羞愧地说道。
“这种钻研学习的精神值得鼓励!”
杨信说道。
华允谊等人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这些家伙愤然离去。
然后杨信撇下还在坐的衍圣公,丰城侯,朱国祯,邹迪光四人,跟着杨寰到了旁边改做监狱的厢房,里面那一黑一白还吊着,但都已经昏迷,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看得出杨寰的研究还是颇为深入。
旁边锦衣卫赶紧送上座椅。
杨信挥手示意了一下。
一个锦衣卫拎起盐水桶给鬼佬消毒……
“嗷!”
后者立刻醒来。
“这就受不了了?这点耐力还从葡萄牙跑到东方来赚钱?我记得你们的梨花杵,审讯椅,铁女人之类也还行啊!”
杨信恍如厂花般坐在那里说道。
“你这个魔鬼!”
那鬼佬虚弱地说道。
“这不是没招嘛!”
杨信不满地一挥手。
虽然听不懂他们谈话内容,但杨寰还是很懂事得拿起烧红的烙铁。
“不不,我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那鬼佬吓得赶紧说道。
“那就说吧,是谁雇你们的?”
杨信一理他那件都快成破烂的飞鱼服说道。
他的飞鱼服好几身,毕竟这东西在他身上损耗太快,实际上正规赐服除非特殊场合,不会像他这样穿着正版,都是自己回家再仿造几身,不过他是因为有九千岁特殊照顾,自己随便从仓库里拿,新的飞鱼服正从南京送来,今天是为了显示他受到的伤害故意穿着的。
“我们是澳门的佣兵,但那些士兵是商船上的水手,我们半个月前就到了松江,原本是你们的总督奉你们皇帝命令雇佣,但一个姓钱的松江人负责我们的接待,我们首先到达松江,然后这个姓钱的和伦巴第司铎找到我,要以一千两黄金雇佣我们杀你……”
那鬼佬说道。
“伦巴第是谁?”
杨信打断他。
“你们的话称他为龙华民。”
那鬼佬说道。
“继续!”
杨信说道。
“我和席尔瓦,我的奴隶迭戈,我们原本就是佣兵,在欧洲也是靠着干这个为生的,自然非常愿意赚这笔钱,至于那些士兵是我们的商船上水手,他们并不是雇佣北上的,北上的是我们和另外三十名佣兵,但姓钱的只找了我们,估计他听伦巴第司铎说我们是干这个的。但他觉得我们三人不够,又额外雇佣了这些同样能打仗的水手,这些人多数是日本人和菲律宾人,他们本来就在海上偶尔做海盗,他们的船长都是葡萄牙人。
姓钱的把佣金给他们船长。
他们的船长派他们跟随我们,护送一门从商船上卸下的大炮,由姓钱的安排船送到这里,之后就交给一个本地人,把我们安排到那处房子里,计划就是你们经过时候杀出去。
他们之前就说你很难杀死会魔法,我想无论什么魔法都不可能挡得住一枚三磅炮弹,直接一枚实心弹把你轰死就可以了。
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飞。”
那鬼佬目畏缩地说道。
这时候倭国人给葡萄牙人当佣兵是很普遍的,荷兰人进攻马六甲城,最后守卫那里的数百倭国佣兵死战不降。
忠诚度极高。
“那个本地人是谁?”
杨信说道。
锦衣卫随即就封锁了那个院子。
但里面已经没有人,而那座院子是叶茂才家的。
“不知道,但我可以认出他来,他不懂我们的话,我只懂一部分你们的话,所以我们之间的交谈不多,他负责给我们送吃的,到那座院子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出去过,一直藏在里面等着,从前天晚上到达,一直在那里两天两夜,不过今天出击的命令是他下达的。”
鬼佬说道。
这就没法查了。
因为这个人肯定已经逃跑了。
不过好在这个姓钱的很好查,松江钱家可是很好找,更何况接收他们这些佣兵是公开的,随便一查谁在做这件事,然后带着萨拉查上门抓人,而且还必须要快,明天一早就得去。
不过这样恐怕已经晚了。
萨拉查被俘虏的消息应该已经在传往松江。
那么这个人肯定逃跑,但利用这件事敲松江钱家一笔还是可以的。
这时候松江钱家头号人物应该是钱龙锡,松江华亭,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目前还在翰林院当编修,崇祯时候的次辅,九千岁一案的审理者,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圆嘟嘟是他的亲信,圆嘟嘟的成长完全是在他的关怀下。虽然暂时杨信还不想动松江府的这些,毕竟徐光启和陈于阶的面子还得考虑,但有敲一笔的机会还是不能错过的。
“你姓什么?”
杨信问道。
“萨拉查。”
鬼佬说道。
“呃,萨拉查,我可以不杀你,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他一样也是我的奴隶,而且必须是阉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只能死了,而像你这样的,通常会被凌迟,你应该听说过凌迟是什么样的刑罚吧?”
杨信说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
萨拉查悲愤地哀嚎着。
“你连灵魂都愿意卖给魔鬼,那当然是要连身体一起。”
杨信说道。
不过萨拉查也就是哀嚎一下,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再说这年头像他这样的被敌人抓住,尤其是北非,奥斯曼等国抓住,通常也都是这样的处理方式,甚至这时候白奴贸易在西亚北非和黑奴贸易一样繁荣,而在遥远的美洲,同样也有大量白人被同样的白人奴役。这个结果很容易接受,像他这样的在欧洲也都是最底层的穷鬼,饭都不一定吃得饱,做佣兵更是随时有可能丧命,既然这样索性认命给这个魔鬼当奴隶吧。
“对了,一年内你们还得戴着脚镣!”
杨信补充道。
不戴脚镣容易逃跑。
再说既然是奴隶,当然要有个做奴隶的样子。
第二零二章 突袭上海
第二天凌晨,杨信亲自带着一百荡寇军在无锡登船,沿锡澄运河乘着月光全速向前,然后清晨时候在江阴登上了他那艘海盗船,乘着退潮的海水顺流而下顺风直奔吴淞口。
傍晚到达。
“那就是!”
还没等他们的船完全进入黄浦江,随行的萨拉查就指着前面两艘顺流而来的大型帆船喊道。
他的意思是那些雇佣兵所属的。
“靠过去!”
杨信对掌舵手下喊道。
后者立刻转舵靠向航道另一边。
不过对面船上显然没有察觉异常,他们应该是得到消息匆忙逃跑的,从无锡到松江骑马送信也得一天一夜时间,毕竟也是近三百里的距离,不能使用驿站加急仅仅靠士绅间的合作,这样的速度基本上最快了。也就是说今天中午能送到,但送信者也不可能直接送给这些人,只能是先送到华亭,也就是松江府治,再由那里的钱家人给停泊上海的葡萄牙人送信。
后者同样很难说想走就走,毕竟这种海船还是需要些准备时间,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杨信行动如此迅速。
最终双方正好撞上。
但是……
“尊敬的主人,我们的船太小会被他们轰沉的。”
萨拉查小心翼翼地说。
“那样难道不是正好给了你摆脱魔爪的机会?”
杨信似笑非笑地说。
“呃,尊敬的主人,从您对手下的方式看,我觉得就算给您当奴隶也不会太辛苦,更何况跟着您首先我的性命已经可以保证,但双方一旦在这里交战,我却至少有超过一半可能会死。”
萨拉查说道。
“哈,哈,你倒是个聪明人!”
杨信说道。
“陈四,你们应该知道如何与葡萄牙人在海上联络吧?”
他紧接着对掌舵的手下说道。
“回老爷的话,一般我们在海上遭遇会用旗帜联络,免得靠近之后互相不放心,毕竟我们也经常去澳门与他们做生意,甚至去马六甲,有时候在海上也会互相下手,一旦靠近互相都不放心。但说到底都是在海上讨生活,遇上了总得有个办法联络,几个老大就在长崎和他们定了一些简单的旗号,遇上了就可以互相表明身份。一般来说有些交情的就不会下手,拉开些距离各自过去就行,真正交情好的,也可能靠上做些生意。”
后者说道。
很显然葡萄牙人到这片海域的近百年里,海上的规则早已经诞生。
这个人是陈衷纪手下的,但现在已经完全忠于杨信了。
因为杨信已经承诺给他弄一个锦衣卫百户,到大沽口就可以兑现,这样他就能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在未来某一天回家光宗耀祖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人都有官瘾。
就连这种当海盗的亡命徒,都把一个对杨信来说芝麻绿豆的锦衣卫百户当成了为之奋斗的目标,甚至作为陈衷纪族人都忘了是杨信弄死他族叔的,完全把这个事实上算仇人的当成自己最尊敬的大老爷,一路上甚至主动在给他谋划未来的海上贸易路线了。
“打旗号告诉他们,陈衷纪有好生意要与他们做。”
杨信说道。
他得赌一把。
毕竟陈衷纪这种与葡萄牙人无关的事情,负责联络的松江士绅不一定会告诉他们。
陈四立刻朝一名水手喊了声。
后者赶紧从船舱找出几面旗帜,迅速爬上桅杆开始挥动。
萨拉查则转身返回船舱躲避,他还是不能被发现的,有他在这里对面的同胞就知道真相了,由此可见他坑同胞方面还是很干脆,这种聪明人值得利用,反正回头他也是要动手术的。
而杨信则接过后面士兵递上的披风,把自己身上的飞鱼服裹住。
很快对面为首的葡萄牙商船上同样开始挥动旗帜,然后杨信这艘船继续向着他们迎上去,三艘船在黄浦江上就这样逐渐接近。
杨信裹着披风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这两艘船。
这不是欧式软帆。
实际上这两艘已经接近于他准备建造的红单船,只不过因为时代差异还有些不同。
红单船源头就是澳门的葡萄牙人。
他们到达澳门后因为软帆不适合近海多变的风向,最终选择更适合这里的中西结合,用中式硬帆加欧式船身,另外吸纳中国的造船技术,就这样诞生了这种适宜中国沿海的船型,而且在未来两百年逐渐发展下去。
包括武器其实也一样。
澳门的葡萄牙人同样大量雇佣中国工匠利用中国的技术,所有澳门铸造的红夷大炮其实都有中国工匠参与。
而这两艘船比陈衷纪这艘更适合杨信。
这艘应该是在长崎建造,多少还带有部分倭国船的风格,相对于这两艘来讲已经有些落后了。
很快前面的船就靠近。
“陈在哪里?”
船首一个晒得都快成黑人的鬼佬笑着喊道。
在这里他根本不担心会遭到黑吃黑,毕竟这里是黄浦江而不是外海,旁边实际上还有明军驻扎,事实上是重兵驻扎,吴淞口左边吴淞千户所,右边宝山千户所,相隔三十里两个千户所,这种重兵待遇也是辽东战区级别的,虽然这两个千户所很少履行他们的职责……
松江可没有海关。
这里理论上可是不准外国商船进入的。
杨信这边的船上没有人回答他,他有些疑惑地寻找着陈衷纪的身影,不过陈四向他挥了挥手,这家伙的大脑多少还是被麻痹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这种人的头脑反应之快那是绝对一流的。
紧接着他目光就落在杨信身上,细皮嫩肉白生生的杨信出现在这里,那画风是明显诡异的,恍如骷髅岛上某女明星的大白脸般突兀出戏……
“左满舵!”
他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
舵手以最快速度拼命转动舵轮。
但这是船又不是汽车,不足百米的距离根本无法改变航向,这艘船依旧不可避免地擦向左舷,那船长迅速拔出腰间短枪,警惕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杨信,而他身后甲板上一片混乱,那些原本没想过战斗的水手惊慌地准备武器。
杨信却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那船长越来越茫然。
因为无法确定杨信的身份,在这样的地方他并不敢贸然攻击,万一误会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他就很难出长江了,而且杨信这边船上似乎也没有异常,那些水手都在各自忙碌,他认识的陈四依旧在笑着掌舵。
这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啊。
他就这样看着警惕地看着杨信……
蓦然间杨信双臂一扬,身上的斗篷向后飞出,露出里面五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崭新飞鱼服。
还没等那船长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腾空而起,紧接着在半空中一道绳索从他手中飞出,瞬间卷住了这艘船的桅杆,那船长没有丝毫犹豫地开火,子弹在恍如泰山般荡过来的杨信身旁掠过。甲板上水手匆忙地举枪,但还没等他们瞄准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后者就已经站在船长面前,那船长瞬间拔刀,对着杨信当胸斩落,锋利的刀刃带着一溜火星划开了他的衣服……
“你又毁了我一件飞鱼服?”
杨信不满地说道。
“你是什么鬼东西!”
船长愕然地看着里面露出的钢板说道。
杨信一巴掌把他扇飞出十几米,脑袋诡异的扭曲着坠落黄浦江。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
杨信说道。
对面那些水手一片混乱地瞄准中。
但下一刻杨信犹如鬼魅般撞进他们中间,双手三棱锥再次出现,瞬间扎进两名水手的太阳穴,还没等拔出就拖着他们撞飞对面水手,紧接着双臂一甩两具死尸砸翻一片。然后他就像个杀戮羔羊的猛虎般,在这片狭窄的甲板上以极快速度移动着,所过之处死尸不停倒下,转眼间一片末日的鬼哭狼嚎……
后面的人都看傻了!
“亲爱的母亲,感谢您保佑我做出了正确选择!”
萨拉查战战兢兢地划着十字感谢他妈在天之灵。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后面那艘船正在仓皇转向,准备顺流直下远离这个可怕的恶魔……
“转舵,拦住它!”
他大吼一声。
他就这样完成了身份的彻底转变。
陈四同样瞬间清醒过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舵,这艘明显比对方小一号的海盗船,借着顺风的优势横插向航道,阻挡对面那艘试图逃亡的葡萄牙商船,甚至甲板上的弗朗机也匆忙开火。而后者顺流而下速度同样很快,甲板上的葡萄牙人和倭国水手也开始推出大炮瞄准,杨信杀掉旁边船上最后一名船员的时候,伴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这两艘船头对头撞在一起……
“杀!”
陈四立刻拔出短枪吼道。
不过有人比他的速度还快,萨拉查顺手夺过身旁水手的火绳枪,瞄准对面正指挥进攻的船长就是一枪。
后者惊愕地看着胸前涌出的鲜血。
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那张明显是自己同胞的面孔……
萨拉查不无歉意地耸耸肩。
第二零三章 主谋浮现
当杨信用倭语喊出降者免死时候,那艘试图逃跑的商船上战斗立刻结束。
就这样他又得到了两艘船。
至于原本的那艘因为撞击严重受损,紧接着他就下令连同船上的荡寇军一起换到那艘被他清洗的船上,另外一艘交给听到炮声赶来的吴淞驻军,船上水手押到陆上关押,总之对这里杨信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已经笼罩的夜幕下他继续向前直奔上海。
上海。
突然冲进这座县城的杨佥事,在萨拉查带路下直奔城内一处宅院,并且很干脆地撞开门闯了进去。
“全部拿下!”
进门的他怒喝一声。
紧接着后面荡寇军端着弩涌向前。
正在院子里喝酒的二十八名葡萄牙佣兵,愕然地看着闯进来的士兵。
“你是何人?”
一个青袍武官起身怒斥道。
杨信把身上的斗篷一甩,露出里面那身破损的飞鱼服,那青袍官吓得赶紧上前行礼。
“钱士仪何在?”
杨信喝道。
“回上官的话,钱监生傍晚就有事回华亭,此处交由末将照顾,这些皆是两广许总督奉旨招募,欲送往京城效力的红毛炮师,另有红夷大炮二十尊在码头的仓库中,正待运河解冻后装船北运。”
那青袍官战战兢兢地说道。
“红夷大炮照旧北运,这些人就不必了!”
杨信说道。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那青袍官壮着胆子说道。
然后他面前出现一块象牙牌子……
“呃,末将南海卫千户吴斌遵命!”
他很干脆的说道。
“钱士仪是华亭人?”
杨信看着被迅速逼住的那些佣兵说道。
“回杨佥事,钱监生是浙江嘉善人,其族兄钱士升是万历四十四年状元,目前丁忧在家,他与新任少詹事钱龙锡是好友,工部徐尚书督练新军,但工部事务太多,故此推荐钱龙锡协理,此次采购大炮雇佣红毛人,就是钱詹事负责。钱士仪懂红毛语,且经商多次去过澳门,钱士升就推荐了他这个族弟,另外还有一个姓龙的红毛人跟着一起,后者在松江士绅间也颇受礼遇,之前就是他们在管这些人,末将只是奉许总督之名护送而已。”
吴斌说道。
这样杨信就差不多了然了。
主谋就是钱士升。
钱士升是东林党,而且还是东林党核心,和顾大章这帮硬骨头少壮派是堪称生死之交,他们都是同科的进士,钱士升还是状元,只不过丁忧在家,他和高攀龙同样交情极深,而钱龙锡也得算是东林党,他们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控制徐光启的那支新军。
东林党最缺的就是武力。
徐光启是中立派,而且是天启的老师,他控制新军不一定会帮东林党,尤其是陈于阶和杨信关系特殊,而且孙元化之前也跟着荡寇军一起。
他很难做出背叛天启这样的事情。
但他终究是松江人。
他对同乡也得保持密切关系。
那么钱龙锡这个华亭人忽悠他,从他手中接过这支新军很容易。
徐光启的工部尚书事务繁重,新军只能交给孙元化,但孙元化至今才刚刚得到一个七品官,新军督练需要一个身份更高的,总不能让个七品官统领这支正在按照两万人标准训练的新军,这样钱龙锡这个同乡,而且还是接他的少詹事的人就是最佳人选。
而钱龙锡和钱士升就这样开始了布局。
只是到这里出现了意外,谁也没想到杨信南下后如此凶残,布局什么的先以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成了弄死他,否者让他继续祸害下去,这片东林党的大本营就毁了,没了大本营还玩个屁布局。于是这支已经到达松江的佣兵,就成了他们的最好选择,先让他们临危受命改成锄奸吧,正好还有龙华民帮助,就这样萨拉查带着大炮去了无锡。
这样看松江士绅卷入程度不高。
毕竟因为徐光启和陈于阶的关系,松江士绅在这场斗争中有退路,而且杨信也没祸害到他们的头上。
但钱龙锡家肯定参与了。
“玛的,到处都是不知死活的。”
杨信无语地说道。
他现在都有一种被泥潭陷住的感觉。
这也难怪总是皇帝落水,大明朝从上到下,早就已经被文官和背后的士绅集团完全控制,无论谁想动这个体系的利益,立刻就会面对天下皆敌,皇帝动了就是落水,就是宫女造反,总之各种各样的意外。太监敢动就遗臭万年,官员有人敢背叛集团就是抄家清算,武将敢动就是死路一条,明着弄不死也要下黑手暗中弄死。
他要不是开挂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就连一个开挂者,都得在这四面八方汹涌来的杀机中拼命,才能挣出一条破局的道路。
“你是上海县?”
他回头看着身后一个带着衙役赶来的文官。
“下官上海知县鲍奇模。”
后者惊疑不定地说。
“杨信!”
杨信掏出腰牌说道。
“下官见过杨佥事!”
后者赶紧说道。
“这些红毛人交给你暂时看管,刘诚,带上兄弟跟我去华亭!”
杨信紧接着对他的荡寇军营长说道。
说完他直接出了门。
后面荡寇军纷纷收起弩,然后紧跟着他们的首领离开,留着鲍知县和吴斌二人面面相觑,不过紧接着鲍知县就朝一名衙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离开了这处院子……
出了上海城的杨信带着部下狂奔向华亭。
六十里路而已,沿途又全都是大路,而且又是纯粹平原,这些士兵也都是在船上养精蓄锐一整天的,借着月光急行军到凌晨时候他们就已经看见松江城,但杨信却没有进城。他说来华亭只是忽悠人的,鲍知县肯定不干净,要不通风报信就完全可以说见鬼了,他因为部下都不会骑马,只能这样徒步行军,但人家骑马找小路绕过他们,最多俩小时就到华亭了。
这时候钱士仪肯定逃跑了。
但他还能往哪儿逃?
肯定先回家找钱士升安排应对之策,这样直接去嘉善就行了。
嘉善钱家可是富得流油。
这样的家族不能再出现上次叶茂才那样的事情了,尤其是钱士升作为状元那人脉也是很广的,给他足够时间肯定会把浙江巡抚这些高官请过去阻拦,所以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并且封锁钱家。
“继续前进,天亮前到嘉善!”
杨信朝旁边喊道。
那些习惯了他这种风格的士兵们默默加快速度。
他们对杨信的忠心已经得到验证,毕竟在无锡城内他们做到了血战不退,而且杨信已经开始寻找那些战死的士兵亲属,有妻儿老小在寨子里的接到南京,给他们抚恤金并在以后对他们进行安置。像那些纯粹逃户的,派人去他们原本的家乡寻找他们的亲属,把他们的抚恤金送给这些人,实在真正什么都没有的,已经购买棺材收敛,未来在他们故乡购买坟地埋葬。
实际上杨信正在这些士兵中展开普查,调查他们的祖籍,尤其是祖坟所在地重新恢复他们的籍贯。
自己都不知道的就算杨家的。
也就是算河间人。
未来杨信准备在河间专门修一个类似公墓,以后荡寇军那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籍何处的,统统埋葬进这个公墓,而且还要修的很高档,未来在那里专门驻扎一队士兵守卫。反正就是他自己花钱买块地而已,这年头搞慈善的经常有人这样做,包括那些太监死了,其实多数也葬在这样的地方,毕竟绝大多数太监的族人是不会要他们进祖坟的。
比如南京的太监基本上都埋在雨花台。
而荡寇军里面像这样不知道自己祖籍何处的其实很多,毕竟他们里面有不少就是纯粹的流民。
总之杨佥事绝对不会让他们死了都没有归宿的。
而四个受伤致残的,已经领到了自己的女人,也就是原本郑家四个婢女,但现在已经成了杨家的奴婢,接下来这四对将拿着杨佥事赏的银子送往大沽口安置,以后他们就在那里养老。不但杨佥事会给他们一块上好的水田,而且会给他们盖上房子,以后还能每年有一笔养老费,一直发到他们死为止。
总之对于这些给杨佥事卖命的人,杨佥事会从生到死全部为他们考虑周全。
所以这些士兵绝对忠心耿耿。
不就是五个时辰一百二十里吗,都是山里长大的,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山民还怕这点路程?
杨信带着一百荡寇军,就像穿插三所里的志愿军一样,在月光下的江南水乡沿着大路狂奔向前,很快渡过黄浦江,在黎明时候到达枫泾。这里是松江府和嘉兴府的分界,同样也是南直隶和浙江的分界,分界线就是镇中间,而且同样工商业极其发达与南浔齐名。
在早起的行人愕然注视下杨信一行穿镇而过,刚走不远就看见前面的界河上两顶轿子正在过桥,一个熟悉的面孔探出窗口,欣赏这薄雾笼罩的江南水乡,然后不经意间回过头,一下子和他四目相对……
第二零四章 状元公,我是来抄你家的
“快走!”
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杨信,龙华民用他那带着异国腔调的汉语焦急喊道。
前面轿子里一个中年青虫探出头,紧接着就变了脸色,同样焦急地催促着前面的轿夫……
当然,这是徒劳的。
杨信立刻抛下士兵全速狂奔,就在两顶轿子踏上桥的时候,他已经纵身跃起凌空飞过他们头顶。
龙华民和钱士仪愕然地仰头看着他。
然后他们的目光随着杨信转回前方,后者背对着他们落地,紧接着双手一抖两支三棱锥出现手中,两顶轿子立刻落下,护卫在旁边的两名家奴很显然还没搞清情况,同时拔出刀呐喊着冲上前。还没等他们的刀落下,背对他们的杨信双臂闪电般向后,两支三棱锥同时扎进他们的脖子,然后截断了他们的颈椎。
杨信拔出三棱锥。
两具死尸无声地倒下……
“杀人啦!”
轿夫尖叫着扔下轿子,纷纷转身跳进河水。
“龙司铎,故人相见就是如此不给面子吗?”
杨信说道。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钱士仪已经从轿子里爬出,直奔桥外的河面。
杨信手中三棱锥同时飞出,准确扎进了他的两个膝盖,倒霉的钱士仪惨叫着倒在了桥上。
“陈兄救我!”
他朝杨信身后尖叫着。
杨信意外地转过头,看着身后一个带领家奴冲出的青虫……
“你想救他吗?”
他问道。
就在此时荡寇军冲上桥,迅速控制住了钱龙二人,另外那些弩手则摘下弩对准了那青虫。
后者尴尬地一笑,赶紧带着家奴让到两旁。
“我就说嘛,读书人都是识时务的!”
杨信满意地说道。
说完他在那人深沉的目光中,带着两个犯人昂然地走过去,紧接着把他们塞进路边一辆马车,在车夫的抗议声中扔过一锭银子,后者立刻换上一副眉开眼笑的谄媚表情,最快速度掉头跟着荡寇军继续向前,后面那青虫看了看身旁一个家奴,那家奴急忙转身要走。
蓦然间一支弩箭钉在他胸前……
“若是钱士升跑了,回来我拿你们家代替!”
杨信说道。
那青虫吓得小脸刷白地哆嗦着。
杨信的队伍迅速出来枫泾,在半个多时辰后迎着朝阳出现在了嘉善城外,紧接着踹开守门的小吏,在那个知道路的车夫指点下,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直奔钱家的大宅,但还没等到那里就遇上了匆忙赶来的知县,后者带着数十名衙役迅速拦住了道路……
“上官……”
他带着虚伪的笑容迎上前。
杨信都能看到他身后一个绿袍官正骑着马转向一道巷口。
“滚!”
杨信抬脚把他踹出去。
紧接着身后四名弩手齐射,四支弩箭飞出五十米后准确扎进绿袍官的身体,那绿袍官惨叫着坠落马下,前面原本拦路的衙役吓得一哄而散,杨信在知县悲愤的嚎叫中从他身上跨过去直奔那巷口,后面荡寇军汹涌而前,知县吓得尖叫着滚入路边水沟。
两分钟后杨信站在了敞开的钱宅大门前……
“状元第!”
杨信看着上面三个大字说道。
“即知是状元第,何敢撒野!”
里面威严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带着大批家奴从里面走出。
“状元犯了法也得抓啊!”
杨信负手而立看着他说道。
后面两名荡寇军从马车里拖出钱士仪,后者腿上的三棱锥还没拔下,毕竟这东西放血效果极佳,没有充足准备拔出有可能弄死,他就这样拖着两支插着三棱锥的腿被扔在他族兄面前。
“杨佥事?”
钱士升看着杨信说道。
“正是!”
杨信说道。
“士仪何罪?”
钱士升深吸一口气说道。
“勾结红毛人意图谋反。”
杨信说道。
“他有罪与钱某何干?”
钱士升说道。
“我认为是你主谋的,故此需要审问。”
杨信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佥事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无辜之名,钱某虽不在京城倒也早有听闻,今日一见阁下之飞扬跋扈倒也不负此名,然而锦衣卫抓人有抓人的规矩,杨佥事欲抓钱某请拿出驾贴,若有驾贴钱某自然束手就缚,若拿不出驾贴,那就请恕钱某不能奉陪了!”
钱士升说道。
“你是想拒捕吗?”
杨信说道。
“钱某不会拒捕的,有驾贴才是逮捕,无驾贴就不是逮捕!”
钱士升说完傲然转身,就在同时他的家奴迅速堵门。
杨信淡然地吹了声口哨。
紧接着他身后弩箭齐射,那些家奴一片惨叫着倒下。
钱士升愕然回头,看着地上一片死尸,然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
“很显然你还没明白自己面对的人是谁,不要在我面前装逼,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装逼了,小心吆,我心情不好会杀你全家的,事实上我现在只想抄你家而不是杀你全家,请状元公戴上手铐,封锁钱家各门,去把知县叫来,如果他没被踩死的话!”
杨信一边从他身边昂然地走过去一边说道。
两名荡寇军士兵立刻上前,迅速给呆若木鸡的钱状元戴上手铐。
就在同时外面的荡寇军踏着门前死尸,拖着钱士仪和龙华民进入,杨信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向着这座七进大宅后面正房昂首阔步的时候,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也冲进一道道院门,伴着女人的哭喊尖叫,迅速封锁这座大宅所有出口。
而杨信则在正房客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叫过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让后者给他端上了茶……
“别怕,我最怜香惜玉了!”
杨信温柔地说道。
可怜的小丫鬟哇一声哭着瘫在地上。
这时候那个知县擦着头上冷汗出现在门前,多少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那个试图给钱家通风报信的是谁?”
杨信说道。
“回杨佥事,是本县典史,他与钱家平日往来密切。”
知县又擦了一下冷汗说道。
这位大爷的风格太粗犷,完全就是让人心惊肉跳,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作风哪是锦衣卫,就是土匪都没这样的,不过他作为一个外地人,还是很清楚自己能出面拦一下已经对得起状元公了,剩下的还是不要引火烧身,这种明显高层内斗的事情,不是一个小知县该搀和的。
“你是个聪明人,此事就这样算了,立刻派人去无锡找军管会,让他们再调两百士兵过来,另外替我警告一下本地士绅,杨某此来只是因为顺藤摸瓜抓出了无锡逆党主谋之一,没兴趣跟他们玩,但他们要是不懂事,那也别怪杨某就先在这里闹一闹了!”
杨信端着茶杯说道。
“下官这就去办!”
知县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就去吧。”
杨信说道。
知县赶紧离开这个堪称恶魔一样的男人。
然后紧接着钱士升就被带进来,状元公依旧昂然地看着杨信……
“首先,我这个人其实是以慈悲为怀的。”
杨信说道。
说话间外面一片鬼哭狼嚎的喊声,紧接着那些荡寇军士兵就押着一堆老老小小进来,其中不乏几个妙龄少女,这些粗野的家伙一点不怜香惜玉,直接就把人家按着跪在客厅里,与此同时外面更多的男女老幼被驱赶到门前。很显然钱家人口众多,看着得三四百口子,这还不包括在其他产业的,钱家肯定不只有这一处宅子,甚至都不只是在嘉善有产业。
在家人的哭喊中钱士升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你肯定是主谋,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你这个族弟不过是抛出来办事的小喽而已,通常我想抄家就一定会抄家,比如说用一些手段让你在我想要的供词上签字画押,你应该听说我会一点妖法,这就姑且算是吧!
李三才就是这样招供的,我可以对你明说。
那么我想问一句,你觉得自己比李三才更能扛?
我没打过李三才一下,陛下也不让对他动刑,但不动刑我依然得到了想要的,同样在你身上我不动刑也能得到。
那么然后呢?”
杨信坐在那里浑身带着一种妖邪之气,阴森森地说道:“我该如何对待你这一家子呢?”
钱士升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
“处置李三才家人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我只是建议陛下杀了李三才和李元,流放了李家几个成年男子,对于李家的女人一概送回娘家,甚至那些未成年的小孩都可以带过去,李家的富贵荣华的确没了,但李家的未来还是有的。
但这明显不合规矩。
按说谋反抄家的,应该把所有男人统统斩首。
然后把所有女人统统籍没为奴。
话说我看这几个小美人就很可心,如果把她们籍没然后弄到我手中,那一定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我这个人毕竟年轻就喜欢个女色什么的。
我说这么多其实可以归纳为简单的一句话。
为了你的妻儿老小,为了她们能够活下去,在我审理此案的过程中,你不要让我的心情很恶劣好吗?”
杨信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看着状元公很是诚恳地说道。
第二零五章 在大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这个邪魔!”
钱士升惊愕地说道。
“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毕竟最近用这个词形容我的人太多,我自己也有些迷惘,真的,我也很迷惘啊!”
杨信惆怅地说。
很显然他正在大反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正所谓一直反派一直爽。
“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我会提审你的。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供词,那我就只能给你一个了。
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做浪费时间的游戏,对一个让人拿大炮轰我的人,我没扮演土匪来把你家灭门,已经是很克制了。总之明天最晚这个时候,我要拿到你主谋并且由钱士仪负责行动,勾结红毛人在无锡城作乱,谋杀我,衍圣公和丰城侯的整个计划供词。
我不强求你牵连别人,反正你那个族弟会满足我要求的。
你只需要认罪就行。
然后我可以保证对你的家人都以李三才家的处置方式处置,甚至你的儿子都可以流放。
你们家只死你一个。
但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那么我会把你们押往京城,然后在半路上会有跟你有旧仇的土匪,把你们家的男人全杀光,你应该知道我的出身,别以为这些东西我不会玩,而这几位小美人,估计明天晚上就可以在我房里了。
不要有任何幻想。
你那些朋友根本来不及救你!”
杨信说道。
的确,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钱士升的朋友们根本来不及救他。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同乡魏大中,但魏大中在京城当吏科给事中,还有钱龙锡同样在京城,在南方的高攀龙已经被抓起来,而在杨信把无锡一带搞得人人自危之后,嘉善本地士绅未必有这样的大公无私精神,替无锡士绅把他的打击重点吸引到嘉善来。
毕竟他已经明说了,他此行就是单纯来抓钱士升,并不是来找嘉善士绅麻烦的,后者如果自己跳出来,那他就必须撇下无锡那边,然后重点来处理这里。
这种自己引火烧身的蠢事,恐怕嘉善士绅是不会干的。
牺牲钱家才是最理智选择。
毕竟钱士升是真主谋了在无锡对杨信的刺杀……
“杨佥事!”
知县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然后站在门外一脸犹豫地看着眼前场面。
“把他们都带下去!”
杨信说道。
那些士兵立刻将钱士升一家全部带下去关押。
反正这栋大宅里有的是地方,无非找个房间一锁,至于奴婢之类别私自出去就行,毕竟杨佥事也得有人伺候。
“何事?”
杨信问那知县。
“丁改亭公正在过来!”
知县小心翼翼地说。
“呃,他是谁?”
杨信问道。
“告老的神宗朝太子太保,南京工部尚书,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本地世家之首,隆庆年间进士,就是在朝廷旧臣中也是硕果仅存的元老。他还带着钱士升的姻亲,浙江乡试解元陈山毓,吏科给事中魏大中之子魏学等本地士绅,再就是钱士升的亲侄子钱也在外面候罪,其父钱士晋乃大名知府。”
知县小心翼翼地说道。
“候罪?问罪吧?”
杨信冷笑道。
知县讪讪一笑。
嘉善这地方现代淹没于周围那些超级城市的光辉中,但这个时代可不比无锡差多少,实际上嘉兴周围这一块,在这个时代都是极其富庶的,毫不逊色苏松常三府,几乎每一科都少不了出几个进士。
不过丁宾这个名字杨信倒是真忘了,主要是没想到这个隆庆年的进士居然还他玛活着呢!
这老家伙真能活。
当然,如果这些人想闹他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让他们进来吧!不过钱就不用了,他是钱士升亲侄子,如何处置他们家还得陛下定夺,老老实实在家候罪就行。”
杨信说道。
至于钱一家还是放过吧!
毕竟也是夏完淳的老丈人,而且和夏完淳一起抗清死的,钱士升据说后来也参与过反清,但事情败露就拉倒了,基本上也就是意思一下然后当和尚研究学问去了,所以杨信才多多少少给他些优待。但也不排除只是别人借了他的名,无论是否真参与过反清,既然挡了杨庆的路,那么不死是绝对不行的,这是原则问题,更何况他也需要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周围这些士绅,免得这些家伙在他祸害无锡士绅时候跳出来找茬。
就用状元公的命,来震慑住周围这些士绅吧!
连状元都不行何况他们。
至于收拾钱龙锡,那个得回京以后再说。
回到京城还得有一场恶斗,魏大中这些人估计已经快疯了,如今再把状元公给弄死,那就真逼得他们跟他决一死战了。
“您不去迎一下?”
知县愕然道。
“他们要来又不是我请他们!”
杨信说道。
好吧,知县决定不管这些闲事了。
半个时辰后。
杨信站在一处临时改造的监狱外,指着里面正吊着的钱士仪……
“丁公,您认识他吗?
在无锡作乱的红毛人已经招供是他指使。
此外还有数十名红毛人和倭人证明是钱士仪雇佣他们的水手,后者被歼灭在无锡城。
而他是在从松江往回逃的路上,被我追上抓获,同时抓获的还有已经被神宗皇帝下旨驱逐回澳门的龙华民,抓捕他们的时候他还指使家奴武力拒捕,此事枫泾有多人目睹。
而且那些红毛人还招供,他曾经亲口说过,他只是个给人跑腿的,真正主谋此案的是他一个族兄,是一个很大的官,可以保证他们事后无忧。
那么这个人是谁?
除了钱士升还会有别人?总不能是远在大名的钱士晋吧?
如果您不相信,那么我可以把这些人都带来,您是神宗旧臣,四朝元老,晚辈敬重您,您需要的解释我都可以给您,甚至负责运输他和那些红毛人到无锡的船我都在追查中。我认为事实已经很清楚,我这个人其实很讲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既然对我下手,那我就得要他的命,我不管他是状元还是其他什么的,既然敢杀我,那就要有被我杀死的觉悟。
我就是来报仇的。”
杨信说道。
八十多的丁老头颤巍巍看着里面的钱士仪,但却没有说话。
“杨佥事,这定案终究还需要人证物证,还需要口供,您死了部下,想为部下报仇,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总不能凭您的推断给人定罪吧?更何况还是给一个状元!”
陈山毓说道。
他弟弟是钱士升的亲家。
他爹陈于王最高做到四川按察使,不过这时候已经病死。
“你们想要查得明明白白吗?那可以,杨某原本是想赶紧了结此案,然后回无锡继续处理高攀龙一案,既然你们想要清清楚楚,那杨某就只好先撇下那里来嘉善处理此案了,那时候咱们查个明明白白。我杨信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查案上颇有几分才能,李三才原本仅仅是勾结闻香教,经我一查立刻查出两百多桩隐藏的罪行。
另外为了鼓励地方百姓协助查案,我还要把正准备在无锡开始的那套同样在嘉善实行,那么你们还愿意我查下去吗?”
杨信冷笑道。
他玩不死这些家伙!
“我等皆相信抑之公清白,何惧你查!”
本地曹家的曹怒道。
这个家伙是后来复社的,崇祯年间进士,带着曹家降清。
“那么你们确定?”
杨信说道。
“不必了,钱抑之既然证据充足,想来杨佥事不至于栽赃陷害。
如何处置他还是交陛下定夺,我等皆非朝廷官员,此来只是为解惑而已,如今惑已解,就不必再耽误杨佥事时间。
只是有一事请杨佥事留意,钱康侯远在大名,想来不可能与钱抑之同谋,万一有人陷害牵连,还请杨佥事别为其所惑。老朽与方阁老也是旧交,杨佥事既然是方家女婿,那老朽也就厚颜以长辈居之,这算是长辈之托。”
丁宾忽然说道。
这个老家伙还是足够清醒的。
这种时候不能自己引火烧身,杨信的威胁很清楚,你们想查他就放弃祸害无锡士绅,然后改成祸害嘉善士绅,这场皇权与绅权的掰手腕中,终究得有一个地方充当战场,既然杨信已经选了无锡,那就不要让嘉善变成无锡的替死鬼了。
这时候他在无锡忽悠老百姓那套已经传过来。
嘉善士绅在那里又不是没有报信的,一旦这套丧心病狂的手段在嘉善推行,像鼓动无锡老百姓检举高攀龙一样,让嘉善百姓检举钱士升,那状元公不是一个死的问题,而是臭不可闻的去死。
还是让他死的干净点吧!
主要是老百姓会把其他人牵连进去啊!
“晚辈遵命!”
杨信笑着说道。
紧接着丁宾就在曾孙搀扶下走了。
陈山毓,曹等人虽然很不甘心,可是嘉善士绅的长老级别人物都已经做出决定了,他们自然不能再坚持什么,这些人最终恨恨地走了。
他们不知道,就在此时隔壁房间里,钱士升正在黯然长叹一声。
第二零六章 文艺青年与才女们
第二天。
“这也能用来自杀?”
在紧急赶来的嘉兴知府吴国仕愤怒目光中,杨信愕然的看着已经凉了的状元公……
钱士升自杀了。
用一颗从墙上拔下的钉子,自己撞进了太阳穴。
“还好他认罪了!”
杨信紧接着拿起桌子上的一份供词说道。
钱士升在这份供词上承认是他主谋在无锡的刺杀,至于理由当然是杨信这个奸臣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他身为状元宁愿舍生取义,以这种方式为皇上为大明锄奸。但此事与别人无关,就是他和钱士仪筹划的,后者利用接待那些红毛佣兵的机会,收买萨拉查等人并运送到无锡,隐藏在叶茂才的那处宅子,在杨信抓住高攀龙出来时候锄奸。
只可惜功亏一篑。
“说的自己很伟大一样!
这份供词明显是在包庇某些人,若没有无锡的同党配合如何能把一百多乱七八糟的红毛人,倭寇,甚至吕宋人运进城?还得继续严查,这是一起内外勾结意图危害社稷的大阴谋!”
杨信正义凛然地继续自说自话。
旁边吴知府深吸一口气。
然后这个当了十年的知府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昂然地走向外面。
“杨佥事,人在做,天在看哪!”
他蓦然回首怒吼一声。
说完他就那么走了。
当然,他的愤怒改变不了什么,毕竟钱士升已经认罪了。
好在杨信还算信守承诺,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他在嘉善城内一片悲愤无言中迅速完成对钱家的抄家,虽然如何处置钱家还得圣旨,但这并不妨碍杨佥事把钱家所有该抄的一切都准备好。什么金银珠宝会票古董字画之类,统统都在这三天里消失,然后那些年轻的婢女们也同样消失,总之三天后钱家就剩下一座空荡荡的的大宅,几处被查封的房产和商铺。
而钱家所有人全部被圈禁在这座大宅中,包括钱士晋家同样被封门,钱士仪家被直接清空。
然后杨佥事满载而归。
至于如何处置钱家,这个杨信真无权决定,他有的就是拟罪权,也就是根据其罪行该判处什么刑罚,然后写成奏折送往皇宫交司礼监。
司礼监转交内阁。
由内阁票拟是否同意或者做哪些修改,再上呈皇帝做决定,皇帝同意后交司礼监盖章送六科,六科没意见就送通政司发回来。
不过六科肯定会封驳的。
魏大中估计知道后眼珠子都红了,他要能让圣旨通过才怪呢!
实际上内阁也不会同意。
这是状元。
把一个状元抄家简直是对所有文臣的羞辱。
方从哲不会做这个坏人的。
那么剩下就看天启是不是敢绕开这个程序了,他敢绕开这个程序直接同意并发中旨给杨信,那么他就是无道昏君,他还尊重这个程序然后再慎重考虑,那么他就还多多少少有点挽救的希望。所以杨信不能指望天启,小皇帝很有可能顶不住文臣压力,最终放过钱士升,所以他才干脆把钱士升逼死,把钱家能搜刮的全都提前搜刮干净,剩下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他连荡寇军都撤走了。
把监押钱家人的任务交给地方。
反正地契,商铺,房产之类都已经登记,包括那些店铺的货物以及他挑剩下的奴婢统统都登记。
真抄家时候少了就找知县赔。
就这样杨信押着搜刮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不到一万两黄金,价值大概几万两的古董字画,不到十万的会票,四十二名年轻鲜嫩的小婢女,在一片侧目中从嘉兴转入运河,然后在苏州士绅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到达吴江。
真是提心吊胆啊。
这时候的杨佥事足以称得上威震江南。
恍如瘟神般走到哪里都会让地方官员士绅全都往外冒冷汗。
他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可以说他这一路走来一路哭声,一路走来一路搞得家破人亡。
谁不害怕?
“小妹妹,你不怕我吗?”
吴江码头,杨信看着岸边一个七八岁的小萝莉说道。
后者手中正啃着一个苹果,旁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白白嫩嫩应该是姐姐,听他说过这话后,小萝莉立刻把苹果砸过来。
杨信顺手接过。
“谢谢!”
他啃着苹果说道。
那小萝莉小脸立刻通红。
“纨纨,小纨!”
突然间一声焦急的喊声,紧接着一个温婉少妇带着个婢女匆忙跑过来,杨信那邪恶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脸上,后者看了她一眼,赶紧抱起小萝莉,然后牵着大萝莉就要走……
“这位夫人,令爱刚才打我了!”
杨信啃着苹果说道。
“小女无知冒犯将军,将军乃豪迈之人,想来不至与一女童计较。”
那少妇看了他一眼,然后行礼说道。
“这就不对了,万一她以后因此而刁蛮成性,那岂不是误了她。”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将军可是要妾身责罚?”
少妇说道。
“作为受害者,我认为我有权代劳!”
杨信说道。
“小纨,你可曾打这位将军?”
那少妇低头问道。
“他是坏人,害死钱伯父!”
小萝莉说道。
少妇脸色立刻一变。
“这位夫人,这个问题很严重啊,令爱年幼无知,那这话就肯定是有人教他了,我很好奇是谁教她的,钱士升畏罪自杀,正是为了包庇同党,吴江与之毗邻想来必然有人同谋,或许是这个同谋教他的,很显然杨某需要在此地停留彻查一番!”
杨信说道。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其中几个士绅脸色瞬间变了。
“叶夫人……”
一个开口说道。
那少妇抬手止住了他。
“那么阁下欲如何惩罚小女?”
她傲然说道。
“我觉得应该把她带到船上仔细询问。”
杨信说道。
“杨佥事,大明律老幼不拘询,小女才八岁,十岁以下亦不得为证。”
叶夫人说道。
“啊,那我就只好上岸详查了!”
杨信说道。
“叶夫人,您就让令爱到船上一趟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人众目睽睽,杨佥事又是朝廷命官,令爱一个八岁女童,上船让杨佥事责罚一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杨佥事公务繁忙,咱们何必让他再耽误行程。”
一个乡绅说道。
说话间还向杨信露出谄媚的笑容。
“对呀,叶夫人,您也是知书达理的,令爱既然对杨佥事无礼,您也不能护短啊!”
“不就是打一下,杨佥事难道还会真对一个八岁女童下手!”
……
周围一片附和声。
“诸位欲卖妇孺而献媚否?”
叶夫人转头怒道。
“叶夫人,您怎么恶语相向!”
“咱们虽然乡里乡亲,但终究要讲个是非曲直!”
……
那些乡绅们一片指责。
“杨佥事,舍妹只是听他们议论,说杨佥事是坏人,害死钱状元,家父曾居嘉善袁公府中,与钱状元亦是诗文之交,舍妹年幼无知误信此辈谣言,言语不当之处请杨佥事海涵,若杨佥事欲以此责罚,小女子愿代受之。”
那个大萝莉突然说道。
那些乡绅瞬间傻眼了。
“叶家长女你莫要胡说!”
一个老乡绅气急败坏地怒斥道。
“何太公,您敢说适才自己未曾说过?您是信佛之人,可敢对着佛祖赌咒发誓?”
大萝莉说道。
“呃?”
那老乡绅愕然。
后面几个立刻后退,刚才他们都聚集在那里低声怒斥这个奸臣,叶家姐妹就在那里看船,要让这个小丫头咬上可就麻烦了。
“都站住,谁敢走就是畏罪潜逃!”
杨信脸色一沉喝道。
他身后荡寇军士兵瞬间端起弩。
那些家伙吓得赶紧停下,一个个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杨信紧接着纵身跳起,瞬间掠过一丈多宽水面落在大萝莉面前,后者很是勇敢地仰头看着他,旁边她妈想要说话,却被杨信抬手差点推在脸上。
“你愿意代替你妹妹受罚?”
杨信很是严厉地说道。
“愿意!”
后者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可知道我会如何惩罚?”
杨信说道。
“杨佥事,要杀要剐随便!”
后者很不客气地说道。
“很好!”
杨说道。
然后这个无耻地家伙伸手在她脸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好了,惩罚完了!”
他微笑着说道。
母女俩瞬间愣在那里……
“叶夫人,杨某只是与令爱开个玩笑而已,不想倒是看了场好戏!
尊夫是叶仲韶吧?
杨某与松江陈瞻一算得上生死之交,多曾听他提起贤伉俪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送你词一句以表歉意。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杨信摆出一副便秘的姿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恍如一个身不由己,不得不被滚滚红尘束缚,以至于无法追求诗和远方的文艺青年般叹息着。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大萝莉惊讶地重复着。
然后杨信朝她灿然一笑,恍如带着一身皓月之光。
但紧接着他就将目光转向了那些乡绅们……
“你们,到我船上来,我们需要好好讨论一下你们恶意诽谤我的问题。”
他同样灿烂地笑着说。
第二零七章 放纵吧,阉党爪牙们
倒霉的吴江士绅为他们的围观行为,最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们给杨信座船增加了一万两的重量。
至于那母女……
那是吴江才女沈宜修和她女儿们,同样的明末著名才女叶纨纨,叶小纨,另外她还有个最小的女儿叶小莺没出现,这母女是大明晚期江南女性典范,同样也是方汀兰的偶像。
方汀兰和她表妹还是闺蜜呢!
她表妹张倩倩目前在京城,其实也是她弟媳。
但她弟弟沈自征属于那种豪客,常年浪迹江湖,一掷千金,搞得没儿没女的张倩倩一个人在京城生计颇为艰难,最近被方汀兰请去帮忙了,不过方汀兰没敢让杨信看见过,估计是害怕这个混蛋半夜摸人家门。话说张倩倩可是出了名的美女,虽然已经嫁人但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好年华,在知道杨信有这种随风潜入夜的本事后,方汀兰对这个问题已经非常重视。
杨信继续向前。
然后沿途就没有敢围观了。
甚至在苏州搞得恍如鬼子进村,整个码头上一片逃跑的。
不过无论实际上驻扎苏州的应天巡抚,还是苏州府上下,都没有任何人到码头迎接杨佥事……
这种奸臣任何正人君子都不屑于靠近。
但也没人敢招惹。
总之他就恍如一个普通商人般,无声的过了这座堪称此时大明工商业中心的城市,然后在无锡士绅的一片哀嚎中直接驶入城内……
无锡军管会。
“叔父,南京的增援已经到达。”
杨寰说道。
杨信点了点头。
“另外李公公派人过来,说爷爷让他转告您,京城那边暂时还能撑得住,咱们这边一个月内放手干就行,目前那些文臣无法要挟陛下。无论他们弹劾也罢敲登闻鼓也罢,就是让内阁求见陛下都没用,只要陛下不见他们,那无论做什么都终究得通过司礼监。
而且陛下如今正忙也没空管外面。
不过到下个月,一旦建奴重新发起进攻,咱们就不能继续这样了。
他那里最多撑到到四月初。”
杨寰紧接着说道。
这时候刚刚到二月底,江南的确已经有了开春的样子,但辽东依旧还是冰天雪地,刚刚撑过一个寒冬的野猪皮,这时候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实际上之前的冬天里,他和熊廷弼之间小规模战斗不断。
依然是互有胜负。
指望熊廷弼统帅下的明军扭转局势是不可能的。
他能做的就是守住,甚至需要的时候还得放弃一些地方,他不会改变明军,他也不可能背叛文官体系,但他作为一个有一定军事才能的文官,他不会犯那些幼稚的错误。
不是不犯错。
而是不犯袁应泰那种幼稚的错误。
而只要不犯这样的错误,以明军的实力单纯防守是没问题的。
现在甚至就连红夷大炮也都已经开始装上城墙,这东西在防守中绝对算得上利器,另外还有万人敌,熊廷弼早就大量制造万人敌,几乎辽东所有重要城堡都配上了这种东西。
但指望明军扭转被动防御的局势是不可能的。
至少熊廷弼做不到。
倒是陈于阶那里表现突出,他不但已经开始给那位大师盖庙,而且还给金台吉炼出了银子,虽然总共就才炼出几千两,但那是后者挖的矿石太少,冬天里运输艰难,另外陈于阶的工匠也太少。但他确确实实给金台吉炼出银子,甚至还炼出上百两金子,叶赫部正陷入一片亢奋,所有人都把眼珠子瞪得血红,死死盯住他们身边已经相伴百年的山林。
另外他还给金台吉铸造了一堆弗朗机,目前叶赫东西二城都装上了大炮。
就连万人敌都给他们不少。
明军这边已经扩充到万人,骑兵增加至五千。
这里面一部分是赵率教的西北募兵,再就是黄得功收集的原本开铁军户,周遇吉从锦州招募的辽西军户。
都是能打仗的。
他们还重新修了防御体系。
不过仍然是放弃开原城,而是在老米湾一带修缮原有城堡,毕竟他们得背靠河道才能保证不被孤立,包括棱堡也开始选址建设,估计如果今年能撑住,到年底前就可以看到这座棱堡建成。
炒花那里同样一切正常。
尽管草原的情况越来越糟,但他那里有粮食供应,整个通航期里一队队北上的运输船,打着给开原运输军需的幌子,不断和他们进行贸易,让那些牧民都储备了足够过冬的粮食,可以安全渡过严寒的冬季。倒是被内喀尔喀五部阻隔在西边的科尔沁各部,正在挣扎在饥饿线上,甚至为了抢粮食和钟嫩,宰赛等部多次出现交战。
总之以辽东目前的情况看,只要不出现低级的错误,野猪皮仍旧很难突破这个事实上联盟的围堵。
事实上他那里也很困难。
野猪皮的这个冬天,仍旧是靠朝鲜人撑过来的。
李珲从登州购买的粮食,绝大多数都送到了野猪皮手中,以此换取后者不第二次入侵,相反他自己国内却到处都是饥荒,这种情况下他的统治已经可以说岌岌可危。
甚至已经有朝鲜贵族跑到京城请愿。
试图获得大明的支持,推翻这个昏君的残暴统治。
但大明一年换了三个皇帝,内部皇帝与大臣又在掰手腕,暂时还顾不上管朝鲜人民的死活。
事实上李珲也有很多支持者。
毕竟朝鲜那些头脑清醒的其实都明白,以他们目前的情况这是一种最明智的选择,否者野猪皮打不开熊廷弼的防线,终究还是要再次进入朝鲜,这些饿狼可是连人都吃的。上次他们的入侵让平壤以北一片废墟,至今还算无人区,要是再来一次恐怕就兵临汉城了,用粮食收买这个结果虽然屈辱,但有用啊,他们的确打不过野猪皮,可他们能打过造反的老百姓啊!
只要野猪皮不再入侵,他们就能维持住统治啊!
老百姓饿死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这年头哪年没有一堆饿死的。
而北方的另一个势力林丹汗,或者大明的称呼虎墩兔憨,依然在做着他那个大汗的梦,对于大明与建奴的战争保持漠不关心,偶尔会跑到长城线上显示一下存在,更大精力则是用来修庙,翻译经书,搞得内部越来越分崩离析……
准确说他们就是分崩离析的。
他无非就是一个察哈尔部的盟主而已
准确说就是察哈尔八部,从辽西到老哈河,剩下各部谁也不搭理他,尊他一声大汗只是习惯,又不是说真把他当君主。
漠西蒙古是敌人,人家自己称汗,漠北三部就是喊他一声大汗,炒花这个老东西就把他当个小孩而已,科尔沁部更不理他,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自己在西边过自己的。他就是在察哈尔八部里做大汗的梦,而且这个梦因为他的信仰问题同样在日渐破碎,原本历史上他接下来该惩罚对他最不尊重的科尔沁部,然后导致科尔沁部彻底投入野猪皮怀抱。
但现在很难说怎样。
倒是杨信听说最近他对炒花很不满意。
毕竟炒花的日子是目前各部最舒服的,这个老家伙正在成为其他各部羡慕嫉妒恨的目标。
弄不好林丹汗得先讨伐他。
所以林丹汗有可能成为今年辽东的一个变数。
他如果与野猪皮合作,在野猪皮进攻叶赫部时候,趁机和科尔沁部联合讨伐炒花,那么杨信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个联盟,就真有可能面临危险,如果没有炒花的救援,金台吉那里就很危险了。陈于阶那里只能是牵制,不具备真正逼迫野猪皮撤军的能力,除非在这期间熊廷弼能够调动明军北上,但这样熊廷弼就得被迫与野猪皮进行他最不想的野外决战。
这个可能就不大了。
总之以目前情况看,今年辽东最坏的可能就是林丹汗与野猪皮合作,一个讨伐炒花一个攻金台吉,熊廷弼继续坐视最终金台吉被灭,然后战争回到两年前的原点。
但是,这边还有杨信呢!
“一个月!”
杨信说道。
“足够了,看老子怎么跟他们玩!”
这个家伙恶狠狠地说道。
“叔父,这几天咱们摆出牌子,鼓动民间前来检举,另外申报叶家田产,但却一个来的都没有,侄儿暗中打探,据说是城内的几个世家大族派人到处活动威胁那些佃户和借贷的,那些佃户和借贷的都不敢来,昨天已经发现两具浮尸,估计是想来被他们弄死杀一儆百的。”
杨寰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让你查的送红毛人的船查到了吗?”
杨信问道。
“没有,这里的船太多,很有可能已经离开。”
杨寰羞愧地说。
“没事,好在咱们还有一只可以随便咬人的狗。”
杨信说道。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但他手中还有钱士仪,根本用不着查谁是同谋,想让谁是同谋就说是他供出的就行……
呃,钱士仪其实还没招供。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抓人就行了。
“咱们需要好好列一个单子啊!”
杨信搓着手说道。
第二零八章 拉清单啦!
第二天。
城内一处外面竖着状元牌坊的大宅内。
“大胆,家父乃神宗朝状元,我孙家岂容尔等放肆!”
一个中年书生义正言辞的怒斥。
但他的怒斥没什么卵用,如狼似虎的荡寇军士兵,还是毫不客气的推开那些家奴然后把他按住,紧接着拿绳子五花大绑,后面女人小孩一片尖叫哭喊,那些家奴婢女寂若寒蝉。
“神宗朝状元?”
杨寰鄙夷地说道。
“无锡军管会第十号令。
无锡生员孙源文,涉嫌参与红毛人作乱一案,着逮捕审讯。
无锡军管会主任衍圣公孔胤植,副主任丰城侯李承祚,副主任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杨信。”
他紧接着拿出一张逮捕令念道。
“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我要见衍圣公,你们这是诬陷,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万历二年状元孙继皋之子孙源文吼叫着。
“是不是栽赃陷害,这得到大牢里走一趟再说,孙公子,实不相瞒,杨寰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让人开口,只要你有罪在我手中那就肯定会招供,到大牢里杨某会给你尝些好东西的。
还万历二年状元?
万历四十四年的状元刚刚被我叔父给弄死呢!”
杨寰很有他原本历史上风格地冷笑道。
“带走!”
紧接着他挥手说道。
说完他转身昂然地走出门,后面荡寇军拖着挣扎尖叫的孙公子跟着。
“都看什么?没见过抓罪犯的?”
杨寰在门前喝道。
门前围观的闲人们吓得赶紧躲到一旁。
“我看看下一个!”
然后他又拿出一张逮捕令看着。
“下一个,下一个秦伯钦,秦仲锡,谁知道他们住哪儿?出来带路,回头赏一百两银子!”
他喊道。
周围闲人面面相觑。
很显然他们都想,但问题是这秦家……
“二百两,一口价,我说你们都怕什么?进了我们锦衣卫手中的,还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我杨寰不说自夸,那手段有的是!”
杨寰喊道。
他其实是吴县人,只不过是锦衣卫籍而已,不存在语言问题。
“我,小的愿意带路!”
一个闲人终于忍不住二百两的诱惑,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说道。
“拿着!”
杨寰很干脆地数了两张会票塞进他怀里。
那些闲人们一片艳羡的惊叹。
然后杨寰就这样押着孙源文,在越来越多的闲人簇拥中,跟着那个带路党很快到了城内另一处大宅前,很不客气地砸开门冲了进去,紧接着把秦家兄弟里的老二秦仲锡给绑出来。后者明显还很茫然,无锡秦氏据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那个秦少游后代,不过直到天顺年间才发迹,在明朝不算太拔尖,但到咱大清就不是一般的世家了,号称一门三十三进士,七十六举人。
几乎与华家并列。
但秦仲锡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他尖叫着。
“冤枉不冤枉得咱们说了算!”
杨寰说道。
“下一个,来一个带路去邹式金家的。”
他紧接着对着名单喊道。
“我,我知道!”
带路的闲人迫不及待地喊道。
然后呼啦一下十几个人涌上前,一下子把他给推到了一边。
“就你了!”
杨寰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说完顺手又把两张会票塞进他怀里。
其他没被选上的闲人一片哀嚎,然后颇为不甘心的跟着他,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无数闲人,甚至水上都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而锦衣卫对城内世家大族核心成员大逮捕的消息,同样在这座城市迅速传播开。这些人可是这座城市真正说了算的,尤其是连邹式金都被逮捕的消息传开后,那就更全城轰动了,要知道他其实是邹迪光的侄孙。
他爷爷邹龙光是邹迪光大哥。
这就意味着杨信连邹家也没放过,可以说无锡这些世家大族目前的主要人物一个不准备放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杨寰押着邹式金和邹兑金兄弟俩走出邹家,并且宣布下一个目标是华允谊和华允诚的时候,那真是整个无锡城恍如大地震。
这是清洗。
彻底的清洗啊!
城内世家一网打尽啊!
虽然他们都是嫌犯,可就像杨寰说的,只要落入锦衣卫手中,那还不是想怎么屈打成招就怎么屈打成招?就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谁能扛得住锦衣卫的那些酷刑,更何况传闻杨佥事还会法术,再硬骨头到了他手中也得乖乖按照他说的招供。
然后这些人承认勾结红毛人作乱,那一个谋反谋叛是跑不了的。
接着就是抄家了。
最后无锡世家大族一锅端。
很快随着锦衣卫一家家抓捕,绑着这些身份显赫的公子哥在大街走过,整个无锡城一片沸腾。
而此时的军管会内。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衍圣公哀叹着。
他可以拍着良心说,尽管那些逮捕令是他署名的,他绝对没有看到过,别说是他了,就连李承祚都不知道,他俩的名字是杨信代签的,话说他俩现在可以说欲哭无泪。李承祚还好点,至少原本就是想向阉党靠拢,可衍圣公这样一个忠臣义士,这次真的被杨信害死了,完全声名狼藉了,杨信的所有恶行统统都有他一份子。
这弄死钱士升之后估计他也就成过街老鼠了。
衍圣公这个名字都臭了。
话说他都想半夜找根绳子自挂,以此来维护衍圣公这个名字,可问题是绳子搭好后,他试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死啊!
衍圣公的名誉的确维护了,可他命都没了还有个屁用。
他就这样在软弱中,一次次被杨信践踏着,在他的魔爪中哭泣着,最后还是不得不任由他摆布。
而这件事他同样无力抗争了,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想死个明白。
“衍圣公,我只是逮捕审讯而已,钱士仪既然供出他们,那我总得把他们抓起来审一审吧?我也知道钱士仪有可能胡乱咬人,可无论是真是假这总得审过了才知道,如果钱士仪是栽赃陷害,那么我肯定会还他们清白,如果他们真是乱党成员,那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总之一句话。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是**律的。”
杨信说道。
呸,你也配说**律?
衍圣公在心中默默啐了他一口。
这个混蛋几乎所有口供都是伪造,栽赃陷害几乎是他办案的标配,这样的人居然还能说自己**律,简直是厚颜无耻。
“不严刑逼供?”
他带着鄙视说道。
“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过刑?我都是用爱与正义来感化,当然,下面做事的可能会行事过激了些,但他们也是一腔忠诚,再说他们都是些粗人,也不懂用爱与正义来感化,这样使用一些手段我们也应该体谅。
但我本人来讲,我是肯定不会对他们用刑的。
他们的家人要是担心这一点,可以去跟杨寰那些人谈谈,毕竟他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如果这些人真的身上有什么疾病,的确不适合用刑那也可以让杨寰注意一下。”
杨信说道。
话说衍圣公还是第一次见把公然索贿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不过他也明白了杨信的意思。
这个混蛋并不是说真的非得要把无锡世家一网打尽,事实上这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真要那么做的话,皇帝只能把他降罪以谢天下,否者的话就得做好面对造反的准备。
可以对某个家族动手,但一网打尽就是自绝于天下了。
这是掰手腕而不是皇帝与士绅的决战。
杨信胡作非为归胡作非为,他并不是一个触及底线的人,这一点衍圣公早就看出来了,事实上这个混蛋极其狡诈,他一次次在士绅的底线前跳来跳去,但就是不会迈过去。看看他在嘉善做的那些,就可以看出他不但很狡诈,而且还知道妥协呢,但衍圣公还是不明白,这个混蛋搞这一出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敲诈勒索一下无锡这些世家?
那他何必搞得天怒人怨?
如果这时候他说可以收手,那无锡这些世家应该可以捏着鼻子给他一笔巨款打发走。
毕竟他刚刚弄死一个状元了。
他连钱士升都能逼死,那么当然不会在乎多弄死几个。
哪怕华允谊那些人,肯定也会选择屈服的,拿出十几二十万两对于这些世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于邹家华家钱家这样的来说钱算个屁,只要能把这个瘟神打发走,估计五十万以内他们是能接受的。
但现在……
“提督老爷,外面有几个佃户求见,说是他们都种了叶家的地,还有两个借了高家银子的,前来检举顾宪成从子顾皋,在那些红毛人作乱的头天,安排家奴买了大批酒肉送到叶家那栋宅子。他们说能给您找到卖给他们酒肉的,还可以从顾家家奴中找出那些往叶家宅子送的,就是那些红毛人来时候坐的船,他们也能给您想法找到。”
黄三突然走进来说道。
“啊,很好!”
杨信露出满意的笑容。
衍圣公长叹一声,很显然这才是这个混蛋的真正目的。
第二零九章 要善于发动群众和组织群众
半小时后。
“放开我,你们这些阉狗!”
已故东林书院创建者顾宪成侄子顾皋愤怒的挣扎吼叫着。
一名荡寇军士兵很干脆地给了他一拳。
顾皋惨叫一声。
紧接着喷出一口血水,然后垂下头哀嚎着。
“这就不行了?”
杨寰鄙夷地说道。
“你这还早着呢,你这属于证据确凿,回头进大牢里要不赶紧招供,咱们还有的是好东西招呼你,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公子哥皮肉太嫩,比汪文言可差得太多了,回头我给你讲讲我们是怎么招呼他的。”
这个双手沾满忠臣义士鲜血的刽子手紧接着说道。
“千户,找到了!”
一名锦衣卫兴奋地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身后两个检举的跟随,而再后面荡寇军拖着四个家奴走出,后者哆哆嗦嗦地腿都软了。
“是你们给红毛人送饭的?”
杨寰说道。
“老爷,小的们冤枉啊!”
一个家奴跪下嚎叫着。
“打断他腿!”
杨寰说道。
一名荡寇军士兵拎着大棒上前,很干脆地一棒子砸他膝盖上。
那家奴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还有谁是冤枉的?”
杨寰看着剩下三个说道。
“老爷,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是我们老爷让我们干的,是我们老爷去接的那些红毛人,顾安跟着一起的,小的们就是给他们送了几次饭,小的们别的真都不知道啊!”
一名家奴立刻叛变。
“啊,顾监生,你可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杨寰看着顾皋笑眯眯地说道。
“阉狗,恨老天不佑,不能为皇上锄奸!”
后者抬起头恨恨地说道。
“哈,你似乎弄错了,我们才是奉天子旨意而来!封门,有谁知道顾家还有哪些产业?另外顾家此门还有哪些人家,这是谋反之罪,按律最少也得满门抄斩的,赶紧出来检举,带路的一人老规矩二百两!”
杨寰对着外面围观者喊道。
“我知道!”
“我知道!”
……
瞬间一片亢奋地喊声。
而此时门前的荡寇军士兵,已经开始迅速在顾家外围进行封锁,接下来等待顾家的是所有家产的清点。
当然,清点过程中肯定有大量消失。
实际上杨信同样不敢确定天启有没有魄力把高家和顾家抄家。
小皇帝终究不是他,他可以无所顾忌,他可以丧心病狂,但小皇帝必须顾忌太多,不可能真正肆无忌惮,就连九千岁都明确说一个月时间,那么就代表着小皇帝最后有可能屈服。所以以后会怎样仍旧很难说,这样的话就是在正式抄家前先把这些家能搜刮的全部搜刮出来,什么金银珠宝,什么会票借据,统统收走然后变现。
最后是否抄家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钱财已经全部到手。
杨信之前已经清空钱家,杨寰在这里清空高家,而且高家是包括了高攀龙的兄弟家的,如果再加上顾家,另外还有敲诈城内这些世家的,最后差不多可以给天启带回去一百万两……
当然,不包括杨信自己捞的。
这个数字就可以了。
天启最关心的就是杨信能给他捞回去多少银子。
其他都不重要。
“银子,银子是最重要的啊!”
此时的杨信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看着面前的一张借据。
他面前跪着的一个商人眼巴巴看着他。
“按说目前圣旨还没下,我其实不应该就这样做的……”
杨信欲言又止。
“杨佥事,小的可以捐出五百两报效国家!”
那商人很懂事地说道。
“你借了高家一千两,利滚利之后如今该还四千两,这样吧,太祖的规矩是一本一利,高家收四千两是肯定不合法的,但你还两千两是应该的,这个我可以做主。”
杨信说道。
朱元璋对高利贷有明确规定,就是一本一利,超过无效。
杨信搞利息清零是为了贫民,这货明显就不是贫民。
“行!”
那人犹豫一下说道。
这样他还是可以少还两千两。
“拿银子,这个归你!”
杨信拿起借据说道。
就这样他为天启增加了一千两收入,同样也让自己的口袋多了一千两。
“下一个!”
看着那商人拿着借据,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杨佥事同样心满意足地喊道。
下一个是佃户。
“你是叶家的佃户?”
杨信说道。
“回老爷的话,小的是代连小的在内五家乡亲而来,小的五家租种叶家一百五十亩地,都是水田,小的听说老爷定规矩只收四成租,不知是否真的?”
后者充满期待地说道。
“最好的上田四成,中田三成,下田两成,这是皇上的恩典,叶茂才勾结倭寇谋反证据确凿,而且本人已经认罪。本官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按照大明律凡谋叛及共谋者、不分首从、皆斩。妻妾子女、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并入官。父母祖孙兄弟、不限籍之同异、皆流二千里安置。
故此,不仅仅是叶茂才家的。
他的兄弟家族的财产,也同样在抄没之列,他们的田产当然也抄没,一律按照本官所说标准处置。”
杨信说道。
那佃户立刻感激涕零地磕头。
“不过还有一点,这些田产抄没后归皇上,你们也就归了皇庄,既然皇上只收你们三四成租,你们也得为皇上盯着地方,本官已经在横林驻扎荡寇军和锦衣卫,你们以后听到看到地方上有对皇上不忠的,这个要及时向那里禀报,对于禀报的都有赏。”
杨信说道。
佃户赶紧磕头答应。
“但你们想过没有,这样那些地方士绅就排挤你们了。”
杨信说道。
“求老爷开恩指条明路。”
那佃户说道。
他当然明白这些,实际上他敢来就冒着很大压力。
因为他宗族的族长已经发话,谁敢来就直接开除出宗族,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宗族不会保护他们了,没有宗族保护以后肯定受欺负,在乡村就是靠着宗族才能立足,否则就连喝水人家都不让用一口井。
但他们五家实在忍不住三四成租的诱惑啊!
“很简单,驻扎在横林的锦衣卫和荡寇军,会在农闲时候来指导你们进行训练,并且把就近的皇庄庄户聚在一起。”
杨信说道。
“小的变军户?”
那佃户一脸失望地说。
很显然军户是不行的,这年头谁会做军户啊!
“不,不是军户,你们还是民籍,不会让你们当兵的,就是训练你们,这样在有人欺负你们时候,你们可以保护自己。驻扎在横林的锦衣卫和荡寇军毕竟离你们还有几十里,不可能很快赶到帮你们,这样你们就必须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直到他们到来。而这样你们就需要一个组织,一个像军队一样的组织,有人能够指挥你们和别人打,甚至需要的话你们还可以和周围其他皇庄的人联合,一个庄子有事其他都去帮他们。
这样地方上谁敢惹你们?
但你们不是军户,也不需要交什么,就是自己去买些武器。
可以叫民兵。
对,就叫这个称呼。
民兵也和军队一样有各级军官,这些军官就是你们自己推选,以后皇上要赐你们一些新的种子,新的肥料,教你们一些新的种田织布手段,同样也会由这些军官来传授。”
杨信说道。
这就可以了。
这样一个以荡寇军为核心的体系就建立起来。
而这个体系将扎在这片土地上,不断地渗透扩张,然后逼迫士绅的体系步步后退,至于方法也很简单,有这些民兵的示范作用,其他那些还在地主手下的佃户需要做的,仅仅是盯紧他们的地主,看他们有没有犯罪而已,只要有犯谋反谋叛谋大逆三罪的,按照大明律就是抄家。
接着就是据点的锦衣卫和荡寇军出动抓人了。
只要坐实了那么他们的佃户就变成民兵了。
他们就可以一样享受三四成的地租,享受接下来肯定推广的新技术新作物……
这里倒不需要地瓜。
事实上徐光启最先就是在松江种地瓜,但可惜没什么人愿意种,毕竟这片土地根本不需要,但问题是很快这里也要面临大旱,崇祯年间的大旱从西北开始横扫除了四川云贵两广外剩下的所有地方。江浙不但遭到波及,而且还是旱灾的重灾区,当然,这里的重灾区概念和西北不一样,如果不是大规模桑棉化,这种旱灾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不行。
这里正常年景都粮食不足何况来场大旱?
所以杨信同样也得解决这里的问题,而这个解决办法,就是在这一带推广计划中的鸟粪,这是江浙稻田最好的肥料。
而鸟粪来源最近就是钓鱼岛的黄尾屿。
接下来他需要的只是去那里开采,然后运回来专门卖给自己的荡寇军体系和这些民兵,只要粮食亩产能够大幅增加,那么江浙这种地方的旱灾,根本就构不成真正的影响。
这里旱灾又不是说不下雨。
然后再少量强制性种植些地瓜什么的就基本没事了。
“不是军户就行,不是军户就行!”
那佃户如释重负地说道。
“你们就这么害怕做军户?”
杨信无语地说道。
那佃户尴尬地一笑,这种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第二一零章 抄家也会上瘾的
“钱士升,钱士仪,顾杲,这还不够啊!”
杨信说道。
此刻顾公子也挂起来了,旁边还挂着钱士仪,后者因为受刑太多,再加上又看到顾杲也被抓进来,终究还是招供了,但他供出的也仅仅是顾杲,另外还有高攀龙之子高世儒。
后者本来就被抓了。
杨信抓人可是严格按照大明律。
而大明律上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诛九族之类的内容。
大明律最狠的就是谋反,本人,同谋无论首从,其父母兄弟儿子,叔伯一系十六岁以上的统统斩首。女眷和未成年的赐功臣,已经订亲但没过门的姐妹或女儿不受牵连,直接送过去算人家的,同样过继给别人的儿子不受牵连。诛九族在大明律里面是没有的,而像谋叛这种低于谋反的,其实就连家族男人没有参与的也只是流放。
所以杨信的给这些家伙定罪时候都是谋叛加谋反,因为单纯只是谋叛,根本用不着扔海南岛上。
谋叛牵连的只流放两千里。
但这还不够。
至少对杨信来说还不够,这样算他只不过抄了四家,高攀龙,叶茂才,钱士升和顾杲。
顾宪成兄弟俩已经死了。
“叔父,咱们是否应该找个最有钱的下手?”
杨寰小心翼翼地说。
“最有钱的?”
杨信颇为意动。
“杨佥事,愚谷公求见!”
李承祚走进来说道。
说完他还看了看吊着的两个,然后不无感慨地摇了摇头。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丰城侯说道。
“呸,阉狗!”
顾杲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
“不知好歹的东西,丰城侯又不是内官!”
杨寰很不客气地抽了他一鞭子。
“算了,算了,能为皇上为九千岁效力,挨几句骂算什么,他们觉得阉狗是骂人,我还觉得很光荣哩!”
李承祚说道。
很显然丰城侯此时已经横下一条心了。
反正他就试图向阉党靠拢,现在因为助纣为虐,他的名声在江南也已经彻底臭了,既然这样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干脆堂堂正正做一个阉党抱紧九千岁的大腿,提前进入原本历史上他丧心病狂地要求给九千岁加九锡的阉狗状态。
杨信紧接着和他出去,隔壁笼子里面龙华民跪着默默念经。
他没有受刑。
主要是他年纪太大,杨信怕一不小心弄死了。
这个老家伙可是代表着至少一百万两银子,杨信计划押着他和那些佣兵一起去澳门,然后逼着澳门的葡萄牙总督交一百万两罚款。出了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说澳门的葡萄牙人参与了,至少也是个约束不力,总之葡萄牙人有很大责任,那么就必须受到惩罚。要么交一百万两罚款,要么统统驱逐出澳门,估计葡萄牙人会接受的,一百万两又不多,无非一百万西班牙银币。
总之龙华民很值钱,必须让他继续活着。
反正他又不会自杀。
而且这个老家伙的身体好着呢,原本历史上他甚至一直活到咱大清,九十五岁才因为摔倒而病死。
这个年龄对于这个混乱的时代来说简直恐怖。
既然这样他就先关着吧!
杨信和李承祚到了客厅,这时候邹迪光已经在等他,而朱国祯已经匆忙南下去找叶向高,据说准备和叶向高一同进京,估计这些老家伙已经猜到京城接下来的风暴,他们必须赶去防止事情无可挽回。应该说万历手下这些老臣虽然都是和稀泥的货色,但在维护朝廷的稳定这一点上还是很负责的,他们这些人知道需要的时候互相妥协。
但新一代不管这个。
新一代要斗就斗个你死我活。
“杨佥事,这是十万两会票,在扬州和南京都能支取,五万两算老朽助陛下修皇极殿的,五万算老朽给兄弟们买酒喝的。”
邹迪光很干脆把一个小匣子推到了杨信面前说道。
“愚谷公真是破家为国啊!”
杨信说道。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拿过小匣子。
“快,把邹家兄弟放了,那钱士仪疯狗一样胡乱咬人,咱们可不能冤枉好人!”
他对旁边锦衣卫说道。
后者赶紧去放人。
“不过请恕晚辈直言,愚谷公回去最好约束一下邹家子弟,杨某此来目的您很清楚,东林书院必须得拆,高顾两家必须得抄,这一点从高攀龙带人哭南京文庙时候就已经注定。杨某不想牵连旁人,但如果有人自己送死非要往火坑跳,杨某也不可能为了照顾他而灭了火,敢往里跳就只能被火烧死。”
杨信很直接地说。
“老朽会的!”
邹迪光多少有些黯然地说道。
紧接着邹式金和邹兑金兄弟被杨寰带出来,邹迪光直接带着他们告辞,至此无锡邹氏投降。
“接下来不接关于邹家的检举了!”
杨信说道。
杨寰点了点头。
“有钱的还有华家……”
杨信在那里自言自语。
最后他还是决定放过华家,毕竟华允诚气节还是值得肯定的。
剩下还有钱家,但钱家只是人口众多,缺乏巨富级别,按照目前的大明律就算搞一个也收不了多少,邹迪光能痛痛快快掏钱,是因为他真有钱。这个老家伙除了兄弟俩进士,包括他爹也是进士,算是大地主外,本人还是著名书画家,他自己在愚公谷的庄园里还养着戏班子,如果不是杨信突然跑来,那日子是极其逍遥的。
但钱家缺乏这样的。
“还有安家。”
杨寰说道。
“安希范?”
杨信有些意动。
“安希范算不上有钱,他是庶出的,安家的钱都在长房。
他爷爷安国是这无锡三大富豪之一,与邹望,华麟祥齐名,其中邹望死后子孙争产,家业早就已经败落,邹迪光和他们不是一支,华麟祥的后代就是华允谊这些。
安希范他爹的确是安国长子,但他是庶出。
据说他出生时候还差点被嫡母给溺死,就是因为他嫡母怕这个庶子最后分走家产,后来还是被过继给他叔叔安如陵,后来他七岁时候叔叔婶娘全都病死,他依旧没能回他家。直到又过了一年多,他嫡母也死了才母子团聚,他起家并不是靠着安家,而是他岳父谈修,另外还有他老师邹安吉,是这两人教导他长大的。”
杨寰说道。
“这也是豪门恩怨啊!”
杨信惊叹道。
安希范这一生也很励志啊。
不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这种可能啊,万一哪天方汀兰雌威一发要把黄英的儿子溺死,那简直太可怕了,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收几个妾,然后让她们齐心协力对付这个大房,怎么着也得十个八个的!
“那就这个安家了,他们家是搞印刷的吧?”
他说道。
“对,安家是这江浙有数的书商。”
杨寰说道。
这年头出版商也是巨富。
主要是出版物也是重要的出口货物。
这可不是夸张的,事实上大明的书籍恍如好莱坞电影,基本上可以说横扫整个东亚的,明朝每年对倭国出口的商品中,除了蔗糖,丝绸之外,排名第三的其实是书籍。不得不说日本人爱好学习的风格还是很令人佩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最终当大量明朝书籍在咱大清不遗余力的焚烧后,到清末又相继从日本流传了回来,导致了一种很令人尴尬的现象。
“找个人检举他们……”
杨信说道。
“提督老爷,咱们的人被人围攻了!”
黄三突然跑进来说道。
“围攻?谁敢围攻咱们的人?”
杨信愕然道。
“回提督老爷,是咱们派出去护送那个佃户的,他们在那个佃户的地里丈量的时候,遭到安家的家奴阻拦,说那地不是叶家的,而是安家的。那佃户跟他们理论,后来那佃户的族长也出来帮安家说话,说那地就是安家的,是那个佃户贪图四成租,故意跑来说是叶家的,还说要打折那佃户的腿。咱们的兄弟就跟他们打了起来,已经死了一个人,不过死的不是咱们的兄弟。”
黄三说道。
他身后还有一个士兵,应该是来报信的。
“提督老爷,他们聚集了上千壮丁,咱们就两百兄弟,已经被他们困在那里,小的是仗着腿脚快跑出来的。”
那士兵用衡阳话补充。
“走,老子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连老子的人也敢打!”
杨信说道。
“叔父,是否召集人手?”
杨寰说道。
“不用,对了,让萨拉查把大炮拉出来!”
杨信说道。
这个东西适合处置**。
毕竟他喊话力度还是有限,这个东西声音够响亮。
萨拉查那其实就是一门三磅舰炮,不过杨信刚刚给它重新设计了炮架,变成一门真正的轻型步兵炮,这种小炮就才几百斤,他都能扛起来,加上新的炮架后两个人都能拖着跑,不过杨信还是给它配上了一匹马拉着。
紧接着杨佥事就杀气腾腾的出去了。
在他走出大门时候,身上伤口还没好利索的萨拉查就带着杨信给他配备的炮队赶到,至于那个迭戈因为双臂伤比较重,至今还不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