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首轮融资
员工社保问题给了濒临破产边缘的黄鱼嘴快递网点致命一击。
假如真的撑不下去破产了,那齐年接手的这个快递网点可不仅是迅电快递最短命的一家快递网点,也许还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我国快递行业最短命的一家快递网点。
月底的这一天对齐年、陶进来说极其漫长。
第二天一大早,齐年一进网点就把他和陶进的工作分配给了别人,他让陶进和他一起坐中午的船回寸岛。
“这么早回去干吗?”陶进很奇怪。
齐年回答:“回去休个假。”
“休假?”
自从开始干快递以来,字典里就从来没有“休假”两个字。
一旦做了快递,就意味着全年无休。每天都有快递业务,哪个快递网点能够休息?除非这家网点已经停业了。
作为黄鱼嘴网点的两个管理人员同时离开网点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但也是必须的。
陶进不了解这种必须的必要性,但是齐年了解。他们现在碰到了难以逾越的重要困难,继续呆在黄鱼嘴网点,看着那些快递和快递员,只会让自己更心焦。
齐年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带着陶进一起。
回到寸岛,他们可以一边舔伤口,一边闭关。
当然,在寸岛上闭关的不止他们两个,也包括陶思娅和田双双。
不过,田双双和陶思娅在寸岛上的业务成绩喜人。说她们也一起闭关,这个说法未必不太合适。充其量她们是护法,两个美女护法。
齐年把陶思娅晒日光浴的全套装备都借了过来,在海滩上扎起了太阳伞,摆起了一把躺椅和三个休闲椅。四个人成一排面朝大海坐着。
这一次集体日光浴行动虽然也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参观,但是大多数人看了一眼就“唉,这有个什么看头”走了。
这一次陶思娅没再穿她的比基尼,反而穿得很保守,长袖衫长裤的。
陶进看到这个海滩上的性感精灵画风突变,有点儿吃惊:“姐,你怎么穿这么多?也不嫌热。怎么不穿比基尼了?”
“还穿呢。皮肤都晒伤了。”
齐年、田双双暗笑。
三个人都在晒太阳,就陶思娅躲在太阳伞下面。真不知道到底是齐年、陶进来舔伤口的,还是陶思娅。
谈到黄鱼嘴快递网点经营的问题,田双双问:“阿年哥,既然亏损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把快递员减几个呢?”
陶进接口说:“我也是这么说的。阿年哥没同意。”
“为什么?”
陶思娅优雅地把墨镜摘下来,看着田双双。
田双双很奇怪陶思娅为什么这样看她。
陶思娅轻轻一笑:“双双,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阿年哥。他是不会解雇人的。”
“这又为什么?”田双双不解。他哥哥田宏那里人来人往,今天这个来做事,明天那个来做事。业务不太景气的时候把做事的人减掉一些不是很正常嘛。
齐年说:“这七个快递员为什么要来我这里上班,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说赚钱吧,在我这里并不比别人那里赚得多;你说轻松吧,我这里条件也不好,比别人那里要累。他们为什么要来?陶进你知道吗?”
陶进摇摇头。
齐年说:“其实我看他们和看你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一个创业团队,大家能够聚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是兄弟姐妹。既然来了,我就要善待他们。另外呢,最近这些天差不多下午2、3点就把一天的活儿干完了。这不是个成绩,而是个问题。人家干活干得好好的,下午3点钟回家去干嘛?这说明我没有给别人带来足够的工作量。我们是计件工资。工作量不够,赚得就少。所以问题不在他们,而在我身上。要解雇也应该解雇我,而不是他们。”
陶思娅对田双双笑笑:“我说吧。他的想法跟咱们不一样。”
齐年看待这个问题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其实正是受了陶进、陶思娅、田双双、江哥的启示。因为齐年一直在受到他们无私的善待。那七个快递员是为了他而工作,他为什么不善待他们?
田双双说:“那如果这个网点实在是开不下去,也可以不接手哇。这个黄鱼嘴区域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我们就只要寸岛,把寸岛区域经营好不是很好?”
陶进接口说:“我也是这么说的。阿年哥没同意。”
“为什么?”
陶思娅优雅地把摘下的墨镜又戴回去了,谁也不看。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齐年幽幽地说:“这是我自己接的网点,含着泪也要做下去。”
陶进说:“阿年哥,你当时一定要接这个网点,是因为你手贱么?”
齐年一脚把陶进从椅子上踹下去:“不说话你会死啊?”
陶思娅不知道为什么齐年要接这个网点,但是她知道创业公司的套路:“创业公司,不一定要花自己的钱,也可以出去融资啊。”
齐年说:“是的。融资我试过了。我找过孙老板、赵老板。他们的建议是如果我干不了,就干脆撤出去算了。他们也不勉强我了。”
田双双问:“阿年哥,那你现在怎么办?这个黄鱼嘴网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齐年斩钉截铁地说:“做肯定是要做的。这个黄鱼嘴就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们很幸运地得到了这个机会,只是没有准备好。但是只要把目前的问题对付过去,以后一定会好起来。”
陶思娅问:“目前的问题有哪些?”
“别的都可以慢慢解决,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一想到月底又要发工资,压力山大。”
田双双听到这里笑了。
齐年问:“双双,你笑什么?”
田双双说:“哦,没什么。我是微笑,不是嘲笑、冷笑。你看我的嘴形,真的是微笑。”
陶进插话说:“你没事儿微笑什么?”
“我微笑一下也不可以嘛?”
陶进语重心长地说:“双双女同志,当本公司董事长兼CEO谈到公司经营困难的时候,你就算没有解决的方法,也应该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来。这是职场礼仪。”
田双双说:“职场礼仪我可不懂,我只是一个村姑,对吧?陶进同学。”
陶进不答话,只盯着齐年:我把田双双叫村姑的事儿,是不是你说的?
齐年也不答话,也没看陶进,继续听田双双说话。
田双双果然接着往下说:“职场礼仪我不懂,但是解决的方法我是知道的。”
“哦?”“是什么?”“快说!”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的话,我可以拿钱出来啊。”
陶进问:“你能拿多少钱出来?”
“你要多少钱?”
陶进不答话,拿眼看着齐年。
齐年说:“按现在的快递件量,每个月工资和社保还差1万5千块钱。”
田双双说:“这没问题。”
陶进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田双双女同志,你真是我企业集团的大救星。阿年哥功成名就后写自传的时候,你田双双的劳苦功高都可以写成一章。”
说得田双双很不好意思:“不说话你会死啊?”
齐年说:“双双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借给公司的钱以后按8%的年利息来还。我们需要三个月的资金,也就是4万5千块钱。头三个月能顶过去,以后应该就好办了。”
田双双说:“利息不用算,都是我的私房钱。放着也是放着。阿年哥,我完全相信你能渡过难关,会把网点经营好的。”
这时候陶思娅也说话了:“真正要把网点的业务做起来的话,也不能缩手缩脚。这样吧,我每个月也和双双一样,出1万5。你们该怎么花就怎么花。”
明显的,这是一轮创业公司的债权融资。融资对象是现股东。
太阳下山了,没有日光也就不浴了。大家把日光浴的装备用电动三轮车送到陶思娅家后,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陶进一面开车一面说:“阿年哥,我怎么有种被两个富婆包养的感觉?”
齐年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这感觉有点儿不爽啊。”
“有什么不爽的?有钱就是爹。现在就算思娅姐、双双让我叫她俩爹都行。”
陶进摇摇头说:“阿年哥,阿年哥,你是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的学霸,是我们‘寸岛快递企业集团’的堂堂齐大老板。你的尊严哪儿去了?”
“自打当老板的那一天起,我的尊严早就让狗吃了。”
047 送快递简直要人命
齐年、陶进经营快递网点是个新手,可是送快递却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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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骑着助动车穿梭在尺县的大街小巷,十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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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年送的一片区域以居民区为主,陶进送的一片区域以办公楼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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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之前本来是由陶进送居民区的,但是送了几天之后他已经累得受不了了。
黄鱼嘴的很多居民区还是老小区,七八层楼高连电梯也没有。陶进不仅要抱着收件人的快递、还要抱着他一肚子的赘肉。几个单元上下爬一趟,几乎要累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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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不行了,阿年哥。再送下去明年这一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瞎说什么呢你。每天爬爬楼不是正好嘛。你借这个机会减减肥,练成一副好身材。”
陶进摆摆手:“人最可贵的不是好身材,而是生命。在黄鱼嘴送快递真是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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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在寸岛送快递动用的是电气化设备电动三轮车、或者摩托化设备助动车。顶多把快递拿下车走两步就送到收件人手上了。就算收件人不在家,找个避雨的地方扔门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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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鱼嘴,最可怕的不是爬七层楼,而是搭上了半条命爬到了七楼,却发现收件人不在家。我了个去!不在家你早说啊。
不在家那就放门口呗。不行!除非你想要投诉。
这这这……黄鱼嘴人民怎么那么喜欢投诉啊?他们没有正经事做吗?他们就闲得那么无聊打投诉电话吗?没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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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可不管那些理由,你不把人家的快递侍候得服服贴贴的,他就打投诉电话把你治得服服贴贴的。太特么考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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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陶进的生命安全考虑,齐年和陶进把各自负责的领域对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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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几天居民区的快递,齐年也有点儿撑不住了。真是难为陶进了。
齐年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素质还不错。别人踢球只能踢半场,他经常是全场踢下来毫不费力。上大学那天会儿,同学们把踢全场当作考验体力的标志,没想到送快递才是对体力的极大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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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快递这个工作完全是简单的重复性劳动:把助动车往楼下一停,抱起快递包裹,爬楼梯,敲门,递包裹,下楼,骑助动车去下一家。然后把上述流程重复一遍,没什么技术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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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确实很无聊。好在齐年是这个快递网点的老板,也好在齐年还读过些书。送快递的时候,他心里经常盘算些事情,有几次还在背些古诗词。总之,脑子里得有点儿东西,这样时间就过得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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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年送快递比其他的快递员送得慢一些。不是因为他效率低,而是因为他不仅是用手和脚在送快递,还在用眼和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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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一个新小区,齐年都会先在小区兜一圈,了解一下小区的情况:住了些什么人,停了些什么车,收件人是什么特征,白天收件人不在家的情况占多大比例。出了小区,还会在小区外面的街上也转一圈,看一看附近的交通情况,了解下房产中介的出售、出租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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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市场调查职业敏感度的齐年觉得这样做所了解的信息未必现在有用,但是将来一定有大用处。所谓慢工出细活儿、磨刀不误砍柴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之不是在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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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齐年回到家时,陶思娅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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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和田双双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田双双来找齐年的时候一般是一大早;陶思娅来找齐年的时候一般是晚上。两个人都在错峰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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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双双之所以一大早来找齐年,是因为她在齐年家呆了一整天。到晚上累得一塌糊涂,回家吃了饭就想睡。晚上等齐年实在是等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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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之所以晚上来找齐年,是因为前阵子每天一大清早找齐年聊天、练瑜伽拜日式,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的时候,失眠症突然又好了,懒症却犯了。一大早在床上赖着就是不想起来。找齐年练瑜伽?谁爱找谁找吧,反正我是不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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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田双双和陶思娅两个人而言,爱情的力量在睡觉面前就是个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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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知道田双双经常给齐年送早饭后,心里很窝火:这是我的创意好不好?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后来一想,算了,你爱用你用吧。你让我再去送早饭,我是送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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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不了早饭那就送午饭、送晚饭呗。可是齐年每天晚上8点才回寸岛,吃什么午饭、晚饭?
送不了早饭午饭那就送夜宵呗,可是人家阿婆勤快着呢。齐年一到家那夜宵的丰富程度都赶得上满汉全席了。阿婆做啥不比自己做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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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做饭的陶思娅决定放弃这个自己并不专业的研究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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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年工作了一整天,每天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话:“您好!这是您的快递!”、“您好!我上午10点来取快递,请问家里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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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阿婆又不能语言交流。所以有陶思娅来聊聊天觉得也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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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齐年已经把“匈奴未灭,无以为家也”让陶进传遍了江湖。意思是本人忙事业呢,暂时还顾不上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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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禁不住人家儿女主动情长呀。人家姑娘可以等你、可以接近你呀。你顾不上人家是你顾不上,总不能拦着人家顾不上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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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陶思娅、田双双听了陶进转述的话,马上为齐年打CALL点赞:“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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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到齐年家跑得多了,阿婆见怪不怪,岛上的人也见怪不怪。毕竟陶思娅已经把她喜欢齐年的事情传播在外了。从此专心对待齐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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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见到从县里回来的齐年说:“感觉你的气色比以前要好一些了嘛。看来县城很养人哪。”
齐年说:“那是。每天爬上百栋楼,身子板儿比以前硬朗多了。腰也直了、气也不喘了,几十年的高血压、坐骨神经痛、月经不调都好了。送快递真是包治百病的老中医。”
陶思娅笑着打了齐年一下:“满嘴跑火车。我听说阿进每天累得半死呢。”
“是啊。他说他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连那个顾晓婷约他都约不动呢。下班了就回宿舍躺尸。谁让他起来他跟谁急。”
“对了,阿进和那个顾晓婷处得怎么样啊?如果不错的话,让我叔去提亲啊。”
齐年说:“我也这么说呢。谁知道什么情况。”
“下次约她一起出去玩啊。”
“哪有时间啊?每天快递都送不完。”
陶思娅笑:“你这个董事长兼CEO当得可真够憋屈的。”
“姐姐,你算是懂我了。我哪里是什么董事长,就是个小老板。当老板累人,当小老板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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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年刚说话,突然看到陶思娅脸上一亮。抬头一看,月亮从一片云后探出头来。原来今天是满月。
再低头一看,陶思娅整个身体已经笼罩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的端庄秀丽。
尤其是她那一张脸,沐浴在银色月光中,显得格外立体分明。齐年觉得此时的陶思娅特别像希腊的一个美女雕像。忘了到底是胜利女神还是和平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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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还在说话,但是齐年却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这个瞬间似乎凝固了下来,此时的齐年家似乎俨然变成了美术的圣殿,而声音在此时却全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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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齐年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陶思娅已经说了一萝筐话了。现在正在跟齐年表达对非洲难民进入欧盟各成员国的看法。怎么聊天聊到这儿来了?齐年莫明其妙。刚才似乎也许好像还对陶思娅的高见点头表示赞同呢。那个点头赞同的,表达的到底是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还是只是一个普世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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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年开始有些犯迷糊。
当齐年开始犯迷糊的时候,有个人却在离齐年一公里外的地方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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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理性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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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月圆之夜保持清醒的人,不是田双双。因为累了一天的田双双已经进入了梦乡。仰头望着月亮想心事的人,是她的哥哥田宏。
陶思娅对齐年有好感的事传遍了全岛。别的男青年们尽管心态各异,但却也无可奈何。唯独田宏觉得这个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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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齐年不是我?论长相、论财富、论地位、论事业,我哪一样不比那穷小子强?双双小孩子不懂事,整天跟在齐年屁股后面跑也就算了,你陶思娅难道是三岁小孩?
田宏觉得过家家的玩法实在是太幼稚,决定要用成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人们在恋爱的时候通常是感性的,而在考虑婚嫁的时候大多数是理性的。感情就像是没有根基的野蛮人,理性则是立在护城河后面的罗马战士。感性的攻击力无疑是强大而富有艺术感的,但是理性的攻击力却更具有技术,总是能够实施精准打击。理性常常会无情地击溃感性的一次次进攻,并不断巩固自己的保垒,直至最终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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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宏认为自己掌握的正是理性的力量。
几天之后,田宏找陶思娅谈自己的想法。陶思娅现在对田宏的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这让田宏又有了希望,也更加有谈话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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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娅,最近这段时间累不累啊?”
“累,怎么不累?做快递哪有不累的。”
田宏心里笑,做快递?你做什么快递了?连手指碰都没有碰过快递一下。他心里的笑在脸上也不禁呈现出来了。
陶思娅说:“你笑什么?我跟你说,我还真做过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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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实话。
齐年在黄鱼嘴网点装修的期间在县公司参加过一轮正式的培训。理论加实践,培训了好几天。齐年觉得这个培训对了解快递业务很有帮助,于是决定把这个培训的方式也引到黄鱼嘴来。首先就是从几个合伙人开始。
大家都是做快递的,总得到基层体验一下吧。于是安排陶思娅、田双双在理论学习之余到黄鱼嘴去各送过一次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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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双双倒是非常积极地投入到学习与实践中去。但陶思娅却没有那么高的劲头。
实习那天,陶思娅不情不愿地嘟着嘴穿上了快递服,从五菱之光面包车里钻出来,被齐年和陶进一左一右押送进了小区。陶思娅捧着快递,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总觉得满小区的大妈小嫂子都在盯着她看。不就送个快递嘛,有什么好看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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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娅慢腾腾地往四楼爬,走一步退两步的。四层楼爬了有十分钟。后面押送的齐年和陶进恨不得找个鞭子抽。
终于爬上四楼摁响了收件人的门铃,出来的是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急吼吼地一开门,刚要接快递,身体却凝固了。
我了个去,这是什么情况?来送快递的?你真是来送快递的?没错啊,穿着快递工服呢。你真是快递员?不是快递员穿快递工服干嘛?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收件人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陶思娅让接快递就机械地伸手接快递,让签字就机械地签字,让开包裹验视就机械地开包裹验视,让再见就抬起手来机械地说“再见”,所有的动作都完全依照指令,准确无误。收件人只有眼睛不机械,很灵活地盯着陶思娅看。从他目光里解读出来的信息量十分惊人。
陶思娅转身下楼了,收件人还在门口愣着:刚才是真的吗?
收件人还在门口愣着,陶思娅像雨像雾又像风地往跑下楼了:刚才是真的送了一件快递吗?欧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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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送个快递嘛,这有什么呀?再来一件!
陶思娅跑出小区,从面包车里又挑出一件卖相俊美的快递包裹来,高高兴兴地给人送了去。等玩够了,陶思娅四脚并用地爬上面包车,死活也不肯挪窝了。
“送快递感受如何呀?”田宏听了陶思娅的送快递故事笑了。
“嗯?挺好啊?做好服务,就是我们快递人的宗旨。”
“还快递人的宗旨。思娅啊,不是哥说你。你这是何必呢。以后真的跟阿年去当一个快递网点的老板娘,指挥一堆快递员干活?你要知道,你是一个村……那什么,时尚都市美女。寸岛不适合你,快递更不适合你。”
陶思娅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田宏点头说:“嗯嗯,是挺好。思娅,我就不跟你绕了。你去和齐年从一无所有开始从头打拼一个幸福生活,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现在就过上幸福生活呢?”
田宏见陶思娅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接着说:“我虽然也不算多有钱,但是跟一般的人比起来还是要强不少的。把仞市的几套房一卖,去魔都买个别墅应该也是没问题的。我在外面做事业,你在家里当富太太。没事儿你和闺蜜一起去喝个咖啡、看个展览、做做SPA,想干嘛干嘛。这不比对着一帮快递员好?”
田宏blabla一通狂讲的时候,陶思娅站起来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田宏见自己讲的内容陶思娅爱听,于是讲得更起劲了。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看他对时下年轻人的婚恋观这么了解,至少也是听了二十集收音机的情感栏目才能储备全的知识点。
陶思娅只好把田宏打断说:“挺好。你讲的都挺好,可是不适合我。”
田宏说:“这样都不适合你?哪样适合你?”
陶思娅坐下去说:“和齐年一起做快递就挺适合我的。自从送了那次快递之后,我就爱上了送快递。”
这句话把个田宏气得没话。不过,毕竟是跑江湖做事业的,田宏知道这事儿也急不得。得放长线钓大鱼。
陶思娅和自己的妹妹田双双只是一时脑子发热,她们的社会阅历还浅。等到发现齐年其实就是一个辛苦挣钱的小老板的时候,她们就会懂“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了。
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因为从田双双那里,田宏已经掌握了齐年经营网点的第一手情报。齐年已经碰到了难题,这个难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县城里的快递网点可不是寸岛上的快递点可以比的。
内功还没有修好,就想去玩一个大的。实在是对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齐年,你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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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成长中的车神
陶进每个星期都要请两个半天假,早上6点起来去驾校学车。对他而言,快递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学车才是。
每天看着一台活生生的面包车摆在面前却不能驾驭它,这是一种羞辱。陶进只能去驾驶室坐一下,抚摩一下方向盘,闭上眼睛幻想一下驾驶的场景。这对陶进而言,既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煎熬。
所以陶进最近除了打了鸡血似的送快递,更是打了鸡血似的考驾照。
光考驾照的学习APP他都下了3、4个。每天用驾考APP进行题海战术,忙得不亦乐乎。考驾照APP中的这些选择题、是非题和陶进念高中时的那些题目没有本质的区别,但陶同学却对驾考APP中的内容如痴如醉。连题目答错了也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这是学霸齐年所完全不能理解的。
陶进时不时地拿出题目和齐年探讨:“阿年哥,你看这道题有23%的人选了错误答案C。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年摇头,作为学霸他只知道如何依据本能选出正确的答案,对那些错误的答案怀着与生俱来的“哼!”与“切!”。
陶进却是深陷:“艾玛,错得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齐年总觉得陶进不是在考驾照,而是在研究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他坚信过不了多久陶进会成为我国驾驶考试这门学术的学科带头人。
为了研究实战技能,陶进还把《头文字D》、《速度与激情》、宝马汽车的宣传片等凡是与驾驶技术相关的视频看了个遍。
一想到他们的这个面包车是个后驱车,都禁不住激动!别把面包车不当干粮。玩车这事儿,只有肉人没有肉车。也幸亏当初选了这款具有漂移能力的后驱面包车。
尽管现在还不能漂移,但是陶进已经走在了漂移的路上。
哥要漂的不是移,而是我的灵魂。
光理论学习与观摩是是不够的,陶进为了准备路考,还下载了20多款赛车游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虽然陶进对漂移有着执念,但是他最爱玩的并不是与漂移相关的游戏,而是一种停车游戏。就是设计了各种奇葩的停车位让人正确停车。
这个游戏的乐趣并不在于把车按要求停在停车位上,而在于你可以不停地切换视角、不停地换档。一会儿看左后视镜,一会儿看右后视镜,一会儿换前进档,一会儿换倒车档,一会儿踩油门,一会儿踩刹车……总之把车移动了不到5米,人却忙得一塌糊涂。
陶进不在乎忙,他要的就是这种忙的感觉。
开车这么神圣的事情怎么能闲得下来呢?开保姆车才会开得那么简单、悠闲。
齐年特别不待见开车的时候陶进坐他旁边。因为他总是在那里指指点点,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对。
陶时特别不待见自己坐副驾驶的时候别人坐驾驶位。因为他总是忍不住地拿赛车大师的标准衡量他们。
但有时候两人不得不分别落座于驾驶位和副驾驶座,忍受着相看两厌。这个时候就是去接顾晓婷的时候。
齐年每次和顾晓婷见面基本上都是在饭桌上。齐年以前当着陶进的面撒的那些狗粮,陶进都原封不动地全部撒给了齐年。
齐年自己撒的狗粮,含着泪也要吃下去。
其实吃点狗粮齐年倒也无所谓。再说了,这年头狗粮本来就比人粮营养丰富。有所谓的是陶进和顾晓婷的交往形式。
两个人在一起吃饭,要么各自忙着吃东西,要么各自忙着看手机。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互相视频直播自己吃饭呢,反正在不在一起吃也不重要。
为了免于尴尬,齐年只好一边吃饭一边找些话题来说。但是说不了几句,两个人又忙去了。一副日理万机、争分夺秒的样子。
陶进一面吃着面,一面把手机拿起来朝向齐年:“阿年哥,你看这一题怎么选D?我看了半天就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作为学霸的齐年经常帮人解答问题。但是对于陶进现在变得这么治学严瑾,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齐年还没开口说话,顾晓婷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说:“很简单啊,进转盘打左转灯、出转盘打右转灯。你把转盘当作高速公路就明白了。和进高速出匝道一样的道理。”
陶进一听,果然是这个规律:“晓婷,你这么清楚,是不是有驾照呢?”
“有啊。”
“哇,那你开过车吗?”
“当然。每天都开。”
”哇。”陶进觉得顾晓婷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许多。不仅有车的人高人一等,能经常开车的人也十分让人羡慕啊。
对陶进而言,一张驾照简单堪比银行黑卡,是高级身份的象征。
“你开的是个什么车?”陶进问。
按一般人的思维,回答这个问题的其实和回答自己的年收入是一个意思。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但其实陶进想知道的只是:到底顾晓婷开的是个操控好的轿车,还是个空间大视野高的SUV。毕竟两种车是不同的驾驶感受。
“轻卡。”顾晓婷回答。
“什么?”
“轻卡。那种小型货车。”
“啊?”陶进惊讶,“你平时开货车上班?”
“不是。我开货车去拉货。”
“哦。这样。你们网点那么多快递员,干嘛要你拉货?”
顾晓婷说:“不是快递网点的货,是我们家自己的货。”
“你们家的什么货?”
“水果店的水果啊。”
“你们家还开水果店?”
这一段干巴巴的对话内容到底讲什么不重要,但是对齐年而言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面前的这两个人好像是头一次见面一样。看来陶进对顾晓婷的了解,也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陶进整天和顾晓婷在一起干嘛呢?家里的基本情况也不知道。
下午齐年开着面包车到县公司送货的时候,陶进也跟着齐年一起去了。虽然陶进看不惯齐年开车的样子,但是凡是有机会,他总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别人开车。
作为大哥的齐年不得不跟陶进说点儿自己的建议:“阿进,不是哥说你,和晓婷在一块儿,你也上点儿心。你那个驾考题就那么重要?约了姑娘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不能跟她聊聊天嘛。光顾着看手机。”
“我们聊了啊。”
“聊什么了?你连她家开水果店都不知道。”
“这个话题确实没有聊过。”陶时并不觉得这个是让他和顾晓婷感兴趣的话题。
“那你们都聊什么啊?”
“聊游戏啊。”
“游戏?”
050 交通事故
陶进说:“是啊。她也挺爱打游戏的。我们还组队呢。”
齐年停在红灯前说:“我说呢。像你这么五大三粗的,怎么能泡到这么水灵的妹子。”
“请注意你的用辞。我这叫壮实好吧。再说了,我吸引她的不是打游戏,打游戏多低级啊。我吸引她的是我们的精神交流。你看,我和你虽然在一起打了那么久的游戏,但是有过精神交流吗?没有吧。和她不一样。我们打的不是游戏,打的是一种浪漫情怀。”
齐年完全听不懂陶进在说什么:“你这个太高深了。我的智商跟不上。”
“这么跟你说吧。”陶进不理会齐年的揶揄,继续说,“组队打怪的好处是得到了经验大家一起分,拣到的宝贝大家一起分对吧?我带着她涨经验,打的好宝贝都归她。关键是,每次碰到危险的时候我总是为了保护她冲到前面去挨别人的胖揍。为了这个事儿,我都死十几回了。你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在游戏中,这可是每天都在发生啊。你说这不是精神交流是什么?”
齐年打游戏归打游戏,还真没有领会到这个层面。以前听说过有在游戏里网恋的,没想到还真碰上这么一位:“你可真是把游戏上升到了不一般的高度。”
“那是。你以为我以前打的真是游戏吗?”
“不是,你打的是寂寞。”
陶进一面笑,一面低头看齐年换档。
齐年用余光看了陶进一眼说:“你别看了。你要看那就别说话。”
“放松放松,不要那么紧张嘛。我就是对你羡慕嫉妒恨一下。看你换档的样子可真是酷毙了!”陶进由衷地赞叹。
“酷?我都快累死了。你说这么点儿小的县城,怎么大卡车这么多。还偏偏一辆辆堵在我的车前面,时快时慢的。你赶紧考驾照吧,你不是喜欢换档玩儿嘛,这种时候就应该你来开车。”
陶进说:“是呀,是呀。等我拿到驾照,一定不会再麻烦您老开车了。无论您老要去哪里,我都陪到天涯海角。对了,网上还说咱们这个车还能去西藏呢。阿年哥,你要对咱们的车好点儿,别到了我的手上就变成脏兮兮的旧车了。对了,你打下4S店的电话问问是不是快到保养的时候了?”
“打什么4S店的电话?离保养还早着呢。”
虽然面包车离保养还早,但是齐年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打了4S店的电话。
不是为了保养,而是为了修车。
齐年和陶进一边开车一边说话,走错了行车道。眼看快要到路口的实线了,齐年瞅准时机往右转道上一打方向盘,只听到一声响,车身一震。两人心说坏了。下车一看,他们的面包车把右边车道上的一辆奥迪A6给蹭了。
面包车被刮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奥迪车更惨,大灯灯罩撞碎了三分之一、翼子板被拉裂了、前雷达吊在车头外面一抖一抖的。
齐年的注意力全在灯上了:奥迪车号称灯厂,这个灯估计修起来省不了钱。
奥迪车主从车上下来,是个五十岁的男人。他把车头看了一下,火冒三丈:“你们怎么开的车啊?眼睛瞎了吗?”
齐年、陶进都是头一回遇到交通事故,有些蒙。确实是自己不对把人家的车给刮了。人家脾气大,自己也没什么脾气。
那车主不停地骂骂咧咧,齐年实在忍不住说:“文明这事儿你能办到吗?你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骂人?如果这事靠骂人能解决,你就在这儿骂一天好了。”
奥迪车主说:“老子特么骂你怎么了?老子这可是一辆新车。刚买了才开几天就被你们这个破面包车给撞了。你们赔得起吗?”
齐年和陶进一听这话都恼了,但他们恼的关注点不同。齐年是为“你们赔得起吗?”而恼,陶进是为“这个破面包车”而恼。
几分钟之前陶进还要求齐年对车好点儿,别到时候变成脏兮兮的旧车,结果现在就有人说他们的车是个破面包车。陶进第一个表示不服。
“我这是破面包车?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看看这漆面、你看看这轮胎的胎毛,这可是崭新崭新的。你开的那叫什么破玩意儿?”
“嘿,你一个开面包车的,也敢说老子开的是破玩意儿。你也不撒把尿自己照照。老子这一个车买你那十辆都不止。”
齐年在陶进与对方骂战的时候,上网查到了处理交通事故的流程。先是放三角警示牌,然后打电话给交警,再是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齐年查好了赶紧暂停了二人的骂战,对奥迪车主说:“先别吵了,你赶紧把三角警示牌拿出来放在车后面。”
“老子放?老子才不放!你把老子的车撞了。要放也是你放!”
陶进笑了:“好,不放就不放。反正你的车在后面,要撞也是撞你的车。”
奥迪车主一听这话,怂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后背箱走。在后背箱翻了半天才把三角警示牌找出来,摆弄了半天才打开,放在地上。
陶进走过去把三角警示牌拿起来了。
“喂,你干嘛?”
陶进拎着三角警示牌回头说:“知道三角警示牌怎么用吗?”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
“知道那你还放在后背箱下面。”
“不放后背箱下面,老子还放后背箱上面啊?”
陶进懒得废话,一面向后面的车挥手示意,一面走出去十步远把三角警示牌放下了。拍拍手,神气地走回来看着奥迪车主。好歹哥也是在考驾照的,放三角警示牌这事儿哥专业得很。
奥迪车主看着陶进没说话。
陶进带着得意的笑继续挑逗:“你考过驾照吗?”
奥迪车主说:“废话,老子都开几十年车了,还没考过驾照?”
“哟,开几十年车三角警示牌都不会用。”
“那说明老子技术好!”
“技术好还出交通事故?”
“这不是你们撞老子嘛。”
两人又在那里纠缠不清的时候,齐年打了110交警报警电话。过了几分钟交警来了。查看了情况后,判了面包车全责。
齐年、陶进对这个判定倒也没有什么看法。可奥迪车主一听果然是面包车全责,叫嚣得更厉害。
交警让两辆车去定损中心定个损,然后报保险,去4S店维修。奥迪车主不答应了,说新车才开没几天就被撞了。光是修一下就行了吗?新车折旧的损失谁补?
交警说车撞坏了要到走保险维修,不同意判定就自己私下协商。
奥迪车主说那就私下协商。
陶进说:“好,那就协商。我们的修车费不用你出了。你的修车费我们出200块钱。这样可以吧?”
“200块钱?你当是卖废铁呢。老子这可是一辆全新的奥迪A6。你睁大眼睛看看,奥迪Asix。”
“管你奥迪Asix,还是奥迪A八可丝,反正就赔200。不同意就去定损。”
奥迪车主两个方案都不同意。
交警听得不耐烦了,说:“我还要去处理别的事故。你们到底决定没有?决定了我就开单子,没决定你们自己把车开走。这个路边不能停车。要不然还要再开一张罚单。”
奥迪车主这才没说话,交警开了协议书,到指定的定损中心去定损。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完事。
齐年把车开走的时候,奥迪车主站在车前面还在骂骂咧咧的。
一个开车、一个坐车,五菱面包车上的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一路无话。
快到网点的时候,齐年对陶进说:“哥技术不好,让车受伤了。不过也没关系,没有伤筋动骨,就是破了相。去4S店修修就好了。等它到你手上的时候,一定和新的一样。”
陶进笑笑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大将军出征沙场,哪有不挂彩的。是个真男人,脸上都得有道刀疤。阿年哥,小事儿小事儿。”
这确实是件小事儿,齐年和陶进应该庆幸他们经历的只是一场小小的不愉快。很快,他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从0到1的创业,只有用“举步维艰”四个字来形容。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催。
051 莫明其妙的投诉
051投诉
陶进的江湖告急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齐年正在一个老小区上下爬楼梯。
“阿年哥,剩下的快递别送了,你赶紧回网点吧!”
“什么事?你说重点。”
齐年有时候很不喜欢陶进说话的方式。一件小事常常被他咋咋呼呼变成天大的事,而真正碰到大事的时候他又反倒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等到了解到事情有多严重的时候才不得不对陶进表示叹服“我了个去!”。
这样频繁的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让人总是对陶进发出的警报表示质疑。
陶进大声说:“咱们被人投诉了!”
切,被人投诉?咱们自从经营这个黄鱼嘴网点以来,哪一天不被人投诉?
刚开始齐年碰到客户投诉还紧张兮兮的,现在老哥比之前稳多了、脸皮也比之前厚多了。这叫什么来着?虱多不痒,伤多不痛。
“只剩七八件了。等我先把隔壁小区的快递送完再说。投诉也没那么急着需要处理吧?”
“急!十万火急!百万火急!赶紧把你手里的快递扔了回来。”
“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是我网点年度优秀快递员吗?”
“阿年哥,我真不跟你开玩笑。”陶进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什么投诉有这么强大?齐年一面骑着助动车回网点,一面想。
齐年快骑到网点,就看到陶进站在马路边朝他来的方向张望:“到底是什么投诉啊?有那么恐怖吗?”
“快进来。”陶进拉着齐年进了网点的办公室,指着电脑说,“喏,你看。”
齐年看到屏幕吓一跳:怎么这么多投诉?满满一屏!
他接过陶进的鼠标往下滚动了几下。满满几屏!
全是投诉,而且全是从寸岛来的投诉。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不同寻常啊。
就算是投诉也是对服务质量要求高的黄鱼嘴的人投诉哇,寸岛怎么会有投诉呢?而且还这么多。这可是我们的根据地啊?难道根据地的粉丝们反水了不成?
寸岛的投诉本来就屈指可数。就算是有投诉出现,也基本上可以现场解决,不会到上诉到市公司、甚至总公司的层面。
而现在的上百条投诉不仅都是上诉到总公司层面的最高级别投诉,而且还都是这几天集中出现的。
“这些投诉之前处理过没有?”齐年问陶进。
陶进摇摇头。
“你和双双确认过?”
陶进点点头。
田双双专门在寸岛上招聘了一个小姑娘管理岛上代收点的事务,同时兼作黄鱼嘴和寸岛的客服。网点的客服事务统一由田双双来管理。
齐年打电话问田双双:“这些升级投诉你们这几天一件也没有处理吗?这是怎么回事?”
田双双说:“我把投诉的清单都查过了。这些投诉都是直接上诉到总部的,根本就没有经过我们网点。”
这也就是说这些投诉全部都是跳过了自己的网点直接捅到了总部。
这其实是非常不同寻常的。快递的客户碰到的问题一般都不严重,都是到货不及时、包装有破损、快递员态度不好之类的。通常都是直接给网点打投诉电话。
当然有些客户不知道网点的电话,会从官网上查到总部的投诉电话直接打过去。这个时候总部一般也不会处理,而是把投诉下发到各个网点,由各网点自行处理。由总部下发的投诉一般也归到网点的普通投诉范畴,总部不会计入升级投诉。
但如果确认投诉属于升级投诉,总部就会进行内部立案,并按规定形成处罚。这个时候总部还是会把投诉同步给网点。一方面让网点知情,另一方面也是敦促网点尽快去解决客户的投诉问题。
现在的情况蹊跷就蹊跷在升级投诉形成了,投诉的详情却一直没有下发到网点。
这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绕过网点呢?齐年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没有经验,于是打电话给孙老板。孙老板说自己也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经验。齐年只好又打电话给县公司的赵老板。
没想到赵老板接到齐年的电话就劈头盖脸地说:“齐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倒打过来了。你自己被投诉了,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你知道了也没用。等着处罚吧。我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总部的处理结果听说是出来了,不光是你,估计连我也会受到牵连。”
赵老板心情不好。说其它的也是白说。齐年挂了电话,怅然若失。
就算是我把事情办错了,至少也得让我知道错哪儿了啊。
齐年让陶进、田双双继续了解情况,自己站在陶进的椅子后面琢磨。
半个小时过去了,情况还是没有查清楚。齐年觉得呆在网点也不是个办法,开着面包车就去了县公司。
他到县公司正在停车,赵老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齐年马上接了说:“赵总,我到公司了。马上来您的办公室。”
齐年一进赵老板的办公室,就见赵老板那里坐了一屋子人。赵老板正在办公桌上拍桌子。
赵老板一见齐年进来了,大声说:“齐年啊齐年,你特么把我害苦了。总部的处罚意见出来了,对县公司处以20万元的罚款。”
“这么多?”齐年大惊。
每个升级投诉都会面临总部的罚款,这个是行业的常规。齐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升级投诉,没被处罚过。在他看来一个收费8元的快递,因为投诉而处罚可能也就100块钱封顶了。100个投诉大概处罚1万多块钱。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一下罚20万。
“这么多?当然多!”赵老板对着齐年伸出一个食指说,“100多个升级投诉啊,齐年。我真是佩服你,一般的网点2、3个升级投诉已经很不错了,有7、8个投诉的网点那已经是牛掰得不得了的了。你这好,才开业一个多月,搞出来100多个升级投诉。齐年,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老头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这么大能耐啊!”
齐年不语。
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一群人个个都低着头假装看手机、看资料。
过了好久,齐年开口说:“对不起,赵总。真的很对不起!是我拖累您了。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投诉是哪里来的?”
“你不知道谁知道?我让人查了下,所有的投诉都是寸岛的快递。黄鱼嘴的一个都没有。你好好想想吧,你们寸岛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本来是抱着了解问题、解决问题的态度去县公司的,结果被县公司的老板当众一通批评。齐年心情糟糕透顶。
从县公司出来,齐年没有回网点,给陶进打了个电话就坐下午1点的船回寸岛去了。
052 寸岛阴云
当齐年的船行到寸岛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齐年抬头一看,一片阴云笼罩在寸岛上空。
到家的时候,田双双不在他家,家里只有那个客服小姑娘在。客服小姑娘告诉齐年田双双出去了解情况去了。因为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快递出现的投诉,所以田双双带着送件的清单一个个上门去查。
齐年给田双双打了个电话。田双双说她在中央广场那边的川菜馆里。于是齐年也去了。
齐年到中央广场的时候田双双刚从川菜馆出来。
田双双对齐年说:“阿年哥,我觉得这个情况很奇怪。到现在走了十几家,大家都说没有投诉过。按说,每一个投诉和一个订单是关联的,有100个投诉就说明至少有100个快递出了问题。这段时间我们加起来也不超过1千个快递,这说明有十分之一的快递有投诉。就算我随机查的话,十几家里面也总应该出现一个投诉的。但现在一个也没有。”
齐年问:“你现在准备去哪家?”
“旁边的卫生所。”田双双往前一指。
“我们一起去吧。”
一进卫生所,田双双看到收件人正坐在那里接诊。等病人走了之后,田双双问:“冯大夫,大前天给你送来的那个快递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哇,怎么啦?”
“你没有到我们公司去投诉我们吧?”
“没有哇,好好的我干嘛要投诉你们。出什么事了吗?”
田双双解释说:“哦,最近我们有个投诉,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谁投诉的,投诉的是什么内容。所以想了解一下情况。”
冯大夫扶了下眼镜说:“既然是投诉嘛,总归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把问题说清楚了,你们下一回才可以改正嘛。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投诉的什么问题呢?”
“就是说啊。总部那边也联系过了。也没有告诉我们情况。”
从卫生所出来,田双双说:“你看,每一家都是这个情况。”
齐年想想说:“最近的快递里有没有同样批次或者同样类型的商品?有可能是一批同样的东西出了问题。要不然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投诉。”
“嗯,是这个道理。我等下查一下。阿年哥,这些投诉影响有多大?”
齐年说:“要罚20万块钱。”
“20万?罚这么多?”田双双把她那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是的。所以回来之前我在县公司被那个赵老板骂得狗血淋头。”
田双双听了不禁笑出来。
齐年说:“你笑什么?”
田双双说:“想不到学霸哥也有被人骂的时候。”
齐年说:“怎么没有?前些天还刚被一个开奥迪的人骂过呢。这个月不知道哪里犯冲,怎么总是被骂呢。”
田双双说:“新网点刚开业就出这样的事,那个赵老板确实会生气。不过,阿年哥,你也不用太难过。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齐年笑笑说:“你说得很对。我们总会找到解决方法的。走,下一家是哪家?”
两人一起又去了几家。情况和之前去过的那几家一样,没有人投诉过。
两人在岛上走访了一下午,累得一塌糊涂。
回家吃饭的路上,齐年给县公司的赵老板打了个电话。向他汇报了自己回寸岛了解情况的经过。也如实说自己什么情况也没有了解到。所以想请县公司帮忙向市公司和总部了解一下情况。
赵老板的语气比上午平和了点儿,但是内心的不快还是很明显的:“齐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把情况摸清楚。这特么的实在太糟心了。我拼了两个多月,本来可以拿到10万块钱的季度奖的。结果不光这个奖飞了,还倒贴了20万罚款。一进一出就是亏30万啊。”
30万?就算是3万块钱齐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自从黄鱼嘴网点开业到现在,公司还欠着陶思娅、田双双每人1万5千块钱呢。这还不算利息。
赵老板接着说:“30万块钱。齐年你想想你一票件赚多少钱?快递员赚一块钱,你这个网点老板赚一块钱。30万块钱,你得送30万件快递才赚得回来。你到现在送了多少快递?”
现在送了多少快递?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地干了一个多月。一共送了4万件快递,也就是赚了4万块钱。但是,这4万块钱只是收入,扣掉成本费用之后的利润呢?负1万块钱。不是1万块钱,是负1万块钱。
“赵总,我……”
赵老板打断了齐年的话,转了下语气说:“你想说的话我懂。市里面、总部那边我已经找人去问了。能不能问到情况还难说。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也跟我说一声,我好向总部汇报。”
齐年挂掉赵老板的电话,陶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阿年哥,晓婷把她了解的情况跟你说一说。”
电话那边晓婷对齐年说:“阿年哥,一般客户的投诉都会经过我们客服的。虽然客服人员是各个网点的员工,但是我们公司所有的客服人员有一个专门的群互通有无。我在群里也把这个情况说了一下,大家的反应都觉得不可能。涉及到哪个网点的投诉,那个网点一定是有知情权的。大家都说这个事情很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当然不同寻常!
这种升级投诉虽然是投诉中级别最高的,但是各个快递公司、各个网点工作一年总会碰到一、两次。这不算什么。但是,短期内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升级投诉,在迅电快递成立以来是头一次出现。而且,具体的投诉情况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知会到网点、网点的管辖单位县快递公司。这也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不仅齐年、顾晓婷不明白所发生的状况,连孙老板、赵老板也不明白发生的状况。除了总部处理投诉、处罚的管理人员外,估计谁都不了解情况。这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赵老板在和齐年的通话中,还传达了一个新的消息:20万罚款只是一个开始。之后会连带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都难以预料。最坏的可能性就是连同齐年的黄鱼嘴网点、赵老板的县公司一锅端。甚至有可能会面临行业禁入的问题。
最后一种情况就和法律法规、职业操守相关了。虽然赵老板相信齐年的人品不至于会去做那些事情。但是谁又能保证在网点经营面临倒闭风险的情况下不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呢?
053 犯罪心理学
回家吃过晚饭,陶思娅来了。
“情况查得怎么样了?”陶思娅问。
齐年摇摇头。然后又想什么似的问陶思娅:“思娅姐,你们以前公司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吗?”
陶思娅说:“我们也有投诉,但因为我们主要是做B端客户,直接卖给C端消费者的商品很少。B端客户的投诉是一单一单的,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两类投诉没有可比性。”
齐年苦笑:“你知道吗?我今天创造了迅电快递公司的一项历史。”
“被投诉的历史?”
“是的。”齐年把顾晓婷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告诉了陶思娅,“就像县公司的赵老板说的,我实在是太有能耐了。你听说过犯罪心理学吗?”
陶思娅摇摇头。
齐年说:“犯罪心理学曾经在研究一群江洋大盗的时候,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人从来不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悔,反而是十分得意。你知道他们得意什么吗?”
陶思娅又摇头。
“他们会看近期的新闻,会关注新闻上关于自己犯罪行为的报导。新闻越是把他们描述成恶魔,他们越是高兴。如果自己的犯罪行为并没有被新闻关注,那么他们会觉得人生实在是太失败了。”
“还有这样变态的人?那他们这样是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刷存在感。所以很多人就挖空心思地琢磨怎么样去做一单让民众关注的大案要案。一旦成功他们会在罪犯圈子中留下盛名。我在想,如果我也有这种犯罪心理,我可没有这个本事短时间内把自己弄得在公司里尽人皆知。”
陶思娅笑着说:“你也算是在短期内刷了一把大大的存在感,在江湖上留下了盛名啊。”
“是啊。迅电快递再也不会忘记我这个不起眼的网点小老板了。”
陶思娅没有接齐年的话,却问:“阿年,听说前两天出交通事故了?”
齐年说:“是的。我开面包车的时候把别人的车蹭了。”
“那你当时的心情是不是特别不好?”
“也谈不上特别不好,就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有些蒙。当时忙着和那个车主纠缠、忙着联系交警、联系保险公司,一直在忙事情,倒也没有时间去想心情好不好。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才觉得心情很糟糕。”
“嗯。那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陶思娅问。
“现在也是一样的头有些蒙,也是一样在忙事情。但是和发生交通事故时的情况不一样。现在的心情,就已经特别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逃避吗?就是说把头埋起来,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人也别来打搅,只想睡个与世隔绝的觉。”
齐年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我不想逃避,也绝对不会逃避的。现在我正处于风口浪尖,我承担着所有的责任。谁都可以逃避,只有我是没有办法逃避的。虽然我心情确实不好,但是也要打起精神来了解事情的真相,想办法解决问题。我的事情是不可能甩给别人的,还是得我自己来解决。”
陶思娅说:“逃避一下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就像上次你没钱给快递员发工资的时候回岛来闭关一样。你有没有听过‘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这句话?”
齐年摇摇头。
陶思娅说:“这是我的一位老领导,现在也算是一个闺蜜以前跟我说的。我有一段时间因为遇人不淑、遇事不顺,心情很消沉。再加上那时候工作压力又大,一度想过要放弃。”
“放弃?”齐年问。
“嗯。放弃?”陶思娅注意了一下齐年的眼神说,“不是不是。不是放弃生命,是放弃当时想做的事情。你看,你现在的心态有些负面吧,所以容易把别人的话往消极的方面去想。”
齐年笑笑点头表示同意。
“那位老领导有一次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和我聊了一下午。她说我的压力太大了,无从宣泄。需要好好独处一下,静一静。也许心情之后就能换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解决方法也就自然而然知道了。‘人能常清静’那一句好像是个道家的什么经典里的一句话。让人回归自我,不忘初心。”
陶思娅说到这里,盯着齐年的眼睛说:“阿年,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因为你已经尽力了。你需要的是放松。你那天在太平山顶上不是跟我说过那个航标灯嘛。你说你盯着航标灯看,反而看不见它;把目光移开一点儿,就看到航标灯一直在那里没有动过。”
“我明白了。”齐年把手伸出来,握住陶思娅的手说:“思娅姐,谢谢你!”
陶思娅正感受着齐年双手的温暖时,齐年又把手收回去了。
齐年说:“不好意思。有些激动了。”
陶思娅摇摇头说:“别这么说。你不是太激动了,你是太不激动了。这是人之常情,顺其自然呗。”
“是的。谢谢你的安慰!”
看看时间有些晚了。陶思娅又和齐年聊了几句就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话:
“阿年,我吃定你了!”
把齐年听得在院子里愣了半天。
夜里躺在床上,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好好想了想。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劲的情况在于这个投诉好像是偏偏拿中了齐年的死穴。
这根本就不是投诉的问题。如果是投诉的问题,那么真实的情况早就应该从总部得知了。
这也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么直接把罚款的金额定好。认打认罚一并处理掉就可以了。
这是在置齐年于死地啊。
就像赵老板所说的那样,罚款20万只是事情的开头。20万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但一旦人们发现20万后面是100多个升级投诉,那么这个事情就会发酵。等到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该收拾与此事相关的所有的人了。齐年是第一个会被收拾的,其他相关的人包括赵老板、甚至市公司的负责人全都要被牵连进来。
这,才是这起投诉事件真正的发生背景吧?
齐年想到这里,在“寸岛快递企业集团”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觉得有人在暗中搞我们!”
054 背后的阴谋
“有人在搞我们?”群里已经炸锅了。
齐年继续在群里说:“嗯,所有的可能性都查过了。我觉得这个局肯定是有人设计的。要不然不会这么邪乎。我们被人拿得死死的,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巧?”
陶进的信息是:“那会是谁?对快递公司的投诉规则这么了解,一定是我们的同行。那几家竞争对手不是对我们一直很不满嘛。”
跟着是陶思娅的信息:“也可能是内鬼也说不定。”
陶进接着说:“对,也有可能。不过我们自己公司的人,搞我们干嘛呢?”
把蹊跷事往人为的角度去重新考虑,果然是豁然开朗。这样之前完全不能理解的一些地方也能理解了。因为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布的局。
第二天一大早,齐年就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县公司的赵老板。赵老板不置可否地说:“就算是有人做局,也要有证据才行。要是总部能松一松口就好了。现在看情况,这个事情有些僵。”
齐年问:“那有什么样的可能性总部不把投诉内容通报下来呢?”
赵老板想也没想就回答:“只有一种可能性。上回也说了。就是想把你赶走。如果要让一个加盟商出局,加盟商经营状况怎么样、赚不赚钱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总部是不会关心的。总部关心的主要是两点,一是时效、一是服务质量。”
赵老板不愧是老江湖了,门儿清得很:“时效问题靠招人能够解决,但服务质量不是那么快就能解决的。所以用投诉在服务质量上说事,是一拿一个准。这个时候,你知不知道投诉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将来要解决投诉的是另一个接替你的人。”
齐年说:“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也想不出来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总部一定要赶我走呢?”
赵老板笑了:“齐年,你真是太嫩了。人家虽然在搞你,但真正的目标未必是你,有可能是想搞我。我是老江湖了,想直接搞我没那么容易。但你不一样,你刚刚加盟网点,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凶险。所以人家是通过搞你来扳倒我。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和赵老板聊完。齐年是如释重负、又心情沉重。
如释重负的是对手的目标的确不是自己;
心情沉重的是自己竟然无意间成了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
之前还想可能是人家在搞我,就像犯罪心理学一样,自己刷了一个大大的存在感。但是没想到自己搞出了这个大案要案,结果还是一颗无名小卒。
人之可悲就在于此。
“齐年,我也一直相信这个事情和你无关。你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们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逃不掉,我也一样。”
赵老板接着说,“所以接下来你我都要小心。你继续按你现在的方法去做,在寸岛上打听投诉的来龙去脉。事情弄得越大越好。当然是在尺县快递圈子里影响力越大越好,不要在客户眼里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我呢,再想想怎么挖出真正的敌人来。这个战术叫……叫那什么。”
“声东击西?”
“不是。”
“引蛇出洞?”
“不是。”
“浑水摸鱼?”
“不是。”
“移花接木?”
“不是。是一个很牛掰的战术。特别牛掰的那个。”
“李代桃僵?”
“不是。”
“暗渡陈仓?”
“不是。咦,你前面说的是啥?”
“移花接木?”
“哎呀,不是。就刚才那个。”
“李代桃僵?”
“对对。就是这个什么桃江。”
这怎么就是李代桃僵呢?齐年不太明白。管它呢,桃僵就桃僵吧。
田双双早上来上班后,齐年把赵老板传达的指令也下达给田双双了。田双双要继续不遗余力地去追查投诉的原因。那个客服小姑娘也要积极配合。同时也让陶进再麻烦一下顾晓婷,让她继续在客服群里保持投诉事件的热度,千万别让贴子沉下去了。
部署完毕,大家分头行动。
齐年把吉他拿出来,在自己的房间里弹。
弹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客服小姑娘还在院子里的快递屋里坐着呢。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情况下,网点老板竟然还有闲功夫弹吉他。这话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哪。
齐年把吉他收了,出去溜弯儿。溜到海滩边的礁石上坐着看海。
说是看海,齐年还真是看海。看着看着,一直看到陶思娅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齐年问。
陶思娅笑笑:“这个岛就这么点儿大,你平时不都是几点一线嘛。当然好找。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说我在看海,你信不?”
“我信。我也喜欢看海。”陶思娅说着,一臀部坐在齐年边上,“人们把所有的脏水都注入海里,可是海却是包容一切。你看这海水,觉得脏吗?”
“脏。”
陶思娅气不打一处来:“别看近处,看远处!”
“不脏。”
“你知道为什么不脏吗?”
齐年说:“大海有天然的自洁功能。”
“果然是学霸,这都知道。”陶思娅扭头眯着眼睛看齐年,然后向前面的海伸出手说,“来吧,来吧,所有的脏水都来吧,我不怕。我为什么要怕?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比大还大。”
“这又是你前领导说的?”
陶思娅点点头说:“是啊。”又转身打了齐年一下,“你什么意思?我没有这种水平和觉悟是吧?”
齐年笑着说:“不不。你有这水平。只是我对你那个闺蜜很感兴趣。”
陶思娅说:“你不用对她感兴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而且长得很丑。”
“哦,类型什么的不重要。丑就算了。”
“哟,还丑就算了,你这人。懂什么是审美吗?”
“我不懂审美?”齐年奇怪。
陶思娅笑笑说:“你懂审美才怪。双双最近有什么变化你知道吗?”
“什么变化?”齐年仔细回想一下昨天和田双双在一起的场景,“没有看出来。”
陶思娅说:“所以说你完全不懂审美啊。她把辫子剪了。”
“啊?我还真没注意。那么长的辫子,她为什么要剪掉啊?”
“这要问你罗。”
“奇怪,我又没见过她几回,怎么剪头发也要和我扯上关系?”
“因为你不喜欢她的辫子啊。”
齐年很冤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她的辫子啦?”
“那我可不知道。你问阿进。”
齐年急于洗白自己的冤屈,马上给陶进打了个电话:“喂,阿进,我啥时候说我不喜欢双双的辫子啦?”
电话那边回答:“什么?你在说什么?辫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跟我说辫子?”
“你别管。你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不是说‘这个田双双的辫子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我不喜欢她的辫子啦?”
“是啊。你要是喜欢那肯定说‘这个辫子好酷’、‘这个辫子真有型’。”
齐年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挂了电话,陶思娅提醒说:“田双双的辫子是长是短无关紧要。说明你还是不懂审美。连基本的观察你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审美?”
“我这不是碰到投诉的事情,着急嘛。”
“她那辫子可剪了有些天了。”
齐年越描越黑。
“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变化?”陶思娅乘胜追击。
你有什么变化?齐年把陶思娅从上到下打量了半天,这个问题没有十足的把握还真不能轻易回答。
055 要么不出洞,要么出一群
这时候齐年的手机响了,原来是田双双打来的电话。
“阿年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在哪里?”
“我在海滩上。”
“那你回来吧,我在你家里。”
齐年告诉陶思娅田双双在他家等他。陶思娅冲齐年一挥手:“快去吧。”
齐年走出十步远,又听陶思娅在后面说:“别忘了看看她的头发,学习下怎么审美。哈哈哈。”
齐年手一扬,就走了。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忘记看看田双双的辫子还在不在。
见到田双双的时候,齐年留心观察了下。田双双的辫子还在,只是比以前短了很多。以前是及臀的长发,现在只到了胸部。辫子还是之前那样的一根,但是编的花样稍微有些变化。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阿年哥,我想我发现嫌疑犯了。”
“真的?是谁干的?”
“我哥。”
“你哥?阿宏哥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田双双摇摇头说:“原因我不知道。但是前一阵子他突然对我做快递很感兴趣。问这问那的,尤其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关于投诉的事情。当时问的时候轻描淡写的,我也没有在意,就简单地把投诉的流程介绍了一遍。现在回想一下,我觉得他肯定是后来又在了解迅电公司的投诉流程上下了些功夫的。”
齐年听了说:“就算是怀疑他做的手脚,但是我们也没有证据啊。那些和投诉有关的订单肯定不是他自己下的。他近期有快递吗?”
“没有。”
“那他有什么关系比较好、口风又严实的一些朋友帮他下单吗?”
“这个可就很多了。这个寸岛上,他可是最得人缘的一个。”
“那就算是我们问到了收件人,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投诉。除非我们从总部拿到订单号。就算拿到订单号再回头找过去,也解决不了问题。收件人投诉了我们又能怎么样?欲加之罚何患无辞。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当投诉的证据。再说,他也不会承认这件事和你哥有关系。”
田双双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该怎么办?”
“阿宏哥旁敲侧击问你投诉的事,你也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关键是要弄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绝对不是为投诉而投诉,肯定是要达到他的目的。”
“好的,我想办法问一问。”
“这个事你先别跟思娅姐、阿进说。就我们俩人知道就好了。”
“好的。”田双双听话地点点头。
齐年和田双双聊完,回房间躺了一会儿,想了想事情之后又去了海滩。
陶思娅竟然还在那里。
“思娅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说我在看海,你信不?”
齐年笑:“我还真信。”
“双双找你什么事啊?”陶思娅用手拍一拍自己坐的礁石。
齐年坐到礁石上编了句话说:“给我看客服的记录。”
“哦。”陶思娅含着笑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她的辫子确实剪掉了。”
陶思娅说:“你还真去看了?你的审美有进步了哦。那我的变化呢?”
“你没什么变化。”
陶思娅脸色一变。
齐年紧接着说:“…还是那么好看!”
陶思娅说:“哼,算你会说话。”
两个人接着看海。真正地看海,看得很用心。
两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海了。
这时齐年的电话又响了。齐年接起来问:“双双,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对方是个男人的声音。是陶进的电话。
“哦,没什么。弄错了。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重要得不要不要的。”
“一听你这话,就感觉到这个消息不是那么重要。”齐年说,“你一向都是放空炮的炮王。”
“瞧你这话,像一个大企业集团董事长兼CEO说的话嘛。”
“什么董事长CEO,我就是一个快递网点的小老板。而且搞不好分分钟就要倒闭破产的那种。快说,到底是什么重要消息。如果消息不重要,你就提头来见。”
那边陶进问:“现在就你一个人吧?”
齐年犹豫了一下说:“你姐在旁边。”
“那没事儿。她知道也不要紧。晓婷那边又有新消息。这一百多个升级投诉,都是在一个客服手上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等下,我把免提打开。”说着齐年把手机的免提打开,又把陶进刚才说的话向陶思娅转述了一遍。
陶进说:“客服电话一般是自动转接的。哪个坐席空闲就会转接到哪个座席。所以,你没有办法保证始终是同一个人每次都接听你的电话。一百多个投诉,肯定会分派给不同的客服。但实际情况是,这些投诉全都是一个客服做出来的。这就说明这个客服人员有问题。”
齐年和陶思娅对视一眼,陶思娅点点头表示她也同意陶进的分析。
如果是总部的客服搞的鬼,那么情况就很明显了。攻击的目标不是和那个客服八杆子打不着的齐年,而是县公司的赵老板。齐年果然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在这场微妙的棋局中,虽然齐年不是主要攻击目标,但是风险也是非常高的。因为不是还有一个词叫“丢车保帅”嘛。斗争的结果有可能是所有处于风险之中的人会把脏水全部泼到一个新人、或者战斗力不强的人头上。牺牲齐年一个而保全所有人,会是他们这个利益集团的选择项。
齐年把他的这份担忧告诉了陶思娅和陶进。二陶都建议齐年不要跟赵老板汇报这个情况。因为这个事情一说,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蛇,蛇要攻击的目标是谁。为了自保,友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
现在看来,是以齐年为首的一帮嫩鸟在和一帮老鸟在斗啊。用陶进的话来说,这就相当于:刚刚注册了新游戏,我了个去,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灭掉一个中级BOSS。你当玩儿呢?这样的游戏设定也太狗血、太不靠谱了吧?
说好的游戏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呢?现在看来,现实生活简直可以把一切狗血游戏摁在地上摩擦啊。
早上田双双还说嫌疑对象有可能是她哥齐年;现在陶进、顾晓婷又挖出一个新的嫌疑对象来。
引蛇出洞,本以为只会引出一条蛇。没想到不出洞则已,一出就出了一群。
好不容易得了条打狗棒,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打狗呢。结果冲出来一群疯狗。你说是撤呢,还是撤呢?
056 撤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撤的
撤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撤的。
见好就收、碰到困难就撤,这不是我齐年做事的风格。就算是明知要死,明知会死得不明不白,可是变成鬼也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所谓的放松,不是放弃,而是以退为进。
这时候齐年的手机又响了。
这个海滩是不是手机信号超级好?平时电话都没几个,说好来海滩什么都不干就是看看海。结果电话一个又一个的。
齐年仔细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怕又弄错了。这回来电的确实是田双双,没错。
“双双,有什么消息吗?”
“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重要得不要不要的。”田双双说。
“咦?你和阿进是不是对过台词的?”
“什么阿进?什么台词?”
“哦,没什么。是什么消息?”
那边田双双问:“现在就你一个人吧?”
“这还是阿进的台词啊。”什么情况这是?你和阿进在搞什么呢?齐年说:“我和思娅姐在一起呢,在海滩上。”
“哦,那没事儿。你们等乖。我马上就过来。”
十分钟后田双双来了。但来的不止她一位,还有一个男青年。
“这是阿诚。”田双双向齐年介绍。
“你跟他们说说吧,是什么情况?”田双双对阿诚说。
这个阿诚接下来向齐年、陶思娅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阿诚是豹子头的手下。上一次豹子头派一个小喽啰偷陶进的快递,最后被陶进抓住。虽然事情败露了,但是豹子头一直怀恨在心。豹子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一次想出来用投诉来给齐年制造麻烦的主意。没想事情办得很顺利,果然就给了齐年一个下马威。
阿诚的情况说明很简单,事情的脉络已经比较清楚了。
齐年问:“那你打投诉电话的时候,总部接电话的客服是谁你知道吗?还记得她的工号吗?”
阿诚摇摇头:“我没有打过投诉电话。”
“嗯?不是你投诉的?那你的快递订单是谁投诉的?”
“我只下了订单。投诉是别人安排的。”
“谁?”
阿诚一犹豫,田双双替他说:“豹子头。”
阿诚把情况介绍完后,田双双就让他回去了。
等阿诚走了,齐年问:“这个阿诚为什么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他不怕豹子头知道了吗?”
田双双脸一红,不说话。
陶思娅笑着说:“这个阿诚是阿进和双双的小学同学。也是阿进的情敌。”说完,拿手指一指田双双。
情敌?齐年看了看田双双的表情,明白了。原来阿诚也是田双双的仰慕者,所以才会冒着风险给心上人送情报。
齐年感慨说:“原来是豹子头在暗中搞鬼,看来这事和阿宏哥没有关系。这个豹子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为难。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齐年又把陶进刚才说的情况告诉了田双双。说有可能是豹子头勾结了迅电快递总部的一个客服人员,制造了一百个升级投诉出来。
田双双一听这个情况说:“是嘛。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事和我哥关系不大。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我哥肯定和这事有关。”
“为什么?不是豹子头安排的人做的事吗?”
“豹子头只是本地的一个小混混,怎么可能认识迅电快递总部的人?就算他认识,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精巧的一个局?一环扣一环的,差点儿连你和县公司的赵老板一锅端了。”
“可是。阿宏哥又是为什么呢?我和他无怨无仇的。”齐年非常不解。
虽然上次为了那个大叔买电动皮卡的事情和田双双的哥哥田宏有过直接的冲突,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而设计一个这么阴险的局来害他吧。大家还是一个岛的同乡呢,低头不见抬头见。
听到齐年这么问,田双双只低头不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田双双低头的时候,齐年注意到她的发型的确是变化挺大的。之前看的角度不对,所以没发现发型的变化来。
陶思娅看齐年盯着田双双的头发看,噗嗤一笑说:“你别盯着双双的头发看了。我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说得齐年很不好意思。说得田双双也莫明其妙。
陶思娅接着说:“田宏为什么会设局害你?我和双双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陶思娅说:“田宏他喜欢我!”
这一个理由就比得上成千上万个理由了。
情敌之间的争斗,还需要其它的理由吗?
“既然是这样。那我去找阿宏哥谈谈吧。”齐年说。
“没有证据你怎么谈?”陶思娅问。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还需要什么证据?局都破了,设局的人还死撑着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是男人,就应该承担自己该承担的。”
陶思娅笑笑说:“有时候男人的做法未必管用。还是我去找他谈吧。”
“这是我的事情,得由我来解决。”
“阿年,你别争了。刚才不是说了嘛,他的目的不在你,而在我。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才是和他谈的最理想人选。”
我去,分析来分析去的。人家搞我还真不是为了搞我而搞我。换了一拨人、换了一个场景,结果我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齐年心里很不爽。
陶思娅说:“我可不愿意他和你决斗。再说了,你不是说不喜欢决斗吗?就在这个海滩上说的。”
这个时候田双双又看看陶思娅、又看看齐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决斗?
齐年听陶思娅又把在海滩上晒太阳浴的事情提起来,觉得当着田双双的面尴尬得很。赶紧同意了由陶思娅去和田宏谈,想尽快把她打发走。
陶思娅走后,齐年问田双双:“阿宏哥是你亲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呢?按常理你应该回护他才对啊。”
田双双说:“正是因为他是我哥,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和你好好相处。再说了,我也不希望自己的亲哥做出这么阴险的事。就像你说的,是男人就光明正大的对抗嘛。就算是决斗也行啊。”
“如果我真的和你哥决斗,你难道不担心吗?”
田双双说:“担心!你们两个人都是很有本事的人,换句话说你们两个人的破坏能力也很强。越是有破坏力,争斗的可能性就越不大。因为互相都有威慑,有所顾忌。这个投诉的事情如果真是我哥做的话,那绝对是用力过猛了。就算了伤了你,也会伤到他自己。”
“也许我不会伤他。”
“为什么?”田双双很好奇。
齐年说:“因为他是你哥。”
田双双的大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不过随即又暗淡下去:“谢谢你,阿年哥。不过就算你对他宽容,同样也会伤到他。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原来如此。
“阿年哥,现在我很为难。一边是你,一边是我哥。我很想帮你,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因为你是阿年哥。”说完,田双双就跑走了。
说得齐年在海滩上愣了半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年不会再来这个海滩看海了。因为战斗号角已经吹响了。
057 大战前的宁静
吃过午饭之后,齐年上了会儿网,然后坐下午3点钟的船去了县里。
到达黄鱼嘴的时候,网点只有陶进一个人。
“在忙什么呢?”齐年把装了几个饭盒的塑料袋递给陶进。这是陶进的母亲特地给儿子炒的几样家常菜。
“阿年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在电脑上整理今天的快递单。”
齐年一看,屏幕上果然是个EXCEL表格。
“不是有现成的快递系统吗?怎么还要手工整理?”
“有些单子在系统上做成了签收,但实际上是隔夜送的。只能手工做。”
齐年奇怪:“怎么会有隔夜送的?”
“这也是这几天出现的情况。有几个外贸公司的工作时间不固定,说是上班时间和到港的船期相关。所以我们和收件人沟通好了,当天的件先做成签收,等他们到了上班的时间再联系我们送过去。”
收件人签收的时间会影响到快递的时效。所以为了完成时效的考核,快递公司经常和收件人协商签收的时间。这也是业界的一个潜规则。黄鱼嘴网点以前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齐年对此并不了解。
齐年站在陶进后面看了会儿说:“看不出来你干活还挺细致。都快赶上女劳模田双双了。”
“我干活一直都很细致的好吧。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一个粗人了?”
“从长相。”
陶进表达他的不满:“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动粗了。”
“好吧好吧,下回给你也评个劳模。你还要做多久?”
“已经做完了,就是对一下单子。”
齐年把单子拿起来和陶进一起对。对好后问陶进:“晚上有什么安排吗?和晓婷出去约会之类的。”
“没有。就是回去睡觉。晓婷今天回父母家去了。”
“那你今天晚上一定很空虚寂寞罗。需要哥陪你一起排解下寂寞,打几局游戏吗?”
“我实在是太空虚寂寞了。”陶进皱着眉、捂着胸口,整出一副伤感的表情说,“阿年哥,你不要走,决战到天明。”
吃过晚饭两个人就去陶进租的房子开战。两人好久没有在一起打游戏了,但是打起来一点儿也不手生,配合得很是默契。当然他们俩并没有决战到天明,游戏打到半夜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齐年早早地去了一趟县公司。把这几天在寸岛上了解的情况向赵老板汇报了一下,然后去码头坐中午的船回寸岛。
齐年住在县城的这一晚,又是拜托田双双住到家里替他照顾阿婆。回程的路上给田双双带了些尺县的特产。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
大战前的宁静是最静的。
齐年就在这样的宁静中,过着难得的悠闲日子。整天闭门不出,就窝在家里写写画画。
但是他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了。打破宁静的是院子里的快递屋传来的喧闹声。因为齐年的窗子正对着院子,所以这样的喧闹声很是烦人。
齐年不得不合上电脑,走出院子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原来是几个人来自提快递,结果客服小姑娘找半天没找到,人家着急了。
最近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在忙投诉的事情,到货的快递录单没有录完整。客服小姑娘还在费劲地找,但是来自提的人越来越多。就像堵车一样。刚开始可能只是两、三辆车行走不顺,发展到最后有可能把一整条街都堵上。
自提快递的人就像约好了似的,三三两两地往齐年家赶。走了一个来了两个,走了一群带了两群。不多时,齐年家就挤得水泄不通。把刚睡醒午觉的阿婆吓得不轻,还以为搞动乱了。
齐年赶紧给田双双打电话,让她和送快递的两个小伙尽快回来,两个姑娘找快递,两个小伙把未分类的快递搬到院子里重新分一次类。
忙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自提的件都分好。人流也就散去了。
齐年把田双双拉到一旁说:“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把自提点移到中央广场附近怎么样?那边靠近生活区,大家赶个集、办个事儿顺便就可以把快递取了。到我家来取快递大家都得绕路。”
田双双说:“这个主意不错。其实我之前也在想要不要把快递自提点设在我家里。”
齐年一听连连摆手:“还是算了。阿宏哥肯定反对。我们就在广场租个店面得了。租个大点儿的,八九十平的样子。”
田双双把她的大眼睛又睁大了三分之一:“要那么大干嘛?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自提件啊。”
“空余的地方我们再开个便利店。”
“开便利店?”田双双的眼睛没法再睁得更大了。
齐年点点头:“这个事情我想了好久了。我那个大学同学符佳你还记得吗?”
别人田双双不记得,符佳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符佳来岛上玩借宿在齐年家,差点儿弄得陶思娅、田双双集体掀桌。
“符佳上次来岛上的时候,我带她逛过一次超市。她本来想买什么东西的,后来没买成。这虽然是桩小事,但是也给了我一个启示。你有没有发觉广场的超市大倒是大,但是商品却有些落后。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人们更需要一些有品质的日用品。”
田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齐年接着说:“我们要开的便利店就只卖一些精品。品类不需要太多,但是一定要是精选出来的。就像你在网购群里分享的那些商品一样。无非是把线上的商品引到线下来。”
提到田双双的网购群,田双双马上反应过来了:“我懂了,零售的商品我们可以用批发的方式买过来,这样可以赚商品差价。除此之外,十件商品打包用一个快递单,还可以省快递费。”
齐年实在是非常满意田双双这个合伙人,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爱学习、肯钻研,凡事一点就通、一说就透。
齐年说:“不光是你说的这些好处。我这几天在家里,看到院子里的快递屋每天人来人往的。大家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拿了快递就走了。这么好的客流白白浪费掉了。我们完全可以把拿快递的客流导到便利店里来。这样不就把物流、商流、人流都统一起来了吗?”
齐年接着说:“我们不是还要开发一套快递管理系统吗?到时候可以把便利店业务和快递的业务做到一套系统里。这样信息流也打通了。形成‘四流合一’的效果。”
“哇,‘四流合一’,实在是太牛了!阿年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
“这个词不是我想到的,是大学管理课程中学到的内容。”
田双双“哦”了一声:上大学果然眼界不一样。我当时完全有条件上大学。如果当时有阿年哥一半的坚定信念和执着精神,现在已经在大学课堂里学习了。
齐年并没有关注到田双双对他提到大学课堂的心态,接着说:“双双,如果你对开便利店没有意见,这几天你就物色一下中央广场周边的店铺。便利店开起来的话,也是要由你来打理的。”
“放心吧,阿年哥。保证完成任务!”
尽管齐年开始和田双双谋划起在岛上开便利店的事,但显然这不是当务之急。现在齐年正在面临的是一场大战。这场大战将会直接影响到齐年和他的小伙伴的快递创业成果。不成功便成仁。
结果如果不妙的话,可能连畅想中的便利店也会成为空想。
大战一步一步地临近着,空气中已经弥漫着肃杀的气氛。齐年一直在等的,是进军的号角。
进军的号角很快就来了,是由陶思娅带来的。
陶思娅来找齐年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阿年,我和田宏谈过了,没谈通。投诉的事情他倒是承认了。说是他和豹子头一起干的。你知道他和豹子头的关系吧?”
齐年点点头:“我知道。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们两个是一个白道一个黑道。中央广场的那个超市不就是他们俩合开的嘛。”
“嗯,他这一次是打算孤注一掷了。无论如何也要和你血拼到底。还记得上一回他编派田双双和你有私情的事情吗?人要是发疯了,真是很可怕。”
齐年笑笑:“不要担心。阿宏哥那样的人,疯也是假疯。该清醒的时候一定会清醒的。他清醒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陶思娅提醒齐年说:“阿年,你说过你不喜欢决斗。但是当决斗缠上你的时候,可由不得你。有时候决斗不是当众对决,而是暗中伤人。”
058 单刀赴会
午后。寸岛。雨霖铃。
天上无云,只有鸥。
路上无人,只有狗。
当鸥和狗都去避雨时,一个人披着蓑笠从路的尽头走来。
雨越下越大,这个人越走越慢。
在一栋巍峨建筑前,他立住了。看了半晌,一步上前将门上的铜环用力扣了一下。
“当”的一声,铜环的声音穿透了雨的淅沥。
“来了?”
“来了!”
“除了你,还有谁?”
“除了我,还有个鬼!”
“哈哈哈,阁下果真十分守时。”
“哈哈哈,无常夜鬼下贴子,当然如约。”
“说得好!有请!”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立着一黑衣人。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脸。
黑衣人手往里一伸,转过身来,向宅子深处走去。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之举。
门外来客将手伸进蓑笠,掏出一个长约一尺的白色东西。急走两步侵近黑衣人。
正当此时,门外来客眼前突然闪出一道白光。紧接着,头顶上有人声传来:
“你们俩这样搞,累不累?又不是拍武侠片!下雨天光线这么差,连灯都不开。真是的。”
是田双双在二楼扶着栏杆冲楼下说话。
田宏把黑衣服脱了,说:“走,我们去茶室谈。”
齐年把蓑笠交给从楼上下来的田双双,不顾她频频使的眼色,跟着田宏进了茶室。
齐年来田宏家之前,陶思娅极力反对。认为田宏接受齐年的拜访,其实是摆了一个鸿门宴。在齐年面前,田宏占据着所有的主动。齐年去干嘛?跪地求饶吗?
田双双也不同意齐年来她家。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他哪里会给敌人留下踢馆的机会。既然答应了齐年到访,自然是做足了主场应战的准备。齐年来,也是九死一生。
陶进知道自己反对没用,因为他了解这一次齐年是孤注一掷,不会听他的。
陶进给齐年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你被阿宏哥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脸上一定要带着笑,要摆出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摩擦归摩擦,咱的尊严可不能丢。”
齐年给陶进的回复很庄重,只有一个字——“滚!”
一进茶室,田宏把门关严了。在这里,两个人可以好好谈谈男人之间的事情。
田宏坐在椅子上,含着笑冲齐年两手一摊。一副“你找我有什么事”的态度。
齐年单刀直入:“阿宏哥,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不能总是来为难我吧。”
听了齐年的开场白,田宏心想:你不回寸岛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为难;你一回寸岛,我处处都很为难。那我不为难你我为难谁?
但他没这么说:“阿年,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让人不爱听呢。我怎么就为难你了?”
“思娅姐来找你谈过对吧?关于我们快递公司投诉的事。”
“是啊。她来求我放你一马。”田宏撇嘴一笑,笑意中的讥讽之气弥漫着整个茶室,“想不到啊,想不到。咱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找一个女人来谈做什么?”
齐年心说:我从没打算让女人来谈啊。可那个女人哭着喊着非要来。我又能怎么办?
咦,对了。怎么感觉陶家人个个都是人来疯?陶进也是,陶思娅也是。
田宏见齐年不说话,又说:“思娅让我放你一马,我觉得放一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哥真的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这纯粹是哥为了你好。你毕竟是大学才毕业,不懂江湖的凶险。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闯社会哪有那么容易的?不吃点儿小亏,以后出去了会吃大亏的。”
齐年说:“谢谢阿宏哥提携我。不过,我也想给阿宏哥一个提醒。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关于投诉的事情,我已经接受教训了。也请阿宏哥大人有大量,别再让我为难。毕竟开个快递网点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走的,而且累死累活的还不受人待见。”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哥也是这么过来的。干快递既然这么累,那就干脆别干了嘛。”
“那不可能。我既然要干就一定要干下去。”齐年斩钉截铁地说。
田宏脸色一收说:“既然是这样。那这个教训你就好好笑纳吧。小小教训,不成敬意。哈哈哈。”
“哈哈哈。谢谢阿宏哥。”齐年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礼尚往来啊。我也备了份薄礼,请笑纳。”
说着,齐年把那叠从怀里拿出的A4纸打印纸放到田宏的桌上。还好有蓑笠挡雨,纸上一点儿雨水都没沾上。
田宏拿起打印纸从前往后一翻,脸都白了。
田宏把纸抖了抖问:“你都跟他们谈过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没有得到阿宏哥的指示,我怎么能自作主张去做呢。”
“那你要怎么样?”
“当然是互相收手、各退一步罗。难道你还真希望两败俱伤吗?再说了,我也不希望我们寸岛人在外人面前丢人。你也不希望吧?”
田宏想了想说:“行。算哥给兄弟一个面子。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齐年说:“很简单的两件事,得麻烦阿宏哥亲自去处理。第一件是让你和豹子头的那帮兄弟们给讯电快递总部打电话,撤销所有的投诉。第二件是向迅电快递尺县公司发一个正式的函,说明事情的原委。”
田宏说:“第一件事没问题。第二件事就有些难办了。这就是正式道歉的意思罗?”
“做错了事情,正式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田宏笑笑:“果然是个书生。讲道理、讲规矩。很好。不过,就算我接受,我那帮兄弟也接受不了。这样吧。电话,我会安排人去打的。至于说正式的函,我再考虑考虑。”
齐年说:“好的。阿宏哥,我相信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我们寸岛人虽然穷归穷,但志气还是有的。别的我就不说了。先告辞了。”
齐年从田家的豪宅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天上的鸥在翱翔,路上的狗在徜徉。一派安定详和的海岛生活场面。
齐年一面往家走,一面在群里发了三个字:“搞定了!”
陶思娅第一个回复过来:“真的?怎么谈成的?你也太牛了。连我都搞不定田宏。”
齐年在群里说:“见面了再细说吧。”
然后齐年给县公司的赵老板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和那个人谈过了,他安排人撤销所有的投诉。”
“你特么的太厉害了!阿年,我真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么一手。有个成语怎么形容的来着?”
“神机妙算?”
“不是。”
“料事如神?”
“不是。”
“足智多谋?”
“不是。是一个很牛掰的成语。”
“运筹帷幄?”
“不是。我想起来了,是‘精打细算’。”
嗯?这怎么就是精打细算呢?这个赵老板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管它呢,细算就细算吧。
059 运筹帷幄
从田宏家一回到自己家,齐年就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但是,就算他趴在床上起不来也不得不起来,因为陶思娅来了。
陶思娅见齐年气色很疲倦,当然能体会齐年与田宏的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此时的陶思娅根本就不了解这一场完全处于劣势的战斗是如何反败为胜的。她来找齐年,一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二是怀着对齐年的关心。
陶思娅对齐年说:“看你这么累,还是好好休息下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齐年说:“不用。我还好。”
“那……要么你还是躺着吧。我来是想听听你讲故事的。这段时间肯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对吧?要不然依田宏的个性,怎么那么容易就范。”
齐年搬张椅子给陶思娅坐,自己又躺回了床上。但又不好意思平躺着,垫了个枕头斜倚着。
“那,我就开始讲故事了。陶思娅小朋友坐好了听老师讲啊。”
“调皮!快讲吧。”
“话说,我们一起看海的那天我不是去了一趟县城,第二天才回来嘛。”齐年开始向陶思娅讲她所不知道的背后故事——
齐年在岛上闲逛的这些天,既没有去送快递,也没有跟着田双双去暗访投诉事件的线索,而是呆在家里写写画画。
为了准备和田宏的大战,齐年怎么可能闲得下来?齐年按陶思娅教的方法,放空一切先前的想法,从头开始琢磨投诉事件。抽丝剥茧地分析研究、运筹帷幄,一刻都没有闲着。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在寸岛、尺县漫无目的的东游西荡,其实是在精心布局。
既然目标已经锁定了田宏和豹子头,以齐年对他们两人的了解,用寻常的方法是很难让这两个人束手就擒的。
正当齐年一愁莫展的时候,忽然灵光一现,想起黄鱼嘴网点装修的时候田双双精通材料质量的事情来。
田双双一个外行为什么仅凭耳濡目染就能成为了解材料质量的专家?这说明她的哥哥田宏在材料质量方面一定是下了苦功夫的。外观相同的材料,质量和价格千差万别。这里面水是极深的,完全有可能是个突破口。
齐年打电话请教了母校丈省大学建筑系的一位师兄。这位师兄是个在职研究生,在建筑行业工作了七八年。师兄跟齐年讲了许多与建筑工程、装修工程相关的门道,也认同齐年的怀疑。于是齐年决定从这里下手。
突破口找到后,齐年布局了两件事:一件是解决田宏的问题,一件是解决县公司赵老板的问题。
齐年找陶进打游戏的那天,交给陶进一张清单。这是齐年查到的田宏的公司在尺县的主要客户名单。
陶进拿到这张清单之后,把自己区域的快递分派给了其他快递员,同时从其他快递员那里接手了十几份快递。这十几份快递都是分别送到田宏公司的客户那里去的。
陶进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进入这些公司,找机会观察了解公司建筑、装修所用的材料。当然,门外汉陶进怎么可能懂这些专业知识?但是陶进带了另一位懂行的快递员和他一起去。这位身着快递员服装的人,就是齐年那位建筑系的师兄。这位师兄顺藤摸瓜,很快就查清了哪些材料是由田宏的公司供应的。
在这位专家的帮助下,陶进拟了一份材料对比清单交给齐年。齐年带到田宏的茶室,交给他的就是这份清单。
齐年要传达给田宏的意图十分明显:如果田宏一意孤行。那么田宏向他的主要客户提供劣质材料从而构成商业欺诈的事情将在尺县曝光。这对田宏公司的信誉自然会有不小的影响。如果田宏还不就犯,那么调查将会扩展到仞市甚至外省市。直到完全毁掉田宏公司在业界的口碑。
毁掉田宏公司的口碑很严重,但不可怕。真正让田宏感受到威胁的是,他那个没有足够竞争力的公司之所以能拿到订单,完全是靠搞定客户公司负责工程、采购的人。齐年的材料,不仅打击了田宏,而且会连那些和田宏有来往的客户公司的人也会一同落马。这样一来,田宏以后不仅无法在建筑、装修行业混,也没法在仞市、尺县混了。无法独善其身的田宏,怎么能不考虑得更深远一些呢?
田宏以他现在的实力想毁掉齐年的前程很容易,但是如果同时也会毁掉自己的前程,他就一定会好好掂量掂量。毕竟,齐年可以远走高飞东山再起,田宏可以吗?
田宏就算是绝顶武林高手,可他面对的是无招胜有招的小李飞刀。权衡了利弊的田宏只能选择向齐年屈服,不管他愿不愿意。
解决田宏的问题的同时,齐年也替县公司的赵老板解决他的问题。
齐年和陶进打游戏的第二天上午去县公司找赵老板。但他并不仅仅只是汇报寸岛调查的进展,更是和赵老板商量怎么自救。齐年的计划是三步走:
首先,齐年把总部客服人员的帮助客户做假投诉的事情告诉了赵老板,让他决定怎么处理这个客服人员和她背后的关系者;
其次,齐年把他拟好的一份文件给赵老板看。这是以赵老板的名义写给总部的一份请示,主要是说明投诉事件的经过。
最后,齐年让赵老板向市公司负责人以及总部相熟的同仁们广为宣传自己受人陷害的事,博取他们的同情。
这三步棋走下来,一方面澄清了他们的冤屈,另一方面也对那些想搞掉赵老板的人起到警示作用。至少会让他们的行为收敛许多。
赵老板依计行事。
齐年从坐下午3点的船离开寸岛,到第二天下午3点回到寸岛,刚好用了24个小时。形势就在齐年离开寸岛的这24小时之内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从那时起,棋局已经全然焕新了。
陶思娅听齐年讲述完整个过程,说了一句话:“阿年,你可真可怕!”
“是嘛。”齐年微微一笑。
陶思娅又说:“你也很可爱!”
“是嘛。你说我可怕我能理解,可爱又从何而来啊?”
“因为你给田宏留了条后路,没有斩尽杀绝。”
齐年说:“我不喜欢决斗,但不代表我不带武器。这一次我只是险胜,怕只怕我又打开了一个和阿宏哥互相攻击的大门。”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我手上握着阿宏哥商业欺诈的证据。这个证据握在我手上,对他而言始终是个威胁。只怕我会面临更大的挑战,也会更危险。”
“包括人身危险?”
齐年点点头。
060 庆功宴
迅电快递总部在查明尺县投诉事件的真实原因之后,撤销了对尺县的惩罚。但是由于个人原因而影响到了公司的形象,所以县公司和黄鱼嘴网点还是要担负一定的责任。罚款免去一半,由原来的20万元降到10万元,以示警戒。
在齐年的斡旋下,这10万元的罚款最终是由田宏来出的。田宏的条件是,他可以出钱,但是给县公司赵老板的道歉信也一笔勾销。
齐年问赵老板的意见。赵老板大手一挥:“要什么道歉信?他把钱给我补上就得了。让他以后老实点儿,别特么的给老子整幺蛾子。”
就这样,恶意投诉事件最终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这个差点儿创造迅电公司历史的恶意投诉事件不仅在尺县、仞市引起了轰动,而且也让尺县在总部也有了知名度。尽管尺县距离迅电公司的总部所在的城市不到一千公里,但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尺县的名字。
以后总部每次对县这一级别的公司进行业务分析的时候,寸县总是会被挑出来进行数据对比。尽管这个县的数据中庸得没有任何亮点可言。
当然这个事件中更出名的是尺县公司的负责人赵老板。他的一系列举措将一个公司的丑闻在媒体知晓之前迅速消解于无形之中。总部的一些领导对赵老板印象极为深刻。
只有在仞市、尺县,同事们和同行们才知道这个事件的真正核心人物并不是赵老板,而是刚入行没多久的那个叫齐年的小青年。
齐年可谓是一战成名。赵老板对齐年更是刮目相看。
赵老板以前只把齐年当作一个得力的干将、敢闯敢干的网点老板。现在赵老板再也不敢小看齐年,将他视作自己的左膀右臂。齐年得到尺县、仞市同行的认同,赵老板也觉得脸上有光。
赵老板在事件之初有些乱了方寸,第一时间招集了一批谋臣干将商量对策。商量了两个也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可真正处于事件焦点中的齐年却是沉稳冷静、谋定而后动,最后拿出一系列计划来。
赵老板事后复盘齐年的计划,事实证明每一步都是按照齐年的计划在推进。齐年这个小青年,不仅强过那些网点老板,也比自己这个县公司的负责人强了很多。真是后生可畏啊!
赵老板亲自安排了一场庆功宴。一是为自己压压惊,二是为齐年庆功。
赵老板的宴会规模不大,只安排了三桌。除了赵老板的太太外,其他人都是快递行业的同仁。有市公司的领导、县公司各部门的负责人、下辖网点的老板等。
赵老板开场致辞之后,和他太太同时举杯,向齐年敬酒:“齐年,这一次得亏你精打细算,把这个辣手的事情……哦,棘手棘手……我念辣手都念了三十年了。哈哈哈。把这个棘手的事情解决得这么妥当。而且还替我在总部挽回了面子。我和我老婆得敬你一杯,好好感谢你!”
齐年赶忙起身端着酒杯说:“不不。赵总,应该是我敬您和夫人才对。这个事情完全都是我搞出来的事,把您也牵扯进来了。实在是对不住!”
赵老板握住齐年的手腕说:“哎呀,我不是之前跟你说了嘛。事情确实是由你搞起来的,但打击的目标却是我啊。就算不是你搞的事情,也会因为别人搞的事情来对付我。你只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算是我拖累你这个小兄弟了。”
不管齐年怎么说,赵老板也坚持让他受了这杯酒。
赵老板重新坐下,感慨地说:“我也算是个老快递人了。做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县城的老板。什么原因呐?还不是因为我这人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又不会巴结人。这几年来,我的确是赚了些钱。但并不是我这人水平有多高,我……老五,你小子就是爱拍马屁,你快坐下,听我说……”
赵老板喝了一口酒接着说:“确实不是因为我水平高,而是因为快递这个行业发展得快。只要你不掉队,跟着大部队往前走就能赚到钱。我呢,属于只会死做的那种人。但是在这个年头,死做就等于是作死。哈哈哈。看不出来吧?我有时候也有些小幽默。哈哈哈。”
市公司的领导还在场呢,赵老板除了开场请他们请了几句话,之后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可见这个赵老板确实在为人处事方面有点儿大大咧咧,不太讲究细节。
赵老板接着说:“我不搞人,不代表说别人就不来搞我……张总,你别劝了。你是我的老领导了,你也看着我一步步做起来的。在我们迅电快递,想搞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呢,喝了点儿酒,有啥说啥啊,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认。”
大家见这个赵老板借酒浇愁,有真劝的,有假劝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赵老板最后对齐年说:“齐年哪,你在我面前算是个小兄弟,我实话实说。不是哥劝你,你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做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做快递。我问你,你赚到钱了吗?现在和前几年不同了,想闭着眼睛赚钱不容易了。你说你图个啥?”
齐年不接他的话,只管劝:“赵总,这些话以后再聊。今天大家难得在一起聚聚,说些开心的。要不,我给大伙儿现场来个才艺表演吧?”
赵老板不想听什么才艺表演,只想和大伙儿说说话。
他越说越乱,再要说会出问题的。
大伙儿也觉得适可而止了,都起哄要让齐年表演。赵老板没办法,两手连摆:“表演吧,表演吧。”
齐年让工作人员把包间的电视节目切掉了,调了一首卡拉OK出来开始唱。这首耳熟能详的嗨歌引得大伙儿都跟着唱。
歌唱完了,齐年就着话筒开始讲话:“刚才赵总问我为什么要做快递。其实呢,我做快递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大学上得好好的,结果因为我阿婆没人照顾,所以就回到了家乡。看了家乡的那个岛上的人生活得不是很如意,心里很难受,就想做点儿什么事改变一下。这就是我做快递的原因。孙总对吧?”
“对!对!”
“我第一次去孙总那里就是这样跟他说的。赚钱肯定是想赚的,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就算是不赚钱他也是有意义的。我们寸岛的快递从每天一两单,到现在一百多单。这个改变的结果不光是让我齐年赚到钱了,而且让我家乡的人体会到现代生活的便利了。有了快递,他们就不是生活在一个孤岛上,而是享受着购物的便利。对我而言,这是做快递最大的成就感。比让我一个月赚几万块钱更有价值。”
“我想我们快递人最开始大多数都是冲着赚钱去的。但是做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自发地想要做好服务。因为在一个地方久了,就有感情了。就像我对黄鱼嘴的感情一样。说实在的,黄鱼嘴的客户是真难伺候。不过,再难伺候我也要服务好他们。在黄鱼嘴,我们的宣言就是‘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
“讲得好!”大家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