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狂虐杨有能
摘油茶果子的时间可以持续好些天，周一的时候，杨弯弯一个人请假，不许二叶和尚涛请假。
周五这天，她将油茶果子过了秤，领了钱，迎着最后的苍苍暮色回家。
因为身怀空间，就算天色将晚，杨弯弯也不怎么害怕。
万一有什么情况，她躲进空间就是了。
途中，要经过一座山丘。
杨弯弯拎着蛇皮袋子，走到了一处树木密集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要是放在从前的傍晚，她是绝对不敢独自经过的。而现在，她不但毫无畏惧，而且目中隐隐有兴奋之色。
因为，树丛里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若不是为她杨弯弯准备的，她还真不信了。
这个人已经在此埋伏了两天。
这都是空间里的石头人告诉杨弯弯的。
石头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可以在杨弯弯的授权下，看到外面的世界，还可以隐身到外界来。只不过，他到外界的距离很短，不能离开杨弯弯二十米之外，否则就会露出原形。
走到那个人所在不远处，杨弯弯故意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说：“哎哟，走得太快，走不动了。”
果然，树木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随后跑出一个男人来。
此时，暮色四合，阳光已经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虽然隔着还有很远，杨弯弯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人是杨有能！
虽然他脸上蒙着袜子！
杨有能一言不发跑过来，抛出手中的绳子将杨弯弯的脖子套住。
杨弯弯脑海中念头如电一般乱转，原本要立刻反击的，但此时却故意装作被钳制住的样子，惊慌逃跑，“救命……唔唔……”
就这样，杨弯弯被杨有能带到了树林深处，嘴巴被杨有能捂得严严实实。
忍着极度的恶心，杨弯弯故意“唔唔”不断反抗。
杨有能力气很大，很快用绳子将杨弯弯捆住了手脚。
杨有能将杨弯弯捆绑好了之后，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杨弯弯的嘴巴被杨有能塞了一块布，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暂时没有反击，她想看看，杨有能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她？
她觉得杨有能应该还不到杀自己的地步。
再说，杀了她杨弯弯，杨有能也可能被抓，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杨弯弯猜测的是，杨有能可能想把她卖掉。
卖给人贩子，不但可以得到一笔钱，而且除掉了杨弯弯这个眼中钉。
所以，她想等待，杨有能究竟要把自己卖给谁。
她要连同买家一起抓了！
重生一世，她最恨这些欺负弱小的畜牲！
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杨有能动弹。
杨弯弯一直在挣扎，见他只是坐着发呆不动弹，于是故意做出双脚挣扎出了绳子的样子来，跌跌撞撞想起来。
杨有能一愣，低吼一声：“嗯？”
随后，他就去绑杨弯弯的腿。
绑着绑着，他突然愣怔了片刻，将绳子一放，转而去脱杨弯弯的裤子。
杨弯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
杨有能这个畜生，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一脚踢向杨有能。
杨有能按住她的脚，手再次伸向杨弯弯的裤子。
杨弯弯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将空间里的石头人弄了出来。
石头人到了外面是隐形的，杨有能根本看不见他。
石头人照着杨有能就没头没脸打起来。
杨弯弯连滚带爬后退数步，石头人还抽空解开了杨弯弯手上的绳索。
杨弯弯不停给石头人发指令，杨有能你个畜生，今天不把你整成人渣渣，我就不叫杨弯弯！
石头人没头没尾地狂打杨有能。
杨弯弯心头的震怒和疯狂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给她一万个设想，她也不会想到，杨有能对她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变#态、人渣、禽#兽……
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杨有能的无耻。
杨弯弯根本不用思索，只凭直觉，指挥石头人，狂虐杨有能。
不过五分钟，杨有能已经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般，除了疼还是疼。
“求求，饶了我，饶了我……”
杨有能从一开始的沉默躲避和反抗，到后来的鬼哭狼嚎求饶，那叫一个惨。
他以为有人在帮杨弯弯。
石头人拿着一棵树在打他。
树枝是有人在扫他，树桩子是有人拿着在戳他。
被树桩子戳着可真不是人能忍受的。
树桩子有的钝，有的尖，毫无目的和方向，用力十分密集。
一会儿戳在他眼睛上，一会儿戳在他嘴巴里，一会儿戳在他的肚子上，一会儿戳在他胸口，还有戳在他那个地方的……
树桩子用力很大，每一次戳过来都像是一个成年男子在用力，狠狠用力。
被这么狠命戳一顿，杨有能哪里招架得住？
他的求饶，越发引起了杨弯弯心中无边的愤怒。
她指挥着石头人，对准他的裆部，狠狠钻了下去。
“啊……”
杨有能昏死了过去。
杨弯弯不解气，指挥石头人又拖出两根一百多斤的大木头，对准杨有能的裆部，狠狠夹碾。
昏死的杨有能，被痛得醒了过来。
然后，再次昏死了过去。
好了，杨有能那个地方终于被砸成渣渣了！
叫他从今以后还动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杨弯弯瘫软在地，大声大声喘着粗气。
刚才没控制住情绪，用空了全身力气，杨弯弯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不敢想象，如果杨有能下手的对象是二叶和尚涛，那该怎么办？！
此时，她的脑海中全是当年二叶被玩#弄惨死的惨样！
她把杨有能当成了那个什么赵老板，她胸腔里沸腾着恨意和疯狂。
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可杨弯弯已经恨得无法控制情绪，她放声大哭。
她恨，她真的恨……
恨这些把她们随意欺凌的畜牲！
那个赵老板，她一定会让他和杨有能遭受同样的痛楚！
“杨有能！这就是你的报应和下场！”
杨弯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地流着眼泪。
虽然她把杨有能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可胸腔里的愤怒和痛苦，无法平息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杨弯弯让石头人用一把匕首，在杨有能的额头上刻了三个字：“强#奸#犯”。
047作死的杨有能
然后，又用木头撑开他的喉咙，用木头将他的喉咙好一番搅动。
就算不能让他变成哑巴，也要让他好几个月不能正常说话。
随后，杨弯弯将林子里的一切恢复原貌，将自己的身上恢复整齐，让石头人把杨有能抬出密林，扔到了马路上。
这个畜生，得好好活着，不能死！
干完这一切，杨弯弯在空间里将身上收拾干净，立刻回家。
回到家，已经九点钟，很晚很晚的时间了。
杨弯弯随便解释了几句，二叶两人并没有怀疑什么，也没有发现杨弯弯有什么不对劲的。
杨弯弯飞快地吃饭、洗澡、写作业，睡觉。
躺在床上，杨弯弯心里还是后怕。
她不敢设想，如果杨有能报复的对象是二叶或者尚涛，那该怎么办！
她们俩毫无抵抗之力！
想到这里，杨弯弯的眼眶里再次蓄上了眼泪。
她强行将泪水忍了回去。
她不能软弱，她必须抗争！
可是，她的抗争也是有限的，更不能明目张胆。就好比，她平时会悄悄去听听杨大力在家说什么话，但却不会主动指挥石头人攻击杨大力。
因为，她害怕自己拥有异能的事情被杨大力发现，从而被林家人知道。
林家人知道了并没什么大不了，她杨弯弯时至今日并不是不能对抗林家人。可是，如果她要一门心思对付林家人，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弟弟妹妹？
她重生的意义不是对付林家人，而是保全自己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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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有能半夜时分被人送了回来，当即吓傻了毛豆花，毛豆花叫人把杨有能送到医院去了。
“强#奸#犯”三个字很快就传遍了福星水库村。
杨怡萱本来已经上了几天学，现在又不得不在家躲避风头。
杨有能被伤得很厉害，医院进行了抢救，好歹保住了命。
杨有能怎么样，杨弯弯既然下了狠心，自然不会可怜他。
虽然杨有能该死，但杨弯弯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伤害人的事情，次日，她还是有些手发抖。
正好是周六，二叶和尚涛都跟着她一起摘油茶果子。
不过，二叶和尚涛没有发现大姐有什么不同。
杨弯弯摘的速度有些慢，从空间取了不少油茶果子放在背篓里。这些天她一直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她摘的油茶果子比一般人都要多。
过秤的时候，她一个人半天有一百八十斤，别的成年妇女手脚快的也不过一百二三十斤。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早有人注意到了她。
尤其是撺掇付晓娟吃菜的女人，挤到排队过秤的队伍前，“杨弯弯啊，我看你速度也一般般啊，怎么就能比我们都多几十斤？”
杨弯弯看了一眼这个被人叫做牛兰花的女人，“我一直没有歇息，所以多一点。”
“那也不对嘛，我也没有歇息，怎么你就能摘一百八十斤，我才摘一百斤？你说实话，是不是把我放在地上的油茶果子拿走了一些？你的和我的放得离得不远。我记得之前就很多了，后来去看，好像少了一些。”
大家背着篓子摘，摘个几十斤再背着就很吃力，这时候就会将篓子里的倒入麻袋或者蛇皮袋中。麻袋和蛇皮袋会被人放在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但忙碌中，总归会脱离视线的。
牛兰花这意思就是，杨弯弯趁着牛兰花不注意的时候，将牛兰花麻袋里的油茶果子偷走了一些。
杨弯弯还来不及接话，尚涛探出脑袋来：“婶子，我姐姐瘦，苗条，走得快，所以摘得多。”
牛兰花一愣，随即指着尚涛：“你这个臭小子，笑话我胖是不是？”
尚涛嘻嘻一笑，“没有啊，婶子，我明明说我姐姐瘦，苗条，好看，就像仙女一样。我可没有说你比我姐姐胖一百多斤。”
周围好几个和尚涛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哈哈大笑起来，牛兰花可不就是比杨弯弯胖得多。大约有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吧。
不过，人们刚敞开肚子吃饭的时间不过十来年，农村妇女一百二三十斤的人实在不少。而且，这时候还又没有以瘦为美的概念，所以她这个一百四五十斤的人也并不怎么让人议论。
正是因为不被议论的事情忽然被嘲笑，牛兰花才生气：“怪不得别人说你们没有父母，缺乏家教，你看看，就这样子，可不就是没有家教吗？”
尚涛又探出头来：“婶子，那你的意思是你很有家教吗？那你教教我们吧，啊哈哈哈哈……”
周围的一群孩子又不怕死地一窝蜂笑起来，啊哈哈哈……
虽然小孩子的笑声多数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多的傻笑，但停在牛兰花耳朵里就是赤luoluo的嘲笑。
“付晓娟，快叫你爸爸来，教训教训你这几个没家教、没大没小的表姐妹！”
被点名的付晓娟，就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不过，她也没有帮杨弯弯几个说话。
杨弯弯更是一言不发。
昨晚的事情，让她无比疲惫，身上也多了一层冷意。
她一点都不想和牛兰花辩解，更不想多说什么，只拉了拉尚涛的胳膊：“尚涛，该你领钱了。”
二叶刚才在一边整理麻袋、篓子和饭菜缸子，闻言将篓子放在杨弯弯脚边，牵着尚涛的手，一起去领钱。
姐弟三人的收入，一共是15.8元。
这是下午的钱，上午领了16元。
领了钱，尚涛和二叶很高兴，尚涛笑呵呵地：“二姐，我想要两块钱，你要不要？”
家里的大钱都在杨弯弯手里，杨弯弯存到了银行。
杨弯弯经常会给二叶和尚涛一些零钱，少的两三毛，多的两三元。
二叶刮了一下尚涛的鼻子：“二姐不要。”
牛兰花见姐弟几个都不搭理自己，越发没有了面子，骂骂咧咧地：“真是没有家教！”
杨弯弯看都不看她一眼，招呼着二叶和尚涛就走了。
付晓娟看着姐弟三人离去的身影，眸底幽光闪烁。
杨弯弯姐弟三人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尚涛烧火煮饭，二叶将杨奶奶傍晚帮着收回来的蔬菜干分门别类装坛子，杨弯弯做菜。
她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朵肥厚的蘑菇，摘干净上面的脏东西，随后清洗。
尚涛和二叶在路上已经看到了这朵大蘑菇，杨弯弯说是摘油茶果子的时候发现的，两人深信不疑。
其实是杨弯弯在空间取出来的无毒蘑菇。
足足有三斤多。
油锅里爆炒了，随后用清水煮个百滚，再放点盐、葱蒜，出锅。
足足两大碗蘑菇，汤汁浓稠，看起来就香甜好吃。
尚涛快手快脚夹了一筷子，“嘶嘶”地吃了一点儿，烫得直叫唤：“大姐，好吃要死了！”
048喜欢她的温暖
杨弯弯笑着给大家装米饭，擦了一把汗，说：“尚涛，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潘一鸣还在田里。你去看看，他还在的话，叫他过来吃饭。”
尚涛的手一抖，将筷子一扔，“这刘八梅夫妻是要死了哟！潘哑巴这孩子多遭罪！”
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杨弯弯也不是天天喊潘哑巴来吃饭的，一般都是有了好吃的才叫。
再说了，天天叫他，难免哪天被刘八梅她们发现。若是被那群懒鬼发现，纠缠上自家人，那可不得了，还不烦死。
等会还有不少家务活要做，杨弯弯和二叶不等尚涛两人了，装了饭就先吃起来。
晚餐很丰盛。
既有两大碗肥美的野蘑菇，还有一碗豆豉鱼虾干。
鱼虾干就是她们平时用筝订上来的，做成鱼虾干之后，大一些的装在篮子里准备去卖，小一些的就用豆豉拌了，煮饭的时候放在饭锅里蒸着。
水蒸气蒸煮过后，鱼虾干泡发，还有豆豉的咸香味儿，十分下饭。
本地人很喜欢吃这个。
姐妹两人吃饱了，尚涛拉着潘哑巴进门来。
看到桌子上满满一大碗米饭，以及米饭上堆着的鱼虾干，潘哑巴的眸光闪亮，不由自主看向灶屋里的杨弯弯。
灶屋和餐厅之间隔着一个窗口和一条门。
窗口虽然有帘子，但一般都敞开着，方便从灶屋把饭菜往外端。所以，潘哑巴很容易就看到正在灶屋忙着烘焙鱼虾干的杨弯弯。
少女手执木铲，将大铁锅里半干的鱼虾小心地翻过来，一面翻，一面说：“尚涛，你和一鸣赶紧吃饭，把蘑菇吃完，不要剩下了。”
家常的饭菜，家常的氛围，虽然现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潘哑巴仍旧很贪恋杨弯弯说的每句话，很贪恋到杨弯弯家里来的每次的温度。
他知道，杨弯弯这样叮嘱，无非是怕自己不敢放开了吃菜。
尚涛的嘴巴被蘑菇塞得鼓囊囊的：“大姐，太好吃了，我们怎么可能剩下呢？”
杨弯弯宠溺地看着尚涛，笑了笑，“那就好。对了，一鸣，黄鳝和泥鳅我都养在泥坑里，摘完油茶果子就去卖。”
潘哑巴：“好。”
医院里。
三天时间，毛豆花就花掉了五六千块钱，不得不向亲戚朋友借钱。
三天后，杨有能被转到普通病房。
毛豆花每天都愁眉苦脸，动不动就抹眼泪，问他是谁把他打成这样。
杨有能愤怒地想说话，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只是“呜呜啊啊！”
他想写字，但是手肿得跟馒头一样，握笔也握不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写出来的字，根本不成形。
他仔细回想当天的情况，越想越惊疑。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当时的情况太诡异，那不应该是人该有的举止。
他，这是遭到鬼的鞭打了？
想起那天在杨弯弯家的事情，他不由得直冒冷汗。
难道，难道真的是杨金强和付纪云在保护杨弯弯？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
否则，那四面八方的树枝和劈头盖脸的木头桩子，到底是怎么用力的？
再说了，他可是埋伏在树林中，杨弯弯根本不知道情况。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在树林中帮助杨弯弯。
除非，鬼！
想到这里，杨有能断了将事情真相告诉毛豆花的心思。
他现在只能祈求，杨金强夫妻不要再来找自己。
毛豆花将家里的钱花光了，又借了几千块钱也花光了。
这下可好，家里负债五千多块，而且杨有能痊愈还遥遥无期。
杨大力从派出所出来后，知道了这件事，到医院去看杨有能，却一分钱也没法给杨有能。
因为杨大力被派出所勒令要快速将欠杨弯弯的一万三还给她。
这个时候的杨有能能写字了，但是还不能说话，单独和杨大力相处的时候，写了个“有鬼”。
杨大力猜测：“你是说，金强夫妻？”
杨有能点头。
杨大力本来不相信，但是亲弟弟的表情是那么肯定，那么坚定。
经过了这番风波，杨大力从一开始的坚决不信，变得开始犹豫起来。
回到家里，他把这件事和曹新春说了，并且嘱咐曹新春不要去招惹杨弯弯姐弟。
二叶和尚涛得知杨有能的事情，拍手称快。
杨有能现在现在已经成为方圆几十里的大名人。
被人在树林子边的马路上发现，那地方被碾成了渣渣，额头上刻着“强#奸#犯”三个字，人们纷纷猜测他那天傍晚的行为。
于是，衍生了很多版本的杨有能故事。
一个版本是，杨有能试图强健一个女鬼，结果被女鬼整成了这样子。
一个版本是，杨有能被女鬼看上了，把他用完之后，整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版本是，杨有能试图强健女人，但是被那女人的男人发现了，男人把他整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版本是，杨有能……
人民群众的想象能力是无穷的，很快就流传各种版本的故事，简直比小说还要精彩。
非但本地人编造各种故事，杨有能住的医院里也是各种版本的故事。
毛豆花在水房打水的时候，就听到护士们津津有味议论着杨有能。
“这种男人啊，活该！”
“叫他心思龌龊。你们不知道啊，那地方可是碾得粉碎呢！张大夫说了，根本不可能恢复啦，他这一辈子是做不成男人了。”
“叫他恶心！”
“就是就是！你们想，要不是他做了特别龌龊的事情，什么人会对他有那么深的仇恨，专捡他那地方下手？还下手那么残忍！”
“我听说啊，他平时就是个伪君子，一直笑眯眯的。依我看，那就不是笑眯眯，那是色#眯#眯。他从前一定没少做恶心的事情，这下遭到报应了。”
“就是就是！”
“活该！”
“可就苦了他老婆啦！我看她老婆还年轻着呢，这从今以后就要守活寡。”
“这种男人这么恶心，就算守活寡，也比和他那个要好。”
……
毛豆花火气冲天，可是又不敢过去骂。
而是站在原地思索起来：杨有能那不成了，自己这后半辈子不就是要守活寡吗？可是，她才刚刚四十几岁啊。
家里还欠了几千块钱的债务，等到杨有能出院，应该还要好几千块钱吧。这一身的债务，什么时候能还完？
杨有能这样子起码有半年时间不能劳动，非但如此还得照顾他。
对了，杨有能往常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个狗日的！竟然敢背着老娘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亏得老娘这些年对他一心一意……
毛豆花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火气大！
回到病房，毛豆花就对杨有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给杨有能喂饭都十分烦躁，更别说伺候他上厕所了。
杨有能心里也有事情，不敢问，不敢说，更不敢怒。
更要命的是，那个地方是真的疼啊，疼死了，死了……
杨金强，付纪云，你们何苦找我呢？
我最多只是见死不救而已，你们要找也应该去找那个害死你们的人啊……
049前世仇人
杨大力回来后夹着尾巴做人，杨有能还在住院，杨弯弯过了好些天的清净日子。
卖菜、上学。
这天，她愕然发现自己的同桌座位上多了个人。
这一看，竟然是许瑶。
许瑶，就是上一世后来跟随她到了林家，被林家人指使着协助溺死她的人之一。
这个时候的许瑶，十七岁。
她本来就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身材高挑，四肢纤细，皮肤白皙，已经发育得极好了。
做了多年幽魂，杨弯弯对许瑶的恨意已经在无聊的岁月中消散。
要不是看到她，杨弯弯都不太想得起来许瑶这个人了。
但这并不等于，她就会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对待许瑶。
所以，面对许瑶递过来的热情招呼，杨弯弯只是淡淡点了个头，随后就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许瑶的父亲叫许严国，住在杨弯弯家不远的地方，中间隔着若干条田埂和一个水塘。
许瑶母亲是早些年下乡的知青，嫁给了许严国。后来，她妈妈回城了，和许严国离婚。离婚后才发现怀了许瑶，生下许瑶后就将她送回到许严国手里。
许瑶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许严国又娶了妻子，爷爷奶奶去世，许严国夫妻带着新生的孩子出去打工，许瑶长期寄居在姑姑家。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转学回来了。
课间十分钟的时候，许瑶好几次要和杨弯弯说话，杨弯弯都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做作业、上厕所。
要她像其他人那样做个礼貌的孩子，杨弯弯做不到。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厌恶一个人，还要装出平淡对待的样子，这是在虐待自己。
下午放学的时候，杨弯弯刚走出教室，就被许瑶叫住了，“杨弯弯！”
杨弯弯脚步不停，她虽然可以做到平静，但忘不掉自己临死前许瑶那狰狞的面孔，以及嚣张的笑声。虽然林家人是背后主使，许瑶也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许瑶贪婪，怎么会甘心做林家人的走狗。
她根本不想理会许瑶。
许瑶追了上来，“杨弯弯，好巧啊，我们俩竟然在同一个班。”
杨弯弯没说话。
“我听说你和你妹妹卖凉菜卖得可好了，我带你们一起卖，怎么样？”
杨弯弯这才侧目看着许瑶。
许瑶当然不会觉得杨弯弯会愿意，傻子才会愿意是不是。
许瑶想，杨弯弯这是不好一口拒绝自己，农村的小姑娘很多都是这样，不懂拒绝，面子太薄。
“你放心，我比你们都大，我带着你们卖菜，肯定比你们几个小姑娘自己卖菜好，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们去。”
杨弯弯还是一声不吭。
“怎么样？还是我考虑周到吧！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周六赶圩，我在街上等你们哦。我家里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说完，许瑶挥挥手，笑眯眯走了。
次日，杨弯弯带着二叶、尚涛将卤肉、鱼虾和凉菜早早带到街上，大家有条不紊将东西刚摆好，许瑶果然来了。
她穿着一件蓝底白点的料子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洋溢着青春的活泼气息。
这和杨弯弯故意给自己和弟弟妹妹扮丑不一样。
杨弯弯让自己和二叶都留着类似六七十年代的那种齐耳发，刘海还差点遮住眉毛，看起来更是老气横秋。
这种发型，连中年妇女同志都嫌难看，难为二叶乖乖听杨弯弯的话，留了起来。
许瑶跟主人似地，吆喝起来：“哟，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嘛呀？快快，跟我吆喝呀。来来来，新鲜的卤肉凉菜和干虾鲜虾啊，都来看看，尝尝！”
杨弯弯昨晚已经给二叶、尚涛说过许瑶的事情，二叶和尚涛当然很厌烦许瑶横插一脚，她们卖得好好的，有许瑶屁事儿啊！
二叶和尚涛仍旧按照平常的卖法，该干什么干什么，理都不理许瑶。
有人来买东西，许瑶要拿秤，二叶的手一扬，身子一扭，别开许瑶，再用夹子夹了菜放在塑料袋中，自己称秤。
许瑶的手落在空中，她也并不尴尬，笑嘻嘻继续吆喝。
收钱的时候，许瑶要接顾客的钱，尚涛却抢先说：“她不是买菜的，钱给我。”
然后就把钱接过去了。
有人疑惑地打笑：“她不是你姐姐吗？怎么你们家管钱的是你这个小不点啊，倒是挺能干呢！”
尚涛笑着说：“她不是我姐，我姐怎么会抢我的钱，谁家的姐姐会这样？你说是不是？”
许瑶对杨弯弯说：“杨弯弯，你看看你们家尚涛，人这么小，嘴皮子这么厉害。”
杨弯弯轻笑：“他说的都是实话。”
尚涛敢呛人，呛人的时候还懂讲究技巧了，杨弯弯觉得很好。
许瑶一点也不脸红，笑嘻嘻地：“你们看看我吆喝得好吧，招来这么多人买菜，要是都像你们这样闷葫芦一个个，谁知道你这里卖的啥呀！你们说是不是？”
尚涛快言快语说：“那我们平时也不怎么吆喝，菜还是全都卖出去了，那又怎么说？”
许瑶大言不惭：“那是你们运气好啊！运气不可能天天都好，所以今天你们都是沾了我的光。”
杨弯弯并不和她纠缠，她倒是要看看许瑶后面还想干啥。
二叶声音平平地插了一句：“许瑶，阁下的本事大，我们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你还是另外寻个地方吧，省得埋没了你的才华。”
许瑶就是一愣。
尚涛却毫无形象“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最近一部热门武侠电视剧里面的话，二姐这么借用过来，还真应景。
许瑶说：“我就是看你们卖菜觉得新鲜好玩，你们别嫌我多事就好。”
二叶说：“不敢嫌弃，只是无奈。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在下一码，在下感激不尽。”
尚涛没忍住又是“哈哈哈”爆笑。
许瑶顿了顿，说：“杨弯弯，二叶可真调皮，这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吧？照我说你就应该管管她，看电视剧多了可不好。”
050许瑶的算盘
二叶和尚涛都白了她一眼，尚涛说：“许瑶，我看你还真是脸皮厚，我们又没叫你来帮着卖，你真是赶都赶不走啊。”
许瑶根本不将尚涛这个小孩子放眼里，将尚涛推了推，自顾自说：“去去去，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杨弯弯将许瑶的手一打，面色冷厉：“许瑶！谁许你对我弟弟这么不客气了？！”
许瑶惊诧地看着这个原本糯米团子一样和气温柔的杨弯弯。
这，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杨弯弯，也不是曹新春嘴里那个软绵、糊涂的杨弯弯。
不错，许瑶之所以跑来给杨弯弯卖东西，是因为曹新春的撺掇。
曹新春这个月简直憋屈死了！
硬是瘦了四五斤啊！
她每天都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杨大力被勒令将杨弯弯家的一万三千块钱还给杨弯弯，杨大力东凑西凑才凑了五千块。
杨大力不去见杨弯弯，叫曹新春去拿给杨弯弯。
杨弯弯接过钱，硬邦邦说：“还欠我八千块！如果你们不能在一个月之内还给我，我就给杨庆秋学校打电话！”
逼得他们夫妻不得不向女儿开口，向亲戚开口。
这不，又还了五千，还欠杨弯弯三千。
许瑶长得漂亮伶俐，喜欢杨庆秋。
杨庆秋在家的时候，许瑶经常到杨庆秋家里来晃悠，曹新春看得明白。
这一次，许瑶回来后，又到杨庆秋家里来走动，还安慰曹新春，曹新春就动了心思，暗示了许瑶几句。
许瑶很“聪明”，立刻就开始故意接近杨弯弯。
而现在，被杨弯弯这么一挤兑，许瑶愣了一会，才说：“杨弯弯，你可搞清楚，我这都是帮你。你弟弟才几岁，他知道个什么呀！光会添乱……啊哟……什么东西，疼死我了……啊哟哟……”
杨弯弯懒得理会她，发动石头人，捡起地上的一根木头狠狠戳向许瑶的脚趾头，许瑶疼得龇牙咧嘴。
杨弯弯头也不回，继续吆喝着买卖。
许瑶疼得眼泪都要下来，没办法只能坐在后面的石头上，脱下鞋子去看脚趾头。
居然流血了！
这个钻心的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瑶揉着脚趾头，将自己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二叶和尚涛撇撇嘴，没人理会她。
直到收摊，许瑶的疼痛劲才缓过，跟在杨弯弯姐弟三人身后，一瘸一拐回了村。
自始至终，杨弯弯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
许瑶既惊诧，而且心生几分狐疑，分手之后回自家去。
杨弯弯的硬气大大鼓舞了二叶和尚涛，姐弟俩叽叽喳喳十分兴奋。
二叶问：“大姐，你以前不是和许瑶挺好的吗？你还说，她能够不畏惧她后妈，人长得漂亮，成绩还那么好，很有骨气哦。”
杨弯弯扶额，自己说过这种话？
怪不得后来许瑶投靠自己，自己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尚涛撇嘴说：“大姐，你以前眼光可真不怎么样。我看她呢，是机灵过了头，还想到我家当家做主，哼！”
二叶也说：“村里的人都说她很厉害，她后妈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她。”
她俩嘴里的“厉害”，意思是心眼多。
虽然杨弯弯一个月前被洗清了偷盗的嫌疑，但是她把两个伯父送到派出所，这种行为还是让周边很多大人对她保持着距离。
大人们的态度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孩子们，因此，班上的同学虽然有的人很敬佩她，但真正和她走得近的同学并没有。
加上她本来就一直专注学习，不太和同学打交道，连课间都在学习，因此，她在班上基本上是没有朋友的。
那么，许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吗？
她接近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
琢磨了一下，杨弯弯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啊，许瑶想嫁给杨庆秋啊。
曹新春明知道许瑶的心思，虽然十二分看不上许瑶这个乡巴佬，但不也利用着许瑶的这份心思吗？
杨弯弯和弟弟妹妹回到家，远远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马路上，凶神恶煞地叉腰骂着：“你这个懒东西，又蠢又笨又傻的，竟然还敢竟然偷东西吃，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正是刘八梅在辱骂潘哑巴。
杨弯弯虽然知道刘八梅经常对潘哑巴骂骂咧咧，但是她一天实在太忙，刘八梅太懒一直在家里耍，所以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刘八梅骂人。
况且，当妈的骂儿子，这在当时的农村并不是很稀奇。
就算到了二十多年后，当妈的吼孩子，也很经常。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辅导作业父慈子孝，一辅导作业鸡飞狗跳之类么。
只不过，吼是吼，不会用侮辱性的话语，也不会把孩子当奴仆一般驱使。
而刘八梅这样骂儿子的，那就很少见了。没有谁会说自己的儿子偷东西吃，也不会天天赶着儿子去干活还不让上学的。
潘哑巴神色冷漠地站在一边，并不分辨，而是任由刘八梅指着他的鼻子骂。
“又懒又蠢还好吃，你就是到我家来收债的！生你下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了？别人都会疼弟弟，你倒是好，偷你弟弟的东西吃！你看看你这幅蠢样子，要不是偷东西吃，这几个月能长这么快吗？看看你弟弟，东西都被你偷吃了，他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刘八梅的声音尖利，指着潘哑巴的鼻子，一下一下戳在他的额头上。
潘哑巴木然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也没有。
来来往往有几个村里人，大家看到这场景，悄声议论几句，但并没什么人来管。
潘哑巴的父亲潘大勤有气无力地拦着刘八梅：“哎，你就少说几句咯。”
刘八梅瞪一眼潘大勤，“你病得要死不死的，管好你自己，管别人的事情干什么？”
潘大勤身体不太好，一直瘦巴巴的。
但杨弯弯并不认为，潘大勤已经不能下地干活了。做一些轻点儿的活计，应该不成问题。
比如种菜啊，锄地啊，打草啊什么的。
但是奇怪的是，从尚涛的报告来看，潘大勤并不下地干活。
潘哑巴家里的水田和旱地，都是潘哑巴一个人在做。
至于刘八梅，以及潘哑巴那对吃得白白胖胖的弟弟妹妹，就更加不可能下地了。
051戏弄刘八梅
此时此刻，潘哑巴的弟弟，一个十三四岁的胖子，还在一边抱怨：“妈，你看我哥，他故意不说话，他恨着你呢！”
可不是，潘哑巴的目光冷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刘八梅更是火冒三丈，狠狠戳了一下潘哑巴的肩膀，“你给我说话，说啊！装什么死？你这是什么目光？看仇人呢？啊？”
潘大勤长长叹口气，嘴里念叨着：“哎，哎……”
嘴里如此，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任何行动。
潘哑巴的目光投向潘大勤。
那是希望他父亲能帮帮自己。
潘大勤触到潘哑巴的目光，忙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
潘哑巴眼中希冀的光芒慢慢熄灭了。
杨弯弯看得心头大怒，她大声喊：“刘婶子，你的钱掉了！”
刘八梅正骂得起劲，骤然被杨弯弯这么一打断，恼怒极了，没好气地转过脸来，发现是杨弯弯，一张嘴就要吼杨弯弯几句。
杨弯弯迅速插嘴：“刘婶子，你的钱掉了！就在那边掉的！”
杨弯弯指着潘哑巴家方向，说得煞有其事。
刘八梅这才反应过来杨弯弯说的意思，双眼放光：“钱？钱在哪里？”
杨弯弯扬了扬手，“我帮你捡起来了。”
刘八梅顾不得骂潘哑巴了，立刻巴巴儿跑过来，脸上有了笑容，“那你给我。”
杨弯弯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似笑非笑：“那你可拿好了，不要再弄掉，这可是钱啊！”
刘八梅笑得合不拢嘴，她自己身上有没有钱还不清楚吗？哪有什么钱。
杨弯弯这个傻瓜，捡到钱以为是她刘八梅的，这不是好事儿吗？怎能不要。
“当然当然。”
杨弯弯手里的钱就递了过去。
刘八梅一喜，伸手就去接。
杨弯弯忽然又收回了胳膊，问道：“刘婶子，我听你刚才教训潘哑巴，他把别人的东西拿走了？”
刘八梅眼睁睁看着杨弯弯手里的钱回到了杨弯弯手中，别提多心痒痒了。
她看得分明，那可是一百块钱哩！
一百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啦！
给她的小儿子和女儿吃，那可真好。
可杨弯弯还没给她，钱到底也不是她自己的，刘八梅心虚不敢去杨弯弯手里抢，只得忍着不耐烦，三角眼一竖：“可不是！那就是个不成器的，偷弟弟的东西吃！”
“不是自己的东西却还要，这可不好。”
刘八梅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可不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教训他呀！这可都是为了他好。拿别人的东西拿惯了，将来走上邪路就完了。”
“刘婶子，你说得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要。”
刘八梅不断点头，眼睛却贪婪地盯着杨弯弯拿钱的手，忙附和：“你说得对，说得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要。那我的钱……”
于是
杨弯弯说：“刘婶子，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了，这是我自己的钱，不是你的钱。”
然后，杨弯弯把一百元的票子掸了掸，施施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刘八梅盯着那一百块钱，眼睛都直了。
“……杨弯弯，这，你，你不是说是我的钱吗？”
杨弯弯一笑：“对不起啊，我记错了。这不是刘婶子的钱，刘婶子肯定不会要的。刘婶子刚才不是说了吗？不是自己的东西却还要，这可不好。拿别人的东西拿惯了，将来走上邪路就完了。”
说完，杨弯弯又把钱拿了出来，放到另外一个口袋里。
刘八梅眼睁睁看着杨弯弯把钱晃过来晃过去，却无计可施。
然后，她看着杨弯弯大摇大摆离开。
等她懊恼地回过神，发现潘哑巴也不在原地站着，早就不见了踪影。
“……都是要死的短命鬼！”
刘八梅这才反应过来，杨弯弯戏弄了自己，忍不住恶声恶气大怒骂了一声。
潘大勤小声说：“八梅，你以后别这样了。”
刘八梅狠狠说：“为什么不？”
潘哑巴的弟弟潘富贵见目前把钱没要到，父母要吵架，呆这里没意思，嘟着嘴巴走了，他要去找同学玩耍。
潘大勤见小儿子走远了，这才说：“你没发现吗，哑巴最近变化很大？你骂他，他……”
刘八梅打断他的话，不耐烦道：“有什么变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吗？长高了吗？那又怎么样？”
“这，这一看就和我们不像啊！”
“不像就不像，怎么了？谁家的儿子和父母一模一样啊？”
“也不是这个。他，你没发现，他的目光变了。”
刘八梅狠狠唾一口：“我呸！他是孙猴子，我就是如来佛。我拿捏了他十几年，他要想逃出我的手心，那是不可能的！翅膀长大了就硬了？没有门的事情！又蠢又呆的，话都不会说，他能干什么事情？潘大勤，你怕了？”
潘大勤讨好地笑着：“你看你说的，我怎么会呢？我这不怕他一走了之，到时候家里的活儿谁来干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有十六岁了，要出去打工什么的都可以了。”
刘八梅撇撇嘴：“这不是有你这个好爸爸在吗？我骂他，你就护着他，他能舍得下你吗？他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只要你写一封信，他也得回来照顾他爸呀！”
潘大勤嘿嘿笑着。
刘八梅“哼”了一声，“看把你给能的！”
潘大勤继续嘿嘿笑。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文化越多越想到外面去。那就这样吧，小学毕业就别读书了，赶紧回来干活。”
潘大勤嘻嘻一笑，说：“这个事儿得你开口，我不能说。”
刘八梅哼一声，“我晓得。还是像以前一样，到时候还是你来做这个好人，非要我给他学费。”
潘大勤就继续笑嘻嘻，“每次都让你做坏人，老婆辛苦了。”
刘八梅白他一眼，“这不都是你给出的好点子吗？死哑巴还以为你是个好爸爸呢，其实你才最坏！”
潘大勤嘻嘻一笑，“都是老婆的功劳！”
“不行！潘大勤，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等不住了，现在就让他回来干活！这个死哑巴，越读书越会反抗我们了！你说得没错，你看看他那目光，冰棱子一样哩！”
潘大勤一愣，“那你要拿什么做借口？”
“你不就是现成的借口吗？你被他今天气坏了，病了！他还有什么脸上学？不赶紧回来给他的好爸爸端屎端尿伺候着吗？”
“……好主意！”
052不许潘哑巴读书
潘大勤和刘八梅没注意到，两人走远了，在她们身后的树后，走出一个少年来。
少年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目光沉沉。
没错，他的确拿了潘富贵的蛋糕吃，不但吃了，而且还吃完了。
并且，他故意把蛋糕屑沾在了嘴巴上。
当然，全家人都愤怒了。
刘八梅追着他辱骂，他就向父亲求救，并且一步一步到了马路上。
他用那种很古怪的目光盯着刘八梅，刘八梅被他盯得越发火气大，口不择言，骂得起劲。
本来，因为他听话，干活干得多，刘八梅已经好几天才骂他一次了。
而且也不会骂一些诸如“偷”啊什么带有侮辱性的词语，一般就是吼来吼去，吼着他去干活，吼着不许他吃好吃的。
如果他继续安静下去，很可能，刘八梅甚至会一周甚至十来天才骂他一次。
但今天却……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唯一的变数是，杨弯弯的出现，以及杨弯弯看不过刘八梅的行径并且戏弄刘八梅。
潘哑巴忽然笑了，嘴里喃喃出声：“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谢谢……”
知识真的太有用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啊！
潘哑巴笑了笑，转身朝着废品站的方向去。
现在，废品站已经成了他干活之余，去得最多的地方。
废品站真是个好地方。
不但有课本，有习题，还有很多杂志、报纸。
从杂志、报纸上，潘哑巴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
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
这边马路上。
刘八梅刚才得瑟了一回，忽然又说：“哼！潘大勤，你看到没，杨弯弯这个贱#人在给死哑巴出气呢！”
潘大勤当然看出来了。
“死了爹娘的鬼崽子，哪里来的胆子？她们都说这个贱人把他亲伯父都送到了监狱里，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厉害！”
潘大勤吓了一跳，“你都说他能把亲伯父送监狱里，你就不怕她……怕她也那个什么？”
农村人不太懂，都以为杨大力被拘留是坐牢去了。
“就你这点胆子，能干什么？当年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老娘我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你怕什么？她伯父给她还了那么多钱，上万呐，你就不想弄点来花花？”
潘大勤就沉默了下来。
他自己没什么能耐，家里都靠刘八梅支撑着，自然是刘八梅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说了，杨弯弯家里的确有钱，要是弄点钱来花……
一想到杨弯弯刚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块钱来，潘大勤就羡慕得不得了。
要是那些钱都能让自己得到……
潘大勤的嘴角情不自禁就咧到了后耳朵。
潘哑巴在废品站，看了很多书。天色将暗，才回家。
一回到家，就听到潘大勤在床上哼哼唧唧。
刘八梅沉着脸说：“你死哪儿去了？整天都找不到人！你看见你爸了吧？你看你把他气成什么样子了！”
潘哑巴一声不吭往自己的屋子里钻。
他家房子还是爷爷在生时盖的。
房子盖好不久，潘大勤和刘八梅从外面打工回来，抱回来刚出生不久的潘哑巴。
说是在外打工期间生的。
不到一年，刘八梅又怀了孩子，就把潘哑巴给爷爷一扔，将爷爷和潘哑巴赶到了之前的老宅住着。
说是潘哑巴一天到晚哭，影响了刘八梅怀孕。
于是，潘哑巴和爷爷在老宅一直住到爷爷去世。
爷爷去世后，老宅也坍塌了一多半，无法再住下去，潘哑巴就回到了自己家。
这是一栋红砖平房，没有粉刷，红砖露着。最后面一间最阴暗的，就成了潘哑巴的卧室。说是潘哑巴的卧室，也是家里的仓库和杂物间，里面堆满了农具什么的，走进去要小心翼翼才不会绊倒。
也亏得潘哑巴平时收拾，否则更凌乱。
刘八梅吼道：“你给我站住！我说话没听见吗？”
潘哑巴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子。
他的目光纯净，看起来仍旧是往常那个羞怯的孩子。
可是，纯净之中似乎又带了一些坚定。
这是之前那个羞怯的孩子所没有的。
甚至，刘八梅隐隐看到他笑了一下。
刘八梅愣了一下。
死哑巴笑了？
他……曾经笑过吗？
好像没有。
潘富贵也愣住。
他这个哑巴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啊，虽然只是很快地笑。
潘大勤没有看到潘哑巴的笑，只是发现妻子和小儿子在发愣，咳嗽了几声：“哎，哎……”
刘八梅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死哑巴，你也不看看你爸爸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说着，抡起巴掌就要打潘哑巴。
潘哑巴貌似无意一偏头，走向潘大勤，刘八梅的巴掌就落了空。
潘哑巴站在床前，定定看着潘大勤。
潘哑巴在家里从来不说一句话，所以他的沉默没人觉得奇怪。
潘大勤咳咳了几声，叹口气说：“咳咳咳，爸的老毛病又犯了，咳咳咳……”
刘八梅回过神，撵到床前，指着潘哑巴：“你这个蠢货，干脆别读书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气死你爸吗？潘大勤，这一次，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他读书了！我早就说了别让他读书，你非得拦着，说老头子留下了钱给他读书的。要是老头子知道他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把你都气病了，老头子不知道会多么后悔！”
提到爷爷，潘哑巴的心口一疼。
潘大勤咳咳了好几声，“八梅，书，还是要读……”
“这么蠢的读什么读？富贵都读初一了，死哑巴这么蠢还没小学毕业，也有脸读！”
刘八梅将潘哑巴一直在家干活，十岁才上学的事实完全忽略不计。
刘八梅一锤定音：“从明天开始，就回来干活，照顾你爸爸！现在，去厨房做饭！”
潘哑巴听了，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第二天上午，尚涛放学回来告诉杨弯弯，刘八梅去了小学，找到了潘哑巴的班主任，给潘哑巴退了学。
班主任不同意，刘八梅就在学校大吼大叫，“我们家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当老师的来管了？”
班主任很无奈，劝道：“潘一鸣学习成绩很好的，不读书太可惜了。”
053潘哑巴被迫辍学
刘八梅：“好什么好？连句话都不会说，死哑巴一个，有什么好？”
班主任为了打消刘八梅的念头，忙将一个炸弹抛了出来：“潘一鸣家长，潘一鸣真的很聪明，他就是不爱说话而已。他已经去中学找过校长了，下学期就要跳级，直接念初三。我听说，中学老师很多都知道，这件事基本上定下来了。”
刘八梅……
“那就更加不能读了！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这是把我放在眼里了吗？万事孝字当头，他这是要上天啊！”
于是，刘八梅闹完了小学，还闹到了初中。
下午，杨弯弯在学校亲自看到了刘八梅。
刘八梅闹得校长很恼火，“潘一鸣妈妈，你也太偏心了，你们家潘富贵能读书，潘一鸣为什么不能读？”
刘八梅说：“我们家富贵聪明啊！”
校长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否认潘富贵。
潘富贵虽然不是尖子生，但也不是垫底的。校长是个厚道人，不会说潘富贵将来这成绩连个中专都考不上。
校长说：“但是你知道你们潘一鸣多聪明吗？他自学完了初中课程，而且我们给他出题做，他每一门都是一百分，这在我们整个方圆百里都绝无仅有啊。我敢给你打包票，他将来一定能考个名牌大学。那时候，你还不跟着沾光？”
刘八梅呆愣住。
这么聪明？
她在城里打过工，知道名牌大学是个什么概念。
但正因为她知道……
“不行，这是我家的事情，校长你不要管了。就这么说定，死哑巴我带回去了。你们谁要是敢收他，我就到谁家去闹。成绩再好也要有好品行，他都把他爸要气死了，你们还让他读书，这不是光给人带坏风气吗？”
校长这段时间最大的成就就是发现了潘哑巴这个天才，怎么舍得放潘哑巴走，生气地说：“今天这件事我还就管定了！他的学费我来垫！”
刘八梅面露狠色，“校长，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家潘大勤吗？潘大勤身体不好，潘哑巴这个儿子不在跟前伺候，还逍遥自在在学校读书，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吗？那也好，我就天天到学校里来……”
校长鄙夷地说：“我可听说，潘一鸣回家的时候，潘大勤就装病在床上哼哼唧唧。潘一鸣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你们家潘大勤平日里都在家里看电视，身体好得很呐！”
这事儿村民们都知道，已经成为笑话了。
刘八梅才不管，一听这话，就拍着大腿一长一短叫起来：“我的天啦，都来看看，校长要逼死我们一家人了啊，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啊呀呀，啊呀呀，都来看啊……”
刘八梅就跟疯婆子一样，走向最近的一个班级，对着班级里的学生就是一唱一唱的，班里顿时成了一锅粥。
上不成课了！
刘八梅唱一句，拍一下大腿……
校长：……
杨弯弯看着眼前撒泼的刘八梅，恨不得把石头人叫出来修理她一顿。
不过，修理了她，并不能解决问题。
刘八梅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稀罕货。
校长被闹得脑壳都大了。
学校不能上课了。
最终，刘八梅胜利回家。
校长没敢再多说。
不过，校长到底惜才，打了另外的主意，刘八梅并不知道，潘哑巴也不知情。
刘八梅回到家，潘哑巴不在卧室，她得意洋洋向潘大勤炫耀自己的战果。
潘大勤听说校长亲口肯定潘哑巴能考上名牌大学，忽然有点儿犹豫，“八梅，你说，就让他考大学……”
刘八梅猛地一喝：“蠢！他要是考上名牌大学，懂的更多了，你就不怕事情那个被知道？”
潘大勤嗫嚅：“那不，也不算什么吗？毕竟我们养大了他……”
“闭嘴！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他的，你不知道吗？你想要我死啊……”
潘大勤就不敢再说话了。
刘八梅又警告了几句，低声说了好些话，潘大勤才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那就赶紧让他回来干活，伺候我好了。”
刘八梅这才满意地点头。
潘哑巴在门外，将很多话都听到了，但是听得并不是太清晰。
为了防止校长变卦，刘八梅几乎天天到学校闹一顿。
当然，潘哑巴就在家伺候潘大勤了。
说是伺候，主要是扶着潘大勤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给潘大勤洗衣做饭等等，然后就是田地里的事情，仍旧是潘哑巴的。
刘八梅逍遥自在地嗑瓜子、看电视。
家里有个免费劳动力就是好。
过了几天，刘八梅觉得潘哑巴老实了，对他的监视放松了一点，她自己跑去打牌。
这时候，潘哑巴就会趁着去水田里干活的机会去废品站看书。
这天，他从废品站出来，就看到杨弯弯站在不远处，手里领着一个桶子。
潘哑巴认识这个桶子。
这是尚涛给他带饭的桶子。
饭菜装在大碗里，大碗放在桶子里，大碗上面盖着一本书，或者一块布什么的做遮掩。
潘哑巴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他默默走向杨弯弯，接过了她手中的桶子，两人并肩往田埂上走去。
潘哑巴走在杨弯弯后面，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带着一股让人迷恋的坚强力量。
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杨弯弯说：“一鸣，你有没有想过，要脱离你的家庭？”
潘哑巴的脚步一滞，目光定在杨弯弯脸上。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潘哑巴目光不变，神色平静。
“你这么聪明，不应该留在这里。一鸣，离开吧。如果你想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你可以在外面闯荡出一番成绩之后再回来报答。你放心，依着你父母的样子，他们饿不死。但是，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你迟早会被她们奴役至死。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主持公道。”
杨弯弯掏出一个笔记本来，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笔记本，算作一个留念。”
潘哑巴接过笔记本。
扉页上写着一行字：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杨弯弯的字写得很开阔，这一句话更是写得飞扬潇洒。
带着一股不羁的意味和张扬的豪气。
潘一鸣目光凝聚在这一行字上，心中无端生出几分豪气来。
054送潘哑巴离开本地
杨弯弯写这句话，有一番心思在里面。
上一世，潘行舟为她报了仇。
这一世，她根本不知道潘行舟在何处。
巧的是，潘哑巴也很聪明。
那么，杨弯弯希望潘哑巴能够心无旁骛做自己的事情，像潘行舟那样，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当然，杨弯弯根本不相信潘哑巴会做出潘行舟那样的成绩。
潘哑巴也许会是一个学霸，但不可能是一个天才科学家。
杨弯弯死后游荡了那么久，深深知道，要成为一个杰出的科学家有多么不容易。
还有就是，杨弯弯死后知道潘行舟的家世。
潘行舟是京都一个富裕家庭的儿子，并不是乡野小儿。
潘哑巴拿着笔记本，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
杨弯弯把饭端出来，说：“来，吃吧。回去了，好好想想我给你说的话。你存在我这里的钱我都给你，我再借你五千块钱。你离开之后到深市去，那边的学校可以借读，很多农民工子女在那里读书，你也可以这样去读书。走之前，想办法把你家的户口簿拿出来，我帮你复印一些，以后你出去可能用得上。还有，你去了之后需要村里证明等资料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办。”
杨弯弯叮嘱了很多事情，包括怎么找学校，怎么租房，怎么生活，怎么办一些手续等等。
这个时候不比后来，对户口什么的依赖没后来那么深。
当然，就算要，杨弯弯也有办法。
她的空间里就有电脑、复印机什么的，要搞一些证明什么的很容易。
潘哑巴吃着饭，拿着笔记本，默默听着杨弯弯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并不为杨弯弯要借给他五千块钱而惴惴不安。五千元，这可是一笔巨款！
良久，他说：“弯弯，我答应你。”
夕阳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微风吹拂，空气里是青草的味道，以及周边果实成熟的清香。
深秋的空气里，虽然阳光烂漫，也有凛冽的触感，让人心头无端多一些感慨。
杨弯弯心头浮上一丝别样的情绪。
离别，永远都是让人忧伤的。
刘八梅那种赖皮货，不值得潘哑巴为她搭上自己的未来，也不值得她杨弯弯出手对付。
只要潘哑巴离开这里，他有的是光明的前途。
“一鸣，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去吧，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潘哑巴默然良久，说：“弯弯，我听你的。”
这才是聪明孩子。
杨弯弯拿出对尚涛的态度，说：“你能懂，这就好。”
潘哑巴凝神看着杨弯弯，唇角慢慢弯起，轻轻吐出两个字：“我，懂。”
杨弯弯将饭碗收好，站起身来，“一鸣，明天我会让尚涛把钱给你。你记得我们从深市回来时是怎么做的吗？记得把钱藏好。”
“嗯。”
潘哑巴也站了起来。
杨弯弯惊愕地发现，潘哑巴已经比自己要高一点了。
棱角分明的面容，比之前多了几分坚毅和深沉。对着她微微一笑的时候，更显得少年阳光帅气，犹如初生的太阳一般耀眼。
偏偏，在耀眼之中又有矜贵之气，从容不迫，沉稳内敛。
看他的体型，他应该还会长不少。再配上这样一幅面容和气质，这是妥妥的校草。
还真没想到，前世早夭的潘哑巴竟然会成为一枚大帅哥。
杨弯弯愣了一小会，对他道了别。
走了一会，杨弯弯回头看去，潘哑巴仍在原地站着，目送她离开。
他的目光熠熠生辉，比那夕阳还要吸引人。
杨弯弯挥挥手，转过头，一路去了。
潘哑巴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才向着自家的方向而去。
杨弯弯回到家中，看到二叶飞速地往后背藏东西，还不好意思地对她吐了吐舌头。
二叶一向很沉稳的，现在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杨弯弯有些纳闷。
“二叶，你有什么秘密，能不能给姐说？”
杨弯弯坐下来，柔声问二叶。
她不是要知道妹妹的小秘密，她只是不放心。
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她怕妹妹在自己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走到另外一条她到达不了的路上去。
二叶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姐，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
“我保证不会骂你。”
二叶这才犹豫着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一本字体很小、大人巴掌大小的书本。
杨弯弯粗略翻了翻，富豪、美女、误会、波折……也怪不得二叶被吸引，这里面描述的世界和她们生活的世界千差万别，纸醉金迷，浪漫迷人。
小资生活腐蚀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二叶说：“我们班在传这种小说呢，我好奇，就借来看看。姐，我不看了，马上就还给她们。”
杨弯弯摇了摇头，说：“二叶，这本书写得真差劲，还没姐写的好，你信不信？”
二叶没想到杨弯弯竟然没骂她，眼睛顿时亮晶晶：“真的？”
“写得太差劲了，姐可以写得比这个更好看。要不，我也来写？”
二叶：“真的吗？”
杨弯弯笑了。
眼下不是就有现成的赚钱法子吗？
这时候，网络小说还没起来，现在是实体小说的天下，盗版还不那么猖獗，所以，要赚这个钱并不难。
起码，这几年姐弟们的学费支出不是问题了。
杨弯弯撸起袖子，说：“对。说到就干，你等着。”
她死的时候虽然用电脑还不是太趁手，但是后来做鬼的那些年见过网络写手写小说，速度那叫一个快。
想到就干，杨弯弯当晚就在台灯下开始构思第一篇小说。
后世做鬼的时候无所事事，看了很多电影、电视剧，要写一本小说并不太难。
夜深人静，弟弟妹妹睡着了，她就在空间里写。
她的第一本小说，计划上下两册，共计50余万字，讲述一个古代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庭变故身份发生变化，因为偶然的原因纠缠于两个国家王子和丞相之间的恩怨情仇。
这本书起名《燕妃传》。
这和当前流行的小本子内容差别很大，但在十几年后的网文世界里，故事和结构并不算太稀罕。
一个礼拜之后，大纲基本写好，正文有三万字的样子，杨弯弯拿来给弟弟妹妹看。
二叶和尚涛的脑袋凑在一起，只看了几行字就被吸引了，如饥似渴地逐字读了下去。
055赚钱并不难
看完之后，两人激动地摇着杨弯弯的胳膊：“大姐！你太厉害了！你写得就是特别好！特别好！比所有人都写得好！”
杨弯弯笑了，“所以说，你们还愿不愿意去看那种小本子？”
二叶猛烈地摇头：“小本子哪里有姐写的好？不看了，不看了！”
尚涛说：“大姐，你怎么懂这么多古代知识？这个女主角的父亲官职，你写得这么清楚，还有她们家的后宅这些路数，你都从哪里学到的？”
杨弯弯心下一个咯噔，这还不是后来看宅斗文、宫斗文看来的常识吗？
咳嗽一声，故作严肃道：“所以，这就是大姐不让你们看小本子的缘故。大姐为什么会知道？大姐平时看的书和你们不一样啊。你们学习语文，只关心课文本身，大姐却会去查阅课文涉及到的官职、风俗等等。《红楼梦》你们都看过了，那么，你们有没有从《红楼梦》的后宅里看出什么路数来？大姐却看了出来。所以，读小本子是没有前途的，要读经典，从经典里能学到的东西会变成你的本事。”
二叶和尚涛崇拜地看着杨弯弯，杨弯弯开始卖弄起红楼梦里面的知识，比如说什么时候该谁干什么事情，哪些事情是下人不能说不能干的，哪些是姑娘们要忌讳的，等等。
二叶和尚涛完全被大姐的“悟性”镇压住了，完全没想过，青山镇上的书店只卖练习题和作文书，学校图书馆形同虚设，杨弯弯虽然也能接触到一些课外书，但她真的懂这么多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将弟弟妹妹唬住，杨弯弯开始陈述自己写小说的前景：“这本书呢，我会分批次寄到出版社去，我觉得十有**会出版，那时候就可以赚到钱了。不过，还差一个笔名，你们俩也出出主意。”
笔名这事儿啊，二叶和尚涛都不陌生，立刻就七嘴八舌起来。
经过姐弟们的商量，最后起了个“杨初”的笔名，听起来蛮俗气，也没什么特色，但是貌似重名的可能性比较小。
而且，性别模糊，感觉有几分神秘。
嗯，就这个了。
于是，杨弯弯更忙了。
白天上学、干活，晚上写小说。
她写一段，二叶和尚涛就读一段，替她纠正错别字，修正语法。有时候，姐弟们也讨论一下剧情。
昏黄的灯光下，姐弟三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读书写字，十分温馨。
等到弟弟妹妹睡觉了，杨弯弯则再写两个小时，写个几千字，次日就由着二叶和尚涛检查错别字、语法什么的。
白天，姐弟几个只要有空就去水里放筝，经常会有十几二十斤甚至三十斤的收获，活的由杨弯弯次日请假不上课了去卖，死的就做成鱼干、虾干，周末了姐弟三人一起卖。
这样下来，一个礼拜的收入很可观，通常都有一百多块钱。
周五的晚上，他们又在家里卤制猪头肉、血肠什么的，周末了赶两个集，利润也有五六十元。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竟然会有八百来块钱。
杨爷爷和杨奶奶知道了，别提多高兴。
杨奶奶经常过来帮姐弟们干活，但是杨弯弯又空间作弊，而且姐弟们手脚麻利，杨奶奶并不需要干太多事情。
顺带着，因为杨弯弯姐弟经常给爷爷奶奶送猪头肉和鱼虾，老俩口的身体都好了不少，看起来都胖了一些。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学期结束了。
期末考试，姐弟三人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家里攒了四千多块钱，加上杨大力还的一万三，存折上有一万七千块钱。
不过，花掉了一些，给了爷爷奶奶一千，如今还有一万二。
她们本来要给两千的，但是杨爷爷奶奶怎么也不肯收那么多。
姐弟三人都穿上了新的冬衣，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杨弯弯到厨房里巡视了一圈姐弟三人夏季做的几坛子泡菜和几坛子菜干，又翻了翻挂在灶头高处的香肠、血肠，问二叶还有什么没有置办。
二叶说：“大姐，除了存折上的钱，我们手里还有五百多块钱。过年的东西基本上都有，到时候就是买几斤新鲜肉和豆腐的事情。再有，明个去买鞭炮香烛纸钱，还有买些走亲戚的糕点、糖果了。”
杨弯弯搭着话：“还有，柴火和藕煤看起来也差不多够了，这天气像是要落雪。”
柴火和煤，杨弯弯都让石头人作弊弄了一些，所以柴房里早就满满当当的。
姐妹俩说话间，尚涛进来了。他到底年纪小，这些天不那么忙，就赶紧找同学玩去了。外面有些冷，他跑得快，脸蛋红扑扑地，看起来活泼可爱。
“大姐，二姐！我刚从村口头回来，她们看到我的新棉衣，都问我在哪里买的，多少钱。我说在县城的批发市场买的，三十块，她们都说我们姐弟卖鱼虾赚到钱了，还问我赚了多少。我没说，就回来啦。”
杨弯弯笑了笑。村里的女人和老太太都爱议论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恶意，但是她们就爱刨根究底，有时候也挺烦的。
卖鱼虾赚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
二叶说：“尚涛做的很好，不能说。实话实说招人眼红。”
三十八元的棉衣，是时兴的款式，很漂亮，尚涛特别喜欢。杨弯弯买回来就让尚涛穿上了，并不像别人家那样等到大年初一才穿。
最近很多人家的鱼塘都放干了水，收了鱼。鱼塘里没有水就没有鱼虾了，所以捞鱼虾也范围大大缩小，她们只在小溪里放筝。
因为捕捞太勤，溪水里的收获也大大减少。
不过，因为有空间这个作弊利器，一天捕捞个三五斤也不是问题。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晚上，杨弯弯把存折拿出来。
二叶和尚涛看着上面的数字，嘴巴咧到了后耳根。
杨弯弯又拿出一个账本，上面记载了这几个月的收支。
姐弟三人详细研究了账本，心里是浓浓的满足感。
这半年，她们不但吃得好、穿得暖，还将两三年的学费都攒上了。
这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啊！
056别人不会放过她杨弯弯
杨弯弯说出了自己来年的计划：“二叶、尚涛，明年我不想再种田养猪。我们继续做凉拌菜和卤肉卖，再捞些鱼虾，这些比种田和养猪赚钱，也不花费我们三个太多时间。这样能攒点钱，我读高中的学费就够了。明年暑假，我想在县城里做点生意，以后你们读高中，都有地方去，花销也才能够。”
二叶和尚涛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姐，不停点头。
至于大姐说的事情能不能实现，她们根本没有去考虑。
她们只知道，跟着大姐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次日起床，天地间就是茫茫大雪，天气很冷。
自从父母去世后，这几年中，她们的脚上和手上一到冬天永远都是红彤彤的冻疮。
而今年，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藕煤、柴火，又买了暖和的棉鞋、棉衣，姐弟们都没有生冻疮。
除夕在腊月二十九，家里的鱼虾和卤肉都卖得差不多，年货也备齐。
吃完早饭，姐弟三人去给父母上坟。
杨弯弯向父母述说了姐弟三人一年的大略经历，表扬了弟弟妹妹的成长，最后向父母保证：“爸妈，你们放心，我们姐弟三个一定会好好长大成人。”
大家脸上除了几分凝重，并没有人哭泣。
逝者已矣，父母死了快五年，最深刻的痛苦已经在这几年的磨砺中渐渐变淡了。她们要做的就是向后看，向将来看。
而且，父母的愿望不也就是这样吗？
哭泣能有什么用呢？
再说，在生活的困苦中磨砺的姐弟们，此时此刻已经有了一种哭泣难为情、哭泣代表着软弱的情绪。
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了。
放了鞭炮，姐弟们拜了几拜，提着篮子往回走。
路上，遇到三三两两来祭祖的人，很多人都会悄悄议论。
瞧瞧，这就是杨金强留下的那三个孩子啊。杨金强夫妻死了快五年，三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真不容易呢。
可不是不容易啊，有那样的大伯和二伯。
唉，这个杨弯弯也真是个能掌家的，这姐弟三个应该都会有出息吧。
……
不知不觉中，人们的议论方向就渐渐偏了。
不再纠缠在姐弟们“白眼狼”的议论中。
杨弯弯将她们的很多议论都听到了耳中。
任何时候的人都是这样的，软弱无能只能被人鄙视，就算你善良无害，也没什么人看得起你。
只有强大起来，别人才会正视你，才会用正能量的语言议论你。
软弱代表着不被需要，强大才会被需要。
人们的议论声和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中，杨弯弯姐弟三人走出了坟山。
除夕夜，杨弯弯将爷爷奶奶接到自家过年。这几年，杨爷爷和杨奶奶一向是和姐弟三人一起过除夕夜的。
最初几年都是姐弟三人去爷爷奶奶家，今年掉了个个儿，杨弯弯姐弟坚持一定要接爷爷奶奶过来。
杨爷爷夫妻一开始不同意，除夕夜一桌饭菜置办下来可要不少钱呢。
无论如何，一只鸡、一条鱼、几斤肉必须要有的。一只土鸡要二三十块钱，再加上其他的，一桌饭菜随随便便需要五十多块钱。
往年，杨爷爷夫妻想给孙儿们把这笔钱给省了，所以要孙儿们跟着老俩口过年。
今年，孙儿们从过了小年就一直在爷爷奶奶耳边劝说。杨爷爷夫妻被迫到她们家厨房巡视一圈，发现鸡鸭鱼肉样样齐全，这才勉强同意过来。
土鸡是自家养了十个月的仔鸡，和板栗一起炖得软烂，鲜嫩甜美；鸭肉炒后裹了米粉子，炖得酥软；鱼是三条红色小鲤鱼，肉质鲜美又嫩；猪肘子炖海带，汤汁浓稠、入口即化；还有一个蔬菜火锅，里面滚着鱼汤、丸子等肉类，以及家里种的各种蔬菜。
考虑到杨爷爷夫妻牙口不好，所有的东西都做得很软烂。
杨爷爷吃了一口鲤鱼，立刻竖起大拇指，“弯弯做的？甜！”
又喝了一口米酒，两眼放光，“甜！”
杨奶奶乐呵呵吃了一口肘子皮，满嘴鲜香，“呀，弯弯，你这炖得好啊！奶奶就炖不出这个味道。”
尚涛歪着头：“奶奶，你怎么一吃就知道是大姐炖的？”
“你大姐这几个月不是做这个就是做那个，做了什么都要送给奶奶吃，我一尝就尝出来了。尚涛，你看奶奶是不是发胖了一些？”
尚涛摇头：“我看不出来。”
杨奶奶笑眯眯说：“村里人她们都说我下半年胖了不少，都是吃你们做的肉给吃的，还不是我沾我孙子孙女的光给沾的。”
杨爷爷抽了一口旱烟，眯起眼睛，“你们姐弟能干又有出息，爷爷奶奶高兴，这才胖了。”
姐弟几个相视而笑，饭桌上弥漫着浓浓的喜悦和温馨的亲情。
杨弯弯说：“爷爷，奶奶，明早你们继续过来，我们包饺子吃。”
尚涛两眼放光，“就是就是！大姐包饺子最好吃了！”
杨爷爷和杨奶奶高兴，满口答应了。
次日，姐弟几个早早起床来，杨弯弯调制饺子馅，二叶领着大姐和尚涛擀饺子皮，很快就包了一团箕饺子。
杨弯弯去叫杨爷爷夫妻过来，他们拎了一些橘子和糖果，预备给孙儿们吃。
祖孙五人开开心心吃饺子，饭桌上始终洋溢着欢笑声。
按照往常和村里的习俗，杨弯弯姐弟初一还应该到杨大力和杨有能家拜年。
不过，她们今年没有去。
大家已经撕破脸皮成了这个样子，还假惺惺维持什么脸面？
杨庆秋腊月二十七才回家来的，回来之后，并没有到杨弯弯家里来。
杨弯弯倒是在村里走动的时候见过他，他穿着时髦，本来就长得还算帅气，人也继承了杨家人的身高特点，高大挺拔，站在一群人之中非常显眼。
有人和杨弯弯打招呼，杨庆秋当然也就看到了杨弯弯，但是杨庆秋只是轻蔑地扫视了一下杨弯弯，随即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是什么心思，杨弯弯很清楚不过了。
这是将杨弯弯怨上啦。
杨弯弯打定主意，彻底和杨大力、杨有能两家再无往来。
可是，一看杨庆秋这架势，人家两家能放过她杨弯弯吗？
这个年，能过得安生吗？
057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初二，杨弯弯和二叶、尚涛一起去青山镇付家。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姐弟仨提着礼物坐车去青山镇。
先到付大舅家。
付大舅在镇子上做生意，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在镇子上建了一套房子，从地到天一共四层，有五六百个平房，里面装修得和城里一样。
一楼临街两个铺面，一个是卖杂货的，一个卖五金，生意都很好。
杨弯弯姐弟看到他，先拜了年，说了吉利话，诸如发财、如意之类的。
付大舅淡淡点头：“发财发财，都发财。”
随后，就仍旧招呼杂货店里来买礼物的顾客。
杨弯弯姐弟穿过铺子，往后面看去，付大舅妈正好望外面张望，杨弯弯姐弟说了些拜年的吉利话，付大舅妈扫了一眼她们手中的礼物，淡淡道：“进来坐。”
她们提的礼物是一包白糖、一包桂圆、一包挂面，装在尼龙袋里，一眼看得清。这样的礼物是常见的，并不出彩，但也不是拿不出手。
不过，对付大舅妈这样家境殷实的人来说，估计是太过平庸，有些看不上了。
杨弯弯姐弟进去，坐在客厅里。
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瓜子花生和糖果、水果，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干果，几米开外的彩色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港台武侠片。
付大舅妈和儿媳妇在厨房烧午饭，客厅里还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应该是付大舅妈家里的亲戚。
没人和她们搭话，这事儿也不奇怪，大家只是付大舅家的亲戚，不认识不随便搭话实在正常。
因为有电视机，倒也不显得尴尬，只要装作专心致志看电视就行。
坐了一会儿，杨弯弯去厨房对付大舅妈说：“大舅妈，我们还要去小舅家一趟，等会再过来。”
付大舅妈正在切菜，闻言说：“中午在我家吃午饭，他们家一会儿也是要过来的。”
杨弯弯答应了，带着弟弟妹妹提着礼物去付小舅家。
付小舅家境不如付大舅这么好，但是在镇子上也有一栋房子，一楼临街的做了铺面，都是付小舅妈卖些日用品，付小舅很多时间在外面跑生意。
付小舅妈身体不太好，常年吃药，给家里的拖累比较大。他们生了三个孩子，最小的就是付晓娟，她课余帮着干活赚钱，过年了也在铺子上帮她妈妈卖东西。
付小舅妈和付晓娟在卖货，初二走亲戚的人很多，所以生意还不错。
杨弯弯姐弟给付小舅妈拜了年，付小舅妈敷衍地说了一句吉利话，然后说：“你们坐。晓娟，去给弯弯她们端水果和瓜子来吃。”
这时候的本地人不兴喝茶，做客的时候是没有茶喝的，一般就是吃些水果干果，有男客倒杯开水也就罢了，女客连开水都没有。
付晓娟不冷不热应承着，对杨弯弯姐弟爱理不理。
杨弯弯姐弟坐下，此时已经没有了顾客，付小舅妈坐在铺子中间，淡淡问：“弯弯，听说你们姐弟俩去深市打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这时候才问？
杨弯弯回答：“开学前回来的。”
付小舅妈的眼睛一直看着铺子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知道杨弯弯说的话她到底听没听。
一旦有人靠近铺子，即便只是顺便路过，她也立刻堆满笑容上去招呼：“来，看看东西，都是送礼的好东西呢。”
对待客人和外甥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这种淡漠无视的态度，杨弯弯当然深深感受到了。
坐了一会，趁着有顾客，三人起身告辞。
付小舅妈敷衍地说了一句：“再坐会儿吧。”
杨弯弯说：“你先忙，我们先去大舅家了。”
付小舅妈就不再说什么，付晓娟看也不看杨弯弯姐弟，目光淡漠地望着电视机。
从付小舅妈家的铺子出来，姐弟仨也不想立刻回大舅家里去，离吃饭还有个把小时的样子，就从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不出几十步就是田野和乡村。
站在一处小土坡的樟树下，此时的菜花开得鲜艳，黄灿灿、金晃晃，非常漂亮。
各种不知名的小野花在脚下蔓延，野草绿油油，虽然还是隆冬，单到处都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还有水边的桃树，开出几支桃花来，别有野趣。
三人看着这般风景，心情不错。
溜达了一会，估摸着付大舅家快开饭了，她们就往回走。
屋子里，正在摆饭桌，客人多，摆了三桌，男人一桌，年纪大一点的女性一桌，孩子们和年岁稍浅的女孩子们一桌。
杨弯弯姐弟坐到了孩子们这一桌，那些女人们的话太多，杨弯弯实在不想和她们闲聊。
饭菜很丰盛，鸡鸭鱼肉样样有，男客们有酒，女客和孩子们每人还有橙子汁，这样的待客算得上丰厚，也看得出付大舅家境殷实。
男客的桌子在隔壁房间，女客和孩子们同在客厅。
菜上得差不多，有个四十几岁的女客对付大舅妈说：“那边是你小姑子的大女儿吧？来，这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呢，过来一起吃饭。”
这女客是付大舅妈娘家弟媳妇，嘴角长着一颗痣，方才大家说话就数她最热闹，嗓门最大。
付大舅妈这才像是发现杨弯弯坐在孩子们这一桌，笑着说：“弯弯，你看看你，怎么坐在这里？来来来，过来坐。”
杨弯弯推辞了一下：“大舅妈，这边菜色是一样的，我在这里吃挺好。”
本来就把她安排在这里，所以杨弯弯也就没必要到另外那桌去了。
付大舅妈脸色一沉，仿佛杨弯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似的。
杨弯弯当然看出来了，只得坐过去。
一坐过去，几个女客就问杨弯弯这个那个，问她们姐弟几个这几年怎么过日子的，杨弯弯去深市打工赚了多少钱，杨弯弯都十六岁了，她们给介绍一个对象嫁掉算了.......
还有人饶有趣味地打听杨大力和杨有能的事情，特别是对杨有能的事情，女人们兴致很浓，问得很多。
杨弯弯很沉稳地回答，看起来像是很老实。对于杨有能的事情，杨弯弯则选择了一问三不知。
她们追根究底，几乎要把杨弯弯昨晚吃什么菜都要问出来。
058二叶抢别人东西吃？
这就是杨弯弯之前不愿意和这些妇女们坐一起的原因。
她们对别人家的事情始终保持着最高热情，端着一股子道德优势和过来人的架势，又是说教，又是指责。
杨弯弯每回答一句，她们就评论一阵，丝毫不顾忌杨弯弯的感受，恨不得立刻给杨弯弯掌管杨家。
“你们看看，我没说错吧？没爹没娘教，这晓得过什么日子啊？都这样了还读什么书，要我说，你们姐弟就应该都去打工！”
“就是，就是嘞！”
“妹子读书有什么用处？将来都是要嫁人的，还不是便宜了男方家里！”
“弯弯啊，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这过了年回去就赶紧把你妹妹带出去打工，读什么书嘛，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你看看别人家，女孩子不读书出去打工，那生活过得多好，你们几个真是胡闹。”
“你大伯虽然把钱还给你们了，但那些钱也没什么花的，还是要打工赚点钱才行啊。”
“话说回来，你告你大伯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可是你大伯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长辈呢？”
“昨天初一，你到你大伯家去了没？”
......
有的问题杨弯弯不愿意回答，故作羞涩不吭声。
她们就指责杨弯弯：“你今年都十六了吧，问句话都不会回答，小里小气，上不得台面！”
“妹子啊，我可告诉你，你这样不吭不哈是不行的，没礼貌你懂不懂？要大方点，问你什么你就说嘛，要拿得出手啊！”
“就是啊！都是关心你们才问，不然谁管你那么多呢？！”
“你别以为把你大伯整住了，你就无法无天。”
巴拉巴拉好一番教导和训斥。
付小舅妈也在那一桌，她和付大舅妈一样，只听这些女人们说，轻易不发表意见。但是她们的神色却看得出，分明是赞同这些女人观点的。
她们自己的女儿必定不会小小年纪就赶出去打工，她们之所以同意这些女人们的观点，无非是根本没将杨弯弯姐弟放在心上罢了。
这些女人们爱操心的毛病永远不会改变，无需和她们计较和争辩。
生活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她们就是说破了天，杨弯弯只当耳边风，她们也拿杨弯弯没办法。
和她们费口水，都是白费。
杨弯弯不耐烦听她们聒噪，默默吃着饭，对她们说的话不回答也不反驳。
“这是我先夹到的！”
忽然，一个孩子尖利的叫声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杨弯弯侧目看去。
发现自己侧面的一个小男孩怒目而视二叶，二叶的筷子和小男孩的筷子落在一起，两人都扒着一块鱼肉。
二叶愣了一下，把筷子收了回来，笑道：“刚才光顾着看电视了，没注意到。你吃吧，你吃。”
男孩看起来九岁十岁的样子，杨弯弯并不认识他，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这屋子里的孩子实在多，大大小小有十来个。
男孩却白了二叶一眼，说：“你就是家里穷，穷鬼，吃不起鱼，到我家来做客只晓得吃，还只晓得捡好的吃。真是不害羞，还和我抢鱼吃！”
小男孩的声音又高，满客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男客那边喝酒划拳声音大，倒是没人注意这边。
付大舅妈的儿媳妇将眼睛一瞪，斥责那孩子：“喜才，你不好好吃饭，乱说什么！吃饭！”
付大舅妈神色淡然地看了一下杨弯弯和二叶，也附和的儿媳妇，对孙子说：“不好好吃饭，就别看电视了。”
喜才努努嘴：“哼！”
杨弯弯姐妹对视一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了。
道歉那是电视剧和小说里编出来的。
当然，如果杨弯弯位置高了，如果付大舅妈有求于杨弯弯了，她们也许会道歉。
有些人会在斥责孩子的同时，安慰一下杨弯弯，说说诸如这都是孩子胡说，杨弯弯你别和孩子计较，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之类的客套话。
但付大舅妈婆媳连这个都懒得做了。
谁知道，喜才见二叶不吭声，又说了一句：“就是祸害精，克死自己爸妈不算，到别人家来做客还要祸害人。都是因为你，奶奶和妈妈才骂我！”
付大舅妈的儿媳妇赵金云怒道：“喜才，你到底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出去耍！”
付喜才嘴巴一扁就哭开起来：“你们不骂这个祸害精，骂我干什么？这么大了人了还和我抢菜吃，一点礼貌都不懂，你们不骂她反而骂我！呜呜呜呜......”
付大舅妈娘家弟妹张爱兰，也就是非让杨弯弯坐到她们那一桌的嘴角带痣的女人说：“杨弯弯，你这妹妹也是的，看起来也和我差不多高了，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她应该都有十四五岁了吧，怎么和喜才抢菜吃？”
这半年饭菜营养好、油水足，二叶的个子飞窜，已经很高了。
杨弯弯冷冷看着这个嘴巴一张一合的女人，刚才教育杨弯弯的时候就数她嘴巴最多。
张爱兰一副礼仪精英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冲二叶说话：“到底是没有爸妈教，你大姐刚才就不懂礼貌，问她事情他拖拖拉拉的说不清楚。你也一样，做客就要有个做客的样子，抢菜吃，这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你们呀，回去了要好好学学礼貌，不要丢了你们大舅的面子了，你大舅好歹也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要让别人晓得两个外甥女这么不懂礼，你大舅脸上也是没有光的。”
此时的付大舅妈和赵金云一句话也不说，作为主人连个圆场的话都没有。
付大舅妈婆媳的沉默就意味着同意张爱兰的话。
倒是有几个女客，也附和张爱兰的话，七嘴八舌地赞同：“就是，就是。没有爸妈教，真是不像样子。”
付大舅妈抬眸看了杨弯弯一下，嘴角平淡无波，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尚涛不忿就要开口，杨弯弯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杨弯弯看向付大舅妈，一字一句问：“大舅妈，你们的意思是，二叶抢付喜才的菜吃？”
059不吉利的姐弟三人
付大舅妈咳嗽一下，不以为然地说：“都是说着玩笑，你当什么真。”
轻蔑和不屑于和杨弯弯说话的态度，一目了然。
杨弯弯忽然笑了一下，就在付大舅妈话刚落音，张爱兰夹菜的时候，筷子也不知道怎么拿的，一把就扫倒了好几个菜碗。
“噼里啪啦”声中，大半个桌子的碗筷都争先恐后掉在地上，她旁边几个人身上全溅上了菜汤汁水。
张爱兰要起身避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避开的时候竟然往后倒去，她情急之下去抓桌子，好家伙，桌子竟然被她带翻了，满桌的饭菜汤水连同木桌全都压在她身上。
飞溅的汤汁油水给女客们身上再次涂抹了一层，衣服颜色稍浅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女人们反应不及，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看电视剧的孩子们也都一个个站了起来，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男客那边也过来了人，付大舅皱了皱眉。
杨弯弯拉着二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都不想好好吃饭，那就谁都不要吃了！
愣了半秒钟的功夫，女人们扶的扶，拉的拉，把张爱兰扶起来，把木桌立正，然后看着落在灰尘里的菜傻了眼。
这才吃了几口啊，这……
付大舅妈连声说招待不周，让大家稍坐，她再去收拾一桌饭菜大家继续吃。
张爱兰不停给自己分辨：“刚才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这就像是鬼上身一样，手里的筷子自己就会乱动，我捉都捉不住。”
大过年的，说这话不怎么吉利，而且女人们也不怎么相信她的说法，她是大人又不是小孩怎么会捉不住筷子。
再有，这大过年的，人人都是将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套好衣裳，竟然被溅了一身的油水，洗都洗不掉。
真是倒霉！
因此，女人们的脸色基本上都不是太好看，还有人嘟囔了几句：“爱兰，你也太不小心了，你看看我这衣服，可是新的！”
张爱兰被人说了几句，恼火又难堪间，眼角扫到杨弯弯和二叶，火气就大起来。
她不能发作别人，还不能发作杨弯弯姐妹吗？
“杨弯弯，刚才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姐妹好，我这多说了几句才分了神。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这都是你的错，她们的衣服就应该由你赔！”
杨弯弯充耳不闻，只坐在原地。
张爱兰那个气啊，“腾”地站了起来，怒气腾腾绕到杨弯弯身边，伸手就去推杨弯弯，“真是爸妈死得早，没人教的蠢东西，一点家教也没有！”
蠢东西？
呵！
眼看着张爱兰的手就要落到杨弯弯身上，就听见“阿哟”一声，张爱兰被凳子腿绊了一下，“夸嚓”扑在了地上。
这声音清脆悦耳，听着都让人为这女人疼得慌。
这牙齿，怕是要掉好几颗了吧……
“哎哟，哎哟，哎哟哟……疼，疼……西……五了！”
张爱兰鬼哭狼嚎起来，屋子里顿时兵荒马乱。
爸妈死得早，没家教？
杨弯弯最恨的就是这句话！
林家人当初就满口都是这句话！
杨大力他们也动不动就是这句话！
此时的人全都忙着帮张爱兰，没有人再关心杨弯弯姐弟懂不懂礼貌。
付大舅妈捏着铲子跑出来，顿时头都大了，这好端端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娘家弟妹在自己家出了这档子事情，大过年的，今年真是不吉利啊！
尤其她们家还是做生意的，就更讲究吉利了。
她不由得就想起孙子刚才的话，对杨弯弯姐弟的厌恶加深了一层。
自从小姑子夫妻葬礼之后，这些年她根本不去杨家，因为觉得这姐弟三人不吉利。
小姑子夫妻很能干的，要不是死得早，这几年早就发财了。年纪轻轻就双双死了，那几个孩子的命也太硬。
她们家可是做生意的，她可不想沾染了晦气。因此，她就说动付大舅，捎带东西给三姐弟可以，但是不能去杨家。
杨大力和杨有能的事情，他们当然也听说了，因此越发觉得姐弟三个命太硬。
都是她们克得杨大力和杨有能如此！
所以，今天她们来拜年，付大舅妈本来就不欢迎。
瞧瞧，这可不是吗？
今天她们一来就起了这么多风波！
付大舅妈的脸色别提多难看，冲着杨弯弯吼道：“你们姐弟俩怎么回事？来做客还这么多事情，看把人害的……”
尚涛再也忍不住，说：“大舅妈，那是她们胡说八道，和我们没有关系！”
付大舅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吼了，顿时脸色变得狰狞。
“怪不得你们福星水库村的人都说你们姐弟没有家教，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今天看来就是这样！能把你两个伯父送到派出所去，你们是有家教吗？”
尚涛被付大舅妈这么一吼，哭了起来，“大舅妈，你是我舅妈，别人欺负我们，你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声，还要帮着别人欺负我们？那是大伯父他们欺负我们，你们明明知道，不到我们村里来帮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胡说？”
二叶也说：“派出所的人都说，那是大伯父他们做错了，大舅妈你的意思是，大伯父他们做对了？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派出所的人错了？”
付大舅妈被两个小孩子这么一抢白，而且二叶说的她还没法回答，更是羞恼成怒，挥着铲子吼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谁家的孩子是这样的？跟长辈说话都这么嚣张，平时还不知道怎么飞扬跋扈！”
付大舅此时也走了出来，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杨弯弯姐弟三人，“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你们究竟是来拜年，还是来惹事的？”
杨弯弯目光冷飕飕飘向付大舅，“大舅，我们就是来拜年的，带了礼物，也不是白吃你们家的饭。大舅为什么说我们是来惹事的？”
付大舅教训道：“既然是来拜年的，就有个拜年的样子，在这里大吼大叫干什么？”
“大舅，这不都是跟大舅妈学的吗？大舅妈刚才大吼大叫，你没看见？”
060赶走她们姐弟几个
“你……！你......真是少了爹娘教的！你大舅妈那是看你们不懂礼，教育你们。你们看看，你们是不是不懂礼？做客都要惹出这么多事情！”
付大舅把一腔怒火和不满都化成了这句话，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杨弯弯的眸色一深。
“大舅，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刚才的事情都是我们惹出来的？和你们其他人全都没有关系？”
“当然！就你们几个没家教，不是你们惹出来的是谁惹的？”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碍着你们的眼了。二叶，尚涛，你们记住，从今以后，你们没有大舅。走，回家！”
杨弯弯牵着二叶和尚涛，昂首走了出去。
付大舅简直气歪了鼻子，这小妮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看看，看看，爹娘死得早没家教的东西……”
付大舅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浑身都血液都凉了，浑身汗毛倒竖。
好好的一麻袋桂圆立在地上，忽然就慢慢倾斜，桂圆“哗啦啦”一个个争先恐后滚出来，滚了一地。
就好比，有人在慢慢推那个袋子一样！
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缓缓推麻袋！
鬼！
不但是付大舅，屋子里的客人也都愣住了。
有，鬼！
付大舅妈手里的铲子“咣当”掉在地上，目光发直盯着麻袋和源源不断滚出来的桂圆。
客人们三三俩俩走出来，目光齐刷刷盯着麻袋。
整个铺面安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个时候，大家纷纷想起一个传言。
传言啊，杨金强夫妻特别爱护姐弟三个。
杨大力兄弟妯娌在杨弯弯家说谎，杨金强夫妻就推倒了曹新春和毛豆花妯娌。
现在，付大舅夫妻对杨弯弯姐弟不善，所以……
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但是大家的心头都回荡着一个念头：杨金强夫妻看不过去了，所以推到了这一麻袋桂圆，警告付大舅他们！
只有桂圆滚出来时轻微的声音，提醒着他们
闹鬼了！
大年初二的，付大舅家闹鬼了！
杨金强夫妻鬼魂闹起来了！
外面。
姐弟三租了辆摩托，很快就到家。
回到家，尚涛往凳子上一坐，叽叽咕咕说了一堆，都是付大舅妈和付小舅妈怎么对待她们的事情。
说起来都是软刀子，无非就是对她们很冷淡，去了之后人家不冷不热，该干啥就干啥，只当她们姐弟是空气。
到了饭点也从不留饭，他们吃他们的，仿佛根本没看见外甥还在自家，显得姐弟们像是叫花子一样。
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带了礼物去，她们才会留饭，会说几句场面话。
杨弯弯说：“爸妈在生的时候，他们也都还好。这是看着爸妈不在了，怕我们姐弟几个成为她们的负累，所以想方设法把我们推开。若是和我们走得近了，借点钱、帮个忙什么的就不好了。”
二叶闷闷说：“我们一分钱都没开口借过，他们怎么跟避瘟神一样避着我们？”
沉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心与痛苦。
杨弯弯说：“人情冷暖，我们自己看清楚就好。我们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怜悯，也不需要别人给我们当家作主。二叶、尚涛，你俩记住，我们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二叶和尚涛点头。
杨弯弯竟然生出几分轻松的意味来。
她原本想着，付纪云并不是付家女儿，但是好歹是付家养大的，这里有一份恩情在的。
她为母亲尽一点心意也是应该。
不过，如今看来，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的心意。
这样也好。
从今以后，她又少了一份牵挂。
初三。
这天是杨家待客的日子。
杨家嫁出去的姑娘们会回来拜年。
这些人包括：杨大姑、杨小姑，杨大力的女儿杨怡琳，杨有能的大女儿杨怡美。
往年，杨小姑回来都是在杨爷爷或者杨大力兄弟家吃饭，今年，杨弯弯肯定不会让姑姑去他们家了，而是要来自己家。
这是第一次招待姑姑一家人，杨弯弯想办得丰盛一些。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姐弟三人商量好了菜单和分工。
杨弯弯去地里摘茼蒿、菠菜和菜苔，她准备明天在桌上摆个小火锅。
青山镇这时候的土地湿润，大冬天仍旧有很多种蔬菜可以食用，但是天气还是很冷。如果保暖不好，手脚甚至会生疮。
摆个火锅既是热闹，也能将一桌饭菜的食用时间拉长，这时候在自家吃火锅还是个稀罕事儿。
杨弯弯蹲在菜地里，将长得水灵灵、粗壮的蔬菜选出、拔出，随后，提着篓子到村里的水井边，这里离自家菜地近，所以干脆将菜洗干净再回去。
菠菜、茼蒿碧绿碧绿，红色菜苔水生生，葱和蒜苗绿白分明，水里简单洗洗就干净了。
井边还有一些妇女在洗菜洗衣，杨弯弯打了招呼，她们就好奇地问：“弯弯，你怎么摘了这么多菜？你们家姐弟几个能吃完这么多菜吗？”
的确很多了，满满当当一篓子，足足有十来斤了。
杨弯弯笑了笑：“那就慢慢吃。”
有人称赞杨弯弯：“你们家的菜种得真嫩，看着就好吃！”
杨弯弯笑道：“我家菜地里的菜挺多，婶子、嫂子，你们谁有想吃的就去摘些。”
“那好。”
有几个人爽爽快快答应了，还赞叹她们姐弟能干。
瞧瞧吧，没有人是会永远站一个立场的。
杨大力之前在村里散播谣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杨大力被派出所拘留，很多人对杨弯弯姐弟的看法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说到底，农村人还是比较淳朴，虽然他们对杨弯弯姐弟的行为有些议论，但是这些事情和他们无关，所以大家见了面仍旧打招呼、说话。
不过，杨弯弯也并不对她们抱有什么感情。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们能和自己说几句话就不错了，要让她们完全认可自己，甚至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
人情冷暖就是如此。
后来的二十多年，杨弯弯早已看得十分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