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牵一发动全身
作为支持昌达集团农业项目的举措,先把税费减免一部分,再要求有关职能部门向企业返还此前三四年收取的费用,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刘副县长已经做到尽职尽责了。
遇到这样一位既懂业务,又非常理解企业难处的领导,关云天感觉非常幸运。有关税费减免以后,核桃油的综合成本能降低百分之二十,到核桃全部结果的稳产时期,由于产量扩大,规模效应显现,那时的成本将降低百分之三十。
世事难料,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副县长召集有关职能部门负责人,好不容易为昌达集团的税费减免达成了共识,大约过了半个多月的一天上午,十点左右,他的办公室迎来了四位客人。
抬头一看,四位客人他都认识,他们分别是源水镇和临山镇的一二把手,“四位稀客,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串门来了?”
“刘县长,有件事我们得跟你说说。”四位客人坐下后,异口同声道。
“哟,看你们都很严肃,什么事儿?”刘副县长道。
“听说昌达集团的好多税费都减免了?”
“不是听说,而是确有其事。不过昌达集团的税费减免事宜,你们应该去问有关职能部门,他们会解释清楚的。我主管农业,这事儿不归我管。”
“有关部门我们去过了,他们说这件事只有你才能解释清楚,所以,我们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嘿,这帮家伙在推责任呀!不过这也没有啥,不错,给昌达集团减免税费的动议,是我跟周县长商量后提出来的,因为昌达集团开发的北部山区涉农项目连年亏损,为了鼓励企业继续投入,把项目开发成功,为山区村民脱贫致富找出路,防止企业因为亏损而打退堂鼓,我们鼓励有关部门为企业减免税费,降低项目的经营成本,这都是完全正当的理由。”刘副县长道。
“刘县长,这个道理我们也懂,问题是企业的税费也有我们基层乡镇的一部分,你把它们减免了,基层乡镇的收入谁来保证?”临山镇的孙书记代表其他三人说出了心里话。
“原来你们为了这件事来找我?”刘副县长有点不爽,“北部山区的涉农项目本身就该享受政府的多项惠农政策,作为乡镇领导,这一点你们应该清楚。前三四年,县里的职能部门,甚至包括你们在内,因为昌达集团自己不知道政府的优惠政策,你们合伙把人家蒙在鼓里,该享受的惠农政策没让人家享受到,反而像对待普通工业企业一样,让人家稀里糊涂地缴纳各种税费。现在人家意识到了,你们说怎么办?”
四人相互交换眼神,没有答话。
“我不知道你们想没想过这个问题,假如因为这个项目连年亏损,昌达集团撂挑子不干了,情况会怎样?这不是危言耸听,昌达集团本来就以传统产业起家,他们是做实体制造业的,如果看不到农业项目的盈利前景,他们完全可以把项目扔在那里,一走了之。”
“把项目扔了,他们不觉得可惜吗?几年来,他们在那里投入也不少啊!”源水镇的黄镇长道。
“如果不扔掉,不仅继续
亏损,还要往里源源不断地投入资金,如果你是老板,你是舍不得以前那些投资,愿意继续往里扔钱,还是果断割肉,避免损失扩大?”刘副县长道。
“减免税费,就能保证昌达集团坚持继续投入,把项目做下去吗?”一直不爱说话的源水镇陈书记好像有些疑虑。
“以我对昌达集团的了解,他们是有担当有良心的企业,多年来在社会上口碑甚佳,只要项目不继续亏损,哪怕微利,关云天也会把项目做下去,直到实现当初的承诺。”刘副县长对关云天的为人很有信心。
“刘县长,减免税费后,昌达集团就能实现盈利吗?如果盈利,即使农业项目,也要交税啊!”
“咱们设身处地为企业想一想,如果企业有利润,让你交税,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要是处于亏损状态,还让企业交税,你又是一种什么心情?现在为昌达集团减免税费,目的就是让他们看到项目有盈利前景,坚持把项目做好做大,这就相当于养鸡生蛋,一旦项目挣钱了,企业自然要主动纳税,作为基层乡镇,你们该得到的经济利益一点也不会少,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四位乡镇领导将信将疑,“刘县长,如此说来,在项目盈利之前,我们乡镇将一无所获了?”
“一无所获?那得看你们指的是哪方面,要说纯粹看得见摸得着的经济收入,这两年也许会有影响,但你们乡镇数千人在昌达集团上班,每年的工资收入有多少?这对改变村民的经济状况又有多大作用?这些账你们算过没有?作为一级政府机构,希望你们看问题要全面,不要只盯着自己碗里那点菜。北部山区的脱贫致富主要针对几万村民,乡镇一级有政府财政兜底,显然不是县里关心的重点。”刘副县长对四位乡镇领导的担忧不以为然。
“可是我们乡镇的经费很紧张,不怕刘县长笑话,如果缺少了昌达集团归于乡镇的那部分税费,我们连一般的招待费都没有。”乡镇领导们面色凝重。
“我就不明白了,在整个富源县,条件最差的应该是金寨乡,他们都没有提出这些困难,你们两个乡镇的条件原本更好一些,怎么遇到的困难更多了?”刘副县长困惑不解。
“刘县长,你还说金寨乡条件最差呢,人家早已是鸟枪换炮了,现在我们两个乡镇才是富源县条件最差的。”
“你们说的也太玄乎了吧?金寨乡怎么一下子就鸟枪换炮了?难道金寨乡地底下发现了金矿?那么大的事,外面也没听说呀!”刘副县长打趣道。
“虽然地底下没有发现金矿,但人家地面上却有一座几千人的工厂,那跟一座金矿也差不多。”
“你们也太危言耸听了,金寨乡不就有一座两千来人的工厂吗?条件怎么一下子就超过你们两个乡镇了?”
“刘县长,看来你对下面的情况还是不够了解,那座工厂占地二百来亩,因为工厂属于工业企业,那二百亩土地的租赁费是不能减免的,金寨乡在这一块每年会有一笔收入,另外,工厂在他们的地盘上,两千来人的消费,带动当地的商业、餐饮、农副产品等行业的发展,无形中使金寨乡的经济
收入得到了增加。”
刘副县长点了点头,“有道理,要不南方及东南沿海那些经济发达地区,同时也是工业发达地区。有工业,就能聚集人气,有了人气,就能带动当地各行各业的发展,各行各业发展了,地方经济自然也就发展了。说了半天,今天你们找我,除了对税费的减免有意见,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知道领导的时间宝贵,我们也不好意思长时间打扰。这么说吧,昌达集团税费减免是县里决定的,对于促进北部山区农业项目的往前发展确实也有重要意义,另外,也不可能要求昌达集团在我们两个乡镇再建两座工厂。我们的意思,刘县长你跟关云天很熟悉,能否找机会跟他说说,请他帮助源水镇和临山镇想想办法,也为我们两个乡镇增加点经济收入?”
也许他们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三位男士羞于启齿,而是让源水镇的黄镇长把话说出来。
刘副县长没有马上搭话,而是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两分钟才说道:“我也在基层待过,经济上的捉襟见肘确实日子不好过,你们的处境我很理解,但经济条件的改善不是一日之功,需要从长计议,你们让我找关云天,厚着脸皮,舍下我这老脸,话我倒是可以说,不过我都难以想象他能给你们想出什么办法。”
“刘县长,要不我们做东,你出面邀请关云天吃饭,咱们在酒桌上当面向他提出请求。”临山镇的孙书记道。
“基层财政那么困难,请他吃饭就免了,再说,关云天也不在乎一顿饭,关键是他怎么能帮到你们?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刘副县长认为这件事有点荒唐。
事后,在一次跟关云天的接触中,刘副县长委婉地跟他提出了这个请求。因为在刘副县长的极力主导下,昌达集团农业项目的税费减免得以落实,下一年度项目完全可以实现盈利,关云天从心里非常感激刘副县长对昌达集团的支持,所以,这个近乎无理的请求从刘副县长嘴里说出来,关云天并未感到惊讶或反感,而是答应有机会可以考虑。
金寨乡的核桃去皮脱壳加工厂已经正常运转了一年多,虽然工厂占地二百亩,但生产车间、仓储和办公生活区所占的面积只有七八十亩,其余一百二三十亩厂区,都用做了核桃壳的堆放场地,现在,堆积如山的核桃壳越攒越多,随着生产的继续,这些下脚料要是不做处理,厂区将无处堆放。
杨文瑞把情况向集团公司做了汇报,关云天得知后也很着急,他跟农科院和轻工设计院的专家探讨核桃壳的综合利用问题,专家们给出了几个方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下脚料分给村民做生火煮饭的燃料。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实施起来却不一定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因为很多人嫌麻烦,不一定愿意接受。另外,下脚料具有潜在经济价值,如果无偿分给村民做燃料,常年积累起来,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专家们分析道。
“从经济和技术的角度考虑,你们认为有没有一种最佳利用方案?”关云天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了。
“当然有,但这些下脚料需要经过一番加工才行。”
第168章 鸡肋项目
专家们提到的综合利用方案,令关云天很感兴趣,“问题是加工以后,最终把下脚料做成什么产品?有何用途?”
“可以代替煤炭,作为工业或民用燃料,这种燃料的热值比煤炭更高,燃烧过程中只产生二氧化碳和水,没有烟尘,更没有燃烧煤炭那种氮氧化物和硫氧化物的产生,有利于环境保护。”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关云天决定采用这种方案。但是场地选在什么地方?进入市场又需要哪些准备?这种利用下脚料加工生产的燃料虽然有诸多好处,但其用户却在广大农村,已经习惯于跟企业打交道的关云天,对于跟农村一家一户做生意,心里并没有底。
集团总经理叶佳怡又来打听核桃壳的处理方案,“要不要聘请有关方面的专家,开个论证会?”
“不用了,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好的综合利用方案,只是生产出来的产品要面对农村市场,我觉得跟一家一户打交道很麻烦,现在还有点顾虑。”关云天道。
“什么产品必须面对一家一户的农村市场?”叶佳怡问道。
“一种比优质煤炭更好的工业和民用燃料。”
“那就是说可以替代煤炭?这样的产品还用外销吗?”叶佳怡不解地看着关云天。
“你是说在集团公司内部消化?我还没想到在哪个部门可以消耗这么多燃料。”
“你把咱们的自备发电厂和砖厂忘了吗?光一个自备发电厂,每天要消耗多少煤炭?还有就是砖厂,一年下来,消耗的煤炭也不少吧?”叶佳怡提醒道。
关云天一拍脑门,不无自责地说:“哎哟,你看我还绞尽脑计想办法怎么跟农村用户打交道,发电厂根本不用提,仅砖厂那边,每年的煤炭用量就有十万八万吨,核桃加工厂那些下脚料生产的燃料,能供上砖厂的需要就不错了,还找什么用户呀!真是背着孩子找孩子,对近在眼前,不费吹灰之力的用户视而不见,太不应该了!”
叶佳怡笑嘻嘻地说:“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可是,就算到了核桃的高产稳产期,每年的下脚料最多也就一万多吨,加工成燃料将不超过两万吨,年产值一千多万,对于这样的项目,咱们值得操那份心吗?”
既要征地建厂,又要配备管理人员,劳神费劲,到头来年产值才一两千万,这种鸡肋项目,让关云天左右为难。
这件事装在关云天脑子里好几天,他一直拿不定主意,这天上午九点多,财务部送来本季度的财务简报,关云天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其中一条提到了地方政府职能部门返还的一笔资金已经到账,关云天突然想到了刘副县长。
对呀!前段时间刘副县长曾跟关云天谈起源水镇和临山镇想找挣钱门路的事,在这件事情上,能否跟这两个乡镇合作一番呢?挣多少钱倒在其次,只要能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就算去了一块心病。
关云天拨通了刘副县长的电话,“刘县长你好!我是关云天,请问现在说话方便吗?我有个情况想跟你汇报。”
一听要汇报情况,刘副县长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
“你请讲。”
“我记得前段时间你曾跟我提到源水镇和临山镇想找创收项目的事?”
“没错,我是跟你提过那件事。因为给你们的涉农项目减免了税费,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觉得自己吃亏了,他们找到我,想请你们帮助找个挣钱门路,用来补贴乡镇财政资金的不足。当时我可没有给他们做任何保证,只是答应帮他们问一问,所以,你别把它当回事。”
“刘县长,我跟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有眉目了!”
“真的?你可别为难啊!”
“也不是多么为难,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关云天把核桃加工厂有大量下脚料需要处理的情况,向刘副县长作了通报。
“还真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过这么好的事,让给那两个乡镇来做,对昌达集团在经济上不是一种损失吗?”
“刘县长,在你面前我就实话实说,首先,这个项目做起来,年产值最多也才一两千万,我们觉得没有必要为这种小项目操心;另外,昌达集团现在有许多工作要做,我们没有精力去征地建厂,组织生产管理。所以,跟两个乡镇合起来做,对我们也不失为一种省事的方式。”
“关总,即使跟他们合作,生产管理方面,我觉得你们也不能不管。据我所知,就乡镇那些行政人员,他们根本管理不好一座工厂,另外,你们跟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合作,如果让对方管理,你让哪个乡镇的人出任厂长?根本没法平衡,但昌达集团派出的管理人员,两个乡镇都会认可。”刘副县长对基层行政人员的状况了如指掌,对乡镇之间的微妙关系深有体会。
“刘县长,这件事你认为怎么操作更好呢?”
“生产场地由两个乡镇解决,管理人员还得由昌达集团派遣,哪怕你从别的分公司抽调两名车间主任之类的中低层管理人员,也比乡镇机关的底层行政人员要强。资金嘛,他们当然拿不出投资的钱。”
“我们可以考虑管理派遣人员,至于投资,我们也可以想办法,但完全由昌达集团投资,两个乡镇占的份额就太少了,到时候他们取得的经济收入自然也少,那对他们还有意思吗?”关云天道。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咱们在电话里只是定个原则,有些具体问题还是跟他们商量吧。”
随后,刘副县长通知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的一二把手,第二天上午九点到昌达大厦开会。
在昌达大厦二楼会议室,关云天和刘副县长,还有源水和临山镇的四位领导,在会议桌两边面对面坐下来。
刘副县长主持会议,“核桃加工厂产生了大量下脚料,昌达集团的专家提出了一套综合利用方案,前段时间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的领导找到我,要我跟关总商量,看看能不能跟昌达集团直接合作,现在机会来了,关总想把这个综合利用项目拿出来跟两个乡镇合作。今天会议的唯一议题,就是讨论昌达集团跟两个乡镇的合作事宜。接下来请关总把综合利用项目的情况,向各位做个介绍。”
关云天先介绍了核桃壳综合利用项目的加工生产过程和产品用途,又简单谈了项目占地、用工和项
目投资,“这个项目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还有需要进一步了解的,可以提出来,我愿意为大家解答。”
临山镇的孙书记首先发言:“刘县长,关总,在具体讨论合作事宜之前,应该把项目本身的一些事情搞清楚。我想问问关总,综合利用项目的最终产品,利润有多大?”
“前面我已经说过,下脚料的综合利用,生产的产品是一种比煤炭更好的工业或民用燃料,现在还没做精确的成本核算,不过有煤炭作比较,我想其售价也就是每吨几百块钱,利润嘛,肯定不会太高,否则谁也用不起,那就没有市场了,所以我估计每吨在一百块钱左右。”
“关总,咱们这个综合利用项目的产量有多大?”临山镇的董镇长问。
“目前的状况,大约一万来吨,等到核桃达到高产稳产阶段,每年会有两万吨左右。”
源水镇的女镇长接了过去,“也就是说,这个项目的年产值一两千万,利润一两百万,关总,可以这样理解吗?”
“看来黄镇长最关心的就是经济指标了,你估算的没错,基本就是这么个水平。”
源水镇的陈书记问道:“关总,我有点不太明白,一个年产值一两千万,利润一二百万的项目,怎么占地达到一百多亩?是不是有点浪费土地资源呀!”
“陈书记,如果只考虑生产车间和办公生活场所,也许二三十亩地就够了,但这种项目,原料和产品场地要占据厂区的绝大部分,因为在组织生产管理过程中,你不可能没有原料和产品的库存。”
刘副县长插话道:“其实大家关心的这些问题,在项目的可行性报告中都会有详细阐述,不过关总先给大家解释一番,可以增加你们对项目的感性认识。现在大家都知道项目的经济效益了,我想问问,就这个项目跟昌达集团合作,你们有没有兴趣?如果大家感兴趣,就接着往下谈,要是没有兴趣,那就别浪费时间。”
四人交换了眼色,几乎异口同声道:“当然有兴趣。”
“我觉得这个项目也不错,如果合作成功,每年将为你们两个乡镇增加几十万的经济收入,到时候乡镇财政状况将大为改观。既然有兴趣,我提个原则,供大家参考,跟昌达集团合作,你们两个乡镇只是股东,企业的日常管理由昌达集团派遣的管理人员全权负责,你们有没有意见?”刘副县长道。
见没人表态,刘副县长继续说:“也许你们不理解,但我说句你们不一定爱听的话,第一,如果你们参与管理,两个乡镇如何平衡?第二,乡镇派来的人都是行政人员,对于管理工厂完全是外行,昌达集团是一家管理规范的大企业,把管理权交给他们,我认为你们应该放心。说句实在话,关总他们只想通过这个项目,把下脚料处理掉,昌达集团并没打算在这里挣多少钱,选择跟你们合作,完全是为了帮助你们。”
“刘县长用心良苦,关总也是一番好意,我们能够体会到你们的心情。我想问一下,这样的合作,还需要有什么约束机制吗?”黄镇长问道。
“你指的是企业章程之类的约定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昌达集团在这方面做得相当不错。”
第169章 各得其所
源水镇的黄镇长考虑问题很仔细,把合作项目的管理权交给昌达集团她没意见,但她对项目运作的透明度存在疑虑。
关云天提到的企业章程是所有合资企业运营管理的基础,也是有关各方的行为准则,在座的乡镇领导虽然听说过,但此前并未亲自接触过。
“关总,这个章程谁来起草呢?”黄镇长问。
“昌达集团有这方面的专门人才,我们可以代为起草,然后让三方过目,提出修改意见,最后定稿,待合作各方签字后,方能成为正式文件。如果几位领导有更好的起草人,那就请你们代劳。”关云天道。
刘副县长接过话茬,“起草企业章程是下一步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项需要商议,我想问问两个乡镇,既然决定参与这一项目,你们打算投资多少?”
“这个......,刘县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乡镇哪有钱投资呀!跟昌达集团合作,最多就是以土地作为入股资产,资金方面,我们是分文皆无。”
“如果以厂区土地租赁价入股,你们占的比例也太少了!将来在利润分配上将只能得到小头,你们觉得有意义吗?”
“可是刘县长,除了土地,我们也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呀!”乡镇领导人显得很无奈。
“大家开动脑筋,看看能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昌达集团投资多少亿的项目都是自己独立承担,就这么个小项目,他们完全可以独立投资,关总提出跟你们合作,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你们的需要,既让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增加经济收入,又使他们的下脚料得到综合利用,真正做到各得其所。如果全部由昌达集团投资,乡镇占的份额就太小了,岂不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为了给这两个乡镇增加收入,刘副县长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可是,我们能想什么办法呢?”书记镇长们两手一摊,完全缩手无策。
“我给你们提个思路,具体办法你们去想,你们能否找个借口,跟县里有关职能部门借贷一笔资金?”刘副县长提醒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找个什么借口呢?另外,综合利用项目究竟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我们出资多少合适?”
关云天插话道:“综合利用项目的设备厂房、公用设施等固定资产加在一起,大约二百万就够了,这个项目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用不到多少流动资金,三五十万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这点流动资金完全由昌达集团解决。”
“那就太好了!否则流动资金也是个问题。至于乡镇出资多少比较合适,我建议你们三方各占三分之一,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另外,找什么借口跟县里的职能部门要钱,那是你们的事,就不必在这里讨论了。”刘副县长道。
书记镇长们点头赞同刘副县长的说法,源水镇的陈书记似乎想起了什么,“关总,你说产品在昌达集团内部消化,将来的销售不用操心,销售回款应该不成问题吧?”
“请你们放心,昌达集团每年从外部采购数百亿元原材料,我们还从来没有拖欠过任何一家供货商的货款。咱们可以
在企业章程或合作协议中注明每个月或每季度的财务结算时间,到时候三方人员全部到场,对资金和货款进行监督。”关云天回应道。
“几位,跟昌达集团合作,算是你们的幸运,因为他们办事历来讲究公正透明。现在,你们三方算是达成了合作意向,我牵线搭桥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以后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对于基层和企业,刘副县长总是一副热心肠。
“刘县长,你把昌达集团引入北部山区做农业项目,才使山区村民摆脱贫困有了希望,现在又促成了昌达集团跟我们合作,为改变乡镇基层的经济状况操心劳神,虽然这次牵线搭桥的任务完成了,但我们希望你不要撒手不管,项目建成后,还要请你剪彩呢。”几位乡镇领导非常认真地说。
“到时候再说吧,你们抓紧时间商定合作细节,另外,事情定下来以后,如何向县里职能部门要资金,也是一件颇为挠头的事,资金定不下来,一切都是空谈。”刘副县长叮嘱道。
“刘县长说的非常好,既然达成了合作意向,就应该抓紧时间工作,利用这个机会,咱们先把这几件事定下来:第一,草签合作意向;第二,确定企业章程的起草单位;第三,明确三方联系人;第四,确定三方出资比例;第五,确定筹备召集人;第六,确定将来的管理机构框架。只有这些事情明确下来,才能把合作项目往前推进。”关云天道。
“就按关总的意思,接下来一项项落实吧。”四位乡镇领导表态道。
“第一项,我让集团办公室的文秘起草一份合作意向,估计十多分钟就能差不多,然后让大家过目,修订后签字生效。第二项,大家决定由谁起草企业章程?”
乡镇领导们在这件事情上好像意见不太统一,关云天当然没有必要主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没错,县城的几家中介机构都是起草这类文件的专业单位,但中介机构的任何服务都是需要支付费用的,一提到花钱,几位领导就怵头了。
“就让关总他们代劳吧,在这方面昌达集团也是很有经验。”黄镇长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昌达集团起草企业章程不收费,省钱。
在不花钱的前提下,其他三位只能表示同意,关云天道:“不管谁起草,文件出来以后,都需要三方过目,对于任何不合理的地方,经修改并征得其他两方同意后,企业章程才能定稿。”
关云天的话给另外两方吃了定心丸,既稳妥又省钱,还能做到公平透明,这样的事上哪儿找?
“现阶段,昌达集团暂由我做联系人,待基本框架确定后,我就不管了,到时候由别人代表昌达集团跟你们接触,你们两方由谁出面代表各自乡镇?”关云天道。
源水镇和临山镇都让各自的镇长代表自己的乡镇出面联络。
“接下来明确一下出资比例,不管把厂建在哪个乡镇,土地租赁费可以作为入股资金,根据刘县长的建议,咱们三家各占三分之一,按项目投资二百万计算,三方的出资额度就定下来了,你们可以按照这个额度准备资金,只不过厂址所在的乡镇,可以把土地租赁费扣除。”
是啊,把厂址放在哪个乡镇呢?这是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面对的难题。毫无疑问,谁都愿意把厂建在自己的地盘上,可现实只能二选一,两个乡镇的领导都不说话了,实际上是互不相让。
刘副县长见局面陷入停滞,他告诫四位乡镇领导,“作为一级政府机构的负责人,我觉得应该有大局观,在选择厂址这件事情上,你们要相互体谅,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千方百计把项目促成。如果你们不好决定,我提个建议,哪个乡镇筹集资金的能力强,哪个乡镇就应该主动相让。”
“刘县长,为什么是筹集资金能力强的乡镇主动相让呢?这不等于能力越强越吃亏吗?”有人很不理解。
“我不是让你们要有大局观吗?咱们的最终目标是把项目促成,筹集资金能力差一点的乡镇,可以用土地租赁费作为一部分投资,这样就能加快项目推进的速度。既然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只有相互体谅,才能往同一个方向使劲,这跟吃亏与否不能划等号。”刘副县长语重心长地说。
“那好,我们两个乡镇事后再做进一步商议,现在往下进行另外的议题。”
关云天接过话题,“是啊,乡镇之间的事,你们会后再具体商议,下面确定项目筹备的召集人。”
“这还用说嘛,项目筹备召集人当然是关总,因为我们两方没有人懂得如何运作一个项目的各项准备工作和建设过程。”
“说实话,即使你们一致同意,我也只能开个头,搭好架子我就撤出去,我会委派其他人来管这件事,因为整个集团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关总,能不能设想一下这个合作企业的管理模式?”
“这就是今天要商定的最后一件事,我做了初步设想,企业当然是股份制,打算实行总经理负责制,因为一共就三股,企业又不大,为了提高办事效率,也就别搞什么董事会了,三股同等大小,有事坐下来协商,这种模式大家觉得怎么样?”关云天道。
两个乡镇的领导各自交换了意见,源水镇的陈书记说:“这种模式很好,但我还想提个建议,就我们两个乡镇而言,不管最终把厂建在谁的地盘上,投入资金多的那个乡镇,派驻企业的管理人员应该更多。”
“我同意这个建议,另外,昌达集团只派驻经理和车间主任各一名,其余管理人员,如财务、出纳、保管、办公室、后勤和日常管理,等等等等,全由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派出的人员担任。但需要强调的是,不管哪个乡镇派来的人,无论他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只要来到企业,就必须服从经理的统一领导。否则,各自为政,相互对立,工厂将没法运转。”关云天对未来的管理框架做了勾勒。
“关总提出的这个问题,希望两个乡镇对将来派往工厂工作的人员进行重点强调,不管是谁,一旦到这里上班,就是工厂的员工,必须遵守工厂的各项规章制度。”刘副县长插话道。
“如果领导们没有其他事情,在会议结束以前,我想提醒一句,资金的事请大家抓紧落实,时间不等人,也许乡镇等得起,但我们等不起。”
第170章 费尽心机
一个星期后,关云天召集了一次联席会议,地点在他的办公室,参会人员除了他自己,还有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的镇长。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汇报资金筹集情况,还有厂址选择问题,当然,按照上次会议制定的原则,如果资金问题解决了,厂址选择就不是问题了。
“两位镇长,资金筹集有眉目了吗?”关云天问。
“我们找了县里的有关部门,提到解决乡镇财政紧张状况的途径,同情的多,真正愿意伸出援手的太少了。”黄镇长道。
“那可怎么办呢?现在看来,我比你们着急呀!”
“天无绝人之路,我跟陈书记挨家拜,总算感动了一部分人,现在有两个部门答应资助我们五十万,据说这钱可以不收利息,但将来是要还的。”
“五十万----,还差近二十万,不过也算有眉目了,黄镇长,你们还得加把油哦!董镇长,你们临山镇呢,情况怎么样?”
“我们的情况不如源水镇,到现在能落实的资金只有三十多万。”老董皱着眉头道。
“还差一半呢,你跟孙书记更得加油了。不过项目建设并不要求所有资金全部到位才能展开,所以,请两位镇长抓紧时间把对方答应的资金落实下来,没有着落的部分,还要继续做工作。另外,厂址选择,你们两个乡镇协商妥了吗?”关云天道。
“不是要根据资金筹措情况来决定厂址选择吗?”
“原则是这样,但我确实想把厂址早点定下来,以便设计单位提前介入,可以缩短建厂投产时间。”
根据刘副县长那个建议,从目前情况看,厂址选在临山镇的可能性最大。见两位镇长不说话,关云天问道:“黄镇长,你跟陈书记是什么意见?”
“资金筹措方面,说不定董镇长他们后来居上呢。”看似答非所问,黄镇长的意思还是想根据最后的出资结果确定厂址。
“其实按照上次确定的原则,厂址选在哪个乡镇,在管理人员和用工人数方面就要向另一个乡镇倾斜,即使工厂不建在源水镇的地盘上,你们也不会吃亏,把你们跟临山镇的管理人员和用工人数定为六比四,你们六,他们四,怎么样?”
“关总,一个工厂对一个地方的带动作用,不仅仅是用工多少那么简单哦!还涉及到餐饮、日用品和农副产品的消耗,这些因素对地方经济的影响也不可忽视。”黄镇长道。
“有道理!我考虑的可能简单了些,但厂址选在源水镇,对于临山镇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这个矛盾难以调和,如果想把事情往前推进,必然得有一方做出一定的让步。要不这样吧,除了员工的日用品和餐饮消费无法左右,包括金寨乡的工厂和正在筹建的这个工厂,将来在农副产品的采购方面,都尽量多照顾你们乡镇,甚至昌达集团的几家分公司的食堂,都可以优先采购源水镇的农副产品。”为了尽早促成这件事,关云天真是费尽心机。
“这个嘛,”黄镇长想了想,“关总,此话当真?”
“只要质量合格,价格适中,你告诉源水镇的菜农,尽管往我们的食堂送就是了,保证不会欠款。黄镇长,昌达集团两万多职工,平均每人每天消耗五百
克蔬菜,全公司十来家食堂,每天的消耗量就在二十吨以上,我觉得这个数量不小。”
“关总放心,源水镇是有名的蔬菜之乡,我们菜农种植的蔬菜绝对价廉物美。”
“要是这样的话,现在是否可以把厂址定在临山镇呢?”
“可是关总,你别笑话我办事婆婆妈妈,你刚才的口头承诺,能否变为一种书面形式?”黄镇长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交换条件。
关云天看着对面的老大姐,笑着说:“黄镇长,这又不是我跟你们作交换,昌达集团只是为了让你们两方快点达成协议,提出这么个建议,你让我怎么给你书面承诺?”
“我是怕到时候你们那些食堂不接受源水镇的蔬菜,我跟镇上没法交代呀!”黄镇长也是为难。
“黄镇长的顾虑我倒是理解,不过即使要签书面协议,也是集团公司的后勤部门出面,我又不管后勤,所以现在不能给你任何书面承诺。”
“我要是找到昌达集团的后勤部门,关总能否给打个招呼,帮忙说句话?”为了源水镇的蔬菜销售,黄镇长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脸面当回事了。
“我可以帮你们打个招呼,但前提是蔬菜的质量价格要有竞争力,另外,也不能保证两万多人消费的蔬菜,完全从你们那里购买。”关云天道。
“关总放心,只要你跟昌达集团后勤部门打过招呼,剩下的工作我们去做,如果因为质量价格的原因被拒之门外,那是我们的事,我不会埋怨你。”
“那就好。黄镇长,现在可以把厂址定下来了吗?”
“可以。”
最终,厂址选定在临山镇的一片荒芜已久的空地,关云天邀请轻工设计院的专家对现场进行考察以后,马上着手工程设计。
对于这样一个三方合作的小项目,要不是涉及多项事宜的协调,关云天根本不可能亲自介入,如今项目框架已经逐渐成型,关云天准备抽身出来,专心于集团公司的事务,把这里的工作委托给别人。
轻工设计院的设计工作需要三个星期才能完成,关云天不可能去指挥建厂,所以在这二十来天之内,他需要找到一个接替他的人选,一旦图纸出来,这个人就应该亲临建厂工地,一步步融入到新工厂的建设与管理之中。
关云天请叶佳怡和徐建民向他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叶佳怡告诉他,各分公司的车间主任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使培养新的车间主任,也不是十天二十天就能如愿以偿的,她让关云天另想办法。
老徐的结果也差不多,他手下能干的中低层管理人员当然不少,但都在关键岗位,不能因为这里的需要而耽误现在的工作。
万般无奈之下,关云天向老徐征求对关成光的看法,“实在无人可用,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这家伙还是有点工作能力的。你觉得怎么样?”
“关成光的工作能力跟集团旗下那些分公司的车间主任差不多,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人人品成问题,别看他现在老实,那是因为一方面他在杨文瑞的领导之下,另外,他现在从事的工作无机可趁。你把他放到独当一面的位置,我怕他旧病复发。”徐建民直言道。
“别看这个三方合作的小企业也算是个工厂,即使真让关成光当了厂长,也没有他的可趁之机,因为原料由金寨乡杨文瑞那里供给,产品直接进入咱们的砖厂,原材料和产品的进出根本不用他插手。剩余的,不用这边担心,仅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派驻厂里的管理人员,就把眼睛瞪得老大,随时都在监督,就算关成光手再痒,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关云天解释道。
“要是这么说,我觉得用他也未尝不可。”
虽然如此,老徐说得有道理,关成光的人品让人难以放心,这一年多究竟有没有变化?关云天需要从杨文瑞那里了解真实情况,于是,他把电话打到对方办公室,“文瑞吗?我是关云天,你说话方不方便?”
“关总有事吗?办公室就我自己,有事你请讲。”
关云天向杨文瑞询问了关成光这一年多的工作表现和为人处世的情况,“你跟我说实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既不为他遮掩,也不添油加醋,必须实事求是。”
“我觉得成光这一年比以前老实多了,都有点出乎我的想象,工作上安排怎么干就怎么干,也没有那些邪门歪道了,为人处世嘛,还是那样,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脾气性格还能有多大变化吗?”杨文瑞如实汇报道。
“先告诉你,如果关成光能够通过我的考察,我想调他去处理下脚料的工厂当负责人。那你转告成光,让他今天抽时间来我这里一趟,别跟他说我找他的目的。”关云天道。
下午两点多,关成光来到昌达大厦关云天办公室门外,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你找我?”
在来的路上,关成光有点心惊胆战,因为关云天这几次找他都没有好事,不是挨处分,就是降职务,甚至差点被撵回关杨村,但他思前想后,回忆了这一年多自己在杨文瑞手下工作,从未给对方出难题找别扭,关云天的这次召见,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先坐下,喝水自己动手。”关云天朝茶几上的自动饮水机指了一下。
关成光在离办公桌不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关云天的发落。
“这一年多,你在金寨乡的工厂里觉得怎么样?”
“感觉很不错,工厂工作就是跟干农活不一样,生产线机械化连续作业,很长见识。”关成光道。
“管理方面,你有什么见解?”
“我没有见解,因为我现在从事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按操作规程进行,跟管理不沾边,但我认为工厂管理比田间管理更加精细和严格。”关成光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人,你认为应该具备哪些品质?”
“虽然我从来没当过企业领导人,以我粗浅的看法,我认为首先要会管理,另外,办事要大公无私,应该公平对待员工。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只能想到这么多。”关成光道。
“虽然不全面,一名普通员工能想到这些,也算不错了。问题是想到是一回事,具体做又是另一回事。说一千道一万,作为企业领导人,首要任务当然是把企业管理好,另外,还得让员工服气,要做到这两点,可没那么容易啊!”
第171章 人与人的差别
关云天的这番话,让关成光觉得莫名其妙,前几次来见董事长,不是挨批,就是免职,今天怎么一个劲地谈管理?关成光忍不住地问道:“云天,管理方面的事,我也就略知皮毛,今天你让我来这里,还有别的事吗?”
“你着什么急嘛,既然找你过来,当然有事,不过有些问题没搞清楚之前,我没法跟你谈事情。”关云天道。
“这我理解,不过你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跟我这个门外汉谈管理,岂不是对驴弹琴?”关成光自嘲道。
“好吧,该了解的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想把你从金寨乡的工厂调出来,给你安排一个新岗位。”
听完这话,关成光并未激动,而是慢悠悠地说:“云天,感谢你对老同学的关照,不过我目前在金寨乡的工厂感觉不错,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关云天差点没笑喷,“你想哪儿去了?凭什么关照你?如果你还和以前那样,我照样处罚你!”
“那你这是......?”关成光一头雾水。
“金寨乡的加工厂不是产生了很多下脚料吗?据说都堆积成山了,我们跟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合作,在临山镇建了一家下脚料综合利用工厂,现在工厂的管理框架已经基本搭建起来,我想让你去管理那个工厂。”
这是关成光做梦也没曾想到的事,怪不得关云天一个劲地跟他大谈管理问题,原来要让他当厂长!说关成光内心不激动,那是绝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将信将疑,要是关云天拿他开涮呢?愚人节的玩笑,又不是没有可能,“云天,你是说让我去临山镇当厂长?”
“怎么?是不相信?还是没有信心不敢去?”
“这是真的?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一进门我就跟你谈正事,你觉得我那句话像在跟你开玩笑?”关云天严肃地说。
“我,我是觉得这件事有点突然。”
“不用说别的,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去?有没有信心去当那个厂长?”关云天说话办事历来都是干脆利落,从不嗦。
“有,有信心,我愿意去。”关成光急忙表态,害怕如此难得的机会从身边溜走。
“我跟文瑞已经说了,这两天你就可以去他厂里办交接,完事后马上去临山镇的工地报到。”
“好,那我回去做准备。”说着,关成光就要起身往外走。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当初委任杨文瑞去金寨乡的工厂任职,他不仅谦虚地害怕自己干不好,还不厌其烦地跟关云天讨教管理经验,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
关成光连任职的工厂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获得委任后急不可待,恨不得马上就去上任,这种心态能让关云天放心吗?“你着什么急呀?有些事我还没跟你交代呢。”
“哦,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
“前面大致已经谈到,管理一个单位,作为一厂之长,说话办事一定要做到大公无私,公平公正,带头遵守厂规厂纪,要求职工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抛弃私心杂念,别打小算盘,手下员工来自两三个乡镇,对待职工要一视同仁,奖惩以工厂条例为原则,不以个人喜
好定亲疏。”
“好,我一定不忘你的尊尊教诲,一切按原则办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遇到无法决断的事,最好向上请示,工厂的管理人员来自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希望你能团结他们好好共事,暂时就这些。另外,民营企业没有铁饭碗,如果你干得不好,照样会被免职,这一点请你务必记住,希望你好自为之。”
目送着关成光走出办公室,随后,关云天让人力资源部把关成光的任命事宜向基层发个通知。
在工厂建设开工以后,关云天抽时间召集了最后一次联席会议,除了他和两位镇长,还有新任厂长关成光和两个乡镇委派的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
关云天清了清嗓子:“两位镇长,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联席会议,往后就把工作交给在座的管理人员了。”
“关总,你是说以后你就撤出不管了吗?”黄镇长问。
“工厂的管理机构都搭建起来了,工作应该交给他们做,我哪有精力管这里的事啊!以前不是说过吗?机构搭建好了,我就撤出。”关云天道。
“现在还没投入运营,我们觉得过早撤出,要是建厂过程中遇到问题需要协调怎么办?”两位镇长意见相同。
关云天略一思忖,“有道理,那就暂时保留联席会议,建厂过程中有事需要协调,咱们三个还聚到一起商量,日常管理和建厂施工就没有咱们的事了。”
见两位镇长没有不同意见,关云天继续道:“今天这个会议让这么多人参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大家相互认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这个厂的管理者了,这个团队现有成员十二人,其中六人来自于源水镇,4人来自于临山镇,2人来自昌达集团。”
联席会议三人组当场为这些人做了分工,念到谁的名字,本人站起来做简单的自我简介。
随后,关云天再次讲话:“家有家规,厂有厂法,各位虽然来自不同的乡镇,背景不同,以前所在的岗位不同,但现在来到厂里工作,就得遵守厂里的各项规章制度,服从安排,听从指挥。厂里将要制定各种管理规章和奖惩条例,不管是谁,一旦违反规章制度,将严格按照条例进行处罚,没有例外,请大家记清楚。”
为了平衡两个乡镇的利益,联席会议决定由源水镇的派驻人员负责财务科长、出纳、记账会计、入库保管、后勤保障等岗位的工作,临山镇派出人员负责核算会计、出库保管和日常管理等岗位的工作,昌达集团只派驻了一名厂长和一名车间主任。
集团公司企管处为这个小厂制定了详细的规章制度和厂规厂法,以关成光为首的管理团队,利用建厂这段时间,学习这些规章制度和厂规厂法,还组织了考试。
在综合利用项目建成投产前,关云天告诉砖厂的负责人老吴和周福山,要他们减少煤炭进货量。
砖厂的老吴和周福山在开始阶段经过一段时间的明争暗斗,但没有分出胜负,两人意识到相互撤台对谁都没有好处,面对利益谁也不可能吃独食,于是决定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最终达到利益均沾的目的。
煤炭供应商早就看出了周福山跟老吴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业务交往过程中把两人都侍候的很好
,这几年老吴和周福山都得到了煤炭供应商的不少好处。
“砖厂的产量又没减少,为什么要减少煤炭进货量?”两人感到十分不解。
“集团公司的农业项目产生了大量下脚料,专家建议把那些下脚料进行综合利用,加工成一种比煤炭更好的燃料。综合利用项目再有十来天就要建成投产,生产出来的产品准备直接供应砖厂,部分替代煤炭,所以让你们减少煤炭进货。”关云天解释道。
“关总,这种燃料对锅炉有没有损害呀?”
“现在环保对燃煤锅炉盯得很紧,正常的优质煤炭都不符合环保要求,这种合成燃料能通过环保检测吗?”
老吴和周福山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关云天听得出来,他们这是不欢迎这种燃料进入砖厂,想用锅炉和环保原因将其拒之门外。
本想狠狠教训对方一番,怎奈周福山是关云天的老丈人,当女婿的,还得耐心解释:“这种燃料以核桃壳为主要原料,千克热值比优质煤炭还高,不仅如此,它燃烧后没有烟尘,更没有氮氧化物和硫氧化物产生,是一种真正的环保燃料,你们就放心使用吧。如果环保检查,集团公司可以提供相关的技术证明。”
老吴跟周福山当然清楚,砖厂负责人跟集团公司董事长比起来,就是脚指头跟大腿的关系,关云天决定要办的事,他们两人怎么能阻止得了?与其做无谓的阻挠,不如关心另一个问题,“关总,这种燃料有多少?”老吴问。
“每年最多两万吨,这一两年估计也就一万多吨。”
“哦......,”两人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砖厂每年的煤炭用量有十万吨左右,即使下脚料生产的燃料达到两万吨,也还要采购煤炭八万来吨,对老吴跟周福山的利益有些影响,但还不至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怎么样?你们没有问题吧?”听见对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关云天有些疑惑。
“没有问题。既然这种燃料这么好,我们很愿意使用。”
“你们准备腾出场地,这边一旦建成投产,生产出来的产品,马上就会运过去。”
综合利用项目如期建成投产,在轻工设计院专家们的悉心指导下,两三天内就完成了设备调试,第一批产品很快就出来了。项目的工艺过程相对简单,专家们在现场指导了一个星期,生产线上的员工便普遍掌握了操作要领。
正式投产以后,从金寨乡的工厂源源不断地运来下脚料,本厂生产的产品又不断运往砖厂,坐在办公室的关成光感到百无聊赖,因为任何一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关成光的工作就是组织车间正常生产和管理团队的灵活运转。
作为厂长,保证管理团队和生产一线的正常运转是他的本职工作,只要这方面工作做好了,厂长就是称职的。但关成光的本性就不安分,他觉得哪个环节都插不上手,就好像被架空了一样,自己感觉非常无聊。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后,关成光实在憋得难受,他走出办公室,先去生产一线转了一圈,又来到入库出库岗位看了看,根本找不到可以插手的地方。
这是关云天事先的精心安排,为的就是防止关成光到出伸手。
第172章 自取其辱
关云天当然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但昌达集团目前的确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担任这一职务,关成光又有一定的能力,只是人品不能让人放心,所以在管理框架设置上,关云天作了一番考虑,让关成光没有可趁之机。
四处转了一圈,关成光又回到办公室,因为一无所获,让他倍感沮丧,心里不免嘀咕:自己好歹也是一厂之长,全厂关键管理岗位却没有一个插得上手,关云天做出这样的安排,难道真是拿自己开涮?坐在椅子上,关成光越想越生气,但他表面上还得感谢关云天,毕竟人家不计前嫌,让他当了厂长。
按照规定,包括关成光在内,任何人都无权单独动用厂里的车辆,需要用车时,由用车部门填申请单,办公室主任批准,最后经厂长关成光签字同意,司机才能出车。
这时,后勤科负责采购业务的小何,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走进关成光办公室,他想用车外出拉菜,需要厂长签字。
关成光拿着用车申请单看了两三遍,“你们上哪儿拉菜?”
“源水镇。”
“怎么每次都是源水镇?其他地方没有卖菜的吗?”关成光看着小何,表情怪异。
“不是每一次,也有在别的地方买菜的时候,但绝大多数都去源水镇,至于为什么?因为上级就是这么交代的。”小何漫不经心地说。
“上级,哪个上级让你这么做的?这里面不是有什么暗中交易吧?”关成光更加疑狐。
“哪个上级?当然是派我们来这里工作的源水镇政府呀!你怀疑存在暗中交易那是你的事,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就是个采购跑腿干活的,上级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卖菜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跟谁交易?其他人有没有交易,我就不知道了。”
这番话让关成光火冒三丈,他向小何吼道:“你们的上级怎么成了源水镇政府?现在你们是这里的员工,我是厂长,我才是你们的上级!”
小何既不害怕,也不着急地说:“关厂长,我没否认你是我们的厂长,在厂里你当然是我们的上级,但我们首先是源水镇派来厂里工作的,说句实话,即使不在这里,我们还可以回镇里上班,因为我们的人事关系都在镇上。再说,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放弃镇政府的工作,跑到你这么个工厂上班呀!”
关成光无可奈何地说:“所以,你们就要听从镇领导的指示,对我这个厂长的话可以当成耳旁风?”
“关厂长,我可没有这么说,也没这么做,你安排厂里的事,我们啥时候耽误过?但后勤采购这件事,我们必须听从镇上领导的安排。”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镇上的领导不是明目张胆地干涉厂里工作吗?”关成光气得要拍桌子。
“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你可以给我们的黄镇长打个电话,问问究竟,现在还是请你给派车申请单签字吧。”
签完字,关成光没好气地将派车单扔给小何,又独自一人坐下来生闷气。
凭什么乡镇的领导可以干涉厂里的工作?关成光想解开这个疙瘩,当天下午两点多钟,他拨通了源水镇黄镇长的电话,“你是哪位?”电
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黄镇长,我是厂里的关成光,还记得吗?”
“关成光?”黄镇长停顿了十几秒钟,“想起来了,请问你有什么事?”
“黄镇长,据厂里管后勤采购的工作人员讲,我们厂里现在主要从源水镇采购蔬菜,他说这是你们安排的。我想问问黄镇长,是有这回事儿吗?”
对方一听就不耐烦了,“怎么,关厂长对此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核实一下究竟有没有这么回事儿。另外,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定点在源水镇?”
“有这回事儿,是我安排的。”黄镇长脸上露出蔑视的一笑,“你想知道为啥要这样做?不好意思,我跟你解释不清楚,如果你真想知道为什么,那你最好去问你们的关总。”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关成光举着电话,两眼发直,黄镇长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态度也不友好。不过,这完全是关成光的自不量力引起的,就他这么个小小的民营企业厂长,在一个镇长眼里,和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加上他以不恰当的方式,问了不该自己问的问题,黄镇长焉能以好的态度对他?
爱钻牛角尖的关成光,越想越生气,他真不信邪,说啥也要弄清事情的原委,你不是让我问关云天吗?我就给他打电话。
不识好歹的关成光,真就拨通了关云天的电话,“云天,我是关成光,有个情况我要跟你汇报。”
“什么事儿呀?这么着急忙慌的?”听见关成光来电话,关云天有些不耐烦。
“厂里的后勤部门把蔬菜采购地点全定在了源水镇,我怕里面有猫腻,问他们为啥要这样做,他们让我问黄镇长。”
“你给黄镇长打电话了?”
“我打电话问了一下,黄镇长待答不理,让我打电话问你。”
关云天一听,又气又恼,“成光,你管这事干啥?我早就跟你说过,当好你的厂长,其他事不用你管,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我不是害怕他们在私下有利益交换嘛,就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关成光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他想插手其中的事务。
关成光是何许人?关云天心知肚明,他没好气地说:“需要你管的事,我自会跟你交代,这些不需要你操心的事,你参合什么呀?后勤部门在哪儿采购蔬菜,那是他们的事,与你这个厂长无关,你还跟黄镇长打电话,以为自己是谁啊?”
“很多地方都能买到蔬菜,他们为啥要在源水镇定点采购呢?我觉得不是厂里后勤人员的问题,就是他们镇上的人存在私下交易。”关成光还在往下分析。
“你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在源水镇定点采购蔬菜,那是我们三人联席会议做出的决定,哪来的私下交易?你想的倒挺复杂。”关云天很反感关成光的分析。
“你们决定的?云天,我不明白为啥非要在源水镇采购蔬菜,其他地方为什么就不行?”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管好自己明白的事,那是你的本职工作,你记住,让你管的事你管好,没
让你管的事你别打听,更别想插手。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你知道为什么,到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
关成光虽然脸皮厚点,其实人很聪明,听着关云天这番不是批评,胜是批评的话,脸上还是越来越热。谁让他不甘寂寞,愿意插手别人经管的事务呢?他要自取其辱,这怨不得别人。
“好吧,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事先商定好的。”关成光悻悻地放下电话,幸好这是在电话里,要是面对面,他得多尴尬!
对于这件事,关成光嘴上说的是为了防止后勤采购人员在私下搞利益交换,其实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厂里的多个部门转了一圈后,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关成光想到了后勤采购这一块,他的很多朋友都是菜农,要是能帮他们销售蔬菜,那些人怎么也得对他表示感谢。
正好采购员小何找他申请车辆,关成光想趁此机会插手后勤事务,没想到厂里二三百号人吃的蔬菜,几乎全从源水镇定点采购,这让关成光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由于厂里消耗的蔬菜实行定点采购,关成光根本没有机会往里插,于是他想顺藤摸瓜追踪下去,一旦找到后勤管理人员私下交易的证据,就把后勤采购的权力收上来,攥在自己手里。
不知深浅的关成光觉得自己头脑灵活,心眼不少,但跟来自于乡镇那些行政人员相比,他就显得稚嫩了,仅仅一个采购人员小何,就给关成光做了一个套,让他往里钻,结果弄得他灰头土脸,里外不是人。
其实也难怪,如果按照关云天的吩咐,关成光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立足于当好厂长,不想到处插手,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在这个不大的合作企业里,关成光代表的是昌达集团和关云天,即使两个乡镇的一二把手,也得刮目相看,但他不安分,嫌自己权利小,管事少,总惦记着别人盘子里的菜,不光让合作方反感,也让关云天怀疑他旧病复发。
通过这件事,合作方特别是源水镇的派驻人员,也许受到他们上级领导的暗示,跟关成光产生了明显的隔阂。
说起来,自视甚高的关成光还真不是块当领导的料,起码不会做人的工作,因为自己的目的得罪了源水镇的派驻人员也倒罢了,在这种情况下,理应把另一个乡镇的派驻人员团结在自己周围,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能他也做不到,尽管跟临山镇的派驻人员没有任何过节,但这个乡镇的派驻人员仍然对他敬而远之。
管理范围和权限受到关云天事先安排的制约,这不是关成光能左右的,但人际关系可就全靠他自己了,作为一厂之长,到现在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下属愿意跟关成光来往,即使开会或平时碰面,也几乎没有人主动跟他进行语言上的交流,这个厂长让他当的,谁知道关成光自己心里是否觉得窝囊?
即使这样,关成光也不吸取教训,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对的,错的全在别人,工作中照旧我行我素。
其实在这样一种人员组成情况下,本来就很考验带头人的领导能力,即使关成光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毕竟手下各业务部门的工作人员由不同乡镇派遣而来的,而且原来都是乡镇机关的行政人员,要把这些人捏合到一起,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173章 机不可失
经历了上次的采购风波,关云天估计现在那个三方合作的工厂应该不平静,但没想到厂长关成光成了光杆司令,除了从昌达集团一同派去的车间主任,他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尽管如此,工厂照样正常运转,生产一点也没耽误,因为事关三方利益,源水镇的派遣人员虽然对关成光不瞒,但各自负责的工作,却都按质按量完成。
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单位,厂长这个职务基本就是个虚职,人事、生产计划、供应销售、后勤保障等等具有实际意义的岗位,都不用厂长插手,这也是关成光意见最大的地方。话说回来,如果这些岗位可以任由厂长摆布,即使让徐建民兼任这个职务,也轮不到关成光头上。
换做其他人,享受着昌达集团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的待遇,听关云天吩咐,把堆看好,不操心或尽量少操心,没有私欲,这本来应该是一份很不错的差事,但关成光耐不住寂寞,他非要搞出点动静,以此显示他的存在。
厂部办公室由源水镇派遣的工作人员负责,这是唯一跟厂长关成光挨得上边的一个部门,刚开始那会儿,办公室除了管收收发发,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工作内容,所以关成光也没把这个部门放在心上。
现在,办公室的任务多了起来,除了原有工作,又增加了车辆管理、联系原料、通知送货(因为该厂没设供销科)等内容。
关成光觉得自己对别的部门可以不闻不问,对厂部办公室的工作,他这个厂长有权过问,于是隔三差五就往厂部办公室跑。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还是一名水利专科学校毕业生,此前在源水镇农田水利办公室任科员,镇领导清楚地告诉他,到合作工厂当办公室主任,到了这里一看,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刚来那一阵子,这位人称小袁的年轻人觉得受骗上当了,什么办公室主任呀?不仅只有一间屋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人,而且没有要管的事,整天无所事事,闲得无聊,还不如在镇上的农田水利办公室,那里虽然也没有多少正事,起码办公室人多热闹。
自从生产正常以后,车辆管理、原料调进和产品运出成了比较重要的事情,厂里又没设供销科,三人联席会议决定把这项工作归到厂部办公室管理。事情多了,整天忙忙碌碌,电话不断,小袁觉得充实起来,感到工作有意思。
厂长办公室跟小袁的厂部办公室相隔不远,最初关成光也没把厂部办公室当回事儿,他跟小袁没有共同语言,那里也没有他感兴趣的事,头几个月,他一次也没去过厂部办公室。
有次从厂部办公室门前经过,见门虚掩着,关成光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他上前搭讪,小袁正在看书,没有理他,让关成光感到很没趣。
过了一段时间,小袁找到关成光,要求在办公室摆放两把椅子和一张茶几,“摆这些东西干什么?”关成光也是一副待答不理的样子。
“来个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也不像个办公室呀!”
“怎样才像办公室?难道这玩意还有标准?呃,你不是不欢迎别人去打扰你吗?”
小袁看得出来,关成光还在为上次受到的冷落而耿耿于怀,“关厂长,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去厂部办公室的事生气?当时不就是因为没有坐的地方,我才没跟你说话吗?哦,我应该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你坐,我站着,因为你是厂长嘛。”
一听这话,关成光反倒没了脾气,“别跟我耍嘴皮子,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平时我是没有多少权力,现在怎么样,你不还是得来求我吗?”这话有点太**裸了,也只有关成光才能说的出口。
小袁在乡镇机关已经工作了五六年,别看比关成光小几岁,跟人打交道却比他老练多了,而且说话非常有分寸,“我跟你犯不上耍嘴皮子呀,你是厂长,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关成光被逼到墙角,不仅语言上没占到任何便宜,还得乖乖地批准小袁提出的要求。最后,小袁当然不会忘记说声谢谢。
自那以后,关成光以关心办公室工作为名,隔几天去一趟厂部办公室,小袁对他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热情,跟他仍然没有多少交谈,来不欢迎,去不挽留。
大约一个多月前,关成光看见厂部办公室的事情多了起来,便关切地问:“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申请跟你这里增加一个人?”
“关厂长,多谢你的好意,厂部办公室就是一个人的岗位,要想安排其他人进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再说,这点工作我自己完全忙得过来。”小袁实际上没有感谢的意思,而是拒绝了关成光的建议。
在关成光看来,这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他不仅没跟小袁计较,而且往厂部办公室去得更勤了。每次去那里,都试图帮小袁干活,但小袁总是拒绝他的帮助。
关成光的目的并非真心实意为厂里多干工作,他还是想插手各部门的工作,每次到厂部办公室,即使小袁不给他好脸,关成光也要打听今天调来了多少下脚料,往砖厂运送了多少产品。
其实这些信息并非厂里的秘密,作为一厂之长,关成光有权知道用了多少原料,出了多少产品,要是他的目的如此简单,关云天也不会对他处处设防。
在后勤采购那件事情上受挫以后,关成光并未气馁,他一直在寻找新的机会。关成光早就知道厂里生产的产品是一种优质燃料,每家每户都用得着,他认为每天进厂的下脚料和出厂的产品数十吨,这些东西又不是贵重物品,在计量统计方面做点手脚,完全有可趁之机。
为此,他想先从厂部办公室小袁这里插手,看看哪个环节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常言道,机会总是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虽然意思完全相反,但在关成光身上照样实用。平时因为小袁的阻扰,关成光跟厂部办公室的工作挨不上边,怎奈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
就在前两天,小袁患上了重感冒,经县医院检查,需要住院治疗一个星期,因为厂里的其他部门抽不出人员接替小袁,这期间,厂部办公室的工作,理所当然地落到关成光肩上。
通过两天观察,关成光发现从下脚料的调入到产品调出,任何一个环节都很透明,根本找不到可趁之机。出于好奇,也是闲得无聊,第三天往砖厂送货
的时候,关成光坐到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他想借机去砖厂看看。
到了砖厂,司机直接把车开进储煤场,卸货后到门口跟砖厂保管员报告一个数量,不用履行其他手续。
“每次送货过来,砖厂不再过磅计量吗?”往回走的路上,关成光向司机询问道。
“开始送货那会儿,也是每次都要过磅计量,后来觉得都是一个单位的企业,就把这道手续省去了。”
“根据办公室告诉你的数量,卸完货口头上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我看你也没有履行其他手续啊!”
“按理说每次都应该有单子,也许嫌麻烦,两边都没要求走单子。咱们厂里的地磅显示器在厂部办公室,每次小袁告诉我多少吨数量,我跟砖厂说一声就行了,月底只要两边的数字能对起来就没事。”
司机说的清楚,关成光听的认真,回到办公室,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砖厂不计量,完全可以在送货数量上大做文章。
关成光确实比较聪明,头脑也够灵活,在厂部办公室,他关起门来研究地磅显示器,发现其上显示的数字是可以调节的,于是他重新设置零点,使每一车货物可以少装七八百公斤,而三十吨货物少个七八百公斤,车上的体积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极少存多,每天积攒七八百公斤,一个月将多出二十余吨,一年下来就是二百多吨,按照关成光的想法,把积攒下来的产品找机会卖出去,一年也有十几二十万。
一个星期后,小袁病愈出院,回到厂部办公室的岗位上,关成光当然得把工作交给小袁。
从当月开始,出库保管员觉得库存一天天见涨,但涨得不多,也就没往心里去。过了一个月,产品库存几乎多了一整车,保管员觉得不可思议,正好碰见关成光去仓库转悠,便向他反映这个情况。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一个月多出这么点库存,也许车间现在加大了产量,但每天送货的数量没变,不就多出来了吗?这很正常,没关系,实在多得装不下了,我会想办法的。”关成光敷衍道。
当天下午,司机往砖厂送货回来,带着一股怒气来到厂部办公室,“小袁,你这里怎么回事?”
“我这里怎么啦?”小袁莫名其妙。
“下午往砖厂送货,人家说货物实际重量比咱们报出的数字少七百多公斤。”
“不可能!以前一直都不差,咱们的地磅在年初还做了校对,怎么会少呢?”小袁一脸茫然。
“你还不相信,本来砖厂那边一般都不重新计量,据说也是因为校对了地磅,我的车刚到,他们让我开过去帮助检验地磅的灵敏度,结果显示比我报告的数量少了七百多公斤,这马上引起了人家的重视,为了慎重,他们又让我把车开到另一家企业的地磅上称量,结果几乎一样,你说这该怎么解释?”
“这就怪了!你明天再试试。”小袁没有说出所以然。
第二天的结果跟头天一样,还是差了七百余公斤,这回不仅送货的司机懵逼,就连砖厂的两位领导都知道了,老吴和周福山要把这件事往关云天那里反映。
第174章 谁做了手脚
送货司机回到厂里把情况一说,厂部办公室的小袁顿时就傻眼了,但他毕竟在乡镇机关待过几年,多少见过些世面,过了一会儿就镇静下来,思前想后,他想不起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得到砖厂老吴跟周福山的情况禀报,关云天非常重视,他马上警觉起来,把电话打到关成光办公室,“你们往砖厂送货出了问题你知道吗?”
“往砖厂送货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我还不知道呢。”司机跟厂部办公室反馈的情况,关成光真不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浑然不知,看你这个厂长当的。”
听到关云天的埋怨,关成光心里有点发毛,“出大事了?他们没跟我说呀。”
“你们往砖厂送货,每车都差七八百公斤,这是怎么回事?”
关成光这才知道,他前段时间的杰作,产生“效果”了!只不过这效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怎么差了那么多?”关成光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问我呀?我正要问你呢?你赶快给我查明原因,视情况做进一步处理。”说完,关云天挂断了电话。
知道自己闯了祸,关成光内心有点害怕,但表面上却镇定自若,他来到厂部办公室,见小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在苦苦思索着什么事情,根本无心搭理他。
“你在干嘛呢?”关成光主动说话。
“你说怪不怪?以前都是好好的,怎么这段时间给砖厂送货,每车都要少七八百公斤?”小袁皱着眉头道。
“怎么回事儿?啥时候的事?”关成光故作惊讶道。
“具体从哪一天开始的不知道,反正这几天送货都要差七八百公斤,人家那边都对照了,就是咱们这边的事。”
“怪不得呢,刚才昌达集团的关总还跟我打电话询问,原来真有这回事儿。你找到原因了吗?”
“上哪儿找原因呀!我就不明白,它怎么会少呢?”小袁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你再想想吧,关总刚才说了,一定要把原因找出来。”
关成光心知肚明,这件事的原因是他替小袁工作的那几天,他偷偷调节了地磅显示器的零点,但他必须把自己干的好事烂在肚子里,说啥也不能暴露出来,天知地知他知,关成光认为只要他不往外说,就没人知道原因。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关云天又打来电话,“原因找到了吗?”听语气好像催得很急。
“从前天开始就在找原因,但一直没找到哪里出了问题,我去有关环节亲自检查了,也没发现问题,还在继续查。”
“有没有可能是地磅精度不准了?”关云天疑惑道。
“听说春节后才让计量局校对过,精度应该没啥问题。”
“那就怪了!”关云天停顿片刻,“我找两个人过去看看,你们配合一下。”
当天下午两点多,关成光办公室进来两个人,“请问你是关厂长吗?关总派我们过来帮助查地磅。”来人自我介绍道。
这两个人都是昌达集团仪表检修车间的高级技工,对地磅传感器和显示器之类的设备非常熟悉,关云天派他们过来查找原因。
关成光起身相迎,“哦,你们要从哪儿查起呢?我这就带你们去。”
“先
查地磅和传感器,再查显示器。”
关成光把两人带到现场,自己就回办公室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回来了,“查出什么问题没有?”关成光问。
“地磅传感器都没有问题,你再带我们去看看显示器。”
关成光迟疑了几十秒,“显示器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看看吧,谁也说不好,关总让我们找原因,就得把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都看一遍。”
到了厂部办公室,关成光告诉小袁:“这是关总从昌达集团派来帮咱们查找原因的,让他们看看显示器有没有问题。”
一位师傅来到显示器跟前,在开关按钮和调节按钮上摆弄了几下,从鼻腔里发车了一个“嗯----”,
“怎么啦?”另一位师傅问。
“你来看看。”
这位师傅走到跟前,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大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原因找到了!”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关成光跟小袁不约而同地问。
“显示器的零点被人动过手脚,而且调节的数字就是七百五十千克。”师傅非常肯定地说。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不懂这玩意,从来都没碰过它。”小袁涨红着脸,显得非常冤枉。
“你用不着跟我们解释,我们只管找原因,至于谁动的手脚,那不归我们管。”
师傅一边说话,一边把显示器零点调节到正常位置,干完了手头的活计,两位师傅就离开了。
问题找到了,小袁似乎难脱干系,看上去他也确实急的满头大汗,但内心最为不安的却是关成光。
原以为这件事不好查原因,如果实在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过几天也就不了了之,顶多以后送货时,每一车给多装七八百公斤就完事了。
谁知道关云天派来两位高手,三下五除二,人家就把原因找到了!关成光害怕两位师傅回去如实汇报,关云天要是抓住不放,硬要找出谁动了手脚,事情就闹大了。
事实上,即使两位师傅回去不汇报,关云天也要向他们询问检查结果,“零点怎么会改变呢?你们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那玩意又不会自己乱蹦,肯定有人故意在背后做了手脚。”两位师傅如实汇报。
知道结果后,关云天非常愤怒,“是谁这么胆大?敢故意在背后做手脚?”他决定非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不管来自哪一方,都要弄清楚这么做的目的,否则,在这样的合作企业,彼此同床异梦,今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
电话打通后,关云天向关成光指示道:“原因已经找到,据两位师傅判断,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做手脚,你先找与此有关的人自查,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如果查不到,我再想办法。”
“这件事不好查呀!我觉得两位师傅的判断也未免有些武断,要是仪器自动发生故障呢?”其中的原因关成光最清楚不过,为了阻碍调查,他想找出另外的原因加以搪塞。
“你就别推三阻四了,你不是很聪明吗?该你办的事,你必须全力以赴,限你一星期给我答案。”
见无法推脱,关成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手脚就是关成光自己做的,还能怎么查?所以,尽管答应了关云天的吩咐,关成光也只
是去厂部办公室象征性地跟小袁交谈了几句,基本是不疼不痒,根本没有触及实际问题。
一个星期过去了,关云天打来电话询问自查结果,关成光自然要摆出一堆理由搪塞。
关云天当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自查一无所获?真是怪事!好吧,不用你管了!”
隔了两天,临山镇的合作企业迎来了两位陌生人,“你们的厂长办公室在哪儿?”来人向门卫打听道。
按照门卫的指引,两人找到厂长办公室,“我们是昌达集团人事部的,这位是人事总监薛总,我们奉关总之命,前来调查地磅显示器篡改数据的事,请关厂长予以配合。”随行的年轻人自我介绍道。
原来,关云天想让徐建民来调查这件事,老徐一听事情涉及关成光,便委婉地拒绝了,“我以前处分过你这位老同学不止一次了,再让我去调查他,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他能服气吗?”
“在事实面前,由不得他不服气!你有什么可怕的?”关云天道。
“倒不是有啥可怕的,毕竟我曾两次处分过他,即使事实清楚,我怕他说我故意整他,外人不知道,说起来不好听,我觉得还是派其他人去调查这件事更好一些。”
“嗯,你的担心也有道理,好吧,我派别人去做这件事。”
关云天考虑再三,除了集团公司行政部的徐建民,就只有人事部的薛建清做这件事最合适,于是,他让老薛把手头的工作暂时放下几天,先去调查篡改地磅显示器数据的事。
听见集团公司来专人调查,关成光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没想到关云天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之重,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哦,欢迎集团公司的领导莅临指导!你们先请坐。”说着,关成光要给两人沏茶。
“关厂长别忙乎了,我们想马上开展工作。”
关成光转身回来,试探着问道:“马上开展工作,你们准备从哪儿开始呢?现在有目标了吗?”
“集团公司派来的仪表检修师傅告诉我们,地磅的称重设备和传感器都没有毛病,只是有人篡改了显示器的数据。”薛建清道。
“哦,你们已经有目标了?”关成光警觉地问。
“虽然没有具体目标,但调查范围已经很小了,请关厂长带我们去显示器的工作场所吧。”
关成光把老薛二人带到厂部办公室,“小袁,这两位领导是昌达集团派来搞调查的,请你配合他们的工作。薛总,小袁是厂部办公室管地磅称重记录的,有什么事,你可以问他。”
技术问题已经由集团公司的仪表专业人员调查清楚了,老薛主要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对显示器做了手脚,当小袁要把自己在办公桌前的座位让给老薛时,他摆了摆手,“我们不碍你的事,你只需把过磅称重记录拿出来就行。”
“是从开始至今的所有记录,还是只要哪一时段的?”
“最近半年的记录都拿出来看看。另外,我们中午可能要在这里吃午饭,请关厂长跟食堂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准备两个人的午饭。”老薛道。
小袁在靠墙的档案柜里翻了一阵,找出最近半年的过磅记录,共有四本,薛建清和与他同来的年轻人仔细翻看起来。
快到中午下班时,总算翻完了那些记录,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非常失望地摇了摇头。
第175章 抽丝剥茧
不得不说,关成光确实反应灵敏,头脑灵活,听见老薛二人中午要在厂里吃午饭,他转身出了厂部办公室,当即来到后勤科,告诉他们让食堂准备五个人的饭菜。
“关厂长,请问怎么记账?”后勤科的办事人员问道。
“昌达集团的领导来厂里检查工作,三方分别出一人作陪,你说这账怎么记?当然是记在厂里的招待费上!”关成光有些不耐烦地说。
午饭时间到了,关成光陪着老薛二人来到食堂,老薛跟他那位助手径直朝买饭的窗口走去,“薛总,你们的饭不在窗口,在这边。”关成光在一旁喊道。
老薛一怔,然后跟着关成光朝旁边的一个单间走去,“关厂长,我不是让你把我们的饭安排在职工食堂吗?”老薛在后面追问道。
“薛总,你们第一次来这里,又辛勤工作了一上午,说不定下午还得继续工作,哪能在窗口买饭呀!”
关成光觉得自己很会搞这一套,记得几年前他跟杨文瑞在山上带领村民搞田间管理时,他就向杨文瑞出主意,让杨文瑞请前去检查工作的徐建民吃饭,结果当时把事情办得并不好,过后他把杨文瑞好一顿埋怨。
老薛二人跟着关成光进了房间,另有两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关成光把相互做了介绍,宾主坐定后,八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关成光准备让服务员拿酒来,薛建清阻止了他,并说道:“不提职务,这一桌我年龄最大,我提两点建议,第一,集团公司有规定,中午禁止喝酒,所以,喝酒就免了;第二,今天第一次跟大家见面,就算认识了,既然跟你们有缘分,今天中午我请客,吃完饭我结账。如果你们同意我的建议,咱们就马上开吃,要是不同意,我们两个现在就退席。”
其他两方的人没有说话,关成光做梦也没想到老薛会来这一手,这不和那次杨文瑞请徐建民吃饭的情形如出一辙吗?难道昌达集团总部的人都这样?这让关成光措手不及,“薛总,你这让我们太难堪了!”
“除了咱们几个,又没有别人,有什么难堪的?再说,怎么我请客就让你难堪了?关厂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总,你们来厂里指导工作,还让你请客,这要传出去,外界得怎么笑话我们?”关成光表情僵直。
“不就是吃顿便饭吗?这么件小事为啥要传出去呢?我请大家吃顿饭,有什么值得笑话的?我觉得对这种事感兴趣的人,也太无聊了吧!”
关成光跟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见老薛二人不动筷子,最后只得同意道:“薛总,你是领导,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们只能听你的。”
“呃,其他事情咱们要民主决策,这件事情上,你们听我的,保证没错。大家请把!”
午饭后,薛建清让关成光跟另外两位陪同人员回办公室休息,他要跟助手在厂里转转。
在厂区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助手道:“薛总,光凭称重记录,啥也看不出来呀!”
“只要人为篡改数据,作案者在称重记录上肯定不会让人轻易看出破绽,咱们查看记录,一是调查程序的必经手续,二是借此麻痹对方。”老薛似乎成竹在胸。
“下一步怎么办?”
“个别谈话。常言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为人不做
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古今中外,调查案件的通用手段就是谈话询问,如果对方不是当事人,从谈话中也多少可以得到一些有用信息,要是碰巧了,对方就是当事人,交谈中也许就能露出蛛丝马迹,再高明的伪装者,面对别人的目光,总会有些异样。”老薛从前在国营大企业做了多年的人事工作,跟各种各样的人没少打交道,对人的心理有所研究。
“薛总,你觉得应该找谁谈话呢?”
“还用说吗?当然是厂部办公室的小袁了,他是当事人嘛。另外,关成光是厂长,也应该跟他谈谈。下午上班后,咱们去厂部办公室,先找小袁谈。”
下午一点半,老薛跟助手准时来到厂部办公室,“上午看了称重记录,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里有几个问题,我们想问问你。”
小袁一听,以为已经认定他就是嫌疑人了,急忙辩解道:“薛总,我从来没有动过显示器,这么长时间了,我只会读数计数,至于怎么调节,我一窍不通。”
“你着什么急嘛,我们也没说你动了显示器,我想问问,这东西一直安放在厂部办公室吗?从前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安装过?”老薛问道。
小袁回忆了一下,“自从买进来,就一直安装在这里,没在别的地方安装过。”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在学校读的是水利专业,说起来该算是工科吧?作为一名工科专业毕业生,你对这样的设备怎么能说一窍不通呢?”
“不瞒薛总,我虽然读的是工科,但我天生对机器设备不感兴趣,说实话,在学校我学得最吃力的课程就是水利机械,我记得期末考试好像没通过,下一学期还补考过。像这样的电子仪器,我就更没有兴趣了。”
“嗯,自从启用以来,这台设备有几个人操作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它的?”
“建厂以来我就在厂部办公室,而且这里只有我自己,所以这台设备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一直是我在操作。”小袁如实相告。
“你这里除了计量称重,还有别的业务吗?我是说厂部办公室平时进出来往的人多不多?”
“厂部办公室除了负责进出货物的称重计量,还有车辆派遣,以及迎来送往的一些杂事。要说人员往来嘛,车辆派遣就是签个字,办事人员基本不在办公室逗留;外面往来人员一般都去接待室,几乎不来厂部办公室。”小袁努力回忆道。
“送货司机来你这里的次数多不多?”
“他来过几次,别说他懂不懂,有我在场,他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台仪器。”
“要是你不在场呢?”
“我不在场他就进不了这个屋。”小袁非常肯定地说。
“你肯定要休节假日、星期天吧?如果遇到你休息,这货还送不送。”
“节假日、星期天,负责送货的司机也休息。”
“哦,那就是说,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这台仪器,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承认,除了我,没人接触过这台仪器,但我确实没动过手脚。”小袁显得很无辜。
老薛看得出来,小袁的目光虽然无助,但很坦诚,敢于面对,不躲闪,一个心理有鬼的人,他的目光是不敢跟人直视的。如果不是小袁,难道另有其人?那个人又是谁呢?薛建清
也没有了头绪,屋里顿时沉寂下来。
过了几分钟,老薛突然问道:“工厂投产一年多,除了节假日正常放假,你就从来没有请过假吗?”
老薛的话让小袁从胡思乱想中回到现实,他思忖了将近一分钟,然后说:“一个月前,我得了一次重感冒,住院一个星期。”
“在你住院期间,厂里往砖厂送过货吗?”
“一天也没耽误送货,那几天关厂长替我负责过磅计量。”
“哦,这算是个插曲,刚才你没谈到这个细节。”
薛建清跟他的助手交换了眼色,转而对小袁说道:“好吧,我们的问题问完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两人从厂部办公室出来,直接到了关成光办公室,“关厂长,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跟你核实一下。”
关成光招呼两人坐下,并沏了两杯茶端到他们跟前,“薛总,你们有什么问题?请讲。”
“我们从厂部办公室过来,刚才小袁提到,在他患病住院期间,是你替他看管那里的称重显示器,有这回事儿吗?”
关成光没想到这位薛总很有调查经验,层层推进,抽丝剥茧,现在到他这里了,心里不免有点担心,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啊,小袁生病期间,我替他一个星期。”
“哦,看来小袁说的是实话。请问关厂长,在你替小袁工作期间,有没有外人去过厂部办公室,换句话说,就是有没有外人接触过那台称重显示器?”
关成光本来想编造有人进过厂部办公室的谎言,但面对老薛如此较真的劲头,要是他找人核实呢?岂不马上就得暴露自己撒谎的嘴脸?想到此,关成光只得如实回答:“应该没有其他人接触过那台仪器。”
“嗯,看来关厂长是个实在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样很好。另外,关厂长也绝对是个聪明人。”
老薛这句话让关成光很受用,“何以见得?薛总从哪个方面看出我聪明了?”
“你想啊,小袁作为一名工科专业的专科大学生,他对那台仪器到现在也不敢动一动,关厂长从来没接触过那样的设备,接手就可以熟练地使用,你这不叫聪明叫啥?”
“其实电子设备跟机器设备有所不同,它可以随便动,一般坏不了,即使动手按几下,还可以调回来。”
关成光没有意识到,他这几句话,实际上已经把自己暴露了。
不过老薛是个相当老练的人,他想让关成光继续把话说明,“关厂长,在你替小袁工作那几天,你动手调过那台仪器吗?”
也许意识到刚才失言了,关成光马上把话往回收,“薛总,我只是暂时替小袁工作,怎么可能动手摆弄那玩意?”
“出于好奇,也没有可能吗?”
“我又不是小孩,对那玩意有啥好奇的?”
“那你能否解释一下,那台仪器的零点,怎么就让人动了手脚呢?”薛建清意识到关成光后悔了,他干脆直奔主题。
“这个......,薛总,你得去问小袁呀!他整天跟那台设备打交道。”
“可是根据我们的判断,小袁对那台设备一窍不通,恰恰是你,不仅懂得那台设备,而且还有相当的好奇心!”
第176章 始作俑者
老薛这番话,让关成光心跳加快,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薛总,你不是怀疑我吧?我跟这事可没关系!”关成光想撇清自己。
“别着急躲闪,你认为我的推理在逻辑上有问题吗?小袁不懂那台仪器,你却认为那很简单,在小袁请假期间,你替他工作,除了你们俩,你们都承认没有外人接触过那台设备,如果不是你动了那台仪器,你还能想到谁?”老薛步步紧逼。
“仅凭你的推断,就能断定我做了手脚?这也太扯了吧?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关成光狡辩道。
“你要什么证据?推断怎么啦?只要推断符合逻辑,事实就是清楚的,难道你要人赃俱获的证据?”
“你的推断在逻辑上没有问题,但你怎么知道问题就发生在我替小袁工作那几天?”
因为事情是在关成光离开以后发现的,薛建清估计对方会利用时间差为自己开脱,“现在唯一对你有利的因素是没法在时间上形成对应关系,暂时不能百分之百对你下结论,不过你得承认,通过推理分析,目标的指向就是你!你可以暂时不承认,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要让关成光口服心服,必须确定案发时间,只要时间能够形成对应,任凭关成光如何狡辩,他也抵赖不了。
夕阳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暂时又找不到确定案发时间的证据,老薛跟助手只得先回单位。
走到厂门的时候,老薛看见不远处的建筑上写着“仓库重地”几个大字,他让助手把车停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从车上下来,老薛径直往仓库方向走去,正好库房大门开着,出库保管正在清理现场,准备下班。“师傅,现在产品库存不多嘛。”薛建清道。
“本来每天都往那边送货,基本是没有库存的,谁知道一个多月前,送货时每一车却多出一些,就逐渐形成库存了,这库里现在还有二三十吨呢。”
“一个多月前就逐渐有了库存?原来是这样。师傅,你说每车都要多出一些,这个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请你帮我好好回忆一下。”老薛觉得能从这里找到时间对应关系。
保管员停下手中的活计,努力回忆了好几分钟,“我记得就是厂部办公室小袁请假那几天,每天装货都要剩下一点。”
“你记得没错?”
“才过去一个来月,时间又不是很长,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小袁请假那几天,而且是最后两三天才出现那种情况。”保管员说的非常肯定。
“情况出现后,你没跟管理人员反映吗?”
“反映了,有一天正好关厂长来仓库检查工作,我跟他说了出现库存的情况。”
“当时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等库存多了,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多谢你提供的信息,打扰你工作了,快准备下班吧。”老薛跟保管员道别。
回到车上,薛建清兴冲冲地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助手有点莫名其妙,“薛总,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咱们担心的时间证据,刚才找到了!看这位关厂长如何抵赖!事情已经办完,可以回单位交差了。”
“薛总,你从哪儿找到了时间证据?”
“仓库保管员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放心吧,任凭关成光如何狡辩,他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下班前,薛建清来到关云天办公室,“怎么样?情况摸清楚了吗?”关云天指着对面的沙发,招呼老薛坐下。
“搞清楚了,不过你这位老同学把自己埋得很深,够狡猾。”
“我这位老同学?什么意思?难道......?”关云天有点诧异,他几乎不敢往下想。
“对,就是他!因为他是厂长,开始我们并没有怀疑他,而是把重点放在厂部办公室那个小袁身上,最终一无所获,但小袁提到一个情况,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于是找关成光谈话,跟他周旋,我们从他的语言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薛建清汇报了跟关成光交锋的过程。
“这家伙真是屡教不改呀!他能服你的推断吗?”关云天道。
“哼,还是你了解他,这人确实能狡辩,他承认我的推断逻辑合理,没有问题,可他说缺乏时间证据,让我一时缩手无策。怎奈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我们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车到了厂门口,我突然想去仓库看看,在跟保管员的交谈中,我无意之中了解到,就是在关成光替厂部办公室小袁工作那几天,仓库中开始出现库存,而且保管员曾经把这个情况向关成光做过汇报,他对此毫不在意。”
随后,老薛把自己的调查结果作了总结,认定关成光就是事件的始作俑者。
隔了一天,关云天给关成光打电话,让他来昌达大厦面谈。
关成光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昌达大厦,在去往关云天办公室的途中,他在揣测关云天找他的目的,关成光认为,老薛回来肯定要跟关云天汇报,自己免不了又要被关云天痛扁一顿。
关成光已经打定主意,关云天是董事长,要批要损随他好了,但要把事情安在自己头上,在没有时间证据的情况下,绝不认账!
来到门口,关成光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只听得一声“进来吧。”
关成光推门进屋,“你找我?”
“找地方坐下。”关云天随便说了一句,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头的事。
过了好一阵,也许忙得差不多了,关云天抬头看着关成光,“厂长当的怎么样?”
“厂长----,嗨!还能怎么样?就那么回事儿吧。”
“哟,听你这语气,看来对厂长的职务不满意呀!要不你来这里当董事长吧?”关云天讥讽道。
“云天,你找我肯定有事,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这么讽刺挖苦好吗?”关成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好吧,难得你这么痛快,那我问你,篡改称重显示器是怎么回事?”
关成光知道让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早做了思想准备,于是镇定自若地说:“集团公司的薛总不是去调查了吗?他回来没跟你汇报?”
“好一个关成光!长本事了,在我跟前打哑谜?”关云天虽然内心很厌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薛总汇报他的,我想听你怎么说。”
“他们在当事人小袁身上没有找到疑点,后来听说在小袁请假期间,我替了几天班,便找我谈话,想把那件事情安在我身上。
“你对薛总的推测结果有什么看法?”
“逻辑上说得通,但他没有时间证据,就不能证明事情是我做的。”关成光似乎笃定别人拿他没办法。
“你还别说,在这一点上,你跟薛总所言完全一致,你也承认他的推断在逻辑上没有问题,只差一个时间证据,对吧?”
“我认为是这样,事件的发生跟我替小袁工作那几天对不上号,在这种情况下,要把事情安在我头上,我肯定不服!”
关云天笑了笑,“是啊,证据不充分,你可以不服,我也赞成。但是你知道这位薛总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告诉你吧,他在一家上万人的国营大企业,当了多年的人事处处长,一万多职工,什么人没有啊?所以他对人的心理很有研究,你这点心思,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怎么啦?”关成光表现出了一点诧异。
“他知道没有时间上的证据,你是会狡辩的,所以,他要千方百计寻找证据。”
“随便,他要是找到证据,我就认了”关成光仍然满不在乎。
“成光,你跟我说实话,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你们是不是找不到证据,把我叫来故意套我的话?”
关云天坐直身体,神情马上严肃起来,“好,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该说的话我也说了,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接下来咱们言归正传。我跟你说过,你那点小聪明在老薛那里根本不算什么,你不是要时间方面的证据吗?告诉你吧,他已经找到了!”
“什么?他找到了时间证据?不可能!”关成光虽然为之一怔,但他仍不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关云天在诈他。
“看来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毛病是改不掉了,自己认为不可能的事,别人就办不到吗?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毫无破绽,那我提醒你,厂里的出库保管员,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关成光眨巴着眼睛,“我当然知道出库保管员,他怎么啦?”
“昨天下午薛总离开前,顺便去仓库转了一圈,跟保管员作了一番深入交谈,保管员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保管员知道啥?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在你替厂部办公室小袁工作的最后一两天,去仓库查看过,保管员是不是跟你反映库存突然增加的事?你当时没拿人家反映的情况当回事,还说库存多了你会处理,这是不是事实?希望你如实回答,如果你想抵赖,我马上就把保管员找来作证。”关云天正色道。
听到这个消息,关成光刚才还扬着的脑袋,突然耷拉下来,过了片刻他才说:“就算有这回事,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你在跟我故意装糊涂吧?保管员提供的情况,就是时间证据!你篡改称重记录这一事实已经无法抵赖!”关云天义正言辞地说。
“云天,就凭保管员的几句话,你就要定我的罪?”关成光又表现出他的癞皮狗本性。
“怎么,老薛的推断,加上保管员提供的时间证据,这些还不够定你的罪?要是心里没有事,在替小袁工作的最后一两天,你抽空跑到仓库干嘛去了?我替你说了吧,你是去仓库查看篡改显示器数据以后,究竟有没有效果!我没说错吧?”
第177章 如此损友
听了关云天这番话,关成光瘫软在椅子上,在如此清楚的事实面前,他要是再狡辩,关云天马上就得把他轰出去,于是,关成光用沉默来表达认罪,大不了等着挨扁。
这件事可不像关成光想象的那么简单,挨扁自然是少不了的,但仅限于此,岂不便宜了他?
“好啦,事情明摆着,就是你干的,但我有一事不明,你为啥要那样做?”关云天质问道。
关成光低着头,眯缝着眼睛,过了好一阵才无精打采地说:“没有为啥,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你跟薛总可不是这么说的,时间才过去一天,你不会忘了吧?”
“这个老薛,什么玩意!啥都跟关云天汇报,”关成光在心里再怎么骂,但他不回答关云天的问题,怕是过不了关的,“嗨,当时有点闲得无聊,我就动手按了显示器上的几个按钮,谁知道惹出了乱子。”
“我相信你是在闲得无聊的时候,随便按了几下,但仓库保管员的话,你又如何解释?”
关成光再次无言以对,他想以沉默对抗询问,显然是行不通的,关云天追问道:“平时你从来不去仓库,唯独在你调节了显示器的数据以后,才跑去仓库转悠,我说你去仓库的目的是为了查看你做手脚的效果,不会冤枉你吧?”
“这......,云天,你这种猜测是不是有点主观武断呀!”
“我主观武断?你还告诉保管员,等库存多了以后,你会处理的,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库存多了你想怎么处理?”
眼看形势越来越严峻,关成光有点心慌了,他涨红着脸辩解道:“当时就是随便说了那么几句,这又成罪证了?”
“随便说了几句?咋就那么巧呢?你不用跟我捉迷藏,别人对你不了解,但关成光是谁,我太清楚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我相信那是无心所为,但你不是,你那样做一定有目的,说吧,你想干什么?”关云天盯着对方问道。
“云天,我能有什么目的啊!你这样逼我也没有用。”
“我逼你?你倒觉得无辜了?你自己都承认了全部事实,要说你做的这些事没有目的,谁能相信?把你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分析,完全可以说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要不要我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你这家伙在哪个地方待长了,都不会安分,在临山镇这个厂待了一年多,没人约束你,是不是又在想歪主意?”
关成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关云天的话既不反对,也不认可,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在你替厂部办公室小袁工作那几天,终于看到了机会,先在显示器上做手脚,随后去仓库查看效果,等到积攒一定的库存,你再想办法把积攒的产品卖出去,从中谋取利益。我没冤枉你吧?”
“还说没有冤枉,你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你这德行,别说黄河,就算跳进长江也洗不清!还用得着给你泼脏水吗?你本身就很脏,因为你的脑子里全是污垢!不要再狡辩了,你现在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如实招来,把你的企图和行动和盘托出,换取宽大处理;要么矢口否认,我马上就可以把你撵回关杨村,你看着办。”关云天的态度非常坚决。
关成
光稍微正了正身子,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宽大处理?怎么个宽**?”
“调离现在岗位,等待安排。”
“你是说撤销我现在的职务,调到其他岗位?”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继续当厂长?想什么好事呢!”关云天白了一眼。
“你要把我调到什么岗位?”
“不知道,这要根据你的态度来决定。”
关成光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事前的想法、事情经过和事后的打算等情况,老老实实地向关云天做了交代,“就这些,信不信由你。”
“事到如今,你还算识时务。我相信你说的这些,其实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估计你就会有这样的想法,没想到你真敢付诸行动,幸好发现的早,否则,还不知道你会给我捅出多大的篓子!”
“就这么点事,我都说了,我想知道你要把我往哪儿发配?”
“嗬,就这么点事,说的好轻巧!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你这样的行为属于窃取公家财物!如果你的计划得逞,那就是盗窃犯罪,想想那是什么后果?即使昌达集团不追究你的责任,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能放过你吗?等待你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关云天气愤地说。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跟厂里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失了吗?”厚颜无耻的关成光,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说你得感谢砖厂的及时发现,否则,没人救得了你。另外,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好心把你安排去那里当厂长,你怎么会干出吃里扒外的事?”
“我怎么吃里扒外了?”关成光不接受指责。
“你是我派去那里工作的,自然应该代表昌达集团的利益,可你的所作所为,正好在损害我们的利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不有人说关成光只是小聪明呢,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理解吗?你在暗中做手脚,送往砖厂的货每车要少七八百公斤,这就相当于农贸市场的缺斤少两,对合资厂当然有利,但却损害了砖厂的利益,砖厂是谁的?你又是谁派去的?这个关系并不复杂,应该想明白吧?”
关成光感到脸面发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只顾考虑如何从厂里弄出产品卖钱,也没想那么多。”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你幸好只是个普通百姓,手里没有多少权力,要是你身处关键位置,手握大权,我看你比清朝的和也不差。按理说你这样一个普通村民,在这个位置享受着昌达集团中层管理人员的薪资待遇,应该很不错了,可你根本不知足,还要在背后挖空心思地搞歪门邪道。同样都是我的同学,你跟人家杨文瑞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关云天数落道。
再难听的话,关成光也得听着,脚上的泡是他自己走的,这怨不得别人。
“成光,咱俩既是同学,又是一个村的老乡,还都姓关,论起来你是我的长辈,要是过分地扁你损你,我都不好意思,可是你这人真不地道,为了自己的私欲,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实话,就冲你的所作所为,把你撵回家都解不了我的气!”对于关成光这样的损友,关云天实在是忍无可忍。
“云天,难
道你真要把我赶回家吗?你说话可得算数呀!刚才的承诺,你可别转身就忘了。”
“我跟你承诺什么了?”
“只要我如实招供,就给我安排岗位,是你亲口说的。”
关云天没用正眼看对方,“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言而无信?我要是那样的人,别说把企业做大做强,恐怕在这个圈子都混不下去。”
“那你准备把我往哪儿安排?谁去接替厂长的位置?”
“谁接替厂长的位置,用不着你操心。怎么安排你,还真是个问题。”
“是啊,毕竟我也算分厂厂长吧?你总不能让我去车间当普通职工。”关成光大言不惭地说。
“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分厂厂长,你现在就是个罪人,只不过发现的早,你没能得逞,否则你已经被抓起来了!让你当个普通职工,已经算是对你的最大宽容。好歹也是个初中毕业生,难道你理解不了知足和感恩这些词汇的意思吗?”也许因为生气,关云天嘴里出来的话,几乎都带着挖苦讽刺的意思。
“好吧,我想知道你要把我往哪儿发配?”
“你自己把路越走越窄,我也没有办法,可供你选择的去向很少,除了直接下车间,就是回杨文瑞那里,要不去关杨村的田间管理组。”
关成光做了一番权衡,他此前贵为分厂厂长,跟车间员工从来不搭腔,现在直接下车间当工人,那脸都得丢尽了。回金寨乡杨文瑞那里,其他人都知道他此前到别处当厂长了,杨文瑞当然也知道,现在又要回去,怎么跟人解释?去田间管理组,那更是不能考虑,那帮村民得让他无地自容。
“云天,除了这三个地方,能不能再给我考虑一个别的去向?”厚脸皮的关成光居然挑三拣四,也许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让你在这三个地方挑选,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关云天没好气地说。
“我听说砖厂那边不归昌达集团直接管理,那里不需要人吗?”
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关云天差点被气乐了,“你就省省吧,砖厂现在运行良好,你要是去了,用不了三五个月,保证变成一团糟。就这三个单位,你愿去就去,不愿去就回村里,我可以找金寨乡政府和关杨村,请他们在别处找两三亩地,置换你家的山地,从此与你一刀两断。”
见关云天把话说得很决绝,关成光认清了现实,往后他只能老老实实当个普通员工,否则就得被撵回村里,看来,这一次他让关云天彻底伤透了心。
考虑再三,关成光只得无奈地说:“还是让我回金寨乡的工厂吧。”
关云天点头同意,“回去可以,但你在往后的工作中必须服从杨文瑞的管理,听从安排,不得自作主张。”
“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跟杨文瑞打个招呼,对我在这边的事尽量不要张扬。”
这令关云天感到新奇,他没想到脸皮如此之厚的关成光,竟也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你在我这里不是很能赖皮吗?怎么,也害怕别人知道你的丑行?”
“云天,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我可以跟那边打招呼,但跟周围的关系得你自己处。”
第178章 无法拒绝
自从关成光调走这一年多,杨文瑞感觉工作起来轻松了不少,关成光在时,他安排工作总要考虑关成光会说什么,虽然关成光并不是分厂的领导成员,但这位老同学一向喜欢挑别人的毛病,杨文瑞的每一次决定,总有些忐忑。
走了一年多,如今关成光又要回来,杨文瑞不仅好奇,也很不理解,“关总,成光回来,该安排他做什么工作呢?另外,他不是在临山镇的工厂当厂长嘛,怎么又回来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关成光回你那里,只需把他当普通职工对待就可以了,不要考虑同学面子和他的感受,这是我的意思。至于他回去的原因嘛,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最好不要外传。”电话中,关云天把关成光犯的错误大致说了说。
“原来是这样!成光这人,总是不安分,在厂长的位置上不好好干,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唉!”在为这位老同学感到惋惜的同时,杨文瑞从内心也不希望关成光回到自己手下。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你照我的意思做就行了。记住,工作中不要给他任何照顾,没有把他开回家,已经是对他最大限度的宽容了。”关云天道。
......
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开发之初,虽然也配套修筑了一些道路,但当时资金并不宽裕,绝大多数资金都要用在山地整治、苗木栽培和田间管理等方面,所以,那时只修了通往乡镇的主干道,通往各村和山区的道路,只进行了扩宽,路基还是砂石和泥土,遇到雨雪天气,道路仍然泥泞,出入还是不便。
第五个年头,昌达集团的农业项目开始盈利,各个环节也运转顺畅,项目负责人徐建民向关云天建议,是否每一年可以从盈利中拿出一部分资金,用于修建通往核桃林区的道路。
“第一年盈利,有多少利润?”关云天向财务总监老丁询问。
“净利润不到两千万。”
“如此说来,到核桃的高产稳产期,这个项目的利润最多也就五千万。”关云天道。
“农业项目嘛,利润也就百分之十到十五,每年四个亿的产值,能做到五千万利润,咱们算是做得不错的。”老丁道。
“要不说基本没有几家工业企业愿意涉足农业项目呢,项目实施过程中涉及面广,耗费精力多,建设周期长,投资回收慢,搞不好甚至不挣钱,利润又低,这些都是它的劣势,唯一的优点恐怕在环保和安全方面不用操心。”关云天分析道。
叶佳怡接了过去,“哼,这要看涉及哪一部份,在栽培种植环节,可能没有环保安监什么事,到了农产品的后期深加工,照样给你算作工业项目,环保安监的事一点也不少,由于涉及到食品安全卫生,这个环节又加进来食品安全监督、卫生、防疫、工商和质量监督等部门,其中任何一个部门的人员来企业检查工作,你都得像大神一样对待,稍有冷落,后果自负。”叶佳怡负责这方面工作,近两年来,她有太多的体会。
“是啊,农业项目涉及的麻烦事更多,职能部门的所有监管,企业都得无条件配合,没办法。”关云天两手一摊。
“关键是很
多部门的所谓监管,基本就是走过程,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技术手段,据我了解,质量监督部门绝大多数都是行政人员,连基本的质量检测仪器都没有,一个既无专业人员,又无仪器设备的部门,怎么监督产品质量呢?他们往往从企业这里得到数据,只要不得罪他们,就在合格证上填入企业给出的数据。这样的监督除了给企业增加麻烦和负担,不知道有何意义?”
“如今项目总算盈利了,前两年在一直亏损状态下,佳怡提到的这些情况一直都存在,那才让人心烦呢。徐总刚才提到往林区修路,那倒是可以,毕竟现在路不好走,遇到雨雪天气,人员车辆进出都不方便,给运输造成困难。你先让有关部门测量一下,看看需要修多长距离,再让基建科把预算做出来,然后再决定具体事宜。”
修路需要花钱,关云天有必要跟各位董事会成员沟通,但董事们非常清楚,他们手里的股权是关云天赠送的干股,所以,这件事在董事会讨论的时候,肯定会获得通过。
关云天做事历来愿意为对方考虑,虽然股东们占的是干股,在他看来,既然成立了董事会,就应该按照董事会的方式运作,也是出于对股东们的尊重,每当有大事,他都要召开董事会,跟大家通报情况,让股东们充分发表意见。
基建科做完修路预算报告后,徐建民拿着报告来找关云天,看到投资额度,关云天还是有点吃惊,“需要花这么多钱吗?当初修建金寨乡那条乡村公路,才花了二百来万,这次需要近七百万,预算没有问题吧?”
“基建科又不是头一次做预算,集团公司这些基建项目不都是基建科预算的吗?”老徐道。
“倒不是怀疑预算不准确,我是说那条公路才花了二百万,这里预算却要七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修那条路是几年前的事,你得考虑那时物价是多少,现在物价又是多少?另外,那条路只有十来公里,通往林区的这些道路,得有将近二十公里,我觉得预算比较合理。”老徐道。
关云天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其他几位董事会成员开会。
在会上,关云天介绍了修路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话虽如此,修路终归是要花钱的,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向你们通报一下,修路这笔资金,从我的股份里面出。”
“关总,修路资金为啥要这样安排?”众人不解,异口同声地问。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俗,你们别笑话。我是土生土长的富源县当地人,投资修路也算为家乡做点贡献,你们几位都是外地人,到昌达集团工作,奉献你们的聪明才智,就已经为富源县做出巨大贡献了,所以我决定,修路的钱不用你们分担。”关云天道。
“你这样说不是有点见外吗?昌达集团董事会是个整体,通往林区的路是为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配套的,农业项目既然属于昌达集团,就应该由集团公司出资修建,而不能让你个人分担。”
“叶总说得对,集团公司的事,每个股东都有份,不能让关总个人承担。”众人齐声道。
关云天跟这几位外聘股东是经过双向选择而走到一起
的,如果没有共同的理念,即使关云天再怎么表白,他们也不会从外地来到昌达集团供职。
除了董事长这个位置,昌达集团的其他关键岗位全由外聘人员担任,关云天不仅将他们全部吸纳为董事会成员,还根据肩负的任务不同,分别赠与一定比例的干股,这些股份除了不能转让变现,只要他们在企业供职一天,就能按比例分配集团公司的利润,除此之外,这些外聘人员还享受集团公司提供的高薪。应该说,关云天给了这些外聘人才足够的尊重。
当然,以关云天的眼光,他招聘的各位外聘人才不仅具有较高的业务水平和管理能力,综合素质也很高,在六七年的合作过程中,相互尊重,互相体谅,各自负责的领域让关云天很放心,关云天也给予他们充分的信任和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
面对修路所需的投资,叶佳怡等人自告奋勇地帮助分担,让关云天过意不去,“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见效慢,前三四年都没有利润,现在好不容易盈利,我又是第一大股东,修路需要的投资,还是我独自承担比较好。”
“关总的意思是农业项目前几年没挣到钱,不愿让我们分担修路资金,但集团公司的其他项目一直经营良好,对我们的收入没有丝毫影响,所以你就别为我们考虑太多了。叶总说的对,昌达集团是个整体,修路也是为了北部山区的项目更加高效的运转,所需投资理应让大家共同分担。”
“关总,从投资预算看,修路需要七百万资金,如果按比例分摊到我们头上,多则七八十万,少则三四十万,道路设施配套齐全了,必然有利于项目高效运行,我们现在投入的这点钱,估计一两年也就收回来了。”
股东们的要求,让关云天无法拒绝,“好吧,就按股份占比出资,但我要声明一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你们出资,以后凡是类似事件,绝不让你们分担。”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有这个义务,当然,我也没有这样的义务,但我毕竟是当地人,虽然家乡那片土地在我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留给我的印象是艰难困苦的生活和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我能为父老乡亲做点事,算是为他们改变面貌助一臂之力吧。”关云天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趁着雨季到来之前,关云天指示集团公司基建科,在一个半月之内,一定要把通往林区的道路修好。
就在道路修筑即将完工之际,在一个周末的上午,关云天接到源水镇黄镇长的电话,“关总你好!我是源水镇的老黄,咱们的三人联席会议有多久没联系了?”
“呵呵,黄镇长,好久不见,说话还是这么风趣。是啊,联席会议是有好长时间没开会了,但三方合作的工厂运行良好,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很忙,我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事实上,我们不怕打扰,反而是你很忙,要是我跟临山镇的董镇长哪天去你那里打扰,你不会拒绝吧?”
“哪能拒绝呢?你们的到来将使昌达集团蓬荜生辉,我们欢迎领导们莅临指导。不过黄镇长今天找我,没有别的事吗?”
第179章 人在江湖
源水镇这位女镇长,是个很有趣的人,敢说话,也很风趣,通过三人联席会议,跟关云天接触多了,有时候口无遮拦,但她以老大姐自居,对于有意无意说出的那些不恰当的话,一般也没人跟她计较。
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当然不会打电话,正好关云天问到这里,黄镇长道:“事情嘛,也没啥大事,我看你们在修路?”
“是呀,正在修筑通往核桃林区的道路。”
“只修通往林区的道路,其他道路不修吗?”
“其他道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关云天道。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改天我跟董镇长去拜访你。”
挂断电话后,关云天觉得莫名其妙,老黄打这电话是什么意思?三人联席会议,修路,她究竟关心哪件事?想了好一阵也没个头绪,关云天索性将其扔到一边。
过了三天,关云天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听见外面有敲门声,“请进!”
门开了,源水镇和临山镇的两位镇长走了进来,“关总,我是说来就来,言行一致吧?”黄镇长进屋便打招呼。
“哟,两位稀客,请坐请坐!”出于礼貌,关云天起身相迎,但对两位镇长的到来,他真的有点诧异。
“关总,我们的到来,要是打扰到你的工作,那就太抱歉了。”跟在后面的董镇长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打扰就打扰吧,我得说话算数呀!关总你说是不是?”老黄满不在乎地说。
“那是那是,黄镇长一向说话算数,我们都得向你学习。”关云天说笑着,要给两位客人沏茶。
“你请坐下,沏茶的事让我来。”老黄这人倒勤快,起码在关云天面前不打官腔。
三人围坐在茶几周围的沙发上,关云天道:“两位镇长到此,有何贵干?”
老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前两天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过修路的事,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修路怎么啦?”关云天不解地看着对方。
“修路当然是好事,但我听说你们只修通往林区的道路,是这样吧?”
“没错,那是主干道嘛。”
“关总,好事你要做到底呀!通往林区的主干道都修了,何不把通往各村的道路也修起来?”
关云天没想到黄镇长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表面上还是轻描淡写地打趣道:“黄镇长,通往各村的道路,那不是叫‘村村通’工程吗?这不归我管,我们是企业,不是政府职能部门,你应该去找县交通局呀!”
老黄觉得关云天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再次重复道:“你们现在不是正在修路吗?何不趁此机会,把乡村公路一起修通?”
大家都是老熟人,既然黄镇长说话如此随便,关云天也没有必要跟她讲究,“黄镇长,把乡村公路一起修通,说起来容易,但那需要资金啊!这钱谁来出?”
“钱----?通往林区的主干道不是有预算吗?乡村公路不需要那么宽,路基不必太厚,花不了多少钱。”老黄轻描淡写道。
“我知道乡村公路标准不高,但那也得花钱,问题是为啥要让我们出资修建,昌达集团没有这样的义务呀!”
关云天多少次婉拒过媒体的采访宣传,就凭老黄的几句忽悠,怎能让他上套?
见自己的计策未能凑效,老黄只得把来此的目的实言相告:“关总,我跟董镇长来拜访你,确实想跟你商量乡村公路的事。”
“两位领导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就是因为看见你们修筑林区公路,我们觉得喊了多年的乡村公路应该提到日程上了。”
“提到日程上好啊,你们开工修建就是了,跟我商量什么呀?”关云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关总,乡镇资金状况你是知道的,哪有修路的钱呀?”黄镇长道。
“乡镇没有钱,找我也没有用,我们是企业,不是交通局。”
“关总,黄镇长的意思,你是大企业家,见多识广,通过这几年的接触,也不拿你当外人,在这件事情上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提点建议?”
董镇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性格沉稳,一向话语不多,但说话通常都很在理。
这番话让关云天听着顺耳,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关云天认为这是拿他当朋友,“两位镇长,你们让我想办法提建议,虽然给我出了个难题,但还让我不好拒绝。”
两位镇长交换了一下眼神,黄镇长道:“关总刚才提到的‘村村通’工程,我们还真去县交通局沟通过,由于经费有限,他们只答应提供三分之一的支持,其余三分之二需要我们自己解决。”
“镇上想出解决办法了吗?”
“哪有办法呀!这不想请你帮忙提点建议嘛。”
“我提建议......,”关云天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这条通往林区的主干道,预算资金是七百来万,每个乡镇的‘村村通’,尽管标准低很多,但里程长,要想把路修到每个村子,估计也得五六百万。就算交通局资助每个乡镇三分之一,也还需要四百来万,我哪有什么好建议啊!”
“关总,假如我们以乡镇的名义向你借钱......”
“哎哟,你们这是给我出难题啊!我要说不答应,你们会说我不近人情,可是谁都知道你们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如果过不了一两年,你们调去别处高就了,我找谁要钱呢?”
“关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管我们是不是在目前的位置,我们两个乡镇和昌达集团不是有个合资企业吗?你可以从那个企业的利润中扣除呀!”
关云天无可奈何地说:“两位镇长又不是不知道,合资企业的利润一年才百八十万,那得多少年才能扣完?再说,如果你们调走了,继任者能不能认账都是个问题。”
“关总多虑了,这个钱又不是我们个人借款,以乡镇的名义借钱,自然得以乡镇的名义立字据,将来不管谁来继任,这个账他必须要认。”
关云天沉默了,当初为了配合县里的工作,昌达集团出资开发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他没想到后来会引出这么多麻烦。
“除去县交通局配套的三分之一,两个乡镇加起来还需要八百来万,这不是一件小事,我现在不能给你们答案,得容我考虑一番。”关云天道。
送走了两位镇长,关云天坐在椅子上思前想后,对于两位镇长提出的要求,他完全可以拒绝,
大不了说他不近人情,不给面子。
但关云天认为,无论如何,昌达集团涉足了北部山区的农业开发项目,在县府两位主要领导的关怀下,通过多个政府职能部门的通力配合,昌达集团的农业项目现在终于有了利润,修筑乡村公路的投资毕竟是一次性的,而农业项目的盈利,却可以持续多年,总体而言,开发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除了帮助山区村民脱贫致富,昌达集团也算是受益者。
不为图名,仅仅因为良心,关云天觉得帮助改善山区村民的出行条件,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关云天来到财务总监办公室,他向老丁询问目前企业的资金状况,“现在农业项目的资金也盘活了,整个集团公司的资金运转良好。”丁祥谦道。
“要是抽出七八百万,对企业运转有多大影响?”
“昌达集团这么大的体量,在任何环节稍微紧一点,就能抽出七八百万。怎么,有什么地方需要计划外支出吗?”老丁疑惑道。
“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要修乡村公路,资金不够,想跟我借钱,我得先看咱们是否抽得出来。”
“修路没有钱,还想搞政绩,他们借了钱拿什么还呢?”老丁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乡镇领导可不就是这样嘛,没有钱,还想出政绩。至于还款,三方不是在临山镇有个合资厂吗?他们打算用那里的利润顶账。”
“那个厂每年的利润才一百来万,扣除昌达集团应得的三分之一,还剩六七十万,那得多少年才能还完?”
“还款时间是长点,但好赖有个指望。我的意思如果企业能抽出这笔钱,就不妨帮他们一把,毕竟昌达集团的农业项目就在他们的地盘上,倒不是怕什么,起码需要他们配合时,态度会积极些。”关云天道。
“昌达集团的农业项目是为了落实县府为北部山区制定的脱贫计划而实施,相信他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道理肯定明白,具体工作中究竟是消极还是积极,效果就大不一样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有时候从内心不想做的事,不愿说的话,却要违背自己的意愿,不得已而为之。”别看关云天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岁,为人处世的老道,却非一般人可比。
“资金安排绝对没有问题,什么时候需要,随时可以往外抽,我就是觉得地方政府的某些领导,把企业当成提款机,他们这种行为让人觉得过分。”老丁从前在国营大企业供职,他最不愿意跟地方机构打交道。
关云天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可是遇到了,就算给他们个面子吧,好在临山镇那个合资工厂的主动权在咱们手里,从现在起,除了厂里的日常开支,所有货款一律让砖厂直接转到昌达集团账上。另外,你在具体操作时要严格区分开来,这笔资金虽然以昌达集团的名义借出,但必须出自我的股份。”
“干嘛分的这么清楚?”
“上次我已说过,你们没有这样的义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不想损害其他股东的利益。”
跟老丁把事情敲定以后,关云天通知源水和临山两个乡镇的镇长,告诉他们借款的事可以商量。
“何时办手续?”源水镇的黄镇长问。
“办什么手续?”关云天莫名其妙。
第180章 舍命陪君子
两位乡镇领导以为,关云天同意他们的请求,马上就会把钱打到他们的账户,这种想法未免太简单。
首先需要履行必要的借款手续,另外,关云天认为资金必须专款专用,在县交通局的配套资金到账之前,他不想把三四百万资金转到乡镇的账户,如果被挪作他用,到时候钱借了,路却没有修,作为一个企业负责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关云天的话也让黄镇长困惑,“关总,你不是说已经同意借款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借款手续?”
“你是说借款手续?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
“怎么,这还有条件限制吗?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老黄有点着急的样子。
“第一,你们要以乡镇的名义,跟我们履行正规的借款手续,还要签署一份还款协议;第二,即使这样,也要等到县交通局的配套资金到位以后,我们的资金才能过去。”关云天道。
“那是为什么?你怎么把它跟县交通局连在一起?”老黄也是不理解。
“黄镇长,我说这句话你可别多心,我们借出的资金必须专款专用,如果县交通局的配套资金不到位,时间一长,要是款项被乡镇挪用,修筑乡村公路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说了半天,关总是不相信我们呀!要不要我们给你出一份保证书?”老黄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们是企业,你们是政府机关,哪敢让你们出保证书呀!黄镇长这不是揶揄我们吗?实话跟你说吧,交通局的配套资金不到位,光靠我们的借款,每个村的乡村公路是修不起来的,到时候我们的钱借出去了,路却没有修起来,到头来出现烂尾工程,岂不让老百姓笑话?”
“关总的意思,非要等交通局的资金到位以后,你们才肯放款?”
“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打电话的目的,想让你们抓紧跟交通局联系,让他们的配套资金尽快到位。”
黄镇长算是彻底领教了关云天的沉稳和周密,他不会为任何人的天花乱坠所迷惑,始终有清醒的头脑和自己的判断,也许黄镇长觉得这个人不好办事,但关云天的这一特点却是县里的刘副县长最为欣赏的。实际上,正是因为清醒的头脑和准确的判断,关云天才能带领昌达集团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乡镇上的个别领导那种把事情办到哪算哪的工作方式,跟关云天这种有计划、有目标、重落实的工作方式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但黄镇长没有办法,她不把交通局的配套资金定下来,关云天就不会跟她配合。
见关云天没有通融余地,黄镇长只好把主要精力放在交通局的配套资金上,还好,经过镇上几位领导的努力,半个月后,交通局的资金就到位了,得到消息后,关云天说话算数,就在当天下午,昌达集团答应的借款也迅速到位。
入冬前,三个乡镇的“村村通”工程全部完工,每个乡镇都要举行竣工仪式,他们邀请关云天出席仪式剪彩活动,全被关云天推掉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一旦答应一个乡镇,其他两个乡镇的邀请都得答应,不能厚此薄彼,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实际上这都是借口,真实原因是关云天
对类似活动从来不感兴趣!
北部山区农业开发项目实施的第六个年头,涉及的三个乡镇,不仅实现了道路“村村通”,而且近三万村民全部完成了脱贫,还给当地开辟了一条黄金旅游线路。
关云天的昌达集团是这项伟大工程的具体实施者,富源县和华源市的主要媒体要求进行采访报道,均被关云天一一拒绝了,无奈之下,这些媒体找到了县里的宣传部门。
通过了解,宣传部门知道关云天不喜欢在媒体上抛头露面,便不好直接联系,而是把问题往上反映,得知这个情况后,周县长也是觉得关云天这个人很有意思,很多人为了出名,不惜花钱找媒体宣传,关云天却恰恰相反,主流媒体上门采访,却被他拒绝了,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但宣传部门反映的情况也引起了周县长的重视,毕竟接受采访,是配合县里宣传北部山区脱贫致富工程的一项主要内容,县里的政绩,不大肆宣传怎么行?
于是,周县长跟刘副县长打电话,让他给关云天做工作,无论如何也要接受主流媒体的采访。
刘副县长的性格跟关云天类似,对关云天也很了解,所以他理解关云天的想法,一个潜心做实业的人,对这些玩意一般都没有多大兴趣。但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刘副县长就得去落实,他打通了关云天的移动电话,“关总,我是县里的老刘。”
“刘县长你好!又有一段时间没跟你见面了,请问有什么吩咐?”关云天对这位专家型官员一向尊重有加。
“刚才周县长打电话,为了大力宣传北部山区的脱贫致富工程,他的意思还是请你接受媒体的采访报道。”
“刘县长,你知道我曾多次拒绝媒体的宣传报道,不想在媒体上抛头露面。”
“这个情况我知道,但这次跟以往不同,不仅是你愿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事,还关系到县里对扶贫工作的宣传,所以请你配合一下。你知道我对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也不看重,但出于某种目的或需要,有时候也得违心地做事。”看来,刘副县长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关云天既不想让刘副县长为难,但也确实不愿接受采访,“刘县长,接受采访非得我出面吗?是否可以找人代我接受采访?保证说的比我好。”
“你是说让昌达集团的其他人替你接受采访?”
“我们集团的总经理叶总,是海归mba,曾经在世界五百强的陶氏化学做过高管,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北部山区农业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徐总,也是昌达集团的行政总监,以前在国营大企业做了近十年的行政副厂长,见过很多大世面,应对这样的场面轻而易举。我觉得让他们出面接受采访就很好。”关云天道。
“我知道昌达集团藏龙卧虎,但毕竟你才是企业的最终决策人,你不出面,媒体恐怕不会答应。”刘副县长思索片刻,“要不你们三位共同出面接受采访,你觉得怎么样?”
关云天不能再推辞了,否则就会让刘副县长非常为难,“刘县长,我是舍命陪君子呀!好吧,让他们两位和我一起出面,媒体有什么问题,最好向他们两位提问。”
一个星期后,在富源县宣传部门的安排下,昌达集团董事长关云天,总经理叶佳怡和行政总监徐建民,接受了华源市及富源县几家主流媒体的联合采访。
采访过程中,关云天等三人自始至终强调县委县府在北部山区扶贫工作中的领导作用,这种态度在得到主流媒体肯定的同时,也让媒体记者们意犹未尽,华源日报那位以问题尖锐,语言犀利著称的年轻女记者举手提问:“关总,还记得我吗?三年前昌达集团因为被树为全市的环境保护标杆企业,在记者会上咱们见过面。”
“对不起,这位记者女士,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关总贵人多忘事,这很正常,我是华源日报的时政记者,刚才你和贵公司的另外两位老总,大谈县里在北部山区扶贫开发过程中的领导作用,请问你们昌达集团的作用是什么?”这位女记者果然直来直去,很有个性。
关云天略一思忖,干脆利落地答道:“昌达集团是北部山区农业开发项目的具体实施单位,我们的作用就是干活。”
“关总,人们都说农业项目,特别是这种具有扶贫性质的项目很难盈利,请问你们在这个项目上是挣了还是赔了?”这种事关企业**的问题都能提的出来,足见这位记者的口碑名不虚传。
这样的问题很难回答,如果你说项目赔钱,她接着就会问,赔本赚吆喝,你图的是什么?要是说项目赚钱,她又会说你在扶贫项目上挣钱,于心何忍?
其实记者会刚开始,关云天就认出了这位美女记者,想起三年前那次记者见面会,关云天对她没有太好的印象,今天又见面了,关云天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面对这种八卦似的提问,关云天反问道:“请问这位记者,你认为昌达集团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是应该赚钱还是应该赔钱?”
对方没想到关云天会反过来将她一军,有点措手不及,涨红着脸道:“关总,我怎么知道昌达集团在项目实施中挣不挣钱?你要是觉得我的问题不好回答,你可以不回答。”
“记者女士,你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只是涉及到企业**,我们不想回答。既然你对这方面事情如此感兴趣,那我可以告诉你,涉农项目确实很难盈利,这也是好多企业不愿涉足的主要原因,但我们经过科学管理,精心组织,项目能够做到微利经营,所获利润足可维持项目持续运转下去。不知我的回答能否令你满意?”
另一家媒体的记者提问:“我们知道昌达集团是一家从事传统制造业的工业企业,你们当初决定涉足北部山区的扶贫开发,是受家国情怀所驱使吗?关总这样的年轻企业家,能有这样的担当精神,令人钦佩。”
关云天腼腆地一笑,“谢谢你的抬举,不怕你笑话,我的境界还没那么高,这件事跟家国情怀沾不上边,要说担当精神嘛,也许有一点,但那并不是决定我们涉足这一项目的根本原因。我喜欢实话实说,昌达集团接受北部山区的农业开发项目,初衷还是为了挣钱,我们是做企业经营的,不是慈善机构,追求利润天经地义,但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我们并没有把企业盈利放在第一位,这一点,山区村民最有体会。”
第181章 探讨棘手问题
除了就业与税收,即使是民营企业,还肩负着一定的社会责任,而且企业越大,肩负的责任也越大,这一点,关云天完全认同。实际上,开发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协助县里帮扶山区村民脱贫致富,改善他们的出行条件,这一系列举措,不正是社会责任的具体体现吗?
身处一个大变革时代,即使企业经营搞得再好,要想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在经过了四五年持续不断的投入和精心管理以后,从田间管理、初加工到深加工,千头万绪的工作,总算理出了头绪,整个项目在第六个年头进入高产稳产期,项目经营完全步入正轨。
这天上午九点左右,关云天听见办公室外有敲门声,他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习惯性地随便应了一句“请进!”
“关老师,这么忙呀?”来人进屋后,见关云天还在埋头工作,便主动打招呼。
都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关云天猛地抬起头来,“哎哟,我说今天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有稀客到来,欢迎欢迎!你请坐。”关云天急忙起身相迎,招呼客人在茶几正面的沙发坐下来。
来人是关云天以前在学校时的同事杨倩,她现在是富源二中的宣教办公室主任。
“老同事,哪来的稀客呀?你这么客气,让我好不自在,看来以后我也得改口,叫你关总了?”杨倩笑意盈盈地说。
“别,还是保持以前的叫法。”关云天沏了一杯上好的茶,放到杨倩跟前的茶几上。
“你们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了,这段时间报纸、电视和广播里,都在报道昌达集团开发农业项目,协助县里帮扶北部山区脱贫致富的事迹,说不定下一步省里的媒体还要过来采访你呢。”
关云天连忙摆手,“他们可千万别来!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最讨厌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这次也是为了配合县里的宣传,否则,我绝不会接受采访。”
“关老师,你的性格也太特别了,接受采访,在媒体上露面,有啥不愿意的?你又不是弄虚作假,实打实的工作成绩,应该理直气壮地接受宣传报道。”杨倩中文系毕业,现在又做宣教工作,她一直不理解关云天的这种想法。
“我呀,就是个做实业的,我做事情的目的不为出名,对在媒体上抛头露面没有兴趣,在我看来,媒体对我的采访,就是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和工作。”
“关老师,幸好像你这种性格的人不多,否则,广大从事宣传报道的媒体人都得失业了。”杨倩戏谑道。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关云天道。
“我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宣教办增加人手了吗?你该进入二中领导班子了吧?”
“学校倒是想增加人手,也有好多人想进来,但编制卡的严,宣教办现在还是三个人的编制,前段时间进来两个人,属于临时工。进入学校班子哪有那么容易啊,没有十年八年,想都别想。”杨倩感慨道。
“那就只能先这样待着了。呃,你没让宋县长给你运作一番,挪个位置吗?”
“嗨,你可别说了,我大舅现在忙得自顾不暇呢,他哪有闲心管我的事呀!”
“好长时间没跟宋县长相聚了,他现在那么忙吗?”
“二三十家地方企业的改制,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你说他能不忙吗?而且,凡是涉及改制的企业,任何一家的工作都不好做,我大舅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可不是嘛,要是企业经营正常,改制还好办,如果资不抵债,乱账缠身,濒临倒闭,工作就很棘手了。杨老师今天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另外,中午留下来,让林楠陪着吃午饭。”关云天道。
“午饭就算了,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得走。今天我来找你,我大舅的意思,他想近几天跟你见个面,时间你安排。”
“哦,好啊,我随时都有时间,要不我去找他?”
“这样吧,不是忙于地方企业改制嘛,他白天也没有时间,我让他把时间定在哪天晚上,你们见个面,他好像有些事情想跟你面谈。”
富源县主管工业经济的宋副县长,负责地方企业的改制,近段时间在工作中遇到好几件棘手事,让改制工作几乎陷入停顿。
关云天通过老同事杨倩跟宋副县长相识,他们之间有过多年交往,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知道关云天在处理企业棘手事务方面颇有经验,宋副县长想跟关云天就某些问题进行一番探讨,开阔一些思路,但他觉得关云天忙于北部山区的农业开发项目,一直不忍打扰。
杨倩知道她大舅的想法后,便答应帮忙打听关云天现在忙到什么程度了,她今天特意从学校来昌达集团拜访,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几天以后的周末,关云天接到杨倩的电话,说她大舅当晚有空,关云天马上答应晚上见面,并要预定酒店,杨倩阻止道:“今晚是我大舅找你,他来安排酒店。”
“干嘛分得这么清?招待应酬这种事在企业比较好处理,还是我定地方吧。”关云天道。
“机关费用卡的再紧,他作为全县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吃顿饭的权力还是有的,今晚就让他安排,你等我的电话。”
傍晚六点半,在一家开业不久的酒店包间内,关云天跟宋副县长见面了,杨倩跟她大舅一同到达。
趁两人寒暄的功夫,杨倩安排妥当了菜品和酒水,宋副县长举杯道:“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欢迎!”
关云天道:“宋县长,这两年因为开发北部山区的农业项目,琐事太多,没能经常跟你联系,请谅解。”
二人同饮后,宋副县长道:“不是谅解,而是感谢,我应该感谢昌达集团为富源县做了一件大好事!北部山区的脱贫计划,县里已经筹划了多年,但一直无力实施,在你们的具体参与下,现在终于实现了多年的计划,使北部山区三个乡镇的几万村民摆脱了贫困,你们功德无量!”
关云天憨厚地一笑,“宋县长过奖了,什么功德无量呀?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农业项目。”
“杨倩听见没有?你是中文专业的,什么叫举重若轻?看看关总,他们为富源县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在他这里,不过尔尔,这气魄,不愧华源市最大的企业家啊!”
“宋县长,你可别这么说,没有你多年来的支持,哪有如今的昌达集团?到任何时候,我们都忘不了你对企业的帮
助。”关云天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在昌达集团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宋副县长的确给予过多次支持。
“农业项目投资回收期长,盈利困难,企业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不敢沾边,昌达集团敢于涉足,说明企业底蕴深厚。”宋副县长赞赏道。
“的确如此,头四年,项目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到第五年才有利润,要全部收回投资,估计需要十年时间,一般企业确实不敢涉足。不过就如刚才所言,昌达集团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宋县长多年以来的支持。”
“我为企业做的工作,都是属于穿针引线,企业发展到今天,主要还是带头人管理有方。”
在一番攀谈中,第一杯酒见底了,服务员倒满第二杯后,关云天道:“宋县长,听说因为地方企业改制的事,让你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嗨,这半年确实把我累得精疲力尽。”
“改制工作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三四家企业,实在让我头疼。”提起这件事,宋副县长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宋县长,什么事情让你如此为难?”关云天关切地问。
“你可能对地方中小企业不太熟悉,县里有一家名叫新华农机修造厂的企业,在所有涉及改制的地方企业中,这家企业情况最为复杂,事情最难办。”
“我对地方企业确实不熟,但对这个新华农机修造厂还真听说过,因为我在砖厂的时候,曾去那里修过拖拉机,当时那可是富源县数前几名的地方企业呀!”
“你说的那是十年以前的事,随后不久企业就完了,农机修造厂在六七年前就处于贷款发工资的状态。”
关云天很不理解,“好好的一家企业,怎么两三年就变成那样了?据我所知,那个厂的很多一线职工,都有一手修车技术。”
“很多原因促成了企业走下坡路,首先是大环境变了,企业名字虽然叫农机修造厂,其实只能修理,从来也没见到他们制造过什么新的农机产品,七八年前,自从出现了个体修车业,农机厂的业务就一天不如一天,这是其一;第二,领导不思进取,不改变观念,适应不了新的形式,必然被时代抛弃;第三,管理混乱,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根本无法参与市场竞争,在跟个体修车业的比拼中,完全败下阵来。”宋副县长分析道。
“跟其他地方企业相比,新华农机厂在改制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是什么?为啥他们更棘手呢?”
“首先,虽然在职职工不算多,但退休职工却不少,因为企业长期处于资金紧张状态,管理者从未给职工交过养老保险;第二,资不抵债,背负的银行贷款较多;第三,在职职工的安置问题。这些问题的任何一个都很棘手,何况三个问题交织在一起,现在几乎成了一个死结,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良策。”
关云天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办。不过他们厂里的职工,比如说现任厂长或职工代表之类的,有没有什么意见?”
“厂长当然想要企业,他看中的是农机厂所在位置的那块土地,但他只是一厢情愿,一来职工们都不同意把企业交给他,另外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解决债务问题。”